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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宠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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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瑄听了这段看似抱怨实则关心的话,笑着走了过来,要是隔以前,容昭就是看见他顶着一头湿发,也能想到他身怀内功,寒暑不侵,所以压根就不会说出这些关心的话,如今却是生完孩子后性子柔软了,也傻了不少,只不过,谁会嫌别人真诚的关心多余呢?
他走到容昭身后,透过容昭的肩膀,看着她怀中睡得像小猪一样的元泰,脸上自密室出来后就一直冷硬的表情,总算柔和了下来。
“啧,这小东西,小名不应该叫元泰,应该叫小猪!”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他只是累坏了,才一个多月的小东西,本来就该天天睡,才能天天长!”
说她儿子是猪,容昭可不乐意了,甩给秦瑄一个白眼,抱着睡熟的元泰进了内殿,将他放进了床边的逍遥床里。
秦瑄阻止不及,不过想到心里的那点儿热腾腾的欲念,还是好声好气地和容昭商量。
“今晚就让元泰和奶娘睡偏殿吧,天天让他睡你身边,朕反倒被撵出去了,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容昭如何不知他那点儿花花肠子,低嗤一声,“皇上能歇息的地方多了,又不是只有臣妾这一个地方,元泰却只有臣妾一个母亲,孰轻孰重,臣妾怎么会分辨不出?”
秦瑄愣了。
容昭也懒得去理会他想到了什么,出去吩咐玲珑给她拿了一条干净的棉巾和梳子,回身对秦瑄道,“你坐下吧。”
秦瑄默默地依言坐下,容昭解开他头上的玉冠,将头发打散披开,梳通之后,那棉巾一缕一缕地擦干,她的动作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十分耐心。
慢慢地,殿内紧绷的气氛开始松缓,秦瑄脸上阴晦的神色如风过云层般散去,露出了虽然没有阳光灿烂但总算明朗了许多的无奈笑意。
“昭昭……”
只叫出两个字,却又不知道怎么接口了。
他能说什么呢?
处在他们这个位置,本就是万众瞩目,一举一动皆被人关注,有荣光,自然也有荣光背后的阴暗,很多时候,他都不得不顾忌利益关系,人心变化等等,为了平衡,为了消除隐患,而做出了相对而言较轻的处罚,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让昭昭退让,其实这对于昭昭来说本就不公平。
昭昭受到的一切伤害都是他带来的,有些伤害,本也可以避免。
“昭昭,我和你说过,群芳院名义上是朕带回来安置民女的地方,但实际上,它是隶属暗卫的一个机构,我带回来的那些女子也不是因为美色被我看中,而是各有各的不幸遭遇,也各有各的本事,我救了她们,趁机要求她们运用自己的能力为我做事——虽然不曾让这些女子出卖身体去获得情报,但的确也有利用她们的嫌疑。况且,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谁也不能保证,要牺牲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我们的目的。事实上,其中有一半女子,在潜伏在任务目标身边时,都是以宠姬的身份行事,她们……朕答应过她们,一旦她们完成的国与国之间的大任务达到三件以上,便给予她们自由,并在不伤害大乾江山以及秦氏皇族利益的基础上,保护她们安然度过一生。”
“冒充宁嫔的女子叫云可洁,她的姐姐云可清,才是我和暗五看中并挑选的人才,云可清手无缚鸡之力,但善于处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若是男子,足以胜任理藩院掌院之职,只因一时心软,被她那毒蛇一样的妹子钻了空子,身死魂消,暗卫查出了不对劲,我却一心痴迷于符箓之道,没有及时知晓,甚至差点害了你和元泰娘俩。现在只要一想起来,我便后怕不已。”
女人之间争斗的残酷,着实让他大开了眼界,前有罗昭仪依仗父亲害死罗明鸾,后有云可洁联合母亲害死云可清,表面上看,都是冲着他而来,但实际上,不过是荣华富贵太有诱惑力罢了。
在这些人眼中,父子母女亲情也好,姐妹亲情也好,哪里及得上自身获得富贵高位来得重要?
“皇上有这番感悟,可是打算悟道?”容昭忽然问道。
容昭将秦瑄的感慨听在耳中,本来她是不想接口,但她却发现秦瑄坚定的意志似乎有了些许动摇的痕迹,不仅心中一凛——围绕在秦瑄身边的阴谋诡计何其多,从小打到,估计他都没有消停的时候,大概是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才让他失态了,但放纵他失态下去,对他心境的提升却没有好处。
“……不过是被她们吓到了罢了。”秦瑄被容昭讽刺,倒也不生气,只是摸摸鼻子,不吭气了。
“那也是皇上给了她们希望,就算是独宠于我,对其他人也同样和颜悦色,容忍度颇高,她们兴许觉得,皇上对我特别,不过是因为我生的好又有一个儿子罢了。相信现在满宫的女人都在等着我色衰爱弛呢,新一波小姑娘就要进宫了,我这朵明日黄花也该下台一鞠躬了!”
“……”秦瑄看着容昭,茫然半天。
容昭皱了皱眉,这情况不对啊,“皇上不知道?”
“知道什么?”
“选秀啊,三年一选秀,前儿皇贵妃和贤妃就特意找了我,问问我对选秀可有什么意见,这难道不是皇上吩咐下来的?您没吩咐,皇贵妃和贤妃敢僭越吗?”
“……我没有,我最近都忙翻了,哪里还有工夫提这个,再说选秀不是说要往后推迟吗?”
容昭无语了,“您什么时候见过皇贵妃,什么时候和她说的?”
秦瑄哑然了,自回宫以来,他竟然一次也没有见过皇贵妃,关于选秀的事情,自然也没有和皇贵妃提。
“罢了,我明天告诉她吧。”
容昭擦干了秦瑄的头发,将他头发松松地挽起来,她从来都不会梳头,好在只是一晚上罢了,散着头发也能睡个好觉。
她一边拢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好叫皇上知道,臣妾明天就带着元泰回北宸园了,皇上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臣妾便不等皇上了!”
——秦瑄僵住了。
望着容昭云淡风轻的面容,他不知道为什么,委屈死了,却不敢反对,只能在心底咆哮——说好的不生气呢?那些陈年旧事不是早就应该扫扫扔掉吗?为什么还要重新捡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选秀
后宫深处,春日暖暖,御花园里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好一片繁忙美景。
花丛深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娇俏,分外动人。
湖心亭那儿,水波荡漾,亭里坐着三五盛装打扮的少女,凑在一起说话,宛若一群鸟儿在歌唱,真真是莺歌燕语,好不悦耳。
冬日残留的哪一点寒气已经彻底消散,少女们的夹袄也换成了稍厚些的锦缎绫罗,粉紫、桃红、柳绿、鹅黄、宝蓝……色彩绚烂,衬得她们笑容越发甜美,姿态越发优美,丝毫不输满园奇花异草。
正如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少女们和御花园的百花相互映衬,却是锦上添花,相得益彰。
御花园中的少女都是三三两两,各成一系,容貌亦是春花秋月,各有千秋,独有牡丹台上站着一女,鬓发如云,眉目如画,四周都是怒放的天香牡丹,艳冠群芳,她却衣衫素净精致,恰如空谷幽兰,姝丽潋滟,令人见之忘俗。
少女正眺望远处,旁边走来几名少女,其中一名明媚俏丽而不失娇贵气质的少女,一身鹅黄的当季流行裙装,显得活泼靓丽,斜斜看了少女一眼,漂亮的杏眼即使做出翻白眼这样的不雅动作,也仍然很漂亮,随后她轻哼一声。
“又在装模作样了?这里又没有男人,也不知道装模作样给谁看?”
和她同行的一名碧色襦裙的娴雅少女也侧头看了一眼,乌黑明净的眸子中也不知是什么神色,然后对娇俏少女淡淡一笑,“人家那是孤高自赏,不同流俗,才女不都这般么?偏你说的这般直白,让人听到了,只会说你规矩没学好。”
娇俏少女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话过于粗俗了些,好在那严厉的教养嬷嬷不能跟着她进宫,她侧头压低了声音,“我也不是故意和她为难,实在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哪怕装得再孤高自赏,目无下尘,也不是真的仙子,真的是仙子,何必挤破头要进宫?许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适龄女儿,三小姐可比她美貌懂事,怎么好好地在选秀前生病了?哼,偏要人当她是仙子那般捧着,也不知是仙子还是妖精!”
她这话说得促狭,同行的几个少女都捂着嘴偷笑起来,那娴雅少女也不是真的对那牡丹台上的少女没意见,只好摇摇头,随她去了。
牡丹台上的少女自然也听到了下面的议论,她仿佛没听到一般,容色依旧淡淡,似乎超脱红尘之外的淡然游离,只是看向那些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轻蔑,这一丝轻蔑,让她终不能脱俗。
正在这时,她忽然感到了一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她装作不经意地抬眸看过去——
那是个不起眼的角落,掩映在花丛冬青翠竹后,居然有一条两旁铺满了紫粉白三色指甲盖大的鲜花,花径深处,装扮比别处更觉精致的十几名宫女嬷嬷垂首肃立,环绕着一名美得令春光也为之黯淡的宫装丽人。
这丽人柔若无骨地斜倚在一张软榻上,两只脚拖在底下,一双鞋面上镶嵌了两颗圆润洁白东珠的娇小绣鞋一正一反倒在脚边,慵懒随性得令身为女子的她也不禁面红耳赤,榻里横七竖八地放了几个软垫,垫子中间,是一名呼呼大睡的婴儿。
隔得远远的,她并不能看清楚这丽人和婴儿的容貌,然而光凭看到的这些,她已经能猜到,这人的身份了。
——璟贵妃!
这满宫里,除了这位璟贵妃,还有谁这么嚣张,直接在御花园里圈出一方怡然自得的天地,仿佛这整个皇宫理所当然是属于她的地盘,所以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在御花园晒太阳就在御花园晒太阳,压根就不用避讳任何人。
少女不甘地用雪白的贝齿咬住了嫣红的唇——远远地,她仿佛看到,那幸福得让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得发狂的女人,轻描淡写地瞥了她这边一眼,便转过了头去,仿佛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丝毫也不能让对方放进眼里。
即便,她是这一届选秀中最美丽最优秀的秀女!
少女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窥探是一种失礼且危险的行为,她依然无知无觉地看向那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的地方,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都能感觉到那片温馨舒适的氛围,简直令人沉醉。
然后,她看到那女人颦了颦眉——真美——,招过一名嬷嬷,冲她说了句什么,那嬷嬷低头应是,便退了出去,从那小径匆匆走了出来,距离那边最近的一处不起眼的翠楼上,窗户忽然被推开——
她看到一支修长有力的手,伴随着一截令她目眩神迷的金光灿烂的明黄袖口露了出来,朝下面招了招,那女人抬起头,笑着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低头穿上了绣鞋,站了起来。
紧跟着,那群怡然自得的主仆仿佛突然之间便生出了一股精气神,精神抖搂地动了起来,女人动作轻柔地亲手抱起了榻上的婴儿,剩下的嬷嬷宫女奶娘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散落在四周的东西,动作快捷利落。
转瞬间,原来还靡丽得宛若温柔乡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贵妃榻,被四个悄无声息走上来的内侍抬走了。
这前后花的时间并不长,一眨眼的功夫,花径深处便空荡荡的,仿佛方才那一幕只存在于少女的幻想中一般。
少女悠然叹出了一口气。
璟贵妃,竟得宠至斯!
她的家中,也如很多姐妹家那样,同样期盼着出一位璟贵妃那样的宠妃,她家虽有一个姐姐,可也已经色衰爱弛,不复影响力,所以如今的家主她的父亲更是挖空心思,将耗费无数心血才培养出色的她送入宫中,正如她其他许多姐妹家那样,也因此,这届秀女,无论是容貌才情性情,可都比前次好多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抱着同样的心思,希望能在璟贵妃那里分一杯圣羹!
原先她还觉得并不难,若只是单纯的喜爱美色,皇上其实不用给璟贵妃这么高的位分,可见皇上对璟贵妃还是有一定感情的,有感情的皇上,总比无情的皇上更容易对付,男人,不都是那样,他今天能对璟贵妃有情,他日就能对别的女子动情——而她想做的,就是把这份感情夺走,变成自己的,哪怕她的保质期不及璟贵妃,最后上位的位分也不及璟贵妃,但能在后宫站稳脚跟并生下男孩,就足够她和她的家族继续运作下去了。
万般的打算,千般的计较,都源自于她对自己的信心,然而,待到此刻,她见过璟贵妃真人后,忽然觉得没什么底气了。
就算皇上爱的是璟贵妃的美色,可是一个男人,经历过这样的极品美人之后,胃口必然会被养刁,他还能去委屈自己去临幸“享受”次一等甚至连璟贵妃小拇指都比不上的美人吗?
少女正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途惨淡,以往的诸多计划,只怕都要推翻重来,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恭敬却绝不卑微的声音。
“奴婢见过小姐。”
少女讶然回头,就看到方才和璟贵妃说话的嬷嬷站在自己面前,一身温和大气的风度,使她看上去更像是某个当家夫人,压根不像是寻常的奴婢之身,明明看上去不及她那两个气势迫人的嬷嬷更严厉,但少女还是被吓住了,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觉。
明嬷嬷同样用眼角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女,在心中评估了一番,有了数,难怪胆敢在宫中窥视贵人行踪,容貌的确出众,看穿着打扮家世想必也出众,仅凭这两点就有她自傲的本钱,光看这和贤妃有三分相似的容貌,就能猜到这是谁家的,只不过,比起她姐姐来,还是太嫩了,明嬷嬷自认在宫中数十年,见过容貌上更胜这少女的除了容昭外几乎没有,甚至打平的也只有那么三四个,这少女美是真的很美,但眼下宫中有自家主子在,这少女的美丽却远不到能勾走皇上的地步。
难道她以为出了个自家主子,就代表皇上是个美色至上的人?
表面上,明嬷嬷还是毕恭毕敬的,“这位小姐想必是宫里待选的秀女,初来乍到,不知晓宫里的规矩,也怪管束你们的嬷嬷没跟您说清楚——在皇宫里,最忌讳窥探贵人行踪,一旦被贵人察觉,遣送出宫还算轻的,严重点便是被赐死,也是正常的,另有窥探圣人行踪更是要不得,乃欺君大罪,还请小姐多留心自己的行动,莫让嬷嬷知晓。咱们主子说了,念在小姐您对宫里规矩不熟悉且是初犯的份上,让您十日内抄写宫规五遍,也不用给咱们主子送去,直接送去让翊坤宫的贤妃娘娘掌目便可!我们主子自会派人和贤妃说明!”
言下之意,就是这少女还不够资格和自己的主子对话。
明嬷嬷的话虽然说的柔软恳切,但其中的意思不可谓不毒,少女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她一句也不敢辩驳,只能死死憋在心中,将这份羞辱咽了下去,难受得眼圈都红了,配着那份幽兰般娴静姝色,倒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反而是情敌的手下,怎么可能怜惜她?没先下手弄死她,就算人品好了!
明嬷嬷好像没看见她的委屈和忍耐,风淡云轻地道,“小姐若是记住了,奴婢告退!”
明嬷嬷扬长而去,独留少女一个站在牡丹台上,忍受着羞辱难堪,再也没有之前的神采,仿佛一朵经历了雨打风吹的花朵,残褪的颜色,简直令人惨不忍睹。
旁边有心偷听她们对话的少女们都忍不住幸灾乐祸,嗤笑一声四处散去,对于她们而言,最大的竞争对手可不是宫里的“老”人璟贵妃,璟贵妃再受宠,毕竟已经在宫里待了三年了,再美也不新鲜了,这个号称京城第一美人、在此次选秀中大放光彩的许莹,才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相信不用一天功夫,本次选秀最热门的人选,理国公府的嫡小姐许莹,就会成为所有秀女的笑柄,为所有人所排斥,不过她本来就已经被孤立了,再排斥也排斥不到哪里去。
最令她难受的,其实是被罚抄写宫规,这是赤果果地嘲笑她不守规矩啊,而且还是她心中认定的情敌对手对她的嘲笑,这叫她心里怎么过得去?
就算她再怎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在明嬷嬷这样的人精子面前,也压根就不够看,轻易就被人察觉出。
明嬷嬷离开了牡丹台,也不急着走,她朝储秀宫的掌事嬷嬷一笑,意味深长。
都是宫里的老人精,那掌事嬷嬷会意,装作不经意的模样,两人一前一后拐进了储秀宫偏殿的一个角房里。
“哎哟,姐姐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儿来这里?”那掌事嬷嬷待明嬷嬷坐下,顺手从小抽屉中抓出一把开口松子递给明嬷嬷,自己也抓起一把边嗑边调侃道。
明嬷嬷接过松子,却不立即嗑,假模假式地捶了捶腰,半真半假地道,“我算什么忙人,不过是掌个眼,稳稳那些小蹄子们的心罢了,我们若是忙得脚不沾地的,那要下面那些小蹄子干什么?”
掌事嬷嬷一笑道,“姐姐你还是那么快人快语,不过这话妹妹赞成,咱们好好的清闲日子不享,何苦抢了那些小丫头的活儿!”
明嬷嬷嗑了一颗松子,才道,“说起来,我那里是真清净,你这里嘛,能清净一刻钟就阿弥陀佛了,你想过清净日子,还有的等!”
掌事嬷嬷心中也明白明嬷嬷的来意,自从秀女们进了宫,哪个娘娘没向她打听过消息,倒是永寿宫这位沉得住气,大约是有底气吧,自觉皇上不会喜新厌旧,她这样稳得住,自己反而没有攀交情的路子了,如今那许家姑娘也是自己惹事,好好儿的,竟敢窥探那位的动静,看,惹恼她了吧?
想到这些,她定了定神,她本就想要给永寿宫卖个好,当下也不卖关子,摇摇头,直接道,“谁说不是呢,也就是姐姐你,如今可是真正既享了清福又威风八面,咱们这些老人中啊,您如今可是这个,”她举起大拇指朝明嬷嬷扬了扬,很是恭维了一番,在明嬷嬷矜持的笑容中继续道,“我跟老姐姐你说句实话,今年这群儿,不成不成,看着是比往年那群清俊,其实都还不懂事,表面上一团和气,私下里斗得乌眼鸡似的,已经伤了好几个送回去了。可怜见的,都把贵主儿当成了榜样,却不知道天底下贵主儿这般品貌的可就一个,皇上也不是先帝那样的人物儿,纵然她们卯足劲进了宫,也就是一个空守的命,还不如好好儿回去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哪,就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明嬷嬷有了这番准话,脸上总算笑开了,“谁说不是呢,都是心大闹的,就怕心大胆也大,那才没法收场!”
掌事嬷嬷笑道,“就是有心没胆,才让人好笑。”
明嬷嬷满意了,拍了拍手上散落的松子皮儿,笑道,“不管怎么说,她们如今也在妹妹的手下,若是出了甚大问题,妹妹也不好交差,这些天妹妹可要打叠起精神来,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妨来永寿宫找我,姐姐这把老骨头,能帮的一定出力!左右皇上舍不得咱们主子,咱们主子总要陪皇上忙完选秀再回北宸园的。”
掌事嬷嬷一听明嬷嬷这般说,笑容更大了,她卖人情给永寿宫,不就是求一个类似的承诺吗?在宫中混日子的,永远都不要以为自己高枕无忧,无论混得是得意还是失意,都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临出门时,明嬷嬷仿佛想起了什么,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个秋香色不起眼的荷包,顺手塞到了掌事嬷嬷的怀里,也不待她拒绝,笑了笑,转身走了。
掌事嬷嬷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掂了掂,吓了一大跳,里面可不是寻常的金银锞子或者金玉戒指,而是一对儿圆润润滴溜溜的珠子!
“好家伙,拿珍珠赏人,不愧是北宸园贵主儿!”
掌事嬷嬷啧舌,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她,她喜滋滋地将荷包揣进了怀里。
珍珠这玩意儿,身为珠宝,与其说象征着富贵,还不如说象征着佩戴者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是主子赏,她一个下人可不配拥有,她在宫中干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珠子这种赏赐呢,还一赏一对儿,那么大那么圆!
第一百五十七章 自负
许莹被容昭罚抄宫规的消息,不但没有人为之隐瞒,反而大多数人都巴不得它传出去,许多人推波助澜,一下午的时间,便传遍了后宫内外,许莹的名声,显而易见地败坏了许多,更令人无语的是,这么多人传她的是非,却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好话,可见她人缘之差。
贤妃毕竟有协理后宫的权力,向来耳目灵通,这消息第一时间传进了贤妃的耳中,贤妃打听到容昭为什么罚许莹后,简直要被气死了。
“她以为这是在家中呢,有老祖宗疼她,有她娘宠着她,就什么都敢做——”贤妃连那副温婉的模样都维持不住了,气冲冲地道,“真是个不知所谓的蠢货!”
她的贴身大宫女碧月是她从娘家带进来的,对贤妃和娘家的一本烂账心中有数,自家主子虽然是庶女,也是长女,只这个“长”字,让主子从小到大受到了嫡母的多少磋磨,后来主子姨娘不受宠了,主子的日子方才好些,当年先帝为皇上纳选伺候之人,嫡母也是看不上不受宠的太子,反而振振有词地以“自古哪有上位的太子”为由,不让亲生的二小姐参选,却把小姐的名字报了上去。
二小姐被嫡母千挑万选了嫁出去做了侯门宗妇,头几年也是分光无限,衬得自家在太子东宫做侍妾且不受宠又没有家族依靠的小姐格外可怜。
可惜苍天有眼,太子还就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位上位的太子,而自家小姐也因为自身温顺恭敬,初封即为和嫔,若非理国公府当初支持大皇子,拖了小姐的后腿,小姐的位分兴许还能更高,但无论如何,比起那难产而亡迅速被继室取代了地位的二小姐命可好多了。
至于这位嫡母老大才生出来的五小姐,叫碧月说,连当初那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二小姐一半儿也比不上,居然还敢往后宫里闯,也不怕被人生吞活剥了!
这位嫡五小姐,向来以才女标榜自己,行的却不是才女的事儿,整日里自我感觉良好,眼中就没有别人,难不成进了宫,还想让皇上哄着她?真是白长了一张聪明脸孔,还不如庶出的三小姐明理知事哪!
“主子,您说贵妃娘娘会不会因此迁怒?窥探贵人行踪,此事可大可小,想必以五小姐的性子,只怕还另有不恭之举,万一贵妃娘娘以为是主子对她不满……”
碧月现在唯有担心这个。
贤妃也顿了一顿,事到如今,她不承认也得承认自己不如容昭了,论起两人的位分宠爱,她还真没有底气去冒犯容昭。
不过,她和容昭也打过几次交道,实在不太能摸准容昭的性子,只是——“既然她说了让许莹将抄好的宫规送来我这里,就是一个告知的意思,她大约没打算迁怒,但是也希望我能约束好许莹,不要再犯到她手里。只是许莹那性子,就算贵妃不追究,她难道就不再闯祸了?本宫好好儿坐在宫里,偏还要替她收拾烂摊子,若是让她进了宫,本宫下半辈子可还有清闲的日子好过?别说清闲日子了,怕是项上人头,保不保得住还是两说!”
贤妃充满怨气地道,她说的,也确确实实是她心中担忧的,许莹实在是太不“规矩”了,这样的女人,换成先帝那样好色贪鲜的,兴许看在新鲜特别的份上,还能宠几天,换成如今这个对女色一视同仁的,只怕连一个眼神都留不住,到时候,许莹一个头脑发热做下什么蠢事,到头来可不还要连累她?
“要不,主子准备份礼物,趁贵妃在宫中,给贵妃送过去,至于五小姐那儿,主子让人盯紧了便是,且把选秀混过去,将人送回家,主子便能放松了!”
贤妃犹豫了一下,给容昭送礼物道歉?这个……
“主子啊,这颗不是犹豫的时候,您想想,宫里和您一起进来的还剩几个?那些得罪了贵妃的娘娘们都去了哪里?您想求稳,也得人家给您机会才是,更别提五小姐善于拖后腿,到时候连累到您……”
贤妃深吸一口气,是的,再犹豫下去,她就只好去和原德妃做伴儿了,她虽然不像德妃那般心狠手辣,但有个那样的妹妹,真出了事,人家也会算到她头上!
“罢了,你去准备一份礼物,给永寿宫送过去,只说我那妹子不懂事,待选秀结束,本宫亲自替她挑一门规矩的人家。但愿如你所说来得及。你再去一趟储秀宫,和掌事嬷嬷打声招呼,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乱来了,真惹恼了贵人,储秀宫上下也逃不过责罚——好歹看严点,保住她一条命。”
然而,贤妃和碧月还是商量得太迟了,许莹那种性子,若是不发生些事情才怪了,尤其人家让着她是为了她背后许家背后的分量,如今宫里秀女背影不亚于她的大有人在,许家权势却是不那么好用了,如果不是有贤妃镇着,众人早就下手整治许莹了,偏偏许莹自诩清高,自认为进宫后位分不会低,看不起这么多年才爬上四妃还被贵妃压下一头的庶姐,言语间对贤妃颇有不敬。
众人听在耳中,自然明白,贤妃和许莹感情并不好,就算贤妃原本是许家的庶女,如今人家也是堂堂正二品四妃之一,比许莹的母亲地位都高,许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嫡小姐,凭什么敢看不起皇妃?
如此一来,众人本就没什么顾忌,再加上今天许莹明显得罪了璟贵妃,她们原本那一腔因为被许莹容貌才情压制住风头而产生的恼火,嫉妒,羞愤,不屑等等阴暗情绪,都不再仅仅只在心中发酵,而是化作了实质的行动。
许莹恍惚着走回自己屋子的路上,遇到了之前讽刺她的鹅黄裙装少女,那少女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哟,我们的大才女回来啦?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想请教请教大才女,平平都是请了嬷嬷学规矩的,怎么偏偏许姐姐学得不好,还要劳动娘娘亲口发话教导你?”
许莹虽然被打击得不轻,自尊心大受损伤,可往日骄傲的性情并没有改变,又岂容她眼中的一些跳梁小丑挑衅她,当即反驳道,“你莫要欺人太甚,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也敢跳到我面前叫嚣?我的规矩好不好,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指摘的!”
此话一出,群情哗然!
这许莹是真清高还是真痴傻,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众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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