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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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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数的坷拉拉声中,似乎突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砰砰砰!”
又来了,又来了。
“砰砰砰砰砰砰!”这次是连击。
谭鸣鹊懵懂地扭头去找声音的来源处,就像是提醒一样,当她的目光找到屋子的门,就从那里又传出了同样的声音:“砰砰砰!”
有人敲门!
谭鸣鹊终于反应过来了。
“谁啊?”她一边问,一边从床上跳下去,圾拉着鞋子,踉踉跄跄。
门外没有应答。
谭鸣鹊不以为意,她匆匆地跑到门口,将门一把拉开,一时没抓住平衡,差点摔倒。
“小心!”
门外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谢谢。”谭鸣鹊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抱歉。”沈凌嘉等她站好,飞快地放开她的手臂,将右手藏在背后。
谭鸣鹊愣了片刻,才回过味来,一时酸甜苦辣都涌到心头。
她拘谨地低着头,说:“参见陛下。”
手足无措地行了个礼,没人教过她,她的行礼并不规范。
但沈凌嘉无心纠正,他听着那声疏远的客套话,脸色变得黯然。
“……朕来看看你。”
“我,民女……”谭鸣鹊有些懊丧地低下头。
她连沈清辉都见过,那时候也没有如今这么难看。
此刻,她连一句囫囵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之间,有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就像裂纹。
演得再好,终究做不到圆满。
“朕能进去坐坐吗?”沈凌嘉问。
谭鸣鹊往屋内看了一眼,忙倒退两步,点点头。
此时此刻她原本打算应景地讥讽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英王府里任何地方,他出入自如,何况只是她的屋子?但当她看到沈凌嘉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中一软,刺人的话便只在舌根打了个转,重新咽了下去。
沈凌嘉安静地走入屋内,看了一眼角落,装没看过。
☆、无处可去
谭鸣鹊仍然住在似锦院,自从那天醒来,她就没有换过地方。
沈凌嘉从大门走到这里,是走老路,非常熟悉。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有多焦急,从缤纷院到似锦院短短的路程中想了多少事。
旧地重游,却已是不同心境。
他的目光扫过这屋子里的每一处,背对着谭鸣鹊,沈凌嘉贪婪地凝望着每一个细节。
这些天,她就是在这里养伤。
她长高了点,身量消瘦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出门,还是心情差,脸色苍白得病态,他很担心,却不能教她知道他担心她。
他宁肯她觉得他冷情冷性,无情无义,也不想让她有一点希望。
她的人生,他注定无法参与。
那么唯有她死心了,才有未来。
他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了!
可今日,他还是来了。
一听到她生病了,不肯吃饭,他就担心不已,即便只是听沈凌宥说,他也马上改了主意。
沈凌嘉都想不通他怎么连区区狠心都做不到,可见了谭鸣鹊他才明白,是,他做不到。
对她心狠,他做不到。
哪怕是为她好,他也一样做不到。
沈凌嘉差点想回头对她说,不要着急,他的心意没有变过,他不喜欢其他人,他只想娶她,他一定会想办法!是德妃那天的话勒住了他,让他忍住不回头。
德妃入宫多年,她最明白一个女人在那座大笼子里待着,会有多么辛苦。
他亲眼看着她眉间有越来越多的皱纹,他亲眼看着她的神情越来越淡漠,他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母亲成为他的母妃。
他亲眼见证,亲身体验,这座大笼子,有多可怕。
沈凌嘉不敢想谭鸣鹊会被逼成那个样子。
她不应该变成那个样子。
对。
不看她,他应该能狠一点。
沈凌嘉背着手,也背对着谭鸣鹊,声音冷淡,毫无情感:“在英王府中,住得惯吗?”
谭鸣鹊悄悄地转了个身,看着门外,也背对着他:“英王殿下和菊娘对我很好,他们很照顾我,在这里,民女过得不错。”
“那你喜欢这吗?”沈凌嘉问。
明明这是他希望听到的,离开他,她也很好,但若真正听到她这样说,他还是有些吃味。
谭鸣鹊的声音也冷冷淡淡:“住得不错就够了,要什么喜不喜欢?”
“是吗?”沈凌嘉的尾音有些变调。
明知不对,他仍是心中暗喜。
“其实,你年龄渐长,也应该搬走了,不然总难免被人说闲话。”
谭鸣鹊扭回头:“搬去哪?”
“随你。”沈凌嘉也回过头,他已经调整好情绪,绝不会让她看出一点破绽,“这京城里,你想要在哪里住都行。”
“在京城?”
“或是想回益镇也好,对,益镇适合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家吗?你圈个地方,朕拨给你?你救过朕的命,朕封你一个郡主之位,想必其他人不能有意见。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不光是你……”沈凌嘉并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你的家人,将来只要不犯大罪,朕一并帮你护着他们……”
“你赶我走?”谭鸣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那么想要我走?”
你应该点头说是。
——沈凌嘉告诫自己。
但他的本能却让他摇头说:“不。”
“无论你想要留在京城,还是想要回家,朕全都随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朕都答应,朕都帮你。”
谭鸣鹊望着他,眼眶渐渐变红:“若是我想见你呢?”
沈凌嘉避开了她的目光,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他自己都不知道那笑容有多勉强。
“昔寒,我们都在这京城里,又不是天各一方。”
“对。”谭鸣鹊喃喃,“若我留在京城中……”那便不是天各一方。
“可是……”
“我不回益镇了。”谭鸣鹊摇摇头,“我回去过一次,是您让菊娘送我走的,等我回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您已经知道了吧?”
沈凌嘉目光一暗:“他给你下了药。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当时我落难,他会怕我连累你们……”
“是怕‘我们’连累了他。”谭鸣鹊纠正。
沈凌嘉问:“那你恨他吗?”
谭鸣鹊摇摇头。
父亲做的事情,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可是她没法恨。
那是他的父亲,也是她母亲深爱的丈夫。
如果从这个家庭里划掉她,仍然是一个完整美好的家庭。
“我希望您能让人照应我的母亲,我一走了之,不知道他会不会迁怒于她。”
“你放心,这一点朕能保证。”沈凌嘉道。
“那就好……”
“还有呢?”
“什么?”
“你只要朕让人护着你的母亲吗?那你呢?”沈凌嘉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得像陌生人,“朕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难道朕的性命就只值这一点?你还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
“是吗?”谭鸣鹊的某种浮现出疑惑。
她迷茫地看着沈凌嘉,暗暗思忖。
沈凌嘉便耐心地等着。
过了好久,谭鸣鹊下定决心,道:“我想入宫,做宫女。”
沈凌嘉以为自己听错。
他问了好几遍,谭鸣鹊都没有改口,她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你说真的?”
“对。”谭鸣鹊一次比一次坚定,最后一次,她说得斩钉截铁。
沈凌嘉刚说过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答应,再改口实在不像话。
他只能愤然说道:“好,明天朕就让人接你入宫,你要做宫女,就别后悔!”
丢下这句话,沈凌嘉拂袖而去。
他千辛万苦要送她回归自然,可这只小鸟却像着了魔,非要从小笼子去大笼子里。
沈凌嘉搞不懂,又不能对她发脾气,决心让她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谭鸣鹊默不作声,只在他离开的时候默默鞠了一躬,等到他背影消失,便关上门。
“呼……”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回头在凳子上坐下来。
直到此刻,她突然有种腿软的感觉。
虽然那是她熟悉的人,刚才却有些陌生,那是一国之君,他有了不同于往常的气势,一切变化都让她暗暗心惊,暗暗胆怯。她竟然开始怕他,回头想来,谭鸣鹊自己都觉得好笑。
真是不同了。
他像是倒回到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有点欣赏,但不怎么熟悉。
她并不敢质问他当初在地牢里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不是真心,为何要纳秦兼月,为何千方百计诱她离开。但是,她想要留在他身边,像从前一样。她想看到他,她和他不一样,她仍然喜欢他,那是交出去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拿不回来,也舍不掉。
沈凌嘉一点也不明白,人是会变的。
从前她想走,因为她对家人恋恋不舍。
如今她想留下,因为她舍不得他。
魏王府已经不存在,谭家也无法回去,她还能去哪?
那就去他身边吧。
……
入夜。
夜凉如水,谭鸣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月朗星稀,明天说不定会放晴。
她不知道沈凌嘉什么时候才会让人接她入宫,虽然当着他的面说要入宫做宫女时她很有勇气,但等到沈凌嘉走了,她才慢慢感觉到紧张。
在宫中做宫女和在魏王府做绣娘时可不一样,宫里的规矩多得多。
谭鸣鹊只入宫过一次,那次的经历给她的印象非常糟糕。
那是一个光踏进去都觉得喘不过气的地方,不得不说,沈凌嘉一走,她就有点后悔了。
也许,当面问他为什么要纳秦兼月,也没那么恐怖,现在光是幻想做宫女会受到的考验,就足以让她郁闷得半死了。
“喂!”
谭鸣鹊打了个激灵,大半夜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真是吓人。
但是等回过神她就不怕了,这声音来自她熟悉的人,谭鸣鹊回头一看,确认,果然熟悉。
是多日不见的菊娘。
“你肯从那间小黑屋里出来啦?”菊娘讥嘲道。
“别阴阳怪气地说话。”
“嫌我说话难听?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做事过分?”菊娘狠狠地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这几天我一直担心你,你关着门不出屋子,又不肯见人,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谭鸣鹊一愣,怅然又歉疚地叹了口气,小声说:“我很抱歉。”
“得了,会道歉还算你有良心。”菊娘一把搂住她,跟她一样仰望星空,“看什么呢?”
“月亮。”
“我听说,白天的时候,他来见你了?”
“从谁那听说的?”谭鸣鹊笑嘻嘻地问。
“别转移话题。”菊娘正色,“你们谈了什么?”
“他现在可是皇帝,他说过的话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告诉别人。”谭鸣鹊仍是在笑。
“别闹。”菊娘认真地盯着她,“我可看出来了,你现在一点都不高兴。”
从沈凌宥那里得知沈凌嘉答应来见谭鸣鹊,其实菊娘心里是暗暗高兴的。
谭鸣鹊总把自己关起来,不见旁人,她担心却也不敢去打扰。
可是沈凌嘉不一样,她知道他们之间从前的故事,也许沈凌嘉能让她走出来。
所以,她来见谭鸣鹊。
一开始,她发现谭鸣鹊果然从屋子里走出来了,心中无比雀跃。
但是,等到她看见了谭鸣鹊的神情,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谭鸣鹊现在明显并不快乐,可她已经见到了沈凌嘉,怎么会不快乐?
他对她说了什么?
菊娘抓着谭鸣鹊的肩膀,表情非常严肃:“我不能看着你这样颓废下去。”
“我现在很颓废吗?”谭鸣鹊反问道。
菊娘很肯定地点点头。
谭鸣鹊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道:“我没办法回答你。”
☆、误会
她也想回答菊娘。
菊娘担心她,她很高兴,她把菊娘当成朋友,而菊娘显然也视她为友。
可现在连谭鸣鹊自己都不清楚她的郁闷来自于什么。
秦兼月?沈凌嘉?宫女?
也许都包括,一时之间,她自己都理不清楚,又怎么回答菊娘?
“你得让我帮你!”菊娘急切地说。
“我愿意让你帮我。”谭鸣鹊抿着唇挤出第二句话,“可是,你怎么帮我?”
事关沈凌嘉,又有谁能帮她?
菊娘愕然半晌,却只能默然。
她无法回答她的反问。
现在,就连沈凌宥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沈凌嘉,何况是她?
她又凭什么大言不惭,说能帮她?她不能骗她,她帮不了。
菊娘愧疚地看着谭鸣鹊:“抱歉。”
“你这样说话,我可受不了。”谭鸣鹊望着她,半晌,问,“有酒吗?”
“酒?”菊娘懵了,“你能喝酒吗?”
“没试过,但我真想尝尝,走吧,我知道你喝酒,你一定知道哪里有酒。”谭鸣鹊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我早就及笄了,不是什么小孩子,别随便对我说抱歉,也不要瞧不起我,我知道在做什么,可能我现在长得很憔悴,但我没事,你放心吧。”
菊娘幽幽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真的可以放心吗?
最终,菊娘还是成全了谭鸣鹊的愿望,她喝到了人生中第一杯酒。
不,追本溯源,谭鸣鹊第一次喝酒,是与沈凌嘉。
那时候,他与她分享了他最喜欢的参丝露,可惜她对人参过敏。
参丝露里搀了一点黄酒,谭鸣鹊对那杯饮品的唯一记忆就是一场大病。
关于正式的第一次饮酒,谭鸣鹊只有一个感想。
她真不如再生一场大病。
……
谭鸣鹊昏厥前最后的记忆是菊娘望着明月,她望着菊娘。
其实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着真正的菊娘,因为当时她看见了三个。
三个菊娘同时回过头,对她说:“鸣鹊,我。”
正好三个字。
因为菊娘没来得及说第四个字,谭鸣鹊就果断地“扑通”倒地。
对,一定有“扑通”这声,不然她醒来的时候脑袋怎么会那么痛?
谭鸣鹊伸手摸了摸,飞快地撤手。
还有点肿呢。
“哇啊。”谭鸣鹊深深叹了口气,心情糟糕透顶。
头发混乱,出了一身的汗,浑身湿黏黏的,脑袋像是要裂开,还肿了个包。
而且,她好像还忘了一件事。
“鸣鹊!”菊娘喊人,敲门,推门,入屋。
——她想起来了。
她一看到菊娘的脸,所有的记忆一涌而上。
“我昨天改变主意了,想告诉你我跟陛下谈了什么,但没来得及说,我就晕了。”谭鸣鹊揉着脑袋往床下爬。
菊娘抢着说:“你要入宫?”
“你怎么知道?我晕了还会说话?”谭鸣鹊僵住。
“不不不。”菊娘连忙摇头,“宫里来了一位安公公。”
“谁?”
“新提拔上来的,新面孔,我也不认识。”菊娘说,“是陛下派来的,他来接你入宫。”
“哦。”谭鸣鹊这才恍然大悟,她点点头,冷静地去衣柜拿换洗衣服,“让人给我搬一桶热水来好吗?我要洗澡,麻烦你了,菊娘。”
“没问题!”菊娘高兴地跑出去,吩咐了人,又跑回来,“你们改主意就好了!现在你们和好了,真好,我这就放心了。”
“你说什么?什么和好?”谭鸣鹊一愣。
她忽然觉得,菊娘心里琢磨的事,可能跟她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
菊娘还是很高兴:“陛下不是派这位公公接你入宫吗?那你们不就是和好了?”
“你,你,你……你等等。”
“行啦!我知道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怪不得昨天怎么都不肯说。”菊娘笑嘻嘻的,“你放心,陛下对淑妃根本不感兴趣,他是因为秦将军的功劳才纳她,况且,准备淑妃之仪的一直都是德,不,现在应该说太妃娘娘。”
听到秦兼月,谭鸣鹊连勉强的笑容也挤不出来。
她真不喜欢那个人,她讨厌她,讨厌她的一切。
讨厌秦兼月的针对,讨厌秦兼月的身份。
沈凌嘉是不是真的对秦兼月不感兴趣,那一点也不重要,事实是,无论那人依赖着谁,都已经成为了淑妃。
只是谭鸣鹊不解,沈凌嘉就一点也不在意?
她听说沈凌嘉如今正重用林丞相,为什么偏偏纳了秦兼月?
他明知道秦兼月与林睿然有一段情,他不是被蒙在鼓里,又为什么……
也许沈凌宥说的有一点对。
皇帝,真的是很难猜透的。
“算了。”谭鸣鹊心思沉郁,也不想解释,便问菊娘,“那位安公公在哪里?”
“你快跟我来!”菊娘正要拉她,又点点头,“是了,你昨天第一次喝酒,直接喝得倒了,我得先给你找些醒酒汤,你先等等,怎么都得整理好了再见人。我去厨房叫人煮汤,你先洗澡。”
自说自话之后,菊娘扭头就走。
谭鸣鹊拽住她:“那位怎么说都是宫里来的人,我不用先去见他一面?”
“没事没事,有你七弟在招呼他呢。”
“我哪来的七弟?”谭鸣鹊更不肯让她走了。
菊娘笑嘻嘻地说:“得啦,等你入宫,七殿下就要叫你皇嫂了。”
“够了,够了,别跟我开这种玩笑了。”谭鸣鹊无奈地说。
她本来是为了避免麻烦,因此不想解释,但现在看来,要是不解释,任由菊娘思绪发散,整件事情一定会更加麻烦!
“我没有七弟,我也不是他的什么皇嫂,菊娘,我是要入宫,但并不是……我并不是要做淑妃那样的人。”谭鸣鹊咬着牙说出淑妃两个字,“我无处可去,也不想给你,给七殿下带去什么麻烦。昨天,陛下来了,说答应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就是入宫,做宫人。”
菊娘懵住,谭鸣鹊说的话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她根本想都没想过!
过了很久,菊娘才茫然地开口:“鸣鹊,你傻了吗……”
“大概是吧。”谭鸣鹊苦笑,“我简直是自讨苦吃。”
她不敢问他秦兼月是怎么回事。
不想去其他地方,不想回家,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曾经对她下药,甚至只是因为忌惮沈凌嘉才留她一命的父亲。
曾经的山盟海誓烟消云散,她记得承诺,他却绝口不提,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谭鸣鹊觉得一团乱麻,她静不下来,她想知道沈凌嘉为什么偏偏要做最伤人的决定。
她想去他身边。
她的想法很简单,他不是说,她要什么,他都答应?
那么此刻她只想去他身边,而不是隔一座宫城,锁上所有的门,此生不复相见。
她想等他愿意说,或者等她愿意问的时候。
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
或许是因为这,谭鸣鹊其实很清楚,这算不上是一个答案。
“你就是自讨苦吃!”菊娘瞪她一眼,“你干嘛说这种傻话!如果你想入宫,想做妃子,他也会答应的!”
“那不一样,菊娘。”谭鸣鹊道。
“有什么不一样!”菊娘反问。
在她眼中,看得明明白白,他们分明相互喜欢,只要能在一起,用什么办法,有什么要紧?
“那不一样……”谭鸣鹊摇摇头。
她想了想,问道:“菊娘,若你和七殿下因为某种原因不能成亲,陛下有心撮合,给你们赐婚,我问你,那和七殿下向你求亲……是一回事吗?”
菊娘愣住。
谭鸣鹊浅浅一笑:“亏你还是姐姐,我都明白,你还不懂?”
菊娘却突然啐了一声,道:“谁要跟他成亲!?”
她脸一红,扭头冲出了房间。
这回换谭鸣鹊愣住。
“喂!”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谭鸣鹊呆呆地看着门口,半晌,才无奈一笑:“这可不是我的目的啊……”
她是想说服菊娘,但菊娘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的十七种以外。
谈起成亲这事,菊娘真是意外的清纯!
念及此,谭鸣鹊无奈地摇摇头:“要么,是我老了。”
正叹息时,送水的侍女来了。
谭鸣鹊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新衣,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笑了没多久,便拉下脸。
洗完澡之后,她的肌肤有如剥了壳的荔枝一样光滑水嫩——可惜她的优点也就剩这个了。
谭鸣鹊慢慢走近铜镜,对着并不清晰的人影琢磨半天。
“唉。”
她相当懊恼地承认一个事实,“秦兼月虽然人是混账,可确实比我长得好看。”
“谁说的!她那种质素也算大美人?京城里一抓一大把!”菊娘用脚开门,一脸恨铁不成钢。
她把双手端的满满一碗黑色药汤放在桌上,汤碗飘着热气,明显是新鲜出炉。
“你也太打击人了!”谭鸣鹊怒。
秦兼月叫一抓一大把,那她岂不是平平无奇?
菊娘讪笑道:“你看,光林家大小姐就比秦兼月好看,你别妄自菲薄啦。”
“行了,我早知道你不会说话。”谭鸣鹊撇撇嘴。
菊娘不会说话?
对外人就玲珑八面,对她就言辞犀利,这算是什么本能?
“别生气,来来来,喝完醒酒汤,对你好。”菊娘招呼她过来。
谭鸣鹊凑过去闻了闻,边嫌弃边一勺勺喝光。
☆、再入宫
喝完,谭鸣鹊评价曰:“腥。”
“怪我,我加错了点东西。”菊娘坦率承认。
谭鸣鹊敏锐地问:“这是你亲手煮的?”
“怎么样?”
“我刚才不是说了,腥?”
“但你现在知道,这是我亲手煮的啦!”
谭鸣鹊震惊:“你这是打算自欺欺人,叫我编个谎话说给你听?”
“我不介意。我手艺不错吧?”菊娘一秒入戏。
“不错,好喝,真厉害,哇,你第一次煮东西啊?天生之才!”谭鸣鹊面无表情地赞。
菊娘一点不介意她表情没跟上,统统照单全收:“谢谢,谢谢,谢……”
谭鸣鹊相当敬佩她的厚脸皮。
“怎么你今天这么开心?”
“有吗?”
“跟七殿下有进展啊?”
“哈哈哈……不是……”菊娘脸上写明四个字,言不由衷。
谭鸣鹊噗嗤一笑:“祝你心想事成,早日得偿所愿。”
“多谢多谢。”菊娘一拱手,便想起谭鸣鹊与沈凌嘉矛盾未除,尴尬地笑了笑,不敢继续秀恩爱。
“你要是顾忌我,就有话不直说,那你才真叫欺负人。”谭鸣鹊白她一眼,“你有进境,我替你高兴,你不信啊?”
菊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谭鸣鹊大惊:“你不信?”
“我是说,对,我跟他最近还不错!”菊娘瞪她一眼。
“你的意思真难懂。”
“你的逻辑才奇怪!”
“别对我大吼大叫,我要走啦,你留在英王府,以后我们可不一定能见面。”谭鸣鹊笑笑,“京城这么小,但隔着一道宫墙,再想像如今这样自由自在地说话,很难的。”
“你也知道很难!”菊娘气愤地问,“那你还那么傻,要入宫,竟然还想做宫女?”
“宫里的女人,除了宫妃,就是宫女嘛,我不想做宫妃,那还能怎么办?”
“歪理!”
“对,我自有一套歪理,可你别跟我生气,我就要走了。”
菊娘一口气噎在喉头,下又下不去,上又上不来。
“你非气死我!”
她怎么跟谭鸣鹊生气?她总提醒得及时。
一道宫墙,或许就是天各一方。
想到这里,菊娘似有明悟,“你就是怕这个,所以要入宫吗?”
谭鸣鹊笑而不语。
她自己都没琢磨明白,又怎么回答菊娘?
菊娘泄气地说:“罢了,我不跟你生气,也不跟你猜哑谜,可你答应我,别真的一去不还。”
“呸呸呸。”谭鸣鹊笑道,“谁一去不还?你不要咒我。”
菊娘轻轻地抱了她一下:“此去我再也帮不了你,你自己珍重。”
“我会。”
“宫里的人捧高踩低,我知道你看不惯,但你别搀和。”
“嗯。”
“还有……”
“得啦!”谭鸣鹊忙笑着求她,“别说啦,菊娘,我发现你变得啰嗦好多。”
“我替你着想,你竟然嫌我啰嗦?”
“不嫌,我怕你说多话,会口干。”谭鸣鹊给她倒了一杯水,指着墙角桌上那堆绣品,“都送你啦。”
菊娘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那些刺绣你向来爱若珍宝,舍得全都给我?”
“菊娘,你有没有听过诗仙的一句诗?”
“诗仙的句子多了,你说哪一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谭鸣鹊缓缓说道。
菊娘略一琢磨,懂了,讥道:“不要脸,自卖自夸。”
“刺绣嘛,说我自夸就自夸了。”谭鸣鹊甚是自信,走到桌边,拿起其中一幅绣品,“哎,对了,我闲暇时绣了这个,若是你有机会遇到李老板,帮我给她。”
菊娘走过去,接过那副绣品一看,不由得愣住。
这上面绣的是个女人的头像,竟然是李老板,栩栩如生。
谭鸣鹊盯着这幅绣品看了一会儿,才道:“她是个伯乐,眼光比你好,这幅绣品送你你不懂,帮我给她。”
菊娘呆呆地点头。
谭鸣鹊这番举止颇有种放弃一切的托付之感,她一时不敢搭话。
“谢谢你让我住在这。”谭鸣鹊背着手将整间屋子瞧了一遍,“这里很漂亮,你眼光不错。”
“这间院子不是我挑的。”菊娘说完又后悔,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谭鸣鹊抿唇一笑,“我走了,有缘再见。”
菊娘愣了一下,也露出笑容:“我觉得我们还算有缘,必会再见。”
“你不是说不想跟我打哑谜?”谭鸣鹊逗她一句,及时收手,“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菊娘笑她:“这是什么不搭调的江湖人话?”
谭鸣鹊不答,做了个拱手的姿势:“我们后会有期。”
这不算郑重的拜别,却更让人感慨。
菊娘叹了口气,“再会。”
谭鸣鹊脚步轻快地走出门去,宛如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儿。
但她们多么清楚,她早已经做不成那无忧无虑的谭鸣鹊了。
……
安公公见了谭鸣鹊,客气几句,便请她入轿。
轿子在正门外等着。
谭鸣鹊自离开屋子,便一直沉默,见了沈凌宥和安公公,只是微笑不语,宛如淑女。
沈凌宥觉得不习惯,安公公却也陪她笑而不语,送她上了轿子。
“多谢英王殿下,您,不用送了。”安公公与沈凌宥告别,也上了另一抬轿子。
轿子和马车不一样,晃晃悠悠。
晕车与宿醉相结合的后果是,谭鸣鹊差点一起步就吐满车厢。
她捂着嘴熬了半天,终于等轿子从英王府到了宫城。
任凭平民百姓,皇亲国戚,有机会入宫的话,一律不得驾马,坐轿,除非皇帝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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