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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旧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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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秧笑了,他是个风流人,浪荡子,调情的话随手拈来,看着美人娇俏的模样,笑道:“我想的美?那你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魏娈起身,扭头就走,嘴上说:“鬼才要理你”
卫秧看着她腰肢扭动,款款离开的背影,动也没动,依旧靠在矮案上,摇了摇铜樽,笑说:“小鬼头。”
而就在这一天,地宫里,一个壮硕的伤痕累累的男人在齐兵的搀扶下进来,他没有去休息,而是执意要见赵灵。
屋里很静,一切如常,外面腥风血雨,这里依旧是寂静无声。
乐野皱着眉头,对赵灵说:“没能杀死魏王。”
赵灵倒是很平静,说:“公叔痤呢?”
乐野说:“中箭了,箭上淬了毒,不死也活不了过久。”
赵灵放下竹简,他看着跳跃的烛火,看了一会儿,平静的叹道:“这里不能久留了。”大概觉得放弃这里有些可惜。
乐野说:“不至于,那些魏人寻不到这里。”
赵灵说:“魏人不全是庸才,魏王也不是昏君。”
乐野说:“总之除掉了公叔痤,一切也尽在筹谋之中。”又道:“不知先生打算将何人推至相位?”
赵灵道:“田需”
“田需?”乐野脱口,道:“先生,您没说笑吧?田需他原本可是齐人!”
齐人当魏相,虽然不是不可能,但这节骨眼,魏王除非是疯了,更不要说公子昂也对相位虎视眈眈。
赵灵没说话。
乐野觉得很尴尬,干笑说:“先生自然不会说笑,不会,是我愚昧了。”
他们先生既然说了,那自然就是有筹谋的,这天底下还没有他们先生说的出而办不到的事。
正当时,赵将乐祚在齐兵的搀扶下过来,他浑身是伤,血染铠甲,看到赵灵时,双膝一沉,跪下怆然道:“先生,乐祚谢先生救命之恩!”
乐野和乐祚是同宗,见状立刻扶起他道:“这是做什么!”
赵灵淡淡的说:“将军不必多礼”
这里驻扎的齐军本来就是为了必要之时杀公叔痤以推田需上位的,不过赵灵可随意调用,救乐祚实属赵灵的意思。
乐祚说:“先生大恩犹如再造,必受祚三拜。”
乐野扯他道:“别磕了,一身伤,再磕命都没了!”
赵灵平静的说:“赵齐本有抗魏盟约在先,况将军与乐野又乃同宗,于情于理都必救将军性命。”
乐祚没有执意再拜,但是面色还是很内疚自责,说:“我本该斩公叔痤于阵前,不想受其诓炸,不但未给先生分忧,反而拖累先生,祚也无颜面对君上,无颜回赵国去,乐祚不才,如若先生不嫌,愿舍命追随先生。”
赵灵说:“将军伤重,还是早做休养,一切等病退再议。”
乐祚还要说话,被乐野给赶快的搀走了。
赵灵靠在木轮车旁闭目,赵国,宋国,齐国,合三国之力制魏,动用三国兵力,人力,财力,同时还要控制魏国内政,推举田需,想这一切做到缜密无误并不简单。
就好似一个庞大的运转着的辒车,里面有着无数的齿轮钉铰,每一处都要准确的咬合,也只有这样,这辆辒车才能辘辘行驶而去,朝着遥远的彼城,将一切的阻碍它的敌人碾为尘土。
而这全部的一切都要赵灵来做,太累了,也太孤独了。
乐野将乐祚安置好,顺路将饭食给魏姝送去,魏姝还是坐在床榻上,环抱着膝盖,目光呆滞。
即便门是开的,即便地宫里已经没有多少齐兵了,她也没逃,没想逃,放弃了,认命了,她怕赵灵,彻彻底底的畏惧了。
乐野看着她,魏姝无疑是个手段狠毒的女人,她毫不犹豫的准备杀了他,杀了他们先生,这样的狠毒和魄力是很少见的。
但是此刻乐野看她那副弱小的,吓坏了的样子,又觉得她有些可怜,把饭食放下,喝道:“吃饭!”
第45章 四十五
乐野回来了,说:“先生,已经将乐祚安置妥当了。”又问:“不知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赵灵本来是在休息,现下睁开了眼睛,平淡的说:“此刻”
乐野说:“这么急,地宫里的珠宝怎么办?”
赵灵道:“留下”
乐野很心疼,龇牙咧嘴的,然后问:“那是去宋国还是魏国?”
赵灵依旧话不多,略显疲倦道:“宋国”
过了一会儿,赵灵想起了魏女,上已节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了,他确实把她给忘记了,吩咐道:“把魏女也带着。”
乐野目光变得很复杂,说:“先生,那个魏女可能被吓坏了。她确实怕先生了,只是现在是不吃不喝,身子瘦了一圈,快要脱相了,这样别说献给魏王了,就是能不能捱到那时都成问题。”
赵灵听罢,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带我去见她”
昏暗阴沉的屋里,魏姝就这么发怔坐着,听见木轮车的辘辘声,眼眸忽的变了,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赵灵看着矮案上没动过的吃食,道:“为何不用?”
魏姝没说话,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红的充血。
赵灵看了看那夹肉的烙饼,说:“不过是普通的炙羊肉。”说着他拿起肉饼递到了魏姝嘴边,平淡的说:“不要死了,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
魏姝看见他那修长的手指,身子就开始簌簌的抖,那样子似哭非哭,上前咬了一口,细腻香腴的肉味让她觉得恶心,胃中翻腾,她盯着赵灵的眼睛,好不容易咽下去,便又想要呕,恨不得兜肚连肠的都吐出来。
赵灵叹了口气,吩咐乐野说:“命人煮些不带肉腥的米羹来。”
乐野道:“嗨”
赵灵没走,也没说话,倒了杯清水给她。
魏姝看着他的手,那是双干净白皙的手,也是双血腥冰冷的手,但她还是哆哆嗦嗦地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嘴里的肉味淡了些。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再吃肉了。
接着,她又喝了点乐野送来的热腾腾的白粥,觉得胃里暖多了也舒服多了。
赵灵说:“过会儿便会离开这里,去宋国。”
魏姝捧着粥碗的手臂微曲硬,说:“要离开这里?”声音嘶哑。
赵灵淡淡的应了一声。
魏姝眼眸有了光彩,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在地宫里待了多久了,身子也因长久不见光亮而变得虚弱苍白。
她说:“是要去有光亮,有天空的地方?”
赵灵意外的没嫌她烦,说:“是”
魏姝笑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然而下一刻她又消沉了下去,说:“是要把我献给魏王了吗?”
赵灵说:“暂且不会。”
魏姝吃不下去,她把粥碗放下,只想快点离开,说:“我吃饱了。”
魏姝没想过这个地宫竟然这么长,或者这本来是两个地宫,一个在魏国,一个在宋国,这两个紧密挨着的地宫被意外的打通了,于是便成了一条密道。
石门打开的时候,明亮的光亮投了进来,带着好闻的泥土草香味,还能听见水流敲打岩石的泠泠水声。
魏姝跟在乐野身后出来,此刻外面正是响午,这里是一处山涧,有如茵绿草吱吱虫鸣,还有潺潺流水。
这才是人间。
魏姝用了很长时间才重新适应这样的光亮,她跟在赵灵身后,他们走的都很慢,木轮车碾过青草,留下两排辙印。
魏姝尽情的享受着温暖明媚的阳光,让它照耀着自己,驱散掉身上的阴冷和潮湿,目光环顾,欣赏着周遭美景。
她没有说话,赵灵自然也不会说。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处草屋,木头泥巴呼成的,不大,方方正正的一个院子,坐落在青青的草地上。
魏姝随着乐野进去,乐野道:“这段日子就且先住在这里。”
屋子简单明亮。
赵灵挥了挥手。乐野便把一旁半人高的木箧子搬来,顺手打开盖子,里面堆满了竹简。
魏姝傻了,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灵说:“会在宋国滞留旬月,把这些都背了。”
魏姝确实是傻了,还没能理解赵灵的话,赵灵却已经离开了。
魏姝大概是没想到以色侍人却还得背书。
她拿起一卷竹简,展开,里面是齐字,各国文字都有细微的差别,她勉强认得几个,放到了一旁,又拿起了一卷,燕字。
如果有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那一定是背书,魏姝觉得自己的头足有七个大。
乐野将赵灵推进对面的一间草屋,说:“先生,这里也没个守卫,就咱们三人,你说她不会又想逃吧。”
赵灵说:“不会”
乐野说:“那箧子里有不少鬼谷先生的阴书典籍,先生敞亮,就这么交给她背?”
赵灵说:“一颗愚钝的棋子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误了全局,她虽然有些聪明,却不足以立于魏宫。”又道:“我不仅要她在魏宫求生,更要她搅弄云雨。”
与君王相处有很多的门路,纵横捭阖,幹旋其中,察君言,窥君心,远亲近疏取宠见用。这些魏姝都是不懂的,不懂,单单凭借美貌迟早会有色衰爱驰被君王厌弃的一日。
乐野说:“也对,魏王是何等精明,她那一黄毛丫头,不学得狡猾点,自己出事不受宠也就罢了,万一再连累先生,不堪设想。”又问:“先生这是想亲自教她?收她为徒?”
赵灵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许久没见光了,看着窗外投进的光亮,心情竟然也变好了些,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却不觉得疲倦。
乐野给他倒了杯水,问:“不过先生想如何推田需为魏相,我们此刻毕竟身居宋国。”
赵灵喝了一口,说:“不急,公叔痤还没有死。”又笑道:“暂且歇一歇,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太多。”
乐野看着他们先生带着笑意的眸子,觉得是那么平静美好,他觉得他们先生应该是这样的,择一处静好的宅院平淡惬意的生活,远离那些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对于他们先生而言,只有这样的生活是真正快乐的。
乐野虽然如此想,却不敢说,更不敢阻挠赵灵。
另一边,魏姝展开竹简,她也认真的背了,但是她不识齐字,燕字,这就很为难。
背到了傍晚夕阳西垂,她也没背下来一篇,又不敢去问赵灵,况且她心里不懂,不懂为什么自己还要背书,在她看来自己去侍候魏王就是去吹枕边风,并没有必要懂这些典籍。
她背不下来时,就看着窗外发呆,这里的景色很好,绯红的夕阳天地将染的一片火红,春风飒飒很凉爽,空气也没有霉味,干净又清爽。
下一刻,门被一把推开了。
她在溜号,吓得一抖,竹简都给吓掉了。
乐野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好气,说:“吃饭了!”
魏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灵第二日竟会来查她的功课。
在她眼里赵灵是很忙的人,忙的根本不会管她,她理所应当的没背下来,站在那里,吭哧瘪肚的。
赵灵看着她,没说话,一向的冰冷阴沉。
魏姝没敢瞅他,不止是没敢瞅,动都不敢动,这么站了有半个时辰。
乐野把竹简塞到了她怀里,说:“重背!”
魏姝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赵灵,赵灵没有走的意思,魏姝便坐在矮案旁,她看着陌生的齐字,额头淌汗,更是觉得如芒在背。
她怕赵灵,怕他看着她,怕和他共处一室,总之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不自在。
她越是紧张,脑子里就越是空白,那字就越发陌生,结果一个时辰后,她还是背不下来,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
乐野也奇怪了,说:“你看着也不想这么笨的,再背不下来就打你手板了!”
魏姝话也说不话出来,很委屈,心里很苦,比当年白氏逼她背书还要痛苦。
赵灵看着她,平静的说:“她不识字。”
“不识字!”乐野声音高了些,不可置信的问魏姝:“你不识字?”
魏姝说:“只识魏字,秦字。”
乐野骂道:“那你他你娘的不早说!陪你相面呢!”
魏姝这便更委屈。
赵灵吩咐说:“你去准备饭食。”乐野走了。
赵灵依旧是冷淡的,问道:“哪些不认识?”
魏姝说:“都不识”
赵灵叹了口气,取了卷无字的竹简给她,说:“我念与你,重新誊抄一份。”
魏姝哪里敢有抱怨,沾着墨水,乖乖的照做。
念的是捭阖其一,他师从鬼谷,无需看着竹简,坐在那里便可随口背出。
赵灵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一点也不冰冷,淡淡的,不疏远也不亲近。
他稍做停顿,魏姝便立刻递了杯水给他,她一半是示好,一半是不好意思,他身子虚弱,却要陪她背,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赵灵接过水,没有喝,他并不是因为渴了才停顿,平淡的道:“写错字了。”
魏姝脸一红,自己马屁拍错了,说:“哪个字?”
赵灵说:“嗜”
魏姝用笔划了,写了一个,好像又是错的,就又划了,还要再写。
赵灵叹了口气道:“给我”
魏姝递给他,他给改了,字迹很漂亮,清扬俊逸,人说字如其人,他的字却一点不像他的人,更不带一点虚弱阴沉劲。
魏姝见他写的是魏字,问:“先生七国字都会?”
赵灵没理她。
魏姝抿了抿嘴,接着誊抄。
他念完,便离开了,大概是累了,他总是这样。
秦国咸阳
这天的咸阳是阴天,没有下雨,一片片如鳞的乌云翻涌,遮天蔽日,天也是灰色的,黑色的城墙更显得沉闷和压抑。
秦宫内陷在一片沉寂死静之中,老秦公就要不行了,生老病死是没人可以避免的,所以只能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一切都很平静,平静的古怪,平静的压抑,婢女寺人都井然有序。
然而芈氏却坐不住,她在蟠殿里来回反复的走着,这一天还是到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没办法不紧张,她也是在赌命,赌荣华富贵。
寺人高低垂着头,他看着芈氏来回的脚步,声音尖锐的说:“夫人不必着急,这秦国一定是长公子的。”
芈氏脚步一停,以为他是听到了什么传闻,转头问:“你怎么知道!”
寺人高说:“景栎将军已压境於地。”
芈氏一怔,说:“我没有知会楚国,是你通风报应!”
寺人高没说话,只是微笑。
芈氏气坏了,挥手撤了他一个嘴巴子,说:“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寺人高说:“王上等不及了,夫人再这般犹豫,怕王上会震怒。”
芈氏气急败坏,她指着他,气的发抖,额头冒汗,厉声吼道:“君上还没有薨!万一叫他知道了此事!嬴虔就完了!你根本不是在帮我!是在逼我!”
另外一边,嬴潼急切的去找嬴渠,她得到了不得了的消息,那就是楚军迫境,她吓的脸色青白,国君更替之时最怕的便是别国引兵来袭,如此便有灭国之危。
她看见了嬴渠,嬴渠正从殿里出来,她便立刻的上前,道:“嬴渠!不得了!前方来报楚军迫境,如今正驻扎在丹阳城外!”
嬴渠眉头是皱着的,却并没有慌乱,他掩上殿门,冷静的问:“可曾交战?”
嬴潼摇头说:“尚未。”又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君上殡天也就在这两日,这事是秦国机密,就是宫中寺人婢女大多都不知晓,那楚国为何会算的这么准!”
嬴渠看了嬴潼一眼,没有说话。
但是嬴潼瞬间猜到了,道:“是芈氏!”嬴渠依旧是冷漠的,不发一言。
嬴潼说:“她疯了不成!嬴渠他是长公子,她把楚人引来,不要说我们,就是她儿子也不会好过的!真是个愚蠢之极的女人!”转而又道:“不行,趁着君上尚在,我必须要将此事说与君上!”
嬴渠皱眉说:“嬴潼!”
嬴潼便停下了脚步,但仍是不甘心,说:“在这样下去,秦国就毁了!”
嬴渠说:“兄长此刻正在殿中,你去了,君父也不会见你。”
嬴潼身子一僵,这种时候召嬴虔去,她怔然的道:“君上,他是想立嬴虔。”
嬴渠依旧是平淡的,说:“这是君父的抉择,我们无权干涉。”
嬴潼怒不可遏,说:“嬴渠!我真是服你!这种时候你还能这么冷静!如果君上立了嬴虔,那芈氏不会放过你!也不会善待我!我们一定会被她给害死的!你忘了当年国后她……”
嬴渠面色也有些不太好,道:“嬴潼!”
嬴潼不再说了,但是面上还是很不甘心的。
嬴渠看似很冷静,其实他心里非常的混乱,他怕楚军真的攻来,怕秦国亡国。
芈氏,他是一定要除的,为了他自己,也为了秦国,可是要除掉芈氏,就一定要掌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这权利是属于秦公的。
所以即便是他筹谋的再精准,手段再雷厉,手中没有权利,他就撼动不了芈氏,救不了秦国。
他是希望秦公把这权利交给他,更不希望嬴虔成为国君,不是他自私,也不是他眷恋权力,而是一旦嬴虔成为国君,芈氏就动不得了,因为嬴虔是芈氏的儿子,血脉相连,这是没法割断的,那样一切都将会变得非常棘手。
然而没人能左右秦公,他只能等,等着最后的抉择。
他的头很疼,心是从来没有过的烦躁。
修居殿
老秦公病的非常重,面色铁青,即便是春天,身上还是压着厚厚的羔羊毯,样子和死了差不了多少。
嬴虔已经多日没见过秦公,他一看见躺在床榻上的君父,眼泪就掉了,他长这么大,很少哭。
他实在是无法掩盖此刻的难过与悲伤,君父顶着的是秦国的天,如今君父要垮了,这秦国的天无疑就落到了他们的肩上。
他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两个字:“君父…”
秦公从厚羔羊毯下伸出手,枯黄干燥,像是骨头上裹着一层干皮。
秦公拉着他的手,嬴虔也回握住。秦公看着嬴虔的眼睛,喑哑的道:“告诉寡人,你可想当秦公?”
嬴虔怔住了,眼泪也不流了,他没想到君父会如此问他,张了张嘴,说:“儿臣只愿秦国富强,雄于列国,国储之位,从未想过。”他说的是实话。
秦公还是握着他的手,那双眼珠虽然浑浊,却依旧有看透人心的力量,然后秦公说:“如果,我要把秦国交给嬴渠,你可愿尽心辅佐,永不生谋逆之心?”
嬴虔用另外一只手抹了抹眼泪,双膝跪地道:“儿臣愿歃血为誓,永不生谋逆之心,否则人人得而诛之。”
秦公笑了,他用力的攥了攥嬴虔的手,说:“寡人这就放心了,嬴虔,你一向是最听寡人话的,最孝顺的,算是答应寡人,一样的听嬴渠的话,尽心辅佐他。”
嬴虔哭道:“君父放心。”
秦公拿手抹了抹嬴虔的眼泪,说:“寡人可能要对不起你了,你答应寡人,无论寡人此后下了什么样的遗诏,你都不要有所怨恨,更不要迁怒于嬴渠。”
嬴虔依旧是点头,泪眼模糊,说:“儿臣谨记”
秦公虚弱的说:“还有那个魏女,寡人杀了她的母亲,无论如何,万不能让她回到秦国,嬴渠心软,容受其摆布,不得意之时,你必亲手诛杀掉那魏女”
嬴渠哭道:“儿臣明白,君父放心”
秦公长叹一口,说:“只有兄弟齐心,宗室同德,才能保证秦国无期,这你一定要记得。”
嬴虔泣不成声,道:“儿臣定当谨记,终生不忘!”
第46章 四十六
嬴虔是含着泪离开的,修居殿里又陷入了沉寂,通仲说:“君上休息会儿吧。”
秦公摇了摇头,用着他苍白干裂的嘴唇说:“把嬴渠召来。”
通仲说:“诺”
没过多久,嬴渠便进殿了,他看见躺在床榻上皮肤褶皱干枯的秦公,身子一躬,端正的跪坐在床榻边,他心里也不是不难受,只是看起来很冷静很平淡,说:“君父”
老秦公抓着他的手,看着他,很用力,干枯的手掌像是老树皮,眼睛似乎都要凸出来了,道:“楚军迫境,你一定要保秦国无恙!”
他的力气很大,很难想象一个垂死之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把嬴渠的手都攥得泛红。
老秦公愤然的又重复一遍,说:“你答应寡人!绝不能让秦国有半点闪失!”
这沉重的担子落在了嬴渠的身上,但嬴渠很平淡,很冷静,说:“儿臣答应君父,如若咸阳城破,儿臣愿身死殉国。”
他向来是一诺千金,殉国,老秦公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缓缓的说:“嬴渠,寡人把这秦国交给你了。”
嬴渠的身子微微颤抖,抬头惊讶的看着秦公,喉咙喑哑干涩,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公用着最后的威严吩咐通仲道:“拟诏!寡人传国于公子渠,朝臣辅佐,宗室同心,若有背着枭首示众,寡人薨逝后,秦宫内外不得铺张厚葬,不得活人生殉,寡人与芈氏情深义重,赐以鸩毒,与寡人同穴。”
赐芈氏殉葬,这是秦公最后能为秦国做的,为嬴渠做的,这是一个国君,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后的成全。
秦公躺在床榻上,吩咐完这一切,他像是竭力了,疲倦了,嘴唇翕动,叹道:“寡人无能,留下了这么一个遍地疮痍的秦国给你。”
嬴渠很震惊,身子向前,试图制止秦公继续说下去,道:“君父!”
然而老秦公似没听到,依旧在说着:“不要学寡人穷兵黩武,焚林而田,秦国太贫穷了,无需强敌来犯,这样贫穷的秦国终将走上覆灭。”
嬴渠从震惊转为悲伤,他的腰躬下了,眼眸也垂下了,他能切身的感受到父亲的无助和绝望,他的眼睛也开始发胀,发酸。
秦公用着虚弱喑哑的声音道:“嬴渠,你是个善良的人,但你更是秦国未来的君主,不要被虚无的感情蒙蔽了双眼。你要记住,你的肩上是秦国的社稷,是秦国的子民,你所在乎的,所能为之付出生命的也只能是秦国。”
秦公停顿了,脸上的神情很痛苦,缓缓的道:“当你选择做一个英明的君主时,就注定了要选择薄情寡义。”
嬴渠终是落泪了,他道:“君父!”
秦公笑了,他攥着嬴渠的手,最后重复道:“嬴渠,寡人将这秦国交给你了。”
然后秦公的手便一点点的失去了力气,瘫软了,眼睛也闭上了,但是看起来很安详,他操劳了一辈子,终于可以休息了。
“君父!”嬴渠跪的笔直,很悲伤,眼泪模糊,他大声的唤了几声,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身子只是在抖,在抖……
过了许久,通仲对跪地的嬴渠说:“公子,该”
错了,不该再叫公子了。
通仲停顿了下,对着沉默的,仍沉浸在悲伤中的嬴渠道:“君上,该发丧了。”
嬴渠把老秦公的手轻轻的放回了床榻上,起身往外走,他的头很沉,脚下很软,他其实是知道该怎么做的,但此刻他只觉得茫然,无措,连悲伤都变得很模糊。
通仲一遍遍的叫他君上。
他还是恍惚的,直到通仲大声的叫他:“公子!”
他这才回过神,他看着通仲,眸子里不是平静而是茫然,无措的像个孩子。
通仲也很悲伤,但他不愿见嬴渠这样,声音颤抖的道:“公子,您现在是秦公了,是君上。”
嬴渠沉默了片刻,他必须要冷静下来,要沉着下来,他必须要最快的把危险遏制襁褓之中,尽管他的心已乱如麻。
然后他吩咐道:“立刻派人将芈氏封锁在蟠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通仲见他振作起来,松了口气,道:“诺!”
嬴渠说:“带着君父诏令,即刻告知朝臣。”
通仲说:“诺!”
嬴渠吩咐完,便往朝堂而去,他刚抬步,便听外边传来了阵阵钟声,那是诸侯薨逝发丧的钟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通仲也是满脸错愕,惊声道:“怎么会!是谁把先君晏驾的消息提前传出去的,咸阳城中不少楚国商探。如此楚军一定会得到消息的!”
宋国
这是清晨,露水凝结在青草间,风从窗子外吹来,凉爽舒服。
魏姝在睡觉,盖着一席薄被,她许久都没有睡的这么好了,一夜无梦。
另一边,赵灵已经起来了,喝了杯清茶水,味道甘甜,他看着窗外明亮的晨光,没有说话,由着明媚的光亮铺洒在他的身上。
紧接着,乐野推门进来说:“先生,秦国国君昨日薨逝了。”
赵灵把茶水放下问:“哪位秦公子继位?”
乐野说:“嬴渠”
赵灵依旧很平淡,道:“还是立嫡”
乐野跪坐在矮案旁,到了杯水说:“这新秦公未免太年轻了点,才十九,性子好像还很温润,听说楚军已在丹阳结兵,想必会趁此时机吞了秦国。”
赵灵道:“楚国不会由着魏国继续壮大,同样,魏国也不会坐看楚国独吞秦国,两国有灭秦之心,而无灭秦之力,又均恐天下指其贪,责其暴,难以成事。”
乐野很感慨,道:“想这秦国穆公之时也是一方霸主,现在却夹在楚魏两国之间,任由他们侵略蚕食,也真是可悲。”
赵灵平淡说:“国无长盛,自然亦无长衰。”
乐野说:“秦公年轻,还接手了秦国这么一个烂摊子,难办,听说手腕也不够雷厉,我看弄不好国灭身死。”
赵灵没有与这位年轻的秦公有过任何接触,不妄做评断,不过老秦公不是昏庸之辈,既然选择了这么一位温润年轻的公子,自然是有其用意的。
过了一会儿,赵灵问:“她呢?”
乐野说:“睡着呢,用我去把她叫醒?”
赵灵说:“不必了”
疱房里煮着米羹,乐野准备去取,起身拍拍衣上的灰尘,说:“先生就是惯她,以前先生从师鬼谷老先生时,天没亮就起来了,她倒好,日上三竿了还在睡。”
赵灵只是笑了笑。
魏姝起来时已经快到了正午,她饿了,肚子是在空的难受,这屋里没有铜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副衣冠不整发髻散乱的丑样子,她推门看见乐野,抿了抿嘴,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饿了”
乐野上下瞟她,其实很想笑,她这幅样子邋遢极了,不过他还是板着脸,道:“起这么晚,还好意思吃,先去给先生把昨天誊的文章背了!”
魏姝在心里把乐野给骂了好几轮,却还是听话的去了。
赵灵乍一看她,也皱了皱眉,她那副邋遢样子,很难让人觉得她是个美人。
魏姝站在那,样子委屈极了,说:“我来给先生背文章。”
赵灵没说话,自然也没看他。
她就站在那里背,她不笨,脑子也很好使,一个字也不落的都背了。
正当时,乐野端着午膳进来,说:“正好一块吃吧。”
魏姝其实很不愿意和赵灵同桌,不过她没法子,只能一同坐下。
乐野很嫌弃道:“你把你头发梳好再吃!”
魏姝说:“我头发太长,没有铜镜,很难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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