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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识胭脂红-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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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变动,涉及国本,在他眼里,不过是小事。
叶棠说的没错,这九王爷,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与坊间所传,一点都不一样。
“军机变动,无论大小,皆需禀告圣上,由圣上钦点。如今岭北诸事,竟全是九王爷擅自为之,此为第一。九王爷今夜若是不肯坦白,修庭只好得罪了。”
萧池将手随意负在身后,摇头低笑,“少将军一片忠心,又是难得将帅之才,可惜,就是太过耿直天真了些。那少将军的第二呢?”
“第二,修庭来找九王爷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哦?你的东西?这九王府里,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砖一瓦,皆是本王的。不知,少将军指的你的东西是什么。”
叶修庭看着萧池。只缓缓说了八个字,便让萧池变了脸色。
萧池冷哼一声,又说,“能有机会与少将军过过招也好,让本王看看少将军是不是果真如那个丫头所说,这世上,谁都杀不了你。”
萧池说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一掷,衣袖轻卷,却是几根枯枝脱手,凌厉如刀,迅捷如风,且各自目标明确,直奔叶修庭几处大穴而来。
叶修庭匆匆避了。又见那几根枯枝本应脆弱易断,可此时竟能钉入对面石墙里。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论快,当无人比这更快了。快而空,便是花架子,三两招便破。可偏偏这九王爷又不仅仅是快,这力道附于枯木之上还能有如此威力,只怕这九王爷不是弱的不行,而是深藏不露。
“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身手果然敏捷。”
他知叶修庭底细,叶修庭却一时不知他虚实。恰逢风吹云开,叶修庭看见萧池半掩的胸膛上几道鲜红的印记。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双拳一紧,再还手也不留余地。
天光泛白,九王府门口的两个值守看着满地簌簌枯枝残叶,依旧没回过神来。
他们两个怎么都不敢相信,昨夜,就在这九王府门口,自家主子与当朝最负盛名的少将军动起了手。
这一战难得一见,他们两个自知,此生也许只这一回。此时回想起来,脑海中竟只余下二人缠斗身影,别的竟然都想不起来了。只因自家九王爷和那个少将军出招太快,他们根本就看不清。
最后结果便是,九王爷于门口处一顿,同他们两个说道,“今夜之事,便当没发生过。”而那个少将军,也心照不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拂袖而去。
“是。”
二人低声应了,再抬头,门口什么人都没有了。昨夜种种,竟如幻境一场。
清晨才入府没多久,便有丫鬟来报,说她醒了,就是新送的衣裳,她不肯穿,非要换一件。
推房门而入,萧池果然见叶棠将今日与他成套的衣裳扔在了地上,而他回来后已经换上了自己的那件。
她正坐在床上,脸色不太好看。丫鬟说得不错。看样子是刚刚发过脾气。萧池在她身侧坐下来,伸手欲抚她脸颊,却被她一手打开了。
他似乎也没生气,只说,“怎么,昨日见过他之后,便不让本王碰,如今,连衣裳也不肯与本王穿一样的了,是么?”
她没说话,美目盈泪,板着小脸,只定定看着不远处。
萧池循着她目光看去,发现了地上那个被他踩扁的纸风车。
他起身。将地上那个风车捡起来,叹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手上一用力,他将那个金色的风车揉成一团,轻轻一丢,那纸团便落到了一旁暖炉里。
“不要!”
她连鞋也顾不上穿,就要从床上下来。却被他及时箍住腰身,坐回床上动弹不得。
她只能看着暖炉中的火焰陡然跳跃,而后又重归沉寂。
“萧池,你别太过分!”
他又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昨夜,我见过他了。”
她听了一时浑身一僵,仔细看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萧池见她好似吓得泪珠都凝结在了脸上,脸色倏地变白。手指如玉,缓缓擦去她的泪珠。一边又说,“他来问本王要东西了。你猜,他要的是什么?”
叶棠被他吓得没敢说话。只觉得九王爷如此说话的样子,让人摸不清深浅,只是心虚害怕得厉害。
他明显感觉到她身子在轻轻颤着,房里燃着三个暖炉呢,她当然不是因为冷。萧池低头,缓缓从袖子里揪出一样东西来,递到她面前。
“就是这个。他来问本王要这个。他说,这是他的。本王想问问王妃,这个,究竟是谁的。王妃应该最清楚了吧。嗯?”
叶棠看着他手里的那个东西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东西不是早就没了吗,如今怎么会在他的手里,又是何时到了他的手里。
她脸色惨白,只怕这九王爷该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她伸手去拿,却被他抢先一步,重新收进袖里。
昨夜,叶修庭说要来拿回他的东西。他问,叶修庭要拿的是什么。叶修庭只说了八个字,素缕双针,以慰契阔。
叶棠见他不再说话,心中恐惧更甚,一张小脸满是惊慌。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又说。“昨夜,他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九王府门口与本王动手。你说,这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在逼她,逼她自己说出那个名字。
叶棠听了,果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听叶修庭与他动了手,她就顾不得其他。再看这九王爷浑身上下板板正正,丝毫没有伤着的痕迹,那叶修庭………………
瞬间顾不得其他,她一下在床上跪坐起身,抓住萧池的衣袖。
“你把叶修庭怎么样了!”
呵,她终于是说出来了。
那个人,根本就是她的亲哥哥!
叶棠看见。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人眸色一黯,藏山纳海的眼睛一下深邃起来,似乎有风暴正遥遥自眼底生起。
她随后也是一愣,她这是,自己说出了他的名字。
他终于冷哼一声,而后问她,“叶棠,你心里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的亲哥哥,是不是。”
“我,我……………”
他一下一下将她往床角里逼,直到她颤着身子退无可退,他愈发近了。脸都快要贴上她的。
“叶棠,本王问你话呢!”
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颤颤缩在墙角里,身后墙壁冰凉,贴着她的脊背。将头往旁边一扭一低,她又选择了默不作声。
可他似乎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沉默了,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被他攥得生疼,双膝快要悬空,她整个人几乎都要被他拎了起来。
“叶棠,本王想知道,你们兄妹究竟做出了什么,才让老将军这么急着将你嫁出来!”他顿了顿,又说,“呵,兄妹苟且?”
他说她无所谓,可他不能说叶修庭。
“萧池,你别辱我哥哥!”
“好,你哥哥,叶棠,亏你还知道他是你哥哥。”他将她往怀里一扯,她被他扣得好似失了骨头一般,只能死死贴在他胸膛上。
“叶棠,我问你。那日,叶修庭大婚,你从观景楼坠下,是不是因为他。还有,下午你跑去了小酒馆,喝了酒不说,还不肯吃药,是不是也是因为他。最后,那天你哭着喊着爱的人,是不是还是他!”
他一低头,目光凌厉,似要将她穿透,他已经容不得她半点谎话。
事已至此,叶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露的马脚,可他的确是已经全知道了。也不是她想否认就能否认得了的。
她的确是憋了太久太久了,被他说破,她便失了所有顾忌,干脆悉数认了。他仍是将她牢牢扣在怀里不松手。
新送来的衣裳她不肯穿,身上仍是那层薄薄的棉布裙子。
他看她在他怀里突然泪如雨下。
“没错。你说得,全部都对。我爱的人,叫叶修庭,他是我的亲哥哥。我爱了他十几年,将这心思也藏了十几年。连爹爹都被我蒙了十几年才发现。没想到,九王爷睿智过人,不过短短数月,便什么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眉心紧锁,抱着她一动不动,一双手按在她背上轻轻颤着。
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不过是因为他在意,他想知道。他若是不在乎啊,才不会费尽心机管你心里的人是谁,爱谁谁,关他何事。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扣在她腰上的手一用力,将她腰身托了起来。
“叶棠,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叶修庭,他碰过你没有。”
他当然知道,她与他是第一次。可他很难想象,一个男人,日夜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
叶棠听了却狠狠将他推开,厉声道,“我说过了,你别侮辱我哥哥!”
叶修庭视她如宝,却始终坚守。从未越雷池。
萧池冷哼一声,一把将她重新捞进怀里,探进她的薄裙里,一手覆在他腰上,身前,下手或轻或重。
“本王的意思是,像这样。”
她泣不成声,也不在反抗他,只哭着说,“九王爷,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不如,你杀了我吧。”她宁愿他干脆杀了她,也不要承受这些。她其实早就累了倦了。
见她如此。他却突然好过了一些。如此看来,应该是没有了。
手一松,他将她扔回了榻上。随后站起身来,捡起那件被她扔在地上的衣裳,转而问她,“还是不肯穿?”
她低着头,瞥了一眼那衣裳,没说话。
他冷哼一声,道,“好,好得很。”
将那衣裳扔在一旁,他又抓了她。不过三两下,她连身上的裙子也没有了。
她环着自己,“你!”
萧池看了看她,转身又道,“来人!”
门应声而开,进来两个丫鬟。
那两个丫鬟一进来就发现,这九王爷脸色极差,而九王妃不知为何,全身缩在被子里,坐在榻上哭个不停。
他又吩咐道,“将这房里所有的衣裳,布料,全部收走。”而后一指床边上她那身与他一套的衣裳,“只余这一件。”
“是。”
很快,房里便按他的吩咐,所有衣裳布料等能遮身的东西全部被清理一空。她除了他留下的那件衣裳当真没有别的选择了。
☆、077 休书
等下人一退,只余下萧池负手站在床前看她。她本就软软白白,这下一哭,双眼泛红,蜷缩在被子里,便更像一只小兔子了。
刚刚将她的衣裳都撕下来的时候,他就有些忍不住想抱她了。
可是与叶修庭交手过后,他强忍了大半夜,这会儿,似乎有些要撑不住了。莫说抱她,就连走路,他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出丝毫。就算不能抱她,那就这样看她一会儿也行吧。
可他不知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那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兔子原本还老老实实缩着,不知怎么突然将床上的东西开始朝他扔。
什么被褥,枕头,她抓到什么便朝他扔什么。
叶棠看见不知为什么这九王爷一点都没躲,任一只枕头正正砸在他身上。
她哭着问他,“你究竟把我哥哥怎么了!”
他将那只枕头接了,随后狠狠扔在地上,紧接着什么都没说,冷冷看她一眼便出去了。
出了房门,将门一关,他站在门口,听见她在里面似乎从床上下来了。再一听,她已经不满足扔扔被子枕头了,叮叮当当不知打碎了什么。
叶棠只顾着扔东西,没看见他面色有些不对,额上也有些细汗。
他欲开门回去看看她究竟打碎了什么,别划伤了自己,可转念一想,便又作罢,只嘱咐道。“谁都不能进去。”
她自然不会出来,里面几乎一块能遮身的布料都没了,她浑身上下也是。
书房门前,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走的比平日慢了许多。才堪堪进门,他便同承译说,“出去吧。”而后匆匆将门关上。
再一回身,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他竟然有些站立不住。
可自始至终,她心里只有她那个哥哥。一直哭着问他把叶修庭怎么了。
可他能把叶修庭怎么样啊,难不成真杀了他么。
高手过招,不过方寸之间。他没把叶修庭怎么样,虽然自己没讨到多少便宜,可也没让叶修庭好过就是了。
二人收手之际,各自面色如常,一派淡然,可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只有自己才知道。就算是吃亏,也都是吃在里边了。
叶修庭一回府,便看见李知蔓在等他。而且看起来似乎是等了很久了。
他缓缓迈步进来,就算看见了李知蔓,也一直没说话。解开襟扣,正欲将衣裳换下来,李知蔓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已是泪眼朦胧。
“你去见她了是不是?”
叶修庭依旧换自己的衣裳,闻言眉头一蹙。
那样子,入了李知蔓的眼,他似乎是嫌同她说话还要浪费自己的力气。
李知蔓忽而扯了叶修庭拿在手里的衣裳,扔到一边,“叶修庭,昨日大寒,是她的生辰,你去见她了,是不是!叶修庭,你回答我!”
这么久以来,她什么方法都用上了,他就是不为所动,莫说碰她,他连看她都不屑。
只有那个女人,他的亲妹妹。只有他见了她的时候才会温柔,才会百般迁就。他如此珍视那个女人,又整整一夜都未回来,其实,她知道答案的。可她还是不死心,非要他亲口说出来。
李知蔓情绪几乎要失控,他却兀自风平浪静。弯腰,将李知蔓扔走的衣裳拿回来,继续往身上穿。
“好,叶修庭,一夜未归,你与那个贱人当真苟合一夜吗!”
这句话一出口。叶修庭总算有了些反应,手上一顿,他转过身来,盯着李知蔓,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你在骂谁。”
不论他如何冷落,她李知蔓都受了,难道还怕他一个冷冽的眼神么。
“叶修庭,我说,叶棠是贱人。她泯灭人伦,罔顾廉耻,勾引自己的亲哥哥,不是贱人是什么!我说她是贱人都是轻的,如此龌龊不堪,她早就该被千刀………………”
叶修庭的手扬了起来,李知蔓下意识闭上眼睛。可那个凶狠的巴掌并未落在她脸上。
等她在睁眼,只见叶修庭已经轰然倒下。
“叶修庭!”
李知蔓吓坏了,赶紧蹲下身去扶他,这才发现叶修庭脸色不对劲,较平日苍白虚弱许多。
明明他昨日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还站在镜子前问她那身衣裳好不好看。今日回来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儿。李知蔓想着,忽然动手脱他的衣裳。直到将他浑身都看了一遍,也未见什么伤口。
大夫一来,李知蔓仍旧守在床边不肯走。
脉问三巡,大夫站起身来。
李知蔓赶紧跟上,“大夫,他怎么样了?”
“少夫人,少将军伤的不轻。”
“伤?”李知蔓看了看床上叶修庭,他身上她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看到什么伤。
“大夫,您来之前我已经看过了,修庭他身上……………”
大夫又说,“少夫人有所不知,少将军这伤,皆在心肺上。内里受损。这肉眼怎么能看得出来呢。”
李知蔓闻言不知所措,“不可能,他昨日明明见的是……………谁能伤他呢?”
大夫将药箱一开,提笔写方子。
“少夫人,草民也奇怪,凭少将军本事,谁能将他不动声色伤成如此。”方子一成,大夫交给候着的下人,又嘱咐道,“少将军这伤不轻,看样子应该是被人一掌击在胸前,皮肤虽未见半点伤痕,可力透肌理,五脏俱损,怕是要好好将养些时日了。特别是近日,千万不能让他动气。”
“我记下了。”
大夫背起药箱,“一定要按时喂少将军吃药,我明日再来。”
李知蔓吩咐近旁人,“送张大夫。”
大夫走后,李知蔓遣走了房中人,坐在叶修庭身边。看着床上人凄然一笑,也就只有这时候,他人事不醒,她才能与他如此之近。
平日里,他不让她进他的书房,不让她碰他的东西,更不能提叶棠。
她嫁进将军府已经这么久了,表面上人人喊她一声少夫人,可她这夫人做得徒有虚名。
只有她知道,他从未将她当妻子看过,也从未唤她一声夫人,更别说别的了。堂堂郡主过得甚至还不如被日夜关在南苑里那个没了舌头的女人。他偶尔会去看那个女人,可似乎从未想起过她李知蔓。
他对她做的所有,就是避而不见。
叶修庭依旧紧闭双眼,李知蔓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这张脸可真好看啊,可也是真的无情。
“叶修庭,你对我不公平。你给了叶棠一颗心和全部的爱,就连夕岚,你都能给她一个孩子,可你给过我什么呢?你什么都没给过我,却教我学会了嫉妒和恨。可明明,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听见门外脚步声,好像是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她匆匆将眼泪一抹,又说,“叶修庭,你这辈子欠我的。”
接了丫鬟手里的药碗,李知蔓又说,“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房门一关,就剩了她和人事不省的叶修庭。
似乎连他生病都是难得的机会,他能和她平静相处的机会。
喂他吃了药,又将命人送来了热水,将他身上擦了一遍,他依旧昏迷着没醒。
灯火昏黄,李知蔓将他身上擦拭干净,收了铜盆。站在榻前,缓缓解了几粒扣子,衣带一松,衣衫散落。掀开他盖着的被子一角,她顺势躺了进去。
她安静躺在他身侧,可以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他的体温。他也只有在昏迷的时候才会对她卸下所有防备。李知蔓有种错觉,似乎,今日才是他们的新婚夜。
如水的目光看着他愈发潋滟温柔了起来。轻巧一翻身,她一手攀在他肩上,低头靠在他胸膛上。
趴了一会儿,她又抬头,伸出手指轻轻描着他的唇。
“叶修庭。”
叶修庭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许多年前的一天。他带叶棠上街。街上人潮熙攘,他只不过松了她的小手一会儿,再一低头,那个原本跟在他身边的小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将她丢了。
他心中一惊,接连狠狠推了几人,慌忙去找。听闻这几日京都不太平,似乎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大批难民,正遇官员镇压,城外已经死了许多人。有漏网之鱼逃进了城来,饿红了眼,整日里不是偷就是抢。
她还那么小,千万别碰上什么坏人。她若是出了什么事,他就将整个京都翻过来。
急急走了几步,他忽然发现她正站在街心,手里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正直愣愣跟着别人往前走。
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她提进了怀里。她将他吓了个半死。却还一脸若无其事。他这才看清了,她手里似乎是揪着一只小香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的。
她伏在他肩头,嫩生生叫了一声,“叶修庭。”
他当时根本就没想到,她才这么小,就直呼他名讳,是不是于礼不合。他只知道,他原本是要唬她的,被她这么一叫,他顿时就没了脾气。
只能将荷包扯下来递给他怀里的大小姐,让她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就是千万别在乱跑了。
后来,他也训斥过她,点着她的鼻尖要她叫哥哥。可她屡教不改。他终是宠她的,最后竟然就这样接受了。时日一久,赶上她真的叫他哥哥了,他竟然心生烦躁。
日子在他们之间静好缓慢得如流水,这情愫是何时变的,只怕他也记不得分不清了。他只记得她带着各种小情绪的每一声轻唤。
李知蔓贴在他胸膛上,只觉得他呼吸忽而有几分急促,而后又渐渐平静下来。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叶修庭?”
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可药已经吃过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李知蔓松了一口气,又趴回他胸膛上。
忽而,叶修庭的胳膊动了动,然后那胳膊竟然抬起来,搭在她背上,将她往怀里按了按。
李知蔓知道他是无意识的动作,或许只是感觉到有什么趴在自己身上才会如此。可这一刻,李知蔓似乎是等了许久。有意识也罢,无意识也罢,就算是自欺欺人一回又如何呢?
可假的终究是假的。叶修庭抱着她,迷迷糊糊只说了两个字,便戳破了她一切的幻想。
“叶棠。”
叶棠,又是叶棠。
怪不得他会抬手抱她,怪不得他如此温柔轻声细语,原来,他在昏迷不醒的梦里想的都是叶棠。她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眼泪一瞬决堤,止不住地流,源源不断落在他的衣襟上。
泪眼婆娑里,她看见他枕边露出一角什么来。
她坐起身来,将那东西一抽,待看清了信封上两个字后,她终于忍不住坐在他身边哭出了声。
休书。
他明明没醒,此时再看,好像他就连睡着也是一脸的冷峻。只有在他呢喃叶棠的名字的时候脸色才会稍稍好看一些。
看着床上依旧平静的人,李知蔓颤着手将那封休书捏得发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一瞬间恍若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满心绝望。
“叶修庭,你怎么能爱你的妹妹。你既然娶了我,又怎么能想着休了我。”
她匆匆穿上衣服,哭着出门,连同那封休书一并带走了。
逡巡一夜,辗转一夜。偌大的将军府里,只剩下她和满院北风。
侯府满门遭屠戮,早就没了。皇宫她待了十几年,可那里不是她的家。这将军府里有她爱的男人,可那个男人不爱她,这儿也不是她的家。
她突然发现,草草二十载,她依然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这世上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爱自己的人。她所有的痴心和执着。在叶修庭这里通通都是笑话。无论她怎样,她也得不到他的心。
他早就没有心了,他的心,早就在叶棠出府的那天,跟着叶棠一起走了。
今夜无月,无人注意到将军府的少夫人流着泪,披单衣,就这样在府里漫无目的转悠了一夜。
也没人知道,她是如何一夜未眠,就这样寒风中独行一夜,独自哭了一夜,天亮十分又匆匆擦干眼泪,补了脂粉,理好衣衫,又端了药去叶修庭房里的。
在怎样不甘,在怎样难过,日子还得继续过啊。哪怕他并不想和她一起过。
端好了药,她推开房门,见叶修庭已经醒了,正在床边上坐着。
她笑道,“你醒了?刚好,药的温度正好,你快喝了吧。”
他是如何伤的,被谁伤的,只要他不愿说,她就不问。她只默默照顾他总不会有错吧。
她也在床边坐下,浓妆遮了泪痕,笑脸相迎,“喝药吧。”
叶修庭看了看她,接了她手里的药碗,“我自己来。”
她也没勉强,就坐在床边等他。
待叶修庭喝过药,有丫鬟送了干净衣物来。李知蔓接过,那丫鬟便退了。
将衣裳展了。她想帮他更衣。
“昨天,你突然昏迷,人事不省,为了大夫方便查看你身上是否有伤,便将你的衣裳都除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晚上时候,我便顺手帮你擦了身子。”
李知蔓以为他听了要发火的,因为他向来不让她碰他。
可叶修庭并未与她计较,他只说,“我放在枕下的东西,你动了?”
李知蔓闻言心中一颤,她知道,他说的是那封休书。那休书被她故意藏起来了,她想假装自己其实没看到,而叶修庭也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泪水才擦干,他一句话。她又快要忍不住。
“你,你说什么,我没见过你枕下的东西。”
可她还是功夫不到家,没忍住。眼睛刻意睁得太久了,终于熬不过了,轻轻一眨,那些泪珠便出卖了她。
叶修庭就知道一定是她拿走了,他也未戳穿她的谎话。
她哭的样子,让他有些恍惚,似乎又想起了谁。抬手给她擦了擦那些似乎永远也止不住的眼泪。
“你说的对,我对不起你。我这一生,内外都肮脏,就算是将来,也注定无法对得起你。我对叶棠的心思,早非一朝一夕,若有办法,也不至如今地步。”
原来,昨晚她的话,他都听到了。
叶修庭顿了顿,又说,“一开始,我以为我也许是该有个女人了,于是府里便有了夕岚。可没想到这法子不行,夕岚一来,她便不高兴了,连见都不愿见我了。再后来,爹说,将她嫁了就好了,我便咬着牙真的将她嫁了。没想到,还是不行啊,睁眼闭眼这府里全是她的影子。”
李知蔓再也忍不住,坐在床边捂着嘴哭,双肩不住轻轻颤着。
“叶修庭,我不明白,她是你妹妹,她究竟有什么好。”
叶修庭叹了口气,“我也想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好。可就是见了她便再也见不得别人了。”
关于叶棠,他不愿与别人多说。最后,他只对李知蔓说,“我叶修庭上无愧朝廷,下无愧百姓,偏偏对不起你和夕岚。夕岚和孩子,会永远留在叶家,余生由叶家负责。至于你,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也不能继续耽误你。休书中说的清清楚楚,你仍旧完璧,错全在修庭,你带着休书,离开叶家吧。不要空耗年华了。”
他说出来了,就算她假装不知道也不行,他还是铁了心要赶她走。
“叶修庭,你的那封休书,已经被我撕了。你今日说的话,我都记下了,你将来千万不要后悔。”
“修庭不悔。”
李知蔓站起身来,擦干了眼泪,“好,叶修庭,你好一个不悔。”说完她便低头匆匆出了房门。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坏人,没有谁的心一开始就是冷的。不过伤的多了狠了,便冷了硬了。
承译候在书房外,只觉得今日九王爷有些不对劲。先不说这书房门关上就没开过,就连他要送茶进去都不让。
这会儿又听见里面似乎咳了几声,书房里暖炉是他亲手点的,应该也不冷才对。没多久。又听见里面咳了一声。
承译终于沉不住气了,恰好和风送了参茶来,他便决定端进去。只是没想到一开门便惹怒了他。
“谁让你进来的!”
承译端了茶盘在门口,“爷,和风送参茶来了,冬日天干,给您润润喉。”
“出去!”
“是。”
承译不敢再进,正欲出去,悄悄一抬头,只见九王爷又没忍住咳了一声,这次承译看见,他口中竟然吐出了一口血。
承译吓了一跳,才明白过来,他咳的那几声,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天气干燥。
“爷!”
承译也不管他的吩咐了,跑到萧池跟前,见他正抬手轻轻拭着唇角的血迹。面无表情,似乎那血不是他的一样。
“爷,您,您这是……………”承译回过神来,便要叫和风来,却又被萧池止住了。
“算了,无妨。一点小伤,等积血吐干净就好了。”
他给了叶修庭一掌,自己再快也没能幸免。原来,少将军的一掌,也没那么好受。
想了想,他又嘱咐承译,“这事,别和王妃说。”
承译顾不上问他是怎么伤的,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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