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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宠后-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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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群情哗然!
这许莹是真清高还是真痴傻,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众人看向许莹的目光顿时变了,她们可不像许莹这般骄傲到自负容不得丝毫批评,至少以璟贵妃的身份,哪怕是当众给她们难堪,她们也是不敢有丝毫怨言的,谁知这许莹居然在璟贵妃刚刚罚了她之后,就口出如此不敬之言!
那碧衣的娴雅少女觉得不好,蹙着眉头,拉了拉鹅黄少女的袖口,“罢了,我们走吧,小心惹祸上身!”
她们两人是表姐妹,关系颇好,且两人都没有一门心思往宫里钻的想法,所以也没有什么矛盾,相互扶持着已经走到了最后一关,可不能功亏一篑,被这么个看不清楚形势的女人所连累!
鹅黄少女也不是真的傻,本想激许莹说一些僭越之话,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谁知许莹竟这么配合,一下子就顶上了宫中最有分量的贵人,她这不是下绊子,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好吗?
鹅黄少女顿时又懊恼又后悔,她怎么就忘了,许莹这个女人的本性呢?她不敢再刺激许莹,赶紧揪着表姐给的台阶往下走,“走吧走吧,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鹅黄少女脸色微白,语气勉强,拉着碧衣少女就跑了,其他少女面面相觑,也纷纷散开,只剩下许莹一人,咬着牙,眼中闪动着仇恨的光芒。
不远处,掌事嬷嬷拢着双手,将这小小的冲突看在眼里,露出一个轻蔑的笑——看样子,这次的秀女,怕是一个都没有好前程了!
储秀宫自选秀开始住进了秀女之后,平静便一去不复返了,事实上,女人聚集的地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掌事嬷嬷掌事太监以及姑姑们宫女们也不指望这些秀女随分守时,只别惹出大乱子就罢了。
她们做事做人,也都留着三分余地,只怕秀女们中出一个前途广大,如同璟贵妃那样的,她们不指着巴结对方,也不想在人家微末的时候得罪人家!
不过,掌事嬷嬷们可也不是谁都客客气气的,她们看人向来准,那些横看竖看也看不出名堂的,掌事嬷嬷们一般就不介意让对方受受罪了。
原本今年这一批秀女,掌事嬷嬷还是很看好其中几位的,不过今天这一闹,几乎牵扯了所有秀女不说,还隐隐绰绰带上了那位贵人,也是这些秀女不懂事,眼见自己的锦绣前程就要飞了。
掌事嬷嬷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却没有一丝同情。
当晚,那鹅黄少女突然发病,一张花容月貌变成了红点密布的赖子脸,那少女从镜子中看到,惊恐得几欲寻死,闹得一储秀宫的人都没睡好觉,还是掌事嬷嬷心慈,找了位太医院新进的太医,给诊了脉,却是花粉过敏,好好儿养,这脸还是能好的。
但是,很显然,这次的选秀她是不能继续参加下去了。
鹅黄少女第二天便被送回了家,而储秀宫的女孩们,得知此事,不约而同地疏远了许莹——
白天鹅黄少女刚跟许莹吵了架,晚上就遭了毒手,还是那种令人恐惧的手段,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这些女孩们表示再看到许莹那张空谷幽兰般脱俗的脸,真是心情复杂难言,表里不一说的就是这种人吧?简直要被吓晕了,完全不敢再凑上去!
许莹被迫抄写厚厚的宫规,哪里还有时间去理会外界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那谣言都传遍储秀宫乃至六宫,她都还不知道。
贤妃实在是怒其不争,直接召见了她,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最后总结道,“连本宫都不敢去惹贵妃娘娘,你到底是有多大的脸,敢直接窥探贵人行踪?还敢出手去陷害对手,你若是能做得天衣无缝,连本宫都看不出来,本宫才算服你!”
许莹却怔怔地不知道想些什么,待她姐姐发完飙,才道,“我见着璟贵妃在草地上玩,皇上就在旁边楼上,后来是皇上借走了璟贵妃。”
贤妃顿时哑然。
许莹又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进宫来分你的宠,可你也不想想,你是个没用的,只生了个女儿,就失了宠,皇上等闲不来你这里,你有什么宠可分?倒是我进了宫,身为新人,总有见到皇上的时候,到那时,谁提携谁还不一定,最重要的是我还有机会诞下皇子,皇上子嗣不多,但凡能生下皇子,坐上高位也不是难事,我进得宫来,对你,对家族,到底是利益多多,你那点子私心,还是别让父亲知道了。”
贤妃深吸一口气,差点被气得仰倒。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所有新人都能承宠?告诉你,上一届十名秀女,皇上宠幸过的独有璟贵妃一人,其余十人至今尚未侍寝,便已沦落成老人,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胜算?”
许莹听了这番话,不但没退缩,反而眼睛更加明亮了,神色也染上了几分喜悦和娇羞,“皇上果真如此重情重义?我没看错,皇上果然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贤妃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讽刺——皇上却是良人,可惜只是璟贵妃一个人的良人,与你,与我,又有何干?
连皇贵妃都不敢说皇上是“良人”,她这个妹妹,到底是痴心妄想!
望着嫡妹一脸执迷不悟,贤妃只觉得心力憔悴,罢了,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仁至义尽,最终许莹若是还想进宫,就是父母的事情了,左右她是不会出一丁点力的!
后面又过了几天,选秀终于接近尾声,秦瑄这次选秀,纯粹是宗室家适婚的子弟太多,大家都等着皇上派发牵线兼职媒人,也不敢自作主张定下亲事,以至于很多人都拖成了老大难,十分恨娶。
秦瑄听完礼部尚书的上奏,也善体人意,原本预备推迟的选秀便按正常时间举办,具体事务,都在礼部的安排下,皇贵妃,贤妃,温嫔三人则安排后宫内诸事,容昭虽然留了协理的权力,但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元泰身上,哪有功夫忙这些小破事儿?
不过到了最后一关,皇上和容昭还是联袂盛装而来,男的英俊尊贵,女的清艳绝伦,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看得先至的皇贵妃和贤妃都不由得绞紧了手中的锦帕,苦涩地低下了头去。
唯有一个温嫔,本就没有什么期望,自然也就不失望了,纵然满眼繁华,也能心静如水。
容昭今日的打扮格外出彩,高高的发髻令她宛若九天玄女,鬓间簪了一朵怒放的姚黄牡丹,衬得她容颜越发盛极,秀长的眉染得黛黑斜飞,眼眸深邃而幽黑,与其说绝色面庞炫目得令人挪不开眼睛,还不如说她那一身浓墨重彩的气势,透出了凌厉的锋芒,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容昭本来的目的也就是震慑傻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看你们还敢不敢跟我抢男人!
沉寂多日的皇贵妃倒是想做做手脚将她看好的几个人弄进宫,可惜只要一组秀女出现在大殿中,皇上就一言堂地决定,或者留牌子,或者赐花落选,压根就没有她们插话的余地!
许莹排在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队中,这一队也是上午这批秀女中最出色的,除了许莹外,还有那个鹅黄衣裳少女的表姐,也是此次秀女中的佼佼者,另外四名出身不高,却无一例外容貌姣好,可这一队干脆连留牌子的人都没有,皇上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薄唇便毫不留情地便吐出四个字——“全部赐花!”
秦瑄毫不在意地打破了这些少女的梦想,包括那娴雅少女在内,都控制不住露出了失落的表情,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黯然离去。
唯有许莹,短暂的呆滞过后,她不但没有随着内侍离开,反而蓦地向前一步,在贤妃惊恐愤怒绝望迅速变幻的神色中,“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头双目含泪看向秦瑄。
“皇上,奴婢有话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剖情
大殿里一片静默,连皇贵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无语。
贤妃只觉得身体软得已经坐不住了,直直地溜了下来瘫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唯有容昭,饶有兴趣地打量那看上去格外清纯无辜的少女,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似乎很想让许莹把话都说出来,她的目光过于直白放肆,仿佛能穿透一层层皮肤骨骼血肉血液,直接看透人心底最深处的肮脏秘密。
许莹不由自主地瑟缩起来,先前那满腔的勇气早就不翼而飞。
秦瑄无奈地抚了抚额,拿堂堂宗师的威压去审视一个普通人,也不怕大材小用!这也只有昭昭才干得出来,
他轻轻喊了一声,“昭昭……”语气中含有阻止的意味。
皇贵妃、贤妃、温嫔都垂下了头,不管听了多少遍,她们还是很难接受一代帝王如此亲昵地当着人面唤宠妃的小名。
但对于秦瑄而言,他面对容昭时,已经越来越难以严格地区分公开和私下,他更无需为了顾忌外界的人说着事,而避讳自己对容昭的感情。
例如现在,他已经可以坦坦然地当着众嫔妃的面喊容昭小名,或者对着容昭直接自称“我”,再不复当初那种居高临下地施舍情感——他已经不仅仅是把容昭放在了心间,更是放在了并肩平等的位置上。
容昭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放肆的目光,这小妞心理素质比那个雅安郡主还好,被自己这么审视,居然也没露出什么慌乱来,若是让她进了宫,说不定贤妃还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秦瑄阻止了容昭,也没有去看许莹瞬间充满感激的盈盈双眸,而是直接转头对贤妃道,“此女不懂规矩,不配入宫,着她返家,且女儿如此德行,其父母亦有责任,贤妃需好好告诫其家人!”
秦瑄这一番话平淡至极,却瞬间决定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就算许莹保住一命得意出宫,将来还能嫁人,但被皇上亲口下定“不懂规矩,不配入宫”的评语,还能嫁进什么好人家?
贤妃脸色惨白,虽然死里逃生,但秦瑄毫不留情地指责许莹家教不好,何尝不是在敲打她?
但她能说什么,说她们虽是同父的姐妹,却是异母,因此受到的教导也不同?
贤妃什么也不能辩驳,只能缓缓俯下身子,“臣妾谢皇上开恩,臣妾遵旨。”
秦瑄淡漠地点了点头,“贤妃既然忙,余下诸事,便由温嫔辅佐皇贵妃。”
温嫔赵云袖吃了一惊,却没想到忽然就扯到他身上,好在是好事,皇上亲口界定的协理宫权可比璟贵妃转手交托的更有分量,她也没有失态,连忙跪倒,恭敬地道,“嫔妾谨遵圣意!谢皇上恩典!”
秦瑄见该说的都已经说完,站了起来,明黄的袍角流水般泻下,恢复平整,皇贵妃和温嫔以及下方肃立的内侍宫女立即跪了下来,“恭送皇上。”
秦瑄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向身旁的璟贵妃伸出了手,冷淡的俊容上掠过一抹柔情的微笑。
周围是跪着的盛装华服的妃子,珠光宝气,光晕流转,中间簇拥着一身常服、威严尊贵中不失翩翩优雅的皇上,以及耀眼如霞光朝阳的璟贵妃,落在下方的许莹眼中,仿佛是九重天上的景致,离她是那么遥不可及,那么高不可攀。
秦瑄牵着容昭的手,几乎肩并着肩离开了大殿,从头到尾,秦瑄连眼角都没瞥向大殿下方跪着的许莹。
待秦瑄和容昭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后,贤妃才扶着碧月的手站了起来,看都没看下面跪着的嫡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让人将五小姐送回去……将皇上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给理国公听,若理国公不肯惩罚她,还是一意孤行,那么……罢了,本宫进宫多年,身为正二品四妃,诞育一女,手中亦有宫权,纵然不得宠,可也早已扎下根了,皇上是个英明的,不好迁怒,本宫也不怕她们的拖累。”
皇贵妃和温嫔看着仿佛彻底失去了精气神的贤妃,难得地心中没有幸灾乐祸的情绪,反而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伤感,心有戚戚焉。
贤妃的遭遇,又何尝不会成为她们的噩梦?皇贵妃虽然受家族宠爱,却不得圣心,温嫔心静如水,却又擅长拖腿的继母妹妹,说不得哪天就得如贤妃这般狼狈。
……
出了攫芳殿的秦瑄和容昭,直接登上了秦瑄的轿辇,秦瑄吩咐一身,“去永寿宫”,轿子便缓缓抬了起来。
容昭斜靠着软垫,飞眼望着秦瑄。
秦瑄好笑道,“怎么了?”
容昭眨了眨眼睛,“倒没什么,就是觉得皇上今儿有些奇怪,怎么好好儿的把事儿牵到了贤妃身上,这事本就与贤妃不相干。”
秦瑄想了想,既然容昭不明白,他自是应该解释,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昭昭认为贤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容昭挑了挑眉,“温柔绵密,心机一般,无甚大恶。”
秦瑄赞许地点了点头,桃花眼一闪,不自觉地便荡开了一缕多情的笑意,“就如昭昭说的,贤妃此人并无太大的野心,亦无高明的手腕,难得性子温顺,却是绵里藏针的,那时我的内院全有罗明鸾把持,罗明鸾能够从备受父宠的罗明凤手中抢得太子正妃的位置,她也不是简单的,那几年,我的后院几乎没有孩子出生,对我的储君之位十分不利,而贤妃却在她手中活得滋滋润润,身体半分没有受损,也是她的本事。”
容昭疑惑道,“这与皇上之前的行为有什么关系?”
秦瑄见她当真不懂,便斜了她一眼,撩人得紧,“还不是为了某个跟我怄气怄到现在的小白眼狼。我亲自替她拢回一枚有用的棋子,还不算诚意?”
“棋子?”
“朕今日之言,便是斩断了贤妃和娘家的联系,贤妃的娘家是拎不清的,先前投靠大皇子,如今又到处蹦跶,贤妃贵为正二品妃,在他们眼中,依然还是他们家不受宠的庶女,动辄颐气指使,全然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如今贤妃嫡妹进宫受挫,他们家人少不得要将罪责怪到贤妃身上,甚至会断绝对贤妃的家族支持以威胁贤妃。贤妃忍到如今,已经忍无可忍了,定然不会再低头,可她没了家族支撑,又没有圣宠,没有儿子,想要活得好,就得找到其他的依附,我特意将温嫔提出来,就是要让她明白,依附你,也是一条绝好的出路!”
而宫中皇贵妃、贤妃、温嫔三足鼎立,本是一种平衡,其中两方倒向昭昭,那么局势立刻就会变化,皇贵妃纵然地位最高,也会被缚住手脚,什么也不能做,如此,身在北宸园的昭昭,地位才能超然,再不受后宫规则约束。
秦瑄可谓是用心良苦,容昭固然聪明,于人事上却并不怎么经心,许是独来独往惯了,竟很少依赖旁人之力为自己做事,这种行为,以前自然是无伤大雅,但现在他们有了四皇子,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需要的人手会越来越多,环境也会越来越复杂,一切就不能再像往常那般得过且过力求简单明了了。
容昭听了,倒是没想到秦瑄竟用了这番心思,她只是很少往这方面想,却不是不懂,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愣了会儿,方道,“其实不用皇上这么费心的,我反正也不住在皇宫,这里闹翻了天也影响不到我,贤妃,贤妃毕竟是皇上的妃子,是三公主的母亲……”
秦瑄一把握住容昭的手,沉声道,“昭昭可还在怪我?”
容昭眸光一闪,抿了抿嘴,道,“皇上凭地多心,我好好的怪你什么?”
秦瑄盯着容昭的脸,缓缓地道,“怪我不该有那么多女人,怪我不该生那么多异姓子!”
此话一出,顿时先前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异姓子,一向是世家主母用来称呼非自己所出的丈夫子女。
秦瑄用“异姓子”来形容他那些个子女,却是把容昭放在了正妻、元泰放在了嫡子的位置上了。
半晌,容昭扯了扯嘴角,“皇上真喜欢开玩笑。”
秦瑄却不容她含糊过去,犀利地道,“到底是我开玩笑,还是说中了你的心事,你明白。昭昭原先也并不在意这些,朕能感觉得到。似乎是从生下了元泰,昭昭才开始慢慢在意的,说实话——我,很开心。”
容昭微微凝固了表情,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听着秦瑄的话语,那蝶翅般的睫毛,久久不曾扇动一下。
“朕不是笨蛋,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也听过那句——爱之深责之切。你若是半点不在乎我的过去,那才是我最大的失败,只有在乎,才说明,昭昭的心中已然渐渐有了我,我岂能不开心?”
秦瑄说着说着,语气微微扬起,语速也加快了不少,开始充斥了一种激烈而压抑的情感,“可是,朕纵然能立刻成仙,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让我回到没有娶妻生子的清清白白的过去,我可以无视他们,也可以将他们当做平衡朝纲这副棋局中的某一颗棋子,但我不能在他们已经存在的情况下,为了证明自己的心,而去残忍抹杀她们,那样的话,我与商纣夏桀有何异?正是因为这种矛盾的心情,我在行事时便有了掣肘,让你看出了我残缺不完美的那一面,所以,你尽管心动,尽管喜欢,却从不曾真正试图爱上我,是不是?”
秦瑄的眼眸生得很美,天然的多情的桃花眼,当他专注地凝视着人的时候,即使淡然不笑,亦仿佛含情脉脉,这也是让他后宫的女人前仆后继地沦陷的罪魁祸首。
而当他这双多情的眼眸充满忧郁伤感的时候,却更能传递一种直击人心门的力量,简直能令人为之心碎。
若是此时换成皇贵妃或者贤妃等任何一个人面对秦瑄,都不可能像容昭这般,几乎无动于衷。
容昭当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但前世阅尽美男的经历,让她不像这个时代很少见外男的女子那样心防薄弱,秦瑄那直白暴露的情感很能打动她,却不能让她就此毫无挣扎地沦陷情海。
也许是她见多识广,也许是她本性足够凉薄,她只是轻声问道,“陛下觉得,我在你面前还有秘密吗?一个对你完全敞开任你予取予求的女人,你还想要什么?陛下,贪心不好!”
连空间的秘密都暴露给秦瑄了,纵然她不曾试图全心全意地爱他,可还是爱了,也将他视为了一生相守的伴侣,这对于骨子里戒备心重于一切的容昭而言,已经足够诚意。
但秦瑄要得更多,多得容昭也忍不住去计较得失了。
——你能给我的就这么多,偏要我的全心全意,何谈公平?、
秦训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他咄咄逼人,几乎底牌翻尽,还是没能从容昭口中得到一句真实的承诺。
但,也是他自作孽,他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的垂青和宠幸对昭昭是多么荣耀,这些是虚荣女人夸耀的资本,但对于昭昭而言,却是可有可无的点缀。
甚至在他已经表现出对她的兴趣后,他还有了五公主这个孩子,纵然是他考虑到平衡外戚势力的结果,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污点就是污点,永远也不可能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秦瑄苦笑了一声,决心不再旁敲侧击地对待容昭,而是直截了当地询问,“你愿意相信我的承诺吗?”
容昭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足以让她看出他眼底的认真,所以容昭也给予了他认真的回应,“等我们临死前,我定然会信你。”
话说到这里,便不需要再说什么了。
秦瑄固然用心良苦,努力在经营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生活,但容昭也并不是全然被动,她也在适应,在努力放下心中浓重的防备,试图去接纳,去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这样两个人共同努力的未来,本来就值得期许。
谈话间,轿子已经快要走到永寿宫门前,抬轿子的内侍们跨过那高高的门槛时,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颠簸了一下,容昭正在出神地想事情,并没有留意,被颠得一歪,她毕竟学武不是太久,还没有那种自救的本能,被颠倒也没反应过来,却被身边人抱了个满怀,救了她差点砸到榻上的秀挺鼻梁。
容昭倒没什么“娇羞一笑”、“心口如小鹿乱撞”的反应,两人耳鬓厮磨也不是一日两日,这种程度的亲近着实不算什么,正要开口调侃两句揭过这一节,便听见秦瑄略带尴尬却又充斥着一种奇异黯哑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昭昭,你……湿了。”
秦瑄的手指从那饱满的胸口一划而过,带出了一抹散发出淡淡甜腥气的水光——
卧槽卧槽卧槽……
涨奶了!
拜容昭坚持亲自上阵母乳喂养元泰所赐,涨奶湿衣简直不要太平常,一天换四五遍衣服都不嫌多,容昭很少在永寿宫外逗留时间过长,原因就是如此尴尬!
可就算这么尴尬,容昭也从来没让秦瑄撞上过啊,脸都丢到太平洋了,这还让不让她活了!
轿辇里的氛围一变再变,待到了永寿宫,容昭简直是落荒而逃进了正殿,秦瑄在她身后低低闷笑,之前的一腔抑郁早就不翼而飞。
等秦瑄进了殿,只见通往寝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玲珑站在门口,为难地看着秦瑄,“皇上,主子,主子现在有事,请您稍坐,喝杯茶润润喉。”
以秦瑄的耳力,早就听到里面传来臭小子吧唧吧唧吞咽奶水的声音,他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嫉妒,这小子福利比他爹好多了,男孩子这么富养可不行,以后他的教育,还得看自己这个当爹的。
玲珑丝毫不知道眼前的人正在琢磨怎么“折磨”自家的小主子,要是知道的话,别说上顶级好茶了,一杯白水也别想她上!
紫竹正指挥着人将隔壁的浴间打开,很快地,浴间便暖和起来,大桶的冒着热气的滚水也拎了进来,将里面硕大的浴桶灌了八成满,香胰子,浴巾,换洗的衣服都一样样整整齐齐放在浴桶边,两个大大的隔层铜壶装着满满的热水,方便容昭自行添加——容昭洗澡从小时候起就不喜欢别人伺候,紫竹准备好这一切后,就退了出去。
容昭让元泰结结实实吃了顿饱饭后,胸口总算不涨了,可是衣服也毁了,身上还有股挥之不去的奶腥气,不洗澡都不行了。
她将已经睡着的元泰交给了奶娘,自己匆匆进了浴间,飞快地除了难闻的衣裳,泡进了清澈微烫的热水中。
她只觉得浑身紧绷的肌肉都松软了,舒服地吁了口气,一时兴起,居然哼起了怪声怪气的洗澡歌,那音调简直从赤壁大沙漠跑到了蒙古大草原上,还没哼两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嗤”笑声,语调熟悉得简直要人命!
容昭大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如愿
湿漉漉的水渍从浴间一直蔓延到寝殿的床上,深深浅浅的紫色幔帐内,暧昧的声息久久才停止。
容昭四肢乏力,吐出一口气,将埋在她胸口动作的沉沉的脑袋搬开,帐子内一片糜乱的味道。
雨收云散后,秦瑄并没有从容昭的身上退开,而是埋头把儿子的口粮都吃了个精光,被容昭嫌弃地搬开了脑袋,这才恋恋不舍地又蹭了几下,翻身下去,仰躺在容昭身边——好久没吃肉了,只吃这么两回怎么解馋,可到底还是明白“节制”两个字,也要顾虑昭昭的身体。
“璟之,我想回北宸园了。”
待一切情潮平息,容昭懒懒地开口道。
“那明天咱们就收拾收拾回去。赐婚的圣旨全部从北宸园走。”秦瑄毫不迟疑地道。
“你真的决定一个不留?”容昭有些诧异,不管怎么说,为了堵那些老臣的嘴,哪怕是做个样子,也得选几个人入宫。
“留了干什么?都是守活寡的命,何必造孽?就让她们好好嫁人吧,宫里有这么多已经很碍眼了。”
秦瑄却并不在意,以他如今的权势,已经完全可以忽视朝堂上那些与他心意不同的声音了。再说,他也不是做什么昏聩的政令,不过是免却几名女子的无辜受难罢了,是积德的行为才对,那些人若是敢对他的后宫事指手画脚,他也不是面捏的,直接将他们自家的女儿弄进最纨绔最混乱的宗室后院,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容昭待要再说,隔壁偏殿却传来了元泰中气十足的大叫声!
元泰怎么啦?
容昭身体的反应更甚于大脑,一听到儿子的声音,什么都顾不得了,二话不说便爬了起来,就要出帐去查看,却被秦瑄黑着脸握着细腰拽了回来——这一身光溜溜的要去哪儿呢?
“回来,你这样怎么能出去?”秦瑄直咬牙,随即扬声道,“李连海,去隔壁看看四殿下怎么了。”
守在殿门外的李连海应声答是,小碎步跑去了偏殿,不一会儿,有些迟疑地回道,“回皇上的话,小殿下……仿佛是想念娘娘了。”
“哈,”容昭乐了,滚到秦瑄怀里大笑,“好小子,总算没白疼他!”
秦瑄温香软玉在怀,只觉心塞无比——你没有白疼他,朕这个当爹的却是白疼他了,专会破坏气氛!
永寿宫里甜甜蜜蜜,温馨轻松,理国公府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他们家最受宠的五小姐,被宫里遣送回来后,已经自尽了两回,拿着剪刀刺猴,挂着白绫上吊,幸亏身边的丫鬟婆子得力,才没让她伤到自己,如今正悲悲戚戚地哭得昏了过去。
府里闹成了一团,太夫人抱着五小姐心肝肉儿哭了好一阵子,到底年老体衰,哭得昏昏然坚持不住,只得被下人劝着回去休息了。
其他几房有来打听消息的,有暗藏幸灾乐祸之心前来看笑话的,有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心思各异。
四房的嫡长女,族中行三,人称三小姐,容貌才情仅次于五小姐,却又比五小姐为人更加通达宽容,选秀前突然起了满身疹子,因而落选,如今已经好了,正安静地坐在窗下绣花,听闻了五小姐的遭遇,却是露出一抹痛快的笑意,吐出一口憋在胸口多日的浊气。
最为五小姐难受的,还是理国公夫妇,两人心疼得无以复加,候着大夫看过,诊过,得了准信知晓人没大碍,才稍稍安心,安心过后,才真正发愁这件事引发的后果。
“我家莹儿遭了这一难,以后可怎么办?”
理国公夫人是个袅袅婷婷的苍白贵妇人,虽然年过中年,风韵犹存,此时正坐在许莹床边,垂头抹着眼泪。
理国公坐在远远的门边,他毕竟是父亲,不好离成年的女儿太近。
听了理国公夫人的话,面上露出一抹愁容,他当初支持莹儿入宫,便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觉得凭莹儿的容貌才情和清高纯真的性情,定然会博得皇上的怜惜欣赏,他根本没想到,凭莹儿这般品貌,居然没有打动皇上,反被罢黜出宫,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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