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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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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眼睛问:“那队长呢?”
  “景唐?呃,如果他回来,你也请他稍等一下。”谭鸣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果断地否决了和稀泥的行为。
  “什么?可是……”
  大眼睛的话和本人一起被关在门外。
  谭鸣鹊返回床边,孙大夫才刚打开针包。
  越是这种时候,他的表情越是冷静。
  “殿下已经醒了,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他不免带了些责问的语气。
  谭鸣鹊连忙在他身边坐下来,将声音压到最低:“殿下让我一定要转告您,他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阎罗。”
  她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孙大夫停下手里的动作:“阎罗?”
  “……应该是吧?”他忽然反问她,倒教谭鸣鹊有些不确定了。
  好在,沈凌嘉还是清醒的。
  “对,阎罗。”他缓了一会儿,不再像刚刚发病时那么狰狞,不过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话,随时像是要断气,“孙大夫,我相信您知道。其他御医可能不清楚,您不会不清楚……您就照着这个给我治,一定能治好我。”
  “但我也……被搀和进去了,不是吗?”孙大夫苦笑道,“殿下,我原以为来您府中,可以养老的。”
  “不是我,不是我逼您……”沈凌嘉笑着说,“逼迫您入局的,另有其人……”
  “对,另有其人。”孙大夫叹了口气,“只是他恐怕也料不到,你知道。”
  “更料不到,您能治。”
  “如果我治好了,他就该知道了。”
  “那您也只好替我做个证,这是阎罗……一群妄匪,怎么可能弄得到?”
  “唯独他……”
  “对。”
  “天衣无缝,终究是抵不过贪字。”孙大夫摇摇头,那个人,太贪图一步到位了。
  只是,这也不怪那人,谁知道沈凌嘉能想到阎罗,谁知道他偏偏能治阎罗?
  孙大夫重新整理他的针包,一边转头看了谭鸣鹊一眼。
  谭鸣鹊正襟危坐,猛然被瞪一眼,也不敢说话,她还在震惊着。
  令她震惊的是,他们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而沈凌嘉竟然任她听,也不赶她走?
  可他不赶走她,她却很想走。
  知道越多,担子越多,麻烦也会随之水涨船高。
  谁还记得,她现在的正式职务,只不过是魏王府中一个小绣娘啊?她自己都差点忘了。
  谭鸣鹊抖抖索索地站起身,道:“对了,我出去一下,免得景唐不明情况,闯进来打扰孙大夫您治病。”
  沈凌嘉横她一眼:“景什么景,唐什么唐?给我坐着。”
  他指着小矮凳的手一动不动,谭鸣鹊刚起身便只能重新坐下:“可是……”
  “既然之前已经说过,他就不会闯进来。”沈凌嘉轻轻吸了口气,“他懂规矩。”
  “哦。”谭鸣鹊颓唐地坐着。
  孙大夫全程假装没听见这两人拌什么嘴,挑出了针,点燃了灯,慢慢在药箱里翻找起来,不多时,拿出三个长颈瓶,直接塞到谭鸣鹊手里,“拿稳。”
  这也算是个事吧,手里有了工作,谭鸣鹊才稍微缓解了一点紧张。
  孙大夫拿剪子把沈凌嘉肩上那块衣服索性全剪开了,又沿着伤痕处,慢慢悠悠地刺进一根根针,没一会儿,沈凌嘉的肩膀上便竖起了一片针林。
  谭鸣鹊已经听到了一点声音,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队长,殿下醒了,可是谭姑娘又叫了孙大夫进去。”
  “我知道了,我进去看看。”
  “她说,让您先稍等一会儿,暂时不要进去打扰。”
  “是吗?好吧。”
  景唐果然没有敲门,如果不是她耳力好,她可能根本不知道景唐已经回来。
  她有心提醒,但孙大夫看起来专心致志,沈凌嘉也咬着牙忍耐着痛楚,只得闭口不言。
  孙大夫用了几乎半个针包里的针,回头从她手里的三个瓶子中选了一个。
  “殿下,您还能抬得起左手吗?”孙大夫一边问,忽然朝谭鸣鹊递了个眼神,“扶他起来。”
  谭鸣鹊再把沈凌嘉搀扶起来,已经是轻车熟路,这么抱起他,是第三回。
  但前两次的时候,他身上的温度,并没有这么烫。
  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孙大夫,殿下他怎么会忽然这样?”
  “你听了半天,还不明白吗?”孙大夫将瓶子打开,递给沈凌嘉,“全喝下去。”
  瓶塞子还塞着的时候倒好,孙大夫一开启瓶子,便从里面透出一股恶臭。
  谭鸣鹊只是抱着沈凌嘉,远远闻着,便差点吐了。
  沈凌嘉却只是拧着眉,坚定地举起瓶子,将里面浑黑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一口喝完,忍不住低下头喘了口气,瓶子还堵着嘴,咕嘟咕嘟半晌,像是随时都要吐。
  谭鸣鹊以为他会忍住,就像之前那样,但沈凌嘉却忽然向右一倒,半个身躯都伏下去,张开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孙大夫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个盆子接着,沈凌嘉哗啦啦全吐在盆子里。
  谭鸣鹊原以为他是被恶心得呕了,听响动不对,忍不住看了一眼,便发出一声惊呼。
  “这!”
  沈凌嘉吐进盆子里的,竟然是一团团发黑的血。
  “他中毒了?什么时候?”谭鸣鹊惊慌不已,忍不住问沈凌嘉,“是容婆下的毒?”
  在沈凌嘉昏迷期间,只有容婆,有可能,也有手段做那些。
  莫非她一直在扯开她的注意力,她自以为得计,其实得计的人是容婆?
  谭鸣鹊被这小半盆子的黑血给吓得六神无主,否则她早该察觉到自己思路里的漏洞。
  反倒是沈凌嘉来安慰她:“你不用自责,下毒的人并非容婆。这毒,我早就中了。”
  “嗯。”孙大夫附和一声,把盆子拿到一边。
  谭鸣鹊浑浑噩噩,半天才醒过神来,见孙大夫与沈凌嘉二人都十分从容,情知他们心中必有主意,这才慢慢安神。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孙大夫打开第二个瓶子,递给沈凌嘉之后,便低头调药。
  第二个瓶子里的液体,比之第一个瓶子里装的,缺了几分臭味,但有着浓浓的黄连味。
  “又要催吐?”谭鸣鹊心里想着,赶紧把之前那个盆子拿到沈凌嘉面前。
  “不用。”沈凌嘉摆摆手,将瓶子里的药一口喝下,慢慢靠在她身上,仰着头。
  “这次可吐不得。”孙大夫漫不经心地叮咛一声,用小棍挑着调和好的浅红色药泥,慢慢敷在沈凌嘉的肩伤处。
  谭鸣鹊心思一动:“莫非,是那妄匪派来的刺客在剑上淬了毒?”
  说不定,就是沈凌嘉口中的阎罗。
  但之前沈凌嘉偏偏又说这阎罗是妄匪不可能弄得到手的……
  这种形容,听起来十分耳熟。
  之前容婆夸口那七虫七花膏的时候,不就说过,那是一种秘药?孙大夫也说过,七虫七花膏失传多年,知道配方的人不多。
  难道这阎罗,比七虫七花膏还少见?
  

☆、倾诉欲

  
  “行了,让他躺下吧。”孙大夫指着她手里拿的最后一个瓶子,“让殿下好好休息,针和药都留着,过一阵,再取一杯水,合着瓶子里的药丸服下。”
  “是。”谭鸣鹊紧张兮兮地将瓶子握在手里,“我送您?”
  “不用。”孙大夫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回头看了沈凌嘉一眼,“殿下,我没法帮您什么忙,我也不想再进宫,届时,最多为您写一封手书。”
  “我明白。”沈凌嘉勾勾嘴角,“但我也无法做更多,如果父皇还是要请您去……”
  “总之,我只说实话便是。”
  “那便多谢了。”
  “老实说,我还真希望殿下您赢。”
  “怎么?”
  “谁叫他打搅我养老呢。”孙大夫扯扯嘴角,算是微笑,提着关得严严实实的药箱大踏步走出房间。
  谭鸣鹊回头看向沈凌嘉,他正无声地笑着:“赌啊……赌得教人血本无归……”
  他语气虚弱,却偏偏说出了咬牙切齿的痛恨之色。
  谭鸣鹊怕把瓶子摔了,小心拉开一个抽屉把瓶子放进去,这才回到床边坐下来。
  “怎么,你不出去叫景唐进来?”沈凌嘉偏头问她。
  谭鸣鹊学精了,他这样说,就一定不是允她去的意思。
  她抿着唇拘谨的笑:“不用,得教您先好好休息。”
  “哼。”沈凌嘉冷笑一声,却掩饰不住不断翘起的嘴角。
  谭鸣鹊靠在床边的长柱上,想了想,忍不住提醒他:“之前我们把容婆给逮住了,说不定,她知道一些重要内幕,可我就怕她不肯说。”
  这时候她还不太能明白一个人心仪另一个人能有多么可怕,她只是单纯觉得,容婆对齐王的忠诚,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无妨,景唐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沈凌嘉淡漠地说。
  况且,现在他手中已经握有其他筹码。
  “你不好奇吗?”他问?
  “我好奇什么?”谭鸣鹊反问。
  “往常,你一直都问题多多。”
  “我并不曾问题多多,我最多是……多问了几个问题。”谭鸣鹊仔细琢磨半天,道,“先生,其实是您很想透露一些事给我吧?”
  这个叫倾诉欲,她虽不太懂这个词,但很懂其中含义。
  “是您想说吧?还非得说我想听……”谭鸣鹊的洋洋得意在看清楚沈凌嘉脸上的表情以后戛然而止。
  沈凌嘉冷冷看着她:“不好奇就算了。”
  “我好奇什么啊?”谭鸣鹊撇撇嘴,却偏偏被勾了起来,“您是说,阎罗?”
  “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
  “嘁,我本来就不想知道,是您很想说才对。”谭鸣鹊忍不住顶嘴。
  “我不想说。”沈凌嘉幼稚地撇开脸。
  谭鸣鹊被带得也减龄十岁:“那我也不想听!”
  两人都深觉委屈,一人看着一边。
  这种尴尬的状态维持良久,先打破的人是谭鸣鹊。
  她推了沈凌嘉一把。
  “怎么?”他冷冰问了一句,还是转过头来。
  “该吃药了。”谭鸣鹊去倒了一杯水,把瓶子打开,里头是一颗揉好的药丸,只有一颗,半个小拇指指节大小。
  “吃了这一颗,就能好了吗?”谭鸣鹊喃喃自语,但还是遵循医嘱,把水和药丸都送去。
  沈凌嘉接过药丸,喝了水,一饮而尽。
  “怎么样?”谭鸣鹊问。
  “跟之前那两瓶比起来,味道好多了。”沈凌嘉道。
  谭鸣鹊忍不住笑:“原来您也不是真的没感觉啊。”
  “不然呢?你以为我真的尝不出药有多恶心?但不喝下去我就必死无疑。”沈凌嘉平静地说。
  气氛刚振作没多久,又有几分要变低落的意思。
  “先生,那阎罗,真的是毒药?您是什么时候中毒的?”谭鸣鹊有心跟他说说话。
  “你看了半天,还不明白?”沈凌嘉想指自己的肩膀,但刚抬起另外一条手臂,就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好了,您别动,我明白了。”谭鸣鹊赶紧按下他的手,“真是刺客那一剑?”
  “嗯。”
  “阎罗跟七虫七花膏一样吗?”
  “差不多,但是……阎罗是更加珍稀的毒。七虫七花膏,尚且有解药,但阎罗……只有会治的人,才能治好。否则,我便会像是寻常那些感染了风寒,转为急病的人一样,不治身亡。”沈凌嘉说起自己可能会死,却像是谈论旁人的事一样淡然。
  谭鸣鹊这才明白方才有多么凶险。
  “这阎罗……莫非是……”
  “那刺客多半是妄匪的人,可是,阎罗却绝对不是区区妄匪能弄到手的,他们只是狂妄,却并非无所不能。”沈凌嘉冷笑一声,“是齐王。”
  “我猜也是。”除了那人,还有谁,跟沈凌嘉不死不休呢?
  谭鸣鹊仔细想了想,慢慢凝聚出一个想法来,“莫非,这阎罗是皇宫里的……”
  “我可弄不到手。”
  “齐王?”
  “他太想达成目的,不惜一搏,可这次却将把柄送到了我的手中。”沈凌嘉不免得意,“这也算是天助我吧。”
  说到天助,谭鸣鹊却立刻想到了初一那天的狂风与雷劈。
  天打雷劈都劈不掉齐王的声望,一个阎罗,能有用吗?
  谭鸣鹊将担忧写在了脸上。
  “那不一样。”沈凌嘉只看她一眼,就明白她在想些什么,道,“初一的意外,或许真是巧合,但那最多说明齐王不够分量。可这一次,他要杀我,父皇再宠溺他,也不会宠溺到容忍一个毫无手足之情的人。”
  再是帝皇,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相亲相爱吧?
  就像寻常人家的兄弟般。
  “但他不应该不知道,怎么会……”谭鸣鹊想不明白。
  齐王已经得到了沈清辉的庇护,他连那么大的过失都能原谅,齐王还怕什么?
  他拥有的,可比其他兄弟多太多了!
  “你只是不明白他。”沈凌嘉笑笑,“你跟他不熟,可我知道,他忍不了,等不得,如今总算能抓住一个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他非得要杀了我。只是我没想到,他连片刻都等不起,京城距离渝州这么遥远,他自然不可能马上指挥,这只能说明……”
  从一开始,齐王就下了绝杀之心。
  “七虫七花膏是计,阎罗便是藏在背后的杀招,他甚至连妄匪也敢联络,恐怕,是要将我和七弟,斩草除根。他是要赌,毒杀了我,再杀了沈凌宥,余下兄弟不是弱小,便是稚嫩,不谈优秀,唯一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就只剩下他。父皇无法可选,就算他心中有所怀疑,也不会再追查。”沈凌嘉说这话的时候,只有冰冷,却听不出自怜,“我死了,他不会管,但我活着,他就不能坐视不理。”
  “是他赌,我却赢了。”
  最终,吐出这七个字,沈凌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有种强烈的痛快与释然。
  自在京城中,便有所预备的惨烈,终于来临,也终于熬过去。
  谭鸣鹊最是明白,沈凌嘉是皇子,却只能,也终归是……
  以命搏命。
  但也只是换取到一个筹码。
  这真算是赢吗?
  谭鸣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却也马上掩去。
  恐怕,沈凌嘉最不想要的,就是怜悯了,他自己都不可怜他自己,怎么需要旁人的可怜呢?
  他只是需要一个人听着。
  她静静地坐在床沿,静静地听,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从沈凌嘉的手中,接过空空如也的水杯。
  谭鸣鹊将空杯放回桌上,再走回来,仔细看沈凌嘉的面容,他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不少。
  “还烫吗?”她伸手探了探沈凌嘉的额头,比之刚才,也变得温吞。
  沈凌嘉轻轻握住她的手,往下扯,点点头道:“已经不烫了。”
  “嗯……您是要休息,还是要见景唐?”
  “去把他叫进来吧。”沈凌嘉思量一番,轻轻点头。
  “是。”谭鸣鹊答应一声,重新转身,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句话。
  “你为什么总不肯说些更好听的话呢?”
  谭鸣鹊没转身,竭力笑道:“我会想办法学几句来,说给您听。”
  背后传来笑声,只几声,便止住:“去吧。”
  “是。”谭鸣鹊古板地答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语气有些像某人。
  她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张脸就是那死人脸的。
  有些晦气,可能她真的得学点好听话。
  起码,不要太像死人脸了。
  谭鸣鹊走到门口,拉开门,景唐的大脸豁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没防备,差点吓一跳:“您一直在这等着?”
  “嗯。”景唐抱着手臂,问,“情况怎么样?”
  他虽然十分好奇,却没有探头探脑,倒的确是首领风范。
  “待会儿还要请孙大夫来一次,他肩膀上扎了针,不要太动气,您自己拿捏吧。”谭鸣鹊先往外走,出了房间,才说,“他请您进去。”
  景唐刚踏出一步,不免好奇地问她:“你呢?”
  “我?你们谈事情吧,我不进去了,我……”谭鸣鹊现在不太想面对沈凌嘉,“对了,容婆呢?”
  难为她说个名字,景唐就知道她是指谁:“你要见她?”
  “问几句话。”
  “我已经你已经问够了。”
  “之前只能叫旁敲侧击,现在才叫问。”
  答不答的掌握权,便只在容婆手中了。
  

☆、无逻辑的牺牲

  
  “好。”景唐拍了拍那个大眼睛暗卫的肩,“送她过去。”
  “很远?”
  “不,近,但需要人带路。”景唐简单解释了一声,便进了房间,关上门。
  谭鸣鹊对大眼睛点点头:“麻烦您了。”
  她马上明白需要人带路是什么意思,刚说完话,大眼睛就拿块黑布蒙了她的眼睛。
  谭鸣鹊只是有些诧异,却没挣扎。
  保护容婆所在的位置嘛,她能接受,就算真的不幸容婆被救走了,她也能撇清关系。
  她总喜欢想一些最糟糕的后果,因此,总能痛快接受一部分事。
  就像永远无法痛快接受另一部分事般。
  一半一半。
  ……
  除了被蒙住眼睛之外,谭鸣鹊没再受到更加严格的监管。
  不过,并非出于本意,她还是很快搞清楚这是右转两次后的另一个院子。
  在被拐走的马车上那段经历,还是给她增加了一个被动技能。
  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能用得上,但她总希望自己最好永远别用上就是了。
  “到了。”大眼睛暗卫开门,把她推进去,又关上门,“可以取下来了。”
  谭鸣鹊想解开系在脑后的结,但大眼睛系了个死结实在解不开,她索性直接扯下来,慢慢拿在手里解,估计待会儿走的时候,还得用一次。
  这院子被简单处理过,黑漆漆的,窗户上都钉了一层黑布,估计是为了挡住光,屋子中间的家具都被搬到了旁边,桌上点了一盏灯,容婆被捆在椅子上,椅子周围,什么都没有。
  她手脚都被捆在了椅子上,双眼被蒙住,嘴巴也被一块布拧的绳子绑住,脑袋偏向一边,像是晕着。
  死人脸抱着一把剑,沉默地站在旁边,大眼睛送她进来以后,也没有出去,只走到门边上站定。
  谭鸣鹊看向死人脸,问:“你们还没开始问她?”
  死人脸点点头,道:“队长说,等见过了殿下再问。”
  “就这么绑着,不会跑掉?”
  “有我看着。”死人脸道。
  谭鸣鹊听他的语气十分自信,估摸着既然死人脸性格如此还能被一再容忍,或许真是本事大,也就放心。
  “你来看她干嘛?你们认识?”大眼睛就不比死人脸了,他的话多得多。
  也有普通人的好奇心。
  “我当然认识她,要不,她来找我干嘛?”谭鸣鹊反问。
  死人脸斜觑了大眼睛一眼。
  “干嘛?我也好奇,问问不成?”大眼睛吼他。
  死人脸不搭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也不在意大眼睛吼自己。
  大眼睛说了一句也觉得无聊,便问谭鸣鹊:“难道,你想替队长问她几句?”
  “我以为她醒了。”谭鸣鹊说。
  “她是醒了。”死人脸忽然说。
  谭鸣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容婆的脑袋可还偏着呢。
  死人脸没看她,看着容婆,道:“你不想跟她说几句话?”
  容婆没有反应。
  “要是老那么耷拉着,会落枕。”从死人脸的嘴巴里吐出最后那个词,还挺有意思。
  谭鸣鹊品过味来——容婆在装晕?
  “你早看出来了?”本偏着头的容婆猛然直起腰,被蒙着眼睛,都能让谭鸣鹊立刻想起那张天生的嘚瑟脸。
  那块绑住容婆嘴巴的布绳,只是防止她咬舌自尽,但并非不让她说话。
  就是听起来含糊了点。
  “嗯。”死人脸没多说几句话,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容婆抻了抻脖子,晃悠一圈,忽而噗嗤一笑:“看人装晕,挺有意思吧?”
  死人脸不说话,看向谭鸣鹊。
  “对,她说我呢。”谭鸣鹊点点头,“我能跟她说几句话吗?”
  大眼睛捂住耳朵往外走:“那小子不介意,我介意,你等等让我先出去再说。”
  开门走人,谭鸣鹊听着脚步声,他居然真是往外走,没一会儿,走远了。
  死人脸仍然抱着剑,没有避讳的意思,但还是解释了一句:“队长让我看守她,我不能走。”
  “放心,也不是说什么不能让人听见的话。”谭鸣鹊宽慰他。
  容婆发出怪笑:“你可真敢说自己坦坦荡荡?”
  “你大概以为手里有我的把柄。”谭鸣鹊平静地道,“我只能说,你误会了。”
  容婆哑然,末了,还是微笑:“这些天,我在你眼中一定可笑极了吧?”
  “我觉得你可能想得太多了,比起可笑,我倒更怕被你看破。”谭鸣鹊这些天一直活在担心被齐王派提前发现的担忧中。
  那次试探,让她差一点露馅。
  看容婆的笑话?她还真没那闲工夫。
  只是容婆的思路总是与谭鸣鹊想的不太一样,她低着头思虑良久,忽然问道:“我有一个问题。”
  谭鸣鹊哭笑不得:“我来这里,是问你的。”
  “你让他把绑我嘴这根布绳解开,我要认真问你一件事。”容婆像是故意听不懂她说的话。
  死人脸微微动了一下,投来警告的目光。
  “我不傻,我知道这根布绳用来干什么。”谭鸣鹊看了死人脸一眼,示意他她明白情况,然后才对容婆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些事情,不是来被你问的。”
  “我只有一个问题。”容婆补充道,“不解开这个绳子,也行。”
  “那我先问。”
  “交换?”
  “算是。”
  “好。”容婆稍微放松一点,点点头,“你先说吧。”
  “你怎么会来渝州?”
  容婆懵住,老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问:“你专程过来,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当然不止,但我不明白你怎么会不在京城。”谭鸣鹊道。
  她很清楚齐王一定会派人来与自己交涉,可容婆在风柳楼中显然很重要,看她对齐王的忠心,显然是他身边的要人,但他怎么会让一个这么重要的人以身犯险?无论沈凌嘉生还是死,容婆都是投身险境。
  她明白容婆对齐王十分忠诚,但她不明白,这种忠诚,怎会让容婆连命都不要。
  齐王肯将全部计划交给容婆,那也不该只是一颗随时能够丢弃的废棋。
  她想不通,所以来找容婆。
  容婆的选择与她的选择还更不同些,当时沈凌嘉即将陷入昏迷,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刚刚失踪,自己算是被赶鸭子上架。
  但齐王幕僚众多,难道连一个主事的人都挑不出来吗?
  居然需要让容婆亲自泅水而来,这对谭鸣鹊而言,着实是个谜团。
  “我来这里,能帮得上忙,所以我来了。”容婆平静地说。
  这个答案很快便交托出来,像是没怎么仔细想。
  她没有提到齐王,没有提到大殿下,更遑论沈凌岳三个字。
  就连回答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容婆也绝不肯将齐王牵涉其中。
  谭鸣鹊心里的谜团没有被解开,反而变得更大了。
  她本来有另一个问题,但说出口的变成了一个没有事先揣摩过的:“你为什么愿意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
  对于谭鸣鹊来说,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什么牺牲与奉献,都应该能得到解释。
  包括她对沈凌嘉的忠心,也有一个理由,因为沈凌嘉做到了一个主上的责任,所以她便要完成身为从属的职责,这是报答。
  沈凌嘉信任她,是因为她献上的坎肩保护了他的要害,这是奖赏。
  但容婆是为了什么?
  “他救过你的命?”这是谭鸣鹊绞尽脑汁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解释。
  “他收留我,如果这算救命,那就是吧。”容婆的笑容中似乎潜藏了一个故事。
  谭鸣鹊想知道她的眼睛里装着怎样的神情,她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令死人脸取下蒙住容婆那双眼睛的布条的心思。
  “就这?”
  “那你呢?你的问题,就是这个?”容婆反问道。
  谭鸣鹊陷入沉思,她想搞懂容婆的想法,却又觉得,太复杂,她还是……想不通。
  “你真奇怪。”她只能说。
  “该轮到我了吧?”容婆问。
  谭鸣鹊自不会占这种小便宜:“你说吧。”
  “你告诉我,你明明答应过,为什么要背叛我?我们是一样的,我们也好,魏王也好,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选择相信他,不选择接着……”
  “才不是。”谭鸣鹊打断她的话,“我可不是你们的人,我从一开始就不是。”
  还在风柳楼时,她便已经下定决心,绝不会替容婆与她背后的人做事。
  她记得清清楚楚,是谁抡一棍子,把她从家中拐走,带来京城,是谁第二次带走她,是谁用她的全家安危来威胁她。
  这样的人自比魏王,说他们一样,她简直懒得多嘴。
  “你们才不是一样的人,连像也不像。你们拐走我两回,将天下各处的孩子从她们的家人身边夺走,包括我。你们拐走我,他却救了我,我当然信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用我家人性命来威胁我作恶的人?你也是,那人也是,我是谭家的人,可不是你们的人,背叛?谈不上的。”
  上京城时那日日夜夜的恐惧,再一次袭来,让谭鸣鹊摇摇欲坠。
  她还有几个问题,却忽然觉得,没有必要问,也没必要知道答案了。
  “我想劝诫你一句,等暗卫来审问时,你最好老老实实将一切和盘托出,也许那人对你有恩情,但我觉得,并不值得你真把命豁出去。”
  如果真是那人心存好意,怎么会让容婆亲自来渝州?
  谭鸣鹊觉得,这是很容易想明白的道理。
  留下这句话,她转身便走。
  但身后传来容婆的声音。
  “不能解释的初衷,毫无理由的奉献,一句指示,就能从命。你一定把我当成了傻子吧?”
  

☆、新虞王

  
  谭鸣鹊放慢脚步。
  “那不是恩情。”容婆摇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像你这样的年纪,又怎么会明白?”
  “我的年纪?”谭鸣鹊慢慢转回身子,看看容婆,又看了一眼死人脸。
  光看面容,这两人倒是年岁相近。
  “你明白吗?”她问他。
  死人脸想了想,说:“或许是……天生的忠诚?”
  容婆发出一声嗤笑。
  她冷笑着,用什么都看不见的面容,精准地面对着谭鸣鹊,道:“你们都不明白,这既不是报恩,也不是忠诚。”
  难得的,连死人脸的脸上,也浮现出茫然之色。
  谭鸣鹊也想不明白,容婆的话,听起来毫无逻辑。
  不能解释的初衷?
  毫无理由的奉献?
  怎么会有初衷不能解释,怎么会有奉献毫无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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