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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有德,公子止步-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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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史载,兴平十一年中秋,敬文皇后朱氏薨,上深嗟悼,礼官走皇帝七日释服。特诏增至十三日。百僚服三日,其禁卫诸军使各于本军厅事素服临,六品以下非常参官及士庶各于本家素服一临。
    天渐凉,黄叶满地,白菊丛丛。大殿里日夜通明,僧人们一遍遍的念着渡亡经。
    “殿下。”宫人扶着靖安进来,她点了三炷香,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一身本麻制的斩衰松松的套在身上,整个人显得越发单薄。
    巧儿带着人静静的退了出去。
    “为何?”大殿中回荡着她的声音,沉寂的如同死水,可细听却满是不甘与怨恨。
    佛珠一颗颗从指间滚过,一遍经书诵完,慧明才睁开双眼,看见女子眉眼间的怨憎与戾气,慧明不由唤了句佛号,轻轻道:“世间之事,因果循环,公主当自问而非问人。”
    “呵……呵呵呵,因果循环。”靖安笑得凄厉。
    “重活一世,我只求亲人平安。经上一世,经此一世,纵使心有恶念,也不敢放肆妄为,王婉、谢谦之、梅香,若不是他们逼我入绝境,若不是他们心有贪念,我宁愿此生不复相见,我自问仁至义尽。若是因果循环,她王婉霍乱皇家血脉何以天生凤命,他谢谦之何以复生……”
    “殿下,你夜间可有观望过东南,凤星已陨,新凤将出。而逆天改命,以命相偿,也不过因果定数。”
    靖安定定的跪在那里,慢慢阖上眼睛,她或许是早就有了答案的。是因为王婉,是因为她害了三哥的那个孩子。为何不是她,是她动的手,两世为人,这是第二个她杀死的亲人,一个本该叫她姑姑的孩子,她何曾没有过夜不成眠,何曾没想过报应不爽,可为何不是报应在她身上。
    谢谦之没想到会遇上靖安,虽然这条回安宁宫的必经之路他日日都来。
    巧儿下意识的挡在靖安前面,谢谦之却慢慢退开两步,深深一拜:“见过殿下。”
    靖安不欲多言,慢慢走过他身侧,却听见他声如玉石,又道了句“殿下”。
    “你还有话说?你们先下去吧。”靖安嘱咐了巧儿声,徐姑姑有些不大赞同却还是被巧儿拉下去了。
    面前的阳光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靖安低着头,看着他素白的衣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谢谦之近乎贪婪的望着她,这一世他们鲜少有这般安静相处的机会,可望着那双无神的眼睛,他倒宁愿她和自己剑拔弩张,没见到前有太多的话想说,而今见到了心底却只剩下细密的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靖安缓缓扬起下颚,凝视着他,眼里充斥着绝望:“没话说吗,我却是有话想说的。”
    “你知道吗,你那位青梅竹马的王姑娘是天生凤命,我害了她的孩子,改了她的命数,沾了自家人的血。然后因果循环,报应在母后身上了,今年才兴平十一年。”
    她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可听在谢谦之耳中却是心下一震,她为何会心心念念针对王婉的孩子,朱皇后为何会去的如此突然,谁告诉的她王婉天生凤命。
    “谦之,我真不知这场重生还有什么意思,每次我以为我有机会改变的时候,那所谓的命数就更加强有力的碾压上来,你是这样,王婉是这样,母后也是这样。”靖安笑着望向他,眼圈却慢慢涨红了。
    恐惧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在心底蔓延开来,谢谦之只觉得她像是秋风中最后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即便他终于有机会把她囚在手心,也终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躯壳。
    “我还能守得住谁呢,天命难违,你说我今生是不是也还会归于一场大火。”
    “阿羲!”谢谦之陡然出声喝道,脑子里日夜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几乎是不受控制般的一再想起她葬身火海时的模样,话音落了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在抖,心底一阵阵的后怕。
    靖安审视着他的眉眼,声音轻似梦:“终于,你也开始怕了吗?我不知道你重生之前,只觉得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一样,我不敢动王婉,更不敢动你,甚至是梅香,战战兢兢。母后、父皇、阿颜,我怕我一旦行差步错就又什么都守不住了。可你也重生了,王婉凤命,我非动手不可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可最后为什么报应没报应在我身上!是我蠢上一世才害了阿颜,是我杀了三哥的孩子,为什么是母后,现下才兴平十一年!为什么没报应在我身上!”
    谢谦之伸手将她紧扣在怀里,双手以几乎要将人折断般的力道狠狠扣在她腰间,他一遍遍的在她耳边说着:“是王婉自己摔下去的,绝子的药也是我命人送去的,与你何干。”
    “谦之哥哥!”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
    是王婉自己摔下去的,绝子的药也是我送去的,与你何干!
    像是冬季一脚踏进了冰窟窿里,王婉几乎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听,那声音却一遍遍的在耳边回荡着,怎么会呢,谦之哥哥怎么会算计她呢,从小到大一直都只对她一个人好的谦之哥哥,她防备任何人都会信任的谦之哥哥,怎么会害她呢?而且还是为了别的女人!
    王婉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样落在靖安身上,她讨厌这个女人,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厌恶至极。或许是因为她所渴望的一切东西靖安都能毫不费力的得到,自卑就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日日夜夜的吐着信子诉说着自己的不甘,叫嚣着只有这个天之骄女跌到尘埃里去,只有有一天她跪拜在自己脚下乞怜,这份不甘才能平息。
    知晓朱皇后薨逝时她恨不得长笑出声,帝王那般爱重朱后,而今朱后去了,你的倚靠没了,怕是盛宠也不比以往了,该是何等的心伤狼狈呢。她看着靖安在灵前痛哭,只觉得心中分外痛快。
    今日见她的侍女远远的守在这里,本想上前观瞻一下她而今伤心憔悴的样子,不成想却是一声秋雷先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
    王婉这一声喝也惊来了周遭的侍女,靖安冷眼旁观,不愿纠缠转身便走。
    “靖安你站住!你为何要害你三皇兄的子嗣!”王婉也是一身素服,身子因为愤怒而颤抖,越发显得楚楚可怜了。
    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靖安的脸不由得一白。
    “慧侧妃慎言!诬蔑公主、口出不逊可是大罪!”徐姑姑冷斥道,声音威严冷漠,气势上便压了王婉一头。
    王婉话一出口,谢谦之的目光就锋利如刀了,鲜少见他这般样子,王婉心中虽有些畏惧却还是强撑着气势瞪回去,只是眼里依稀含泪满是控诉委屈。
    靖安见王婉如此,反倒是冷冷笑了,眉梢眼角满是讽刺。
    “下去!”
    “殿下?”徐姑姑等自是不愿,却也架不住靖安态度强硬,况且人多口杂,有些话也是不当听的。
    “我害了你的孩子?”靖安一步步上前,走得轻缓而优美,却像是一步步踏在王婉的心尖上一样,让她恨的咬牙切齿。
    “慧侧妃怕是失了孩子后心神紊乱了吧,害了你孩子的徐侧妃不是已经被褫夺妃位了吗?不然慧侧妃何以有今日之地位呢?再说,我为何要害你的孩子呢?”美目流沔,她浅笑,似是轻嘲,仿佛王婉问的是多么轻狂而荒唐的问题。
    王婉的脑子却在飞速的运转着,把前后发生的事情串联到一起,一瞬间抓住了重点,脱口问道:“朱初珍怀孕是你故意瞒下的,不然我怎会失了这个孩子!”
    “呵!是有如何!怀胎不满三月胎象不稳,未免孩子小气我瞒下了又如何?”靖安的眼神越发的狠戾,一手钳制住王婉的下巴,尖尖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她肉里去。
    如何?好好的一副牌被靖安拆的七零八散,若是知道朱初珍有孕,她的孩子就不用死了。她又何必出此下策,侧妃之位不过蝇头小利,只要生下长子何愁这些。
    而此时王婉却听到,靖安近乎恶意的一字一顿道:“我怎知你会故意摔倒流产,然后嫁祸给徐侧妃呢?这怎么算是我害了你的孩子呢?”
    “你!你!”王婉气的全身都在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平日如水般温柔楚楚的一双眼睛此刻满是恶毒的恨意,直直的望向靖安,仿佛要把她千刀万剐不死不休一般。
    靖安此时却是有些失神了,上一世自己望王婉的眼神怕也是这样的吧,这样锥心的恨意和苦楚而今你也总算是尝到一二了。却没留意到王婉恨极,竟拔了银簪朝她刺来。
    “当”的一声银簪落地,王婉也狠狠的跌倒在地上,脸擦过青石板,她一向娇养,细皮嫩肉立时擦出几道血痕来。王婉却顾不上这些了,只愣愣的看向动手的那个人,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谦之哥哥。”
    靖安微微垂首,这一幕真是何其相似啊。
    她以仅能耳闻的声音轻轻唤了句“谦之”,以当年被拖出阿颜死去的那所大殿时一摸一样的语气,绝望而不可置信。
    谢谦之闻之变色,望向她的目光满是悔恨与心疼,她却如他当年一般,余光都不肯施舍给自己了。
    “但是慧侧妃以后再无后顾之忧了,也不必担心别人会害你的孩子因为你再不会有孩子了。这个确实是我的主意,不过动手的却是你的谦之哥哥。”
    王婉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要她相信什么,相信谢谦之是为了靖安而算计自己?她宁可相信他只是在靖安身上图谋更大的利益所以才选择牺牲了自己,宁愿相信他是对自己心有怨恨,一想到这里王婉就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谦之哥哥,你可是还为了我嫁给三皇子,背弃盟约而恼我恨我?”
    王婉看见谢谦之看她的目光,没有恨意,没有怜惜,冷淡的连看陌生人都不如,或者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药是我命人送去的,她所愿我必为其达成。”
    只此一句,便足以逼出王婉的眼泪了,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鼻子一酸,真的掉下泪来。
    靖安却是乏了,冷冷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奉劝慧侧妃三思而后行,切莫如当初,一步错步步错。”
    “谦之哥哥,你就是被这样的心肠狠毒的蛇蝎女子所蒙蔽了吗?她连血脉至亲都下得去手!那不只是我的孩子,那孩子还要叫她一声姑姑!”
    “够了!”谢谦之怒道,可终归是来不及打断她的话了。
    已经转身欲走的靖安慢慢侧过头,面容沉静的近乎诡异,缓缓开口道:“是啊,拜你所赐,我早沾上至亲的血了,所以也再没有退路了。”
    言罢低头前行,再未回头,走出老远却还能听到王婉的叫嚣。
    “靖安你不得好死,我且看你下场,定当众叛亲离,永失所爱,日日忧思惊惧,受烈火焚身之苦,身陷阿鼻地狱!”
    “公主!”徐姑姑的脸色已不能用震惊大怒来形容了,巧儿带着身后侍女跪了一地。
    “请公主禀明皇上,此等狂妄贱婢,竟敢诅咒殿下,理应重责,拔其口舌,凌迟血肉,以戒后来者!”
    “她说的竟是一字不差呢。”靖安轻若不闻的呢喃道,众叛亲离,永失所爱,日日忧思惊惧,受烈火焚身之苦,身陷阿鼻地狱。
    “公主说什么?”
    “重孝在身,不宜见血。况慧侧妃失子后,精神紊乱,不可以常人相较,出来的久了,回安宁宫吧。”
    “靖安你不得好死,我且看你下场,定当众叛亲离,永失所爱,日日忧思惊惧,受烈火焚身之苦,身陷阿鼻地狱!”
    谢谦之本以为这世上除却靖安恐怕再没人能引他失态震怒了,没曾想还有个王婉!
    “你竟敢咒她!”谢谦之完全红了眼,语气森冷如铁。如果说之前还顾念着王婉如今的身份,那么现在他已再无理智可言。
    永失所爱!忧思惊惧!烈火焚身!每一条都足够把他逼疯了,上一世烈火焚身的是她,永失所爱的是他,这一世只恐一切如梦,只恐一场大火将一切烧的干干净净,日日忧思惊惧的是他。而今王婉竟敢当着他的面一句句咒她!
    王婉满面惊恐,脖子被他狠狠掐住,她涨得满面通红,从来不知读书人竟有这样大的力气。窒息的恐惧让她不顾一切的挣扎,可是她拼尽全力的动作在他看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王婉终于面露惧色,满眼恐惧的哀求着,在她以为谢谦之真的会掐死她的时候,他终于找回了些许的理智,松了手。
    王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呛出一声声咳嗽,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看向谢谦之的目光也满是惊惧,而谢谦之看她却和看死人无异了。
    “不要想着玉石俱焚,一个死去的孩子和嫡出的公主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何况那孩子流着王家的血。梅香是我的人,大夫是我的人,知晓你会如何行事算计你的也是我。”
    他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泯灭了她最后一点幻想,终于将她压垮。
    “哼……呵呵,谦之哥哥,你这般护着她,连咒她一句也不许。可她把你放在眼里吗?杏林春宴她是如何折辱你的,更别提她如今还是你三弟的未婚妻。咳咳……她是帝后嫡出的公主,掌上明珠,胞弟是东宫太子,你算什么?”
    王婉上下打量着他,笑道:“以为腿疾好了就能一步登天了,别忘了你我都是庶出,若是不幸生在前朝便是家中为奴为婢的存在,云泥有别,你以为她能把你放在眼里,把你放在对等的位置当人看,甚至下嫁于你,甘苦与共以夫为天吗?青天白日梦!”
    王婉早做好他震怒的准备,却诧异的发现他没了动静。
    谢谦之只是想起了从前,靖安嫁他时的模样,为他洗手作羹汤时的样子,为他跪在帝后前……她做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做了。只是他不信,他弃如敝履,他不甘不愿,总觉得有比她更重要的事情,到如今悔不当初。

  第六十五章

九月,敬文皇后入皇陵,只待帝百年后,同穴而眠。
    崇德书院里金桂盛开,今年却再无往日的盛景了,三试照旧秋宴不再。到秋末,落木萧萧,满目苍凉,连带着帝都也萧条了许多。
    十一月,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来得猝不及防,鹅毛般的雪花飘了足足三天。
    芳华殿烧了地龙,任是殿外北风呼啸,殿内依旧暖意融融,饶是如此,伺候的宫人却不敢掉以轻心。送敬文皇后入皇陵后,是夜靖安公主便起了高热,太子一连守了数日,太医院那帮人好不容易盼着人醒了,却似失了魂一般,调养了数月才算有了些起色。
    “平姑姑,太子殿下来了。”楚颜来得多了,久了宫人们也就不再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
    随手免了众人的礼,楚颜大步向殿内走去,因在丧中,他只着了件素缎银线绣龙纹的直裾,玉带束腰,身姿挺拔,眉眼较之从前也沉稳许多。
    明纸糊窗,有雪光透入,殿内尚算敞亮。跪坐在窗前的女子亦是一身素净,衣上只用白黑两色绣了几枝梅花,风骨铮铮,发间一支珠钗,除此之外别无它物。案几上摊着书,她背脊微曲的姿态像极了梅枝,虽清瘦,但寥寥几笔即可入画。
    她似是晃神了,手指搁在书页间,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
    楚颜不免想起靖安高热退后刚醒来的那些日子,日日恍惚着,目光似是看他,又似是透过他看向无数未知而虚无的时光。
    “皇姐”他轻唤了句,像是檐下的冰棱悄悄融化,滴答一声惊醒了她的思绪。
    衣袖微微拂动,她合上书,这才抬头笑意清浅:“阿颜。”
    巧儿承了茶点进来,见两人相对而坐,偶尔闲话几句,分外和谐。
    公主突然伸手支起窗子,冷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扑在脸上,举目望去尽是一片白茫茫,她面容宁静,目光悠远:“又快到新年了吧。”
    快两年了,她回来。
    次日,靖安奉召去了乾元殿。
    敬文皇后去后,帝王十三日释服,一切如旧,但侍驾君侧的人都能觉察出帝王的疲累。因敬文皇后丧礼而堆积的事物都要处理,以至于将近午时,乾元殿里各执己见的双方两不相让,而坐在一侧做录入的谢谦之则显得格外的云淡风轻,与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的还有漫不经心的太子殿下。
    “陛下,靖安公主到了。”
    这一嗓子忒显突兀,众人一默之后,便纷纷告退了。
    谢谦之手腕一悬,顿了顿,掭笔,又行云流水的写下去。
    “太子还有事?”帝王眸如深渊,望向楚颜的目光无喜无怒,深不见底。
    楚颜躬身行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靖安在偏殿捂暖了手,嘱咐人将饭菜摆了,这才往正殿去。
    谢谦之把整理好的文录承上去,见无事,便也告退了。
    不曾想方走了几步,就正撞上靖安了。
    谢谦之说不出此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在他知晓了一些事之后,却全然没有先知的庆幸,脑子里唯一回荡着的只有她那句“我真不知这场重生还有什么意义”。你若知晓,又该是何等的雪上加霜,明明是他想要的结果,可为何竟一点都不觉得欢喜
    他稳了稳心绪,佯做平静的行了礼,干脆的转身离去。
    用罢午膳,靖安亲自奉了茶。
    帝王浅啜了口,这才徐徐道:“今日唤你来,是为了你的婚事,原来与你母后也是商量过的,若有个万一,不必拘于旧制,以你的意愿为先。”
    “父皇”帝王话刚落,靖安便接口唤了声,跪下行了一礼。
    “母后方去,莫说帝王之家,便是平民百姓,亦是以孝为先。重孝在身,怎敢言嫁娶之事,便是阿颜,太子妃大选亦是延后,女儿理当为母后守孝三年,无心婚嫁。对不住谢家之处,请父皇转达,不敢耽误谢公子,如若退婚靖安无怨。”
    茶香袅袅,靖安垂眸,恭顺安静,但眉眼间却尽是决绝。
    帝王却似考量了很久,终归是不愿拂了她的意愿,应下了。
    “阿羲,我知你为你母后的事伤心,不过凡事过而必伤,你母后也不想你如此,知道吗?”
    “女儿明白,也请父皇节哀,保重身体。”
    过而必伤,这一世父皇你若看得明白,便不会如从前般随母后而去了吧。
    殿外又开始飘起零星小雪,靖安有心走走,就弃了辇,巧儿撑着伞,一行人慢慢往芳华殿走去。
    “殿下”徐姑姑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道。
    “您有孝心是好,但不该拒了陛下的好意,殿下年纪不小了,帝都适婚的好儿郎也越来越少了。王谢门高,一拖再拖,老奴只怕这婚事会生出什么变故,皇后娘娘生前最不放心的不也是公主您吗。”
    徐姑姑说这话时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又怕又惊,但看着公主长大,总觉得不得不说。
    靖安微低下头,紧紧了斗篷,细碎的雪花扑上眼帘,渐渐融成水珠。
    “姑姑费心,我有分寸的。”
    她视线忽然凝在远处,巧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宫中分管各司的女官,公主原来在安宁宫的时候遇见过很多次。不过现在……只是公主久居芳华殿,后宫早就人心不稳了。
    徐姑姑倒还沉稳:“陛下把新年的事交给了王、谢两位贵妃,女官们应该是去往谢贵妃处听候吩咐的。”
    闻言靖安的脸色顿时冷了三分,这么多年谢贵妃还是首次插手后宫之事,而看这架势,竟是隐隐以她为首,甚至越过了一直代为主事的王贵妃,除了父皇准许,靖安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而这念头竟让她寒意从生。王贵妃无子,所以才一直用的放心,可谢贵妃……表姐若生出长子,无疑是为三皇兄又增加了一个分量十足的筹码,阿颜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谢贵妃,这么些年,我还真当她与世无争呢。”
    谢家虽早有准备,但收到消息时仍是意外。第一个头疼的就是谢夫人了,本来尚公主委屈的就是自己儿子,靖安的年纪不小了,更重要的是谢弘的年纪不小了,未来儿媳又是公主,还是帝王最疼宠的女儿,这些年嚣张跋扈的名声在外,想塞个通房妾室还要看天家脸色,谢弘也不是长子,何必去受这份委屈。
    谢夫人思量了许久,都觉得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姑娘,结果才和谢弘提了句,谢弘脸一黑,心不在焉的应上几句,就闷头出去了。谢夫人如何能看不出他的不情愿,只埋怨着儿女都是来讨债的,她操碎了心却不讨好,又想起往日的事来,最后自己生了场闷气,也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谢弘回了自己院子,下人还来不及告罪,他便抄起桌上早冷的快结冰的茶水,猛灌了几口还是浇不下一身的火气。
    从他知晓皇后过世之时,最担心的便是她了,知她悲痛知她病重,屡次求见却终不得见。他心里就“咯噔”一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谢弘不是不知这桩婚事只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是她万不得已下的抉择。
    他却隐隐盼着他们能这么万不得已的到白头。
    谢弘靠坐在椅上,扬起头,却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神情落寞黯然。
    姑母隐忍多年,终于等来了问鼎中宫的机会,即使在陛下心意未明的情况下也要兵行险招,除了为三皇子铺路还能为了什么?连父亲都沉默的表示了支持,如今后宫中没有人能比姑母更有资格了,谢家走向鼎盛的同时也将先皇后的一双儿女推到了绝对敌对的位置。
    三皇子如今越来越受倚重,而太子尚未及冠,太子妃大选延迟更妄论子嗣,朝事经验不足,远不及楚丰摸爬滚打,身边更聚拢一批才子能人,敬文皇后已逝,朱家又是出了名的明哲保身。除非帝王心意决绝,否则太子东宫之位险矣。
    他和靖安的婚事是越拖越没有希望的,可笑的是他明知这一点,却还把婚约当做最后一根能维系彼此关系的救命稻草。
    谢弘也怕终有那么一日,为了帝位,他们或者说包括他自己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至少到那时他还有一个理由能保靖安平安。只是真有那一日,靖安只怕也不可能在他的羽翼下苟且偷生。
    谢弘只觉得心里乱极了,或许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府中不止他一人这样心烦意乱。
    伺候公子多年,公子不管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笃定沉稳。这个信念在书言心中早已坚不可摧,以至于当他看到公子犹豫不决的时候都疑心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谢谦之极其厌恶无法掌控的事物,他以前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知晓的越多,疑虑和恐惧会随之滋长,非关自身,只为旁人。
    谁告诉的靖安王婉凤命,逼得她破釜沉舟,他动用了一切可动用的人,终于有了端倪。宫中的法事了却,慧明大师回了大宝寺,随后谢谦之上了拜帖。
    山寺清静,大佛庄严,晨钟暮鼓,岁月悠长。
    对谢谦之而言,记忆却一直凝滞在那个暴雨的夜晚。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想为她遮风挡雨;她却承担了未知的一切,决意伶仃独行。她说痛够了所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她说即便走投无路也不可能再向他求救了,甚至连记忆都要一点一点的剥夺殆尽。
    他低眉敛目,沉浸在过往的思绪里。
    慧明见到谢谦之时便是如此景象,风铃轻响,锦鲤自在,公子端方温润,眉间却尽是化不开的戾气。听见声响,看过来的目光散漫却锐利,黑子在指尖转动,随意一掷,棋盘间已是风云变幻,改天换地。
    “坐”谢谦之开口道,慧明倒也不介意他反客为主。
    真正的交谈也不过一刻,谢谦之问了自己想问的,慧明说了自己该说的,可句句都如先前随手一掷的棋子一般,足以让风云变色。
    “我死后朝堂如何?”
    “月余,太后王氏大量启用族人门生,更换要职;五月,改新令,增赋税,严刑律;七月,列丞相十七桩罪,与靖安公主合谋毒害先太子,挟持幼帝,把持朝政,废靖安公主称号,贬为庶人,逐出族谱,驱逐在朝在野的谢家嫡系及门生,重杀轻流;十二月蜀王楚丰反,一路北上;五年,战乱不断,民不聊生,帝亡于阵前,太后王氏出逃死于乱军中;楚丰继位,立其妻朱氏为后,百废待兴,异族觊觎,虽有作为,再不复前朝兴盛之态。”
    “王婉凤命已破,敬文皇后早逝,公主命当如何?”
    “事在人为,变数已起,吾不知。”
    “三皇子可是天命所归。”
    “丞相若以为是便是,若以为不是便不是。”
    “朝闻道,夕可死矣。大师参透世事,可知何时当死?”
    “时机未到,尚有有缘人未到,话到尽时自当缄口。”
    王婉会做出之后种种,他隐隐也是猜到了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狠。
    相对于太子而言,三皇子是更好的人选,只是连他都没看出来楚丰竟韬光养晦多年。
    他的执念是靖安,靖安的执念却是太子颜,如若这一世太子颜依旧不得善终,靖安会如何?谢谦之竟有些不敢去想了。
    后宫人心浮动,朝堂龙争虎斗,在一片矫饰太平里,迎来了兴平十二年。
    虽说是一切从简,但宫中也隐隐有了些喜气,不敢用明红正红,鲜妍些的颜色还是有的。
    靖安侧靠在软榻上,揉揉额头,只觉得头疼不已,平姑姑适时的住了口。
    “她要削减安宁宫的开支和宫人!她跟父皇禀报过吗?”
    “陛下近来身体欠安,将后宫之事全权下放了。说起来谢贵妃也是聪明人,何必出头做这样的事呢?”徐姑姑宽慰道。
    “呵!”靖安冷笑了声,何故?谢贵妃掌权以来,一点点更改旧制,哪一件事不是踩着父皇的底线去做的,她不过是下了一剂猛药,看父皇到底能容忍到什么程度罢了。这一回视若无睹,下一次只怕是踩着她的脸面去动摇东宫了。
    “王贵妃呢?”靖安冷声问道。
    “抱恙,在宫中静养呢。”
    靖安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下,似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外祖还是不肯见我吗?”
    “朱老太爷说皇后娘娘才去了没多久,如今满心丧女之痛,恐见了公主又要伤心。只请殿下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唉……”靖安的肩膀耷拉下去,微阖的双眸里一片暗沉,已经是这样的风口浪尖了,再争不来外祖的支持,阿颜怕真是要举步维艰了。
    难道,朱家已经选择了初珍表姐,而放弃她和阿颜了。
    “徐姑姑,备撵,我要去乾元殿。”
    才下辇,当值的宫人便迎了上来。
    “公主来了,怎么不提前着人来招呼一声。”
    宫人们行了礼,靖安见有些眼生的,不由问道:“谁在里面?”
    “我母妃和谢母妃。”答话的却是听到动静,从偏殿走出来的楚云。
    小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月不见,身条抽了不少,脸也渐渐张开,多了些少女的妩媚,着一件月白绣水仙的上袄,浅蓝暗纹褶裙,抱着手炉梳着双丫髻,俏生生的站着那里,便让人觉得一室明媚。
    靖安上前,随手解了斗篷,楚云有些别扭的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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