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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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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跌伤不可能落下什么病根吧,难道还能叫他患上老寒腿?
  她没了耐性,直接上去就是一副要扯他腰带的模样,道:“你,给我检查检查。”
  陆时卿往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手:“你听谁说我受伤了?”
  “是上天给我的启示。”元赐娴一本正经道,“你臊什么,我不早都看过了吗?”
  “不是……”陆时卿心跳得猛快猛快的,脑袋也转得滋遛滋遛的,突然作出难以启齿的模样道,“这个得脱光了才能看到,你真没瞧过。”
  元赐娴停了扯他腰带的动作,眨了眨眼:“‘这个’是……哪个?”
  陆时卿犹豫道:“那个……”
  他相信以她的智慧,一定能明白的。片刻后,果见她震惊道:“陆时卿,你伤‘那儿’了?”
  陆时卿暗暗咬牙,为了不叫她生疑,硬着头皮道:“对……”
  元赐娴的脸色霎时跟打翻了的砚台一样精彩。
  她抓着脑袋深思了一下。难怪他这样支支吾吾的啊,难怪连陆霜妤也不知情啊,原来是伤到了“那儿”?
  等等。她猛然抬头,盯住了陆时卿。
  那韶和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落病根是怎么一回事?
  她不可思议道:“陆时卿,你现在不会是准备告诉我,其实你不能人道了吧?”
  小剧场:
  元赐娴:天啦噜,我这是要守活寡?
  陆时卿(抱紧瑟瑟发抖的自己):观众朋友,现在暴露,可能就结不成婚了,所以宁愿掉鸟也不掉马,你们容我捂到下章完婚……


第78章 078
  元赐娴陷入了沉思。
  以陆时卿与韶和淡如水的交情,实在没道理叫她知道这种私密的事,如此说来,难道是上辈子,他不能人道的事传遍了大江南北?
  元赐娴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长安城男女老少讥笑的脸,他们一个个对陆时卿指指点点,在背后暗暗嚼他的舌根。也不知前世他那位守活寡的妻是何方人物,但不论如何,今生这个人是她。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捂住了嘴,面上神色变幻:怜悯,哀恸,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
  陆时卿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不能人……不能人道个鬼!他能,他能得很,气吞湖海势如破竹雷霆万钧地动山摇的那种能!
  他背在身后的左手奋力按住了右手,克制着想要上前去敲元赐娴板栗的冲动,尽可能平静而不动怒地讲:“那还不至于,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
  怎会不碍事,“小忍则乱大谋”啊!听韶和意思,陆时卿怕就是因为掉以轻心才落下了病根,最终断了陆家香火的。
  她神色肃穆道:“你别不当回事!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伤着了的,现在伤势如何?我……”她真诚地望着他,“我能替你做点什么吗?”
  “……”她能做的,倒是挺多的。
  陆时卿滚了滚喉结,深吸一口气,把着她的肩,将她扳过去往外推:“五天后再做,这几天规矩点,别来找我了。”
  别来找他叫他暴露了。
  
  这成婚的期日实在太赶,陆元两家五日来忙得晕头转向。陆家多在准备纳征礼及布置府邸,以便亲迎当日一切顺利。至于元家,主要着眼于三件事——怎么给元赐娴撑场子,撑场子以及撑场子。
  滇南王夫妇不在长安,插翅也赶不及亲迎,又不得违背皇命,只好将一切交由元钰代办。
  元钰一听五天后自己就要变成独居的孤家寡人,颓得往座椅上瘫了一整日才振作精神,之后就开始玩儿命似的给元赐娴添嫁妆。一夜过后,几乎把整座元府都给搬了个空,就差将小黑也一道捎上,最后还是被元赐娴给拦下了,说怕他孤零零的没人照应。
  元钰哀叹一声。有了小黑不也还是没人照应吗?
  临到了亲迎前日,元钰又照大周“铺母卺童”的婚俗,请了以一张嘴皮子驰名京城的陈家妇前往陆府铺房,显摆元家的嫁妆,免得叫妹妹嫁去后受了陆家人欺负。
  元赐娴知道以后哭笑不得。
  自打陆时卿对她上心,不但是她,连阿兄都有恃无恐,翻天覆地撒泼起来了,也不怕惹了这座大靠山生气。
  她倒觉得撑场子这种事一点必要也没。毕竟她身份品级本来就高,陆家也门户简单,宣氏这阿姑又是将儿媳当女儿看的,欺负陆时卿都不会欺负她。
  元赐娴五日以来忙着被各路人马当木偶似的摆布,又是背亲迎仪程,又是记婚俗忌讳,又是穿试婚服的。
  不过这婚服倒真一点不合身的边角都没。
  她想到这里就有些颓丧。这是陆时卿正月里就悄悄派人制起来的,其间根本没问过她一字半句,却将尺寸量裁得如此妥帖,可不都把她给掌握透了?
  她的美色,一点神秘感也没有了。
  元赐娴接连几天打仗似的脚不点地,夜里沾枕就睡沉,跟一般的待嫁小娘子全然不同,几乎没什么时辰伤春悲秋,直到亲迎当日,在家中行完祭祖礼,被一屋子的婢女服侍着穿戴好婚服,点好妆容,才头一次有了些出嫁的真实之感。
  虽说嫁给陆时卿是心之所向,但想到阿爹阿娘都没能送她亲迎,她到底后知后觉地怅然起来,觉得这赶鸭子上架的婚事实在太仓促了点。
  屋里头有好几个婢女都是被徽宁帝派来帮衬的,嘴甜会说话,见她望着铜镜愣神,忙上前宽慰,夸她妆容好看,又悄悄说她这身衣裳精致得将韶和公主的婚服也给比了下去。
  韶和的婚服是宫里人拿旧裳拼凑赶制的,虽规制比她高,却的确难免粗糙一些,是打算先将就,到了南诏以后再拿新做的替。
  而元赐娴这身婚服却着实下了苦功夫。青绿色的大袖钿钗礼衣一针一脚都相当绵密,连内里也瞧不出一点冒头的丝线,穿着相当舒适服帖。礼衣上头绣样繁复精巧,添了许多滇南独有的纹饰,偏又相较旁的婚服轻便不少,不至于累得她直不起腰背。
  她初初穿戴上时,当真惊讶于陆时卿的用心。要说有什么不满,唯独是她下边裳裙和韈履的颜色。大周规定,夫有官者,新妇的下裳和韈履须从其夫品服。陆时卿品服为绯色,元赐娴就只好穿了一身的红红绿绿。
  不过这些婢女说了,县主天生丽质,便是往身上泼墨也是惊艳的。
  元赐娴不信她们的邪,听她们说起韶和,倒是转移了点注意力,问她近来如何。婢女们说眼瞧着挺好的,倒似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意思。
  她闻言叹口气。凉薄最是帝王家,做帝王家的有情人着实太苦了,倘使真能冷情点毫无不舍,才是好事。
  元赐娴这一口气叹下去,刚起了点伤感的势头,就见拾翠和拣枝匆匆奔入屋内,说亲迎的队伍就快到了。
  她又没了东想西忖的时辰,忙交代她二人叫阿兄不要太刁难陆时卿,意思意思讨点彩钱和催妆诗就好了,千万别学旁人家玩竹杖的把戏。元钰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今天把长安城里跟元家能沾上一点亲故的都给喊上了给她撑腰,她真怕陆时卿被欺负得受不住,一生气就掉头说不娶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元赐娴重新添了一层妆容,听外边闹哄哄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松了口气,想是陆时卿好歹过关斩将地来了。
  她听见外头有傧相在替他吆喝,催她别躲了,赶紧出去,似乎好几个都是朝中的三品官员。拾翠和她悄悄咬耳朵,说陆侍郎这手笔真是厉害,这么大的官也请得动。
  元赐娴心道那有什么,他以后还要做中书令呢,这些人都是给他打下手的。
  婢女们耳听得外头傧相们嗓子都快喊哑了,才给元赐娴蒙上盖头,搀她出门。
  元赐娴迫切地想看看陆时卿有没有被打惨,刚一迈出就在人群里找他,透过朦朦胧胧的盖头一眼瞅见个人影,正负手站在当中,像是在望着她笑。
  元赐娴自己也感到奇怪,明明只能瞧见个影子,但她就是直觉他一定在笑。
  陆时卿确实没办法不笑。谁叫她连点羞怯含蓄都无,一出门就急吼吼地寻他呢。
  前头傧相们个个能说会道,嘴能当车轱辘使,见新妇千呼万唤之下终于出来,忙是天花乱坠地夸了她一顿,这边女方的亲朋好友就也嘴里抹了油似的夸回去,一来一去越说越高,最后直将俩人比作了天上的神仙眷侣。
  等他们夸够了,俩人才得以一前一后去到厅堂行坐鞍礼和奠雁礼,待一系列繁复累人的仪式结束,元钰代父叮嘱了元赐娴几句,便送她出了府,上到外头帷幔蔽身的幰车中。
  元钰明明都连着唠叨五日了,却还像没够似的,见她上了幰车,总觉有什么没说,远远又冲她背影喊了一句:“别忘了经常回家,要是陆子澍不给,就等阿兄打上门来!”
  元赐娴不知何故,一听这话就是鼻头一酸,险些啪嗒一下落下泪来,刚忍不住扒着车栏回头看阿兄,却见陆时卿已高踞马上,行起了绕车三周之礼,一面趁离她近,低低问:“他要是再拿鞭子抽我,你挡是不挡?”
  元赐娴知道他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不想她哭哭啼啼的,闻言冷哼了一声,隔着盖头道:“不挡,但我会请阿兄赐你两鞭对称的。”
  陆时卿笑了笑没说话,等绕完三周便去了前头,准备出发。
  风吹之下,幰车上悬挂的金银珠玉琳琅作响,亲迎队伍在黄昏暮色里蜿蜒着缓缓向永兴坊驶去。
  鼓乐歌声响遏行云,元赐娴端坐车内,透过盖头隐隐看见前路。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却不会再有返程了。
  从今天起,她当真把她的福与祸,完完全全交给了那个人。
  他说世上只有一个陆时卿,只够操心一个元赐娴。她信。
  
  亲迎队伍浩浩荡荡入了永兴坊,到了陆府门前,元赐娴被婢女搀扶着下了车,踏着事先铺在地上毡席一路入里,到了临时搭建的青庐。
  青庐又名百子帐,也是胡俗,俩人在里头照礼制交拜完才转而到了卧房。随后,元赐娴卸下了盖头,改执一面扇子遮面。
  这卧房便是陆时卿原先住的地方,只是几日里赶着翻新布置了一番,换了新床来。喜艳的屋子里此刻挤满了人,元赐娴和陆时卿被一众宾客簇拥着床边一左一右坐下,一旁的主事人便开始说颂祝词,接着又有人往床上撒花果。
  撒帐人为图喜庆撒得没完没了,直快将俩人淹没了才停。完了便有人提出请陆时卿做却扇诗,夸夸新妇的相貌,好叫她摘了扇子,叫大家饱饱眼福。
  对探花郎来说,做个却扇诗当然不在话下,毕竟他刚才在元府的三首催妆诗都博了满堂彩,但问题是,他不想叫大家饱眼福。
  众人满心期待地瞧着他,却只见他淡淡一笑,启唇道:“恐怕要叫诸位扫兴了,陆某已是江郎才尽,再做不出诗来。”
  元赐娴一噎,拿着扇面悄悄觑他。他怕是觉得她美到不能给人瞧吧。
  众人一阵哄闹,再三催促之下就是催不开陆时卿的金口,只好退散,一边议论他小气。
  等人走干净了,陆时卿才伸手去取元赐娴的扇子,却见她躲着不给他得手,边道:“不行,我要听却扇诗,你不夸我,我就不跟你喝合卺酒。”
  她不就是想听他夸她长得好看吗?陆时卿道:“我不用诗,拿别的法子夸你。”
  “什么法子?”
  “你把扇子拿下来。”
  元赐娴将信将疑取了扇子,还没来得及做个准备,就见陆时卿贴了过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早该想到是这种耍流氓的法子!
  元赐娴一恼,伸手掐了把他的腰,把他搡开,道:“你把我口脂都吃完了,我还怎么美!”
  陆时卿正想开口,忽听外头传来敲门声,婢女问他与新妇是否准备换衣裳了,提醒他尽快去招呼宾客。
  俩人只好暂且不闹了,飞快喝完了合卺酒,然后请人到里头来给他们易服,再照大周婚俗,各自剪下一绺头发,绾结在一块存好以作信物。
  陆时卿被催得没工夫多逗留,做完这些就急急走了。元赐娴气还没消,忿忿嘱咐他快点打发了那些人回来,然后接着算刚才的账。
  他笑着叹口气,算是应下了,临出门却顿住了脚步,突然回头叫了她一声:“元赐娴。”
  元赐娴坐在床沿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看见他淡淡眨了眨眼,叮嘱道:“坐着别动,等我回来。”
  她心道等他回来是肯定的啊,但怎么还坐着不能动了?那多累啊。
  元赐娴应个好,摆摆手催他赶紧走,一动不动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见他回来,终于怀疑起他临走那句话是故意整她的了,忍不住站起来活动筋骨,在屋里来回踱步。
  陆时卿叫下人都撤走了,所以也没人拦她这番走动。
  她一踱便踱到了外间,闲来无事,又不好命人去催陆时卿,叫他在宾客前头落了面子,便翻起他桌案上的书卷,一边把玩他的几支笔,无意一抬眼,忽见灯烛映照的墙面上,有一处形状奇怪的镂空。
  她皱皱眉头,好奇地起身去看,觉得这个形状有点眼熟,回头看了眼桌案上用以架笔的玉笔枕,不由一愣。
  这个玉笔枕,似乎刚好能被嵌进墙里的镂空。
  对机关暗道的敏锐直觉叫她突然有点兴奋。
  她这是发现陆时卿卧房里的密室了啊,也不知里头都藏了什么,如今身为女主人的她,看一看应该不算犯规吧?
  她跑到门边,透过门缝悄悄看了眼外边,见四下无人,赶紧回头把玉笔枕塞进了墙内凹槽。
  “嘎吱”一阵轻响,她的脚底缓缓移开了一扇暗门,往下望去,赫然是几级潮湿的石阶,再朝里,似乎有一条深不见头的密道。


第79章 079
  元赐娴唇瓣微张,趴在地上探着脑袋怔愣了一晌。她原道这机关或许连通了一个藏要紧物什的密室,却没想到底下竟是一条如此深的暗道。
  天子脚下打洞,她怕是嫁了只胆儿肥的老鼠吧。
  她悬出半个身子往里望,只见窄小简陋的密道里四下无物,只有临门有一个拉环,以及一侧泥石壁上挂着几盏壁灯。壁灯里的火烛被笼在罩子里,往外透出昏黄的光晕,远远瞧着有些阴森可怖。
  元赐娴打了个寒噤,爬起来掸掸衣裳,虽心底好奇这密道究竟通往何处,却默默忍下了没往里走,心道大半夜还是不乱闯乱跑了,不如一会儿试探试探陆时卿,还能瞧瞧他对她诚不诚实。
  她拿定了主意就准备将玉笔枕取下,叫一切恢复原状,手伸出去却突然一滞,停在了离墙壁一寸之遥的地方。
  等等。密道里的壁灯为何是亮着的?
  壁灯使的是短烛,不出一个时辰就会燃尽,而陆时卿两个时辰前就已出发亲迎,绝不可能是临走下过密道而忘了熄烛。那么,是谁点亮了壁灯?如此私密的卧房,如此隐蔽的暗道,谁会在这大婚之夜进到里头?
  元赐娴犹豫了一下,重新回头,踩着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去,到了最近一盏壁灯边,取下灯罩子,察看了下短烛的长度,愈发感到奇怪。
  这短烛燃了不多,看起来是两炷香前刚点着的。而两炷香前,她就孤身坐在这间卧房里,能够肯定绝没有人开启过这扇门。如此说来,便是谁通过密道另一头来了这里。
  她战栗了下,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感到危险,想要回身退出。然而当她直直地盯着密道尽处看的时候,却又改变了想法。
  不对。陆时卿是行事谨慎之人,绝不可能放这样一个隐患在身边,这个密道一定是无害的。毕竟他连她的脸都不肯给宾客瞧一瞧,又怎会容许谁拥有从外头进到这间卧房的可能。
  她站在原地重新思索了一下整件事,发觉几个疑点。
  第一,在坊内打地道是触犯律法的事,陆时卿怎会这般疏忽对待,叫墙上的机关如此轻易地暴露在外头?就算不是防备她,也该防备其他人才是。
  第二,他招呼宾客的时辰实在有点久了,即便是因宾客纠缠脱不开身,却怎会丝毫不想到她,还撤走了新房里的下人,令她孤零零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就不怕她饿坏肚子啊。
  第三,既然屋里没安排下人,就表明陆时卿并没有要拘束她的意思,那么他临走又为何要特意强调一句“坐着别动”?他明明知道她喜欢跟他唱反调的。
  元赐娴愣愣眨了眨眼,再次望向昏黄一片的密道深处。
  这些问题都能用“巧合”来勉强解释,但徐善说过:巧合太多就不叫巧合了。
  除却巧合以外,唯一一个适用于解答所有疑点的答案便是:这个密道,是陆时卿有意叫她发现的。
  元赐娴一瞬心如鼓擂,不知何故,紧张得掌心都沁出汗来。
  她在原地默然半晌,最终取下短烛攥在手里,一步步缓缓朝深处走去。
  这阴湿的密道并不是特别长,其间只拐了一次弯。元赐娴起先小心翼翼地走着,到了后来却被一种强烈而莫名的直觉引导着越走越疾,直至来到尽头,看见一个与来处一模一样的,连着根细线的拉环。
  她的眼紧紧盯住头顶斜上方的这扇暗门,伸手触碰到拉环后,犹豫着将它往下扯。
  又是“嘎吱”一声响,暗门自后往前开启,她一手举烛,一手扶着石壁踏上三级石阶,站定后慢慢抬起头来。
  入眼是一间与陆府布置相似的喜艳新房。四面一片亮堂,一名黑袍大袖,木簪束发,银色面具覆脸的男子正站在对头望着她。他手边的木施上,挂了一身绯色的圆领长袍,正是陆时卿方才易服后穿了去招呼宾客的。
  她神色僵硬,一动不动地与他对望,直到看见他缓缓抬手,捏住了面具的一角,然后将它轻轻移了开来。
  在看见他面具背后脸容的一瞬,元赐娴浑身一颤,手中短烛因此洒下一滴烛油。火烫的烛油滴在她虎口处,疼得她下意识丢掉了蜡烛,皱起眉“嘶”了一声。
  陆时卿一惊,抢步上前来夺她的手,似是想察看她的伤势。元赐娴却已回过了神,将手从他掌心用劲抽出,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仰头盯着他看。
  陆时卿便没再动,蹙着眉头,似是有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元赐娴将目光从他的脸缓缓下移,转而落在他衣襟处,然后伸手扒开他的领子,将他的外袍连同里衣一起往两侧拨。因双手发颤,她试了好几次都难以拨开,终于没了耐性,干脆咬着牙狠狠一扯。
  “刺啦”一声,他玉色的胸膛全然袒露在她眼前,靠近心脏的地方,赫然是一道狰狞的伤疤,新肉还未全然长平整,凹凹凸凸,是鲜亮的淡红色。
  陆时卿自始至终都没阻止,只是站直了身板任她动作着,直到她的指尖触碰上他的伤疤,才忍不住微微一颤。
  元赐娴拿指尖在他伤疤处来回摩挲,突然苦笑了一下。
  虽然他的宽袍大袖遮没了身形,面具掩藏了容貌乃至原本最易辨认的眼角轮廓,声音伪造得天衣无缝,身份编造得无懈可击,但她其实仍旧数度离真相很近。
  她记起当初长安荒郊,陆时卿被阿兄打了一鞭子,在手背留了道狰狞的伤疤。后来她去到陆府替他裹伤,发现他的伤势根本没好好处理,反而有了恶化的迹象。她只当他是马虎,却没想到,是他前一日曾作为“徐善”来过元府,为了不暴露而拿脂粉掩盖了痕迹,才导致伤口溃烂破脓。
  她记起当初他来元府赴宴,她成功掀了他的面具,不过只叫他露了下颌一角的容貌。她只当是自己酒后昏沉乏力,不慎撞歪,却没想到,那从头到尾都是陆时卿的算计。他早就知道她要出手,所以及时偏过了头;也早就料到她在怀疑他面具背后的脸,所以企图用这样的方法博取她的同情,好一劳永逸。
  她记起当初南下时,她在朱县令府邸接到许三娘的消息,准备赶回到长安,却被陆时卿以奇怪的理由留了下来。她只当他是对她动了情,却没想到,他的阻拦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为了避免她去找根本不在京城的“徐善”。
  除此种种外,更讽刺的是,前段日子,她曾怀疑“徐善”拥有双重身份,很可能是朝中某位官员,因此四处寻找机会查证,甚至向陆时卿打听消息,却忘了这世上所谓的“灯下黑”,而放弃了近在咫尺的怀疑对象,自发地将他排除在了外头。
  她有那么多接近真相的机会,却一次次地与它失之交臂。
  直到今天,在她和他的大婚之夜,看他以这般近乎惨烈的方式揭露了一切。
  她将手按在他心上,抬起头来瞧了眼屋里的喜烛,说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为什么呢,陆时卿?”
  既然都骗了她这么久,又为何选择这种关头残忍地告诉她真相?
  他不是没有办法继续瞒她。洞房夜不能熄烛,他不会蒙她眼睛,不给她看他伤疤吗?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知道。甚至如果陆时卿就是徐善,她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她嘴唇打着颤,出口嗓音沙哑,眼眶通红。陆时卿垂眼看着她,木了一下后把她抱进怀中。
  因为他不能再继续瞒她了。
  自打平王离京,他就打算好了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事说出来,却是一次次话到嘴边就住了口。有时是见她演技超群,从不将元家和郑濯的关系和盘托出,所以心里有点别扭。有时是看她没什么心事的样子,乐呵呵地撩拨他,所以心里有点害怕。
  他害怕说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那样的她了。
  她这么洒脱自在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一纸婚约所束缚?只要她想离开他,十纸也留不住。
  于是他就一直拖,直到五天前,他知道该是时候了。
  他一定要娶到她,把她牢牢留在身边,这是他的自私。但他却不能在有所隐瞒和保留的情况下,彻底要了她,这是他的底线。
  他的索取应该是全心坦诚的,她的交付也是。
  至于在徐宅布置了一间一模一样的新房,是因为他希望她在今夜,能够真真正正把心里的陆时卿和徐善合二为一。
  他抱着元赐娴,将她紧紧锢在怀里,然后说:“对不起。”说完以后,又低低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元赐娴被他抱得几近窒息,骨头都像快碎了,皱着眉头去挣却脱不了身,不悦道:“陆时卿,我疼。”
  陆时卿霎时松了手,她便顺势后撤一步,红着眼圈看了他一晌,见他似乎想开口问什么,抢先一步打断了道:“别问我能不能原谅你,我现在不知道,等我想通了再答你。”说完转身就要下石阶。
  陆时卿心道等她想通,他很可能就死在她心里了,一急之下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赐娴……”
  他从来没去了姓氏这样叫过她,头一次出口却竟是一股哀求的味道。
  元赐娴微微一震,顿了一顿后就想抽手,却到底比不过他的力气,反叫他连拖带拽了回去,被他反身圈在怀里。
  她心里一恼就拿手肘去捅他,狠狠往后一杵后,听他闷哼一声,便趁他松手之机急急跑下了石阶,刚准备疾步离开,却又听他在她身后咳嗽起来。
  元赐娴住了脚步回头看他,就见他一手扶着墙沿,一手捂着心口,看起来像是被她捅得旧伤复发,很痛苦的样子。
  她下意识往前一步,回想了一下刚才发力的角度,却觉不对劲。
  她刚才是往斜下使力的,怎么可能戳到他心口?
  他又在骗她!
  她恨恨一咬牙,重新转身疾步向前。
  陆时卿眼见招数不管用,赶紧追上去道:“元赐娴,你等等我。”
  元赐娴头也不回,一边疾走一边恶狠狠道:“等你做什么,等你洞房?你这么厉害,自己跟自己洞去吧!”


第80章 080
  元赐娴大概是气昏了头,说完这句,左右脚突然打着结一绊,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后边陆时卿脸色一变,伸出手正要去搀,不料她自己扶墙稳住了,只好悻悻收回,继续跟上,却不敢再紧追,走两步便小心翼翼停半步。
  一直到了密道那头的陆府,元赐娴一上去就掰机关,他才冒着被腰斩的风险一个箭步冲上。结果还是慢了一步,眼看袍角被夹在了门缝里,他扯又扯不脱,张嘴想喊她帮忙,却见她头也不回地去找人备水沐浴了,只好解了外裳,来了个金蝉脱壳。
  等他折腾完再次追上,她已经“啪”一下阖上了净房的门。
  他停在外头,听里边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到底没再进去。
  元赐娴解了衣衫,挥退了几个婢女,一脚跨入浴桶,将整张脸埋入水中,闭上眼不断回想这整整一年来与徐善的种种过往。
  如果把记忆里所有的徐善都变成陆时卿的话……
  她跟他吵架的时候,他换了个身份装模作样来劝和。
  哦,好样的!
  她见他迟迟不来提亲,着急了的时候,他换了个身份教她如何撩拨他,教她如何“投其所好”。
  哇,厉害极了!
  她安排他跟许三娘见面的时候……
  等等。
  元赐娴从浴桶中蓦然抬头,垂眼盯着水面晃动的波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初她安排陆时卿跟许三娘相会,坐在漉水河畔瞧见的一幕——河心的乌篷船激烈地晃着,漾开一圈一圈旖旎的涟漪,叫人看得面红耳赤。
  她坐在岸上挨冻的时候,他在船里头跟人做什么?
  她霎时被气笑,气血上涌之下一脚跨出浴桶,随便裹了件衣袍就冲了出去:“陆时卿……!”
  陆时卿正坐在桌案边思考人生,闻声一顿不顿站起,面向她端正站直:“在。”
  他答完,看见她衣衫凌乱,未合严实的领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一滴水珠子顺她下巴落下,淌了一路后缓缓流入一道极深的沟渠。
  他登时躁得鼻端一热,好像自己成了那滴水珠子似的。
  元赐娴却没注意这些,胸脯一起一伏地质问道:“你跟许三娘是什么关系?你从前与她有段露水情缘就罢,后来竟还当着我的面跟她……跟她七摇八晃?陆时卿,你真是脸比城墙厚!你昨天负了许如清,是不是明天就要负我?”
  她分明骂得中气十足,骂完却是眼眶一红。
  什么陆时卿只有一个,都是骗人的鬼话,她看他摇身一变就能变出俩,一个水里游一个地上跑,一个跟许如清亲热,一个跟她温存。
  陆时卿虽被骂得狗血淋头,却着实松了口气。他就怕她藏着掖着不问,暗暗执着此事,只有她骂出来,他才有解释的机会。
  他赶紧答:“跟她有露水情缘的人是我的老师徐从贤,不是我。”
  元赐娴闻言微微一愣,被他气得迟滞的脑袋这才重新开始转动。
  在徐宅看见陆时卿的一瞬,她的确以为他与徐善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毕竟有些故事并非瞎编胡造就能够圆顺,如果他只是偶尔经历过几次角色扮演,没道理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现在听他一讲,才发现这事不对劲。
  在许如清与她叙述的那段露水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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