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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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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射鸟,几次下来倒也把握了分寸,得了几条书帛,只是一样都没记号。
  元赐娴见状再次停下来观望。眼下存活在自雨亭上空的鸟多是羽翼丰满的,本不会轻易为泉水所折,何况已有同僚牺牲在前,便更不至于中了老计策。且她怀疑徽宁帝安排的记号相当少,与此这样漫无目的地打,不如找找究竟哪几条书帛才是该击落的对象。
  她思索了一下,取弹射向一只靠近水幕的鸟,却并未击中鸟身,而叫金弹子打在它颈上悬挂的绢帛。明黄的绢帛往水幕一飘,霎时被水渗透,色泽深了几分。
  她眯眼一瞅,一眼看清上边并无任何墨水字样,便转而寻找其他。
  这法子可算狡黠,看起来像在舞弊,却又着实不坏规矩,只是她接连射出几弹,都仍未能看见所谓记号。
  一炷香后,眼瞧自雨亭上空的鸟儿越来越少,只余寥寥几只,众人却都一无所获,元赐娴有点回过味来了。恐怕徽宁帝根本就没准备记号。
  但她没想通,老皇帝将如何跟细居圆说?
  等鸟儿落尽,在场之人都是面面相觑,心中不免冒出了跟元赐娴一样的疑问。老皇帝担心细居狮子大开口的心情能够理解,可这样当众戏耍人家,恐怕也说不大过去。
  正是众人担忧不解时,陆时卿突然看了元赐娴一眼,掩在袖中的手在只她能瞅见的方位朝上一指。
  元赐娴蓦然醒悟,朝他所指的亭檐迅猛射出一弹,“砰”一声大响,只见水幕之外,一只褐色的鸟闻声惊起。
  众人讶异于竟还有一只漏网的,却很快想到,这只鸟大概本就不是从笼中放出,而是徽宁帝早先悄悄安排在亭檐外侧的。而它携带的书帛上则必然画了记号。
  毕竟刚刚足有上百只鸟在亭子里飞,跑出去一只也没什么稀奇,哪怕细居心里头有想法,面上却也不可能跟圣人翻脸。如此,这场戏就圆通了。
  元赐娴在成功惊鸟后,几无停顿地射出了第二发,这回冲鸟而去。
  然而徽宁帝到底低估了细居的本事。元赐娴出手的一瞬,他亦飞快张弓,虽慢她一步,却是臂力惊人,射技神准,不偏不倚地打落了她的金弹子,紧接着朝飞窜着逃远的鸟再追一发。
  郑濯霍然抬首,抢步上前,几乎是同时,也跟着射出了一颗。
  此刻鸟已飞远,隔着一层水幕只能瞧见个模糊影子,但两颗金弹子却准确无误地追击而至,撞破水幕后竟也几乎不见势缓,齐齐打中了鸟身。
  “啪”一声响,鸟坠落在地,众人心头不由一紧,元赐娴却已预计到了结果:郑濯的目的不是求胜,而是不给细居胜,所以这一弹必然是往死里打的,不用看也晓得鸟儿肯定已经丧命。
  宫人忙跑下高亭去捡拾,片刻后将鸟尸呈上,向提着口气不能放的徽宁帝道:“回禀陛下,这鸟脖子上的书帛是有记号的,但鸟死了,两颗金弹子,一颗打在鸟胸脯,一颗打在鸟翅膀。”
  言下之意,打在鸟胸脯的那个害鸟丧了命,而打在鸟翅膀的那个则该是获得书帛的赢家。但问题是,金弹子都长得一样,而在场之人多无眼力瞧清方才究竟,便是真瞧清了,讲出来也不具备说服力,自然没法判定胜负。
  这一出则又是细居的智慧。倘使他也打在鸟胸脯,徽宁帝必然宣布俩人都输,可眼下这个情况就有些棘手了,老皇帝已经耍赖了一次,再要说这彩头谁也不给,着实有点讲不过去,便在示意元赐娴等人回座后道:“既然如此,朕就酌情给六郎与太子一人半个彩头吧。”
  老皇帝这个话倒也说得挺妙。“酌情”二字说明胜负不分,本来是没有彩头的,但他愿意施恩给一给。这是先占据上风,避免细居提出过分请求,而倘使他还是不要脸皮地提了,他也能“酌情”拒绝。
  照礼数,徽宁帝本该先问细居要什么做彩头,但许是对他打落元赐娴那一弹子的争抢之态略有不满,他便先转头笑眯眯地问了郑濯:“六郎想要什么?”
  其实徽宁帝已对郑濯今天的表现相当满意,他就是不开口,来日也会得到赏赐。郑濯审时度势之下自然选择以退为进,道:“儿没什么想要的,只是近来天气潮热,蚊虻扰人,儿听说母亲夜里总睡不安稳,阿爹若能赐些香给母亲,儿便感激不尽了。”
  徽宁帝似是对这个儿子愈加满意,不住夸他有孝心,当即吩咐宦侍马上给郑濯的母亲,也就是薛才人安排。至于所谓的“半个”彩头,自然也就不作计较了。
  等这边赏完,老皇帝才看了眼细居:“太子想要什么?”
  细居的神色略有几分为难,答道:“我想要的,恐怕无法以‘半个’为计。”
  众人心中一凛,不能半个半个算的,难不成是一座城池?
  徽宁帝挑眉道:“你先说说看。”
  细居默了默,伸手取下了小指上的玉戒:“我想向陛下求娶这枚戒指的主人。”
  元赐娴和韶和齐齐抬首。
  四下也是一片哗然,臣子们你看我来我看你,似都在疑惑所谓的主人是谁。就连徽宁帝也是贵人多忘事,一时没摸着头脑,根本不记得这枚玉戒是怎么一回事。
  陆时卿淡淡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细居已经开始解释:“早些年,我南诏曾向陛下献贡一块上好的璞玉,这枚女子式样的玉戒,大概是陛下请人打好后赐给朝中贵胄的。戒指的主人,今天就在这里。”
  徽宁帝这才隐约想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闻言继续回想戒指给谁了。梁皇后却已先记起究竟,一时脸色大变,看了女儿一眼。
  韶和脸色发白,紧攥着衣裳袖口,下一瞬就见细居望了过来,朝她笑道:“便是韶和公主。”
  元赐娴眉头一皱。她本以为,细居是误认为这戒指是她的,才会出言挑衅陆时卿。但现在看来,他早已查明戒指真正的主人,一开始就是奔着韶和而来。
  倘使细居想娶的是她,她并不多担心,徽宁帝再好面子再昏聩,也不至于因个比试如此胡来,叫她一个已有婚约的改嫁别国太子,令大周沦为天下笑柄,但现在对象换作韶和,反倒有点难办了。
  徽宁帝也是身居高位多年,风里浪里来的,哪怕心中讶异,面上也未露分毫,只作恍然大悟状,甚至没问这戒指是怎么到他手里的,默了默笑道:“如此,的确是不可以‘半个’为计了,太子不如换个彩头吧。”
  细居却也是淡然一笑:“倘使我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抵这差了的半个呢?”
  四下一片死寂,韶和自最初一下抬首后便一直垂眼不语,只是掩在袖中的微微打颤。
  梁皇后几乎是满眼哀求地看向了徽宁帝,却果不其然瞧见了他的一丝动摇,见他没再把话一口说死,而改作试探:“太子以比试的彩头求娶朕的女儿,已是不合礼数,何况韶和是朕的掌上明珠,绝不是随便一点所谓的‘诚意’就能远嫁你南诏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想听听他能拿出什么来。
  细居略一颔首:“细居明白。恳请陛下移驾紫宸殿,借一步说话。”
  徽宁帝默了默,拍拍皇后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便宣布了散席,示意细居跟他来。
  众人目送圣人离去,心中俱都暗暗猜测南诏此举用意,却不敢在皇后面前有所表露,直等贵人们次第退席,才交头接耳起来。
  元赐娴心中不安,跟阿兄打了个招呼,便跟陆时卿走了,等上了他的马车,四下无人时才急问:“南诏这是闹哪出?”
  陆时卿一时没答,低头看了眼她手指上的两道红痕,将她的手抓了过来,弯身从备在马车底下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将里头的药膏给她涂抹上去。
  这两道红痕是被弹弓给勒的。元赐娴虽在武学上算有点造诣,却到底也是细皮嫩肉,刚才一场比试,难免有点伤手。
  她低头瞧着他这番细致的动作,不免一噎,默了默道:“这点小伤不用抹药膏。”完了又叹口气,“我还是慢了点,要是不给细居机会拿到彩头就好了。”
  陆时卿等给她上完药,才抬起眼皮说:“已经很好了。这事跟你没关系。如果细居是势在必得,就算没有今天这场比试,没有那枚戒指,他一样准备好了要提这件事。如果他不是势在必得,就拿不出足够使圣人动心的条件,那么,韶和自然不会被牺牲。”
  元赐娴皱皱眉问:“你觉得是哪种?”
  陆时卿看她一眼:“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否则她何必皱眉呢。
  “细居当真能拿出叫圣人松口的条件?”
  陆时卿点点头。
  她心里头对南诏发恨,急道:“虽说细居此举跟戒指并无因果关联,但韶和当初毕竟是真心帮你……你有法子叫圣人改主意吗?”
  她早先并未跟陆时卿提过戒指来由,只是默认了以他之能,必然查得到究竟,眼下就没多作解释。
  陆时卿沉默一晌道:“我明白道义,也知道恩情,但细居愿意提出的条件,恐怕不是我一张嘴皮子就能翻篇的。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元赐娴皱了眉还想再说,却被他坚决打断:“你想让我去死谏吗?”他定定地望着她,“元赐娴,我不怕死,但如果我不惜一切代价保下韶和,要牺牲的人换成了你呢?”


第76章 076
  元赐娴回望着他,目光有一瞬的闪烁。
  陆时卿继续解释:“南诏国内政局动荡,细居一直没能将太子之位坐稳。正因如此,他才致力征伐,企图攻克滇南,达到内服臣民,外慑邻国的目的。但从你十四岁那年,他设计求娶你起到如今,明枪也好,暗箭也罢,南诏始终不曾得逞。战争非但没叫细居做稳这个储君,反倒致使他频遭臣子弹劾,百姓埋怨。所以现在,他决定改变策略,与大周化敌为友。”
  或许是南诏二皇子用以讨好大周的那块璞玉给了细居提醒,或许是元月里,陆时卿与他的那场和谈给了他启示,他发觉,眼下的确不是跟大周抗衡的最佳时机。
  “他的当务之急是借我大周之力稳定国内政局。但很显然,相较频繁发动战事的他,我们的圣人更喜欢他那个懂得献殷勤的二弟。为防有朝一日,他的二弟获得我大周支持,取他而代,他必须尽快与我朝建立足够深厚的友国关系。和亲就是其中一条路。”
  “原本这种情形下,朝廷愿意叫宗室女远赴南诏便已算恩典,绝无答应出嫁嫡公主的道理,但我们的圣人重利。如果细居能够拿出足够令他心动的交换条件,他不会选择保女儿。更何况,韶和毕竟已是二嫁。所以,她自然成了细居的首选。”
  一个十六岁下嫁侯府,守寡五年至今的嫡公主,多少掉了价。
  “但首选不成还有次选。除却嫡出的韶和,你的身份也很特殊。如果作为滇南王独女的你嫁给了细居,在他的臣民看来,他这太子掌握滇南就是迟早的事。所以,你也一样能让细居在国内树立强大的威信。他这次不向你下手,是因为有我这个阻碍在。如果现在,我为了保韶和不惜丢盔弃甲,失去圣心,甚至遭到贬谪,接下来,当细居把手伸向你的时候,谁能护得了你?”
  陆时卿这样不喜表露的人,说完这番话后,抓着元赐娴的手竟也不住地一颤,像在害怕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无奈与挣扎,元赐娴忍耐着鼻头的酸楚,将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抽出,然后反握住他。
  这样的取舍,她知道他比她更难。
  陆时卿心头一震,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沉默许久后道:“元赐娴,陆时卿只有一个,也只够操心你一个。”
  元赐娴点点头没有说话,眨眼却落下滚烫的泪来。
  
  紫宸殿里,细居正向徽宁帝抛出他的诱饵:“第一,南诏将恢复向大周的定期朝贡,并不再经由滇南王之手,而直接将贡品送入长安。”
  以往南诏上贡,多先将贡品呈给元易直,再辗转送至徽宁帝手中,实则是表明看重滇南王而轻视他。如此一改,老皇帝心里自然通透舒爽起来。
  这开门见山的一条,是先解了彼此的心结。
  细居继续道:“第二,南诏将与大周恢复断绝三年的互市商贸,并承诺单方面减免四成商税,且允许来自骠国等邻国的商人经我南诏关门流入大周境内,开放其与大周的交易。”
  徽宁帝微微一滞。
  这互市之举不单是银钱和物资的事,更叫大周不费吹灰之力打通了南诏以南的商贸乃至政交,着实是难得的机会。
  但细居却还有更出人意料的话在后头:“第三,我愿承诺,登基之日必将遣送膝下嫡长子来长安研习汉学,三年为期,不学成则不得返。”
  这话看似含蓄,实则根本是说,只要他顺利登基,就会送嫡长子来给大周做三年质子。如此便等同于给老皇帝吃了定心丸子,说明至少在细居上位的头三年,南诏不可能翻出浪来,甚至如果大周有心制约,还能在这三年中获益无数。除此外,这事本身具有的政治意义也是不可估量。
  “以上三条,一换韶和公主嫁我,二换大周在互市商贸中提供南诏稀缺的药材物资,三换陛下承诺断绝与我二弟的联系,转而支持我上位。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徽宁帝心中震动,面上却很快淡然答:“太子诚意,朕已明白,但此事关系重大,还须容朕考虑考虑。”
  细居点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若是陛下顾忌韶和公主的心意,我倒有个妙招。”
  徽宁帝略一挑眉,示意他讲。
  细居扯了扯嘴角:“听闻贵主曾倾心朝中陆侍郎,倘使陆侍郎早日完婚,贵主岂不也能彻底断了念想?”
  
  徽宁帝虽未当即宣布考虑的结果,太子细居求娶韶和公主一事却很快传遍了长安城的街头巷尾。
  翌日一早,元赐娴刚吃完早食,就听说陆霜妤登门拜访。她心里奇怪陆时卿如今还有什么拉不下脸的事得由妹妹替做,到正堂见了人,却看陆霜妤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见她来就猛然站起,毫不绕弯地正色道:“县主,您就大发慈悲,帮帮韶和公主吧!”
  似乎是因有求于人,陆霜妤满嘴都是敬称。元赐娴却是一噎,默了半晌才问:“你阿兄知道你来找我吗?”
  陆霜妤埋着头暗暗绞手指,摇摇头:“阿兄不肯帮,所以我想请县主劝劝他。”她说完,像是怕元赐娴对韶和心有芥蒂,忙解释道,“贵主从前虽然喜欢阿兄,却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我之前跟您说他们两情相悦,也是扯谎的……您就别跟她计较了好不好?”
  这丫头,大概以为陆时卿不肯帮,是因为怕元赐娴不高兴。
  元赐娴叹口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县主县主您啊您的,你叫句嫂嫂不成?”说罢拉了她在一旁坐下。
  陆霜妤撇撇嘴,把敬称去了:“我叫声‘嫂嫂’你就帮吗?”见元赐娴不答,她又打起同情牌,“嫂嫂,贵主实在太可怜了,五年前下嫁侯府不久就丧夫不说,守了三年寡,好不容易有了二嫁的机会,却被阿兄拒绝,还因此性情大变……”
  她话没说完就被元赐娴打断:“什么性情大变,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
  陆霜妤的神色有点为难。她本来不该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但眼下别无他法,只好说:“嫂嫂还记得当初在漉桥救我的事吗?那一次,贵主邀我出游,向我打听阿兄的心意,我说了实话后,她便没什么游玩的兴致了,提出回城,不料经过漉桥时发生了你瞧见的那桩意外。贵主落水后染了风寒,很久才好,我再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
  元赐娴皱皱眉:“怎么说?”
  她沉吟一晌,斟酌了下道:“贵主原先虽经历过丧夫,却似乎并未多受打击,性子不算特别活泼,却也说得上开朗。但那次以后,她内敛沉闷许多,整个人就好像……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似的,眼神不一样了,说话的语气也不一样了,瞧着特别古怪。”
  元赐娴的眉头蹙得更深,突然想起桩事:“我听说贵主落水以后,曾因太医嘱咐,常与京中贵胄打马出游,借此强身健体。这事你可清楚?”
  陆霜妤叹口气:“哪是什么太医嘱咐啊,是贵主自己想跟大家打马出游的,但你不知道,京中小娘子暗地里都不太喜欢她,觉得跟她玩不到一块,和她相处特别累,特别别扭。”
  “既然你说她性情内敛不少,又为何突然想跟大家打马出游了?”元赐娴追问。
  “因为贵主说,也许阿兄喜欢这样的。”她说罢瞅了元赐娴一眼,“我当初还不信,觉得阿兄肯定喜欢文文气气的小娘子,可现在看来,贵主还真没说错。”
  元赐娴一噎,突然起身道:“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陆霜妤也跟着起身:“你去哪里?”
  “公主府。”
  
  元赐娴到安兴坊公主府的时候,韶和正在府内佛堂上香,听闻她来,不徐不疾去到正堂,朝她淡淡一笑:“县主怎么来了。”语气毫无平仄,问也不似在问。
  元赐娴记得,昨日在自雨亭,她分明是瞧见韶和有了情绪波动的,但现在却又再不见丝毫。
  她斟酌了一路,该如何开口道出心中无法抑制的疑问,到了眼下却是心力交瘁,只觉绕不动弯子了,直言道:“贵主两年前初春在漉桥意外落水,之后可曾做过奇怪的梦?”
  韶和像是滞了一滞,摇头道:“县主觉得,我该做什么奇怪的梦?”
  元赐娴皱了皱眉头,似在分辨她这话是真是假,却见她突然笑了笑,否定了前一个答案:“或许也能算是梦吧。”
  元赐娴紧接着迟疑问:“那么在您的梦里,细居向您求亲了吗?”
  韶和笑笑,摇头。
  她一瞬如鲠在喉。正是沉默之时,忽听仆役来报,说圣旨到了。
  韶和似乎显得很平静,说句“知道了”便继续跟元赐娴说:“去年中元,我曾问县主是否相信轮回,县主当时没有答我,现在呢?”
  元赐娴默了默,抬眼将韶和当初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信轮回,也信因果。”
  韶和却笑了笑:“但你跟我不一样。你相信的因果是种因得果,是有报必偿,有感必应,而我相信的因果……是命。”她说罢转身,看样子是准备去接旨了。
  元赐娴突然无法克制地喊住了她:“贵主。”等她停步,她才踌躇道,“信命者只有认命,不信命者才能逆天改命,您为什么不再试一试?如果您不想远嫁,也许我能帮您。和亲之路必经滇南,我可以试着请阿爹……”
  “不必了。”韶和转过头来笑了笑,“县主何苦替我冒险?对我来说,不嫁给他,嫁给谁都一样。我说的‘命’,不是我必须嫁给细居,而是我终归不能嫁给他。”
  重活一世,守他两辈子,不敌她汹汹来势,一朝攻城略池。
  这就是命。
  韶和说完,一步步朝府门走去。
  晨曦照在她挽起的发上,隐隐见出一根刺眼的白。


第77章 077
  注意到那根银丝,元赐娴心中五味杂陈。
  昨日听完陆时卿所言,她本已选择了不作为,所以陆霜妤来求她的时候,她才没做正面回应。但当得知韶和上辈子不曾被细居求娶后,她实在很难自私地袖手旁观。
  今生的政局因她插手发生了种种变数,细居此行求娶,说不定就是由她间接惹来的。她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也连带改变了韶和的命运,在这种情况下,她若再一味自保,就着实太不道义了。
  只是韶和连她的计划都没听就提出了放弃,她一个巴掌也难拍响,便只有尊重她的选择。
  韶和走出三丈远,重新回了一次头,淡淡道:“经此一别,可能不会再与县主相见。陆侍郎身上的伤怕会落病根,还望县主有心,好好料理。”说完就拐出了府门。
  元赐娴在原地怔愣了一瞬,一连眨了三次眼。
  陆时卿身上有什么伤?
  她蹙眉上了回府的马车,一面思考着这个问题,一面在脑袋里一遍遍回想这一整年来,关乎韶和的种种奇怪之处。
  今早初初听完陆霜妤所言,她第一反应是,韶和或许也跟她一样梦见过上辈子的零碎之事,但经过刚才一番问答,她却否定了这个想法——韶和不是梦见了前世,而是带着记忆重活了一辈子。契机便是当初漉桥的落水事件。
  前世当日,韶和一样邀约了陆霜妤出游,只是彼时,元赐娴没做过怪梦,自然也就不曾去到漉桥救下陆霜妤。因落水之机重活一世的韶和在醒来一刻就发觉了事态与上辈子有所不同,可元赐娴救人未留名,故而她一时并不清楚,究竟是谁改变了这件事。
  直到一年后,陆霜妤找到救命恩人,韶和听说了才隐隐感到惶恐,怀疑横空插了一脚的元赐娴跟她一样重活了一世。
  她起先按兵未动,当元赐娴爱慕陆时卿的事传遍了长安后才终于忍不住。毕竟前世根本没有这一出。
  元赐娴清楚记得,韶和来元府的那日,有意叫一个眼下有痣的婢女坐在正堂上首,然后提醒她行礼行错了对象。她当时没弄明白她此举缘由,现在想来,韶和根本就是来试探她的——试探她是否认得她的脸。
  但元赐娴的梦非常零碎,且是一片漆黑,当真认不得韶和,所以表现得相当自然。包括后来,韶和领她在宫里转悠,一边出言探寻,她一样因为梦境讯息不全,一点破绽没露。
  所以,韶和又推翻了怀疑,只道或许是自己一年来的细小作为改变了今生的走向。
  实则那个时候,她对陆时卿仍是抱有些微希望的,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后来那样沉闷压抑。是随着元赐娴和陆时卿越捱越近,她才渐渐感到了无力,选择了认命。
  后来,她就不再争了。
  她不争,却因知道一些前世的事,能够在必要时示警陆时卿,并未放弃守着他。所以才有了那封提醒他南下归途小心的密信。也就是说,前世,陆时卿确实在回京路上遇了刺。但今生,或者是由于韶和的提醒,或者是由于元赐娴的参与,这件事才被避免了。
  再后来的玉戒也是一样。韶和知道元赐娴会去取玉戒,是因前世曾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这枚玉戒涉及到陆时卿的性命,信命的韶和决定不贸然作出改变,而叫一切顺从上辈子的轨迹,所以她不将它亲手交给他,而照旧等元赐娴来做这件事。
  元赐娴想通了这些,却对前世的自己愈发疑惑起来。
  她这辈子追求陆时卿是由梦起始,既然如此,前世理当不曾与他有所交集。但为何,她竟还是为他去向韶和讨了玉戒?当初的她作为郑濯的未婚妻,究竟对陆时卿是怎样的情谊?
  而韶和重活一世后为了改变命运,选择模仿她,是不是说明陆时卿上辈子就喜欢她?没有她的主动出击,这个闷葫芦到底是怎么会对她动了心?而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在她婚约在身时,还是婚约取消后?
  前世的问题想不明白,韶和口中所谓陆时卿身上的伤也叫元赐娴毫无头绪,她的脑袋着实快炸了,偏偏一回府,又见陆霜妤并未离去,似还在等她的消息。
  其实她大致明白这个小姑子的想法。陆霜妤性子单纯,不懂政事,只觉自己的阿兄像是无所不能的神,只要她这做嫂嫂的愿意帮韶和,劝她阿兄一劝,这事就能被解决。
  而她对韶和的同情,元赐娴也能理解。毕竟当初,明明是俩人一道出游,结果她被救了,韶和却落了水大病一场,虽非她过错,但她心里总归有点疙瘩。
  所以后来,眼见韶和变得如此沉默寡言,陆霜妤迫切地想撮合她和阿兄,想她开心起来。也是因此,她明明觉得元赐娴也不错,却仍屡次因她接近阿兄而闹别扭。
  元赐娴正想跟陆霜妤解释韶和和亲之事已是板上钉钉,却见她忽然上前,绞着手指道:“嫂嫂,贵主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刚才曹暗替阿兄来过一趟,告诉我这事不是你不肯帮,而是你与阿兄谁都帮不了。刚才是我太心急鲁莽,你别跟我计较……”她说完小心瞅了元赐娴一眼,可怜兮兮道,“毕竟阿兄已经生我的气了。”
  敢情这丫头留下来是因为碍于兄长威名,来与她道歉的。
  元赐娴又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当即作出长辈姿态,上去拍拍她的肩道:“他要是在你回府后骂你,你就报上我的名号。”
  陆霜妤嘴一瘪,看了眼她揽在她肩上的手道:“嫂嫂,你不要这么男子汉,你这样,我又得记起当初的伤心事了……”
  “……”
  元赐娴一噎,抽抽嘴角缩回了手,正要叫她赶紧回府,却忽见坊口远远驰来一匹快马,是曹暗再度来了,到她跟前急急勒了缰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来,道:“县主!”
  曹暗向来还算稳重,元赐娴给他这模样一吓,又记起韶和说的陆时卿的伤,心头一紧道:“陆时卿怎么了?”
  这话倒把曹暗问得一愣:“郎君没有怎么,是陆府刚刚接到圣旨——圣人说,韶和公主将在五日后随太子细居和亲南诏,为图双喜临门,叫您与郎君也在当日一起完婚。”
  元赐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扶了把一旁陆霜妤:“等等,我有点晕。”然后又抬头问曹暗,“五日后?那聘礼和嫁妆怎么办,还有婚服呢?”
  曹暗一笑:“圣人既然赐旨,便一定会替您与郎君办妥,不过其实,郎君原也悄悄准备得差不多了。”
  “……”
  
  元赐娴先前被韶和说得怪怕的,本就打算赶紧问问陆时卿身上究竟哪里有伤,也好对症下药,得了这消息就干脆和陆霜妤一道去了陆府,一路顺道先向她打探打探。
  但陆霜妤确实不知情,直言没这回事。
  陆时卿倘使受伤,她这做妹妹的与他同在一个屋檐下,实在没道理不晓得,元赐娴看她不像说谎,心里更纳闷。只是刚才韶和赶着去接圣旨,她没能多问,如今这种情况,更不好再上门扰她,便想不如还是直接问陆时卿。
  陆时卿接完圣旨就一头栽进了府中库房清点聘礼,听说她来,才从满山亮闪闪的物件里钻出来走到外头,见了她似笑非笑道:“元赐娴,再五天就成亲了,你也矜持点,还跑来做什么。”
  他倒是接受这个消息接受得挺快的,也不知在心里酝酿了多少遍,是如何的“时刻准备着”,却不料她开口就严肃地问:“陆时卿,你最近受了什么伤吗?”
  他登时一噎,却很快下意识否认:“受伤?没有。”又道,“好端端的,怎么问这个?”
  元赐娴不答,狐疑看他:“你之前膝盖的伤好了吗?”
  见他点头,她又皱了皱眉头。
  那种跌伤不可能落下什么病根吧,难道还能叫他患上老寒腿?
  她没了耐性,直接上去就是一副要扯他腰带的模样,道:“你,给我检查检查。”
  陆时卿往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手:“你听谁说我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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