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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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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卿似乎有点意外,低低“哦”了一声:“不想殿下学识竟如此渊博。那么想来,您也一定听过咱们汉人有句叫‘化干戈为玉帛’的俗语了。”
  细居朗声一笑:“太拗口,听不懂。”
  陆时卿伸手往黄金帐一引:“如此,您不妨允许陆某入内,听陆某好好给您讲解讲解。”
  细居闻言,瞥了眼他身后足有三千数众的精骑队。
  他自然明白了他的顾虑,含笑回头吩咐:“退守百丈,不得我命令不可靠近。”
  这支骑兵队是黔中充州的地方军。陆时卿为免招摇,并未带军出京,而在途经守备战力相对精锐的充州时,拿徽宁帝事前交给他的兵符调集了这支骑兵。
  早在战事兴起之初,毗邻滇南的黔中和岭南就曾派军前来支援,却因战术失当,被细居频频阻于滇南之外,直至陆时卿领了这三千人一路绕行奇袭,拦截南诏军报,才闷声不响破了他的防线。
  也正因如此,细居在听闻粮草突然被截时就知来人必是强敌,方才遭遇夜袭,也就干脆放弃了交锋,以免不必要的伤损。
  毕竟他猜到了,陆时卿的目的不在攻陷守军营,而是意欲与他和谈。因为他提前收到了一样东西。
  几天前,滇南边陲的南诏将士辗转将一枚玉戒交至营地,说是长安送来的。他一瞧便清楚了前因后果,知道送玉戒的人是在向他示好,借此提醒他自家后院的火势。
  只是他当时并未理解对方示好的缘由,直到刚刚结合了陆时卿的夜袭,方才联想到,这枚诚意十足的玉戒是在表明大周来使的友善之意,希望避免双方的交锋。
  既然人家没想打,他又何必硬捱这一仗。
  陆时卿孤身随细居入了黄金帐,以表和谈的诚心,坐下后掸了掸衣襟处的脏泥,问道:“殿下可否先借陆某一块干净的帕子?”
  细居叫人拿了块锦帕给他,认真说:“不擦也无妨,您眼下的穿戴,已比在商州驿站得体许多。”
  陆时卿一噎,记起元赐娴当初干的好事,恨恨咬了咬后槽牙,面上却睁眼说瞎话道:“哦,陆某的未婚妻确实比较顽劣,一不高兴就烧干净了我的外裳。”
  这回换细居噎了。
  虽说他当年逼婚单单只是出于政治目的,而非倾心元赐娴,却到底失败了,连带商州掳人一举也没干成,所以陆时卿这话俨然是往他伤疤上撒了足够的盐巴。
  细居突然看了眼搁在桌案上的玉戒,恍然大悟道:“原来送我这枚玉戒的,是陆侍郎的未婚妻。”
  大周受域外影响,有将玉戒作为男女定情信物的习俗。陆时卿眼皮一抬,皱了下眉头。这肤色深得在夜里瞅不见脸的,说的什么欠抽玩意儿?
  细居将玉戒往小指上套了套,似觉佩戴得宜,便不摘了,说道:“陆侍郎,请开始您的讲解。”
  陆时卿心中冷笑,没了跟他迂回来去打官腔的耐性,直言道:“陆某想说的很简单。如若殿下继续北攻,弊处有二。第一是对您而言——您将接连失去军心、民心与君心。不必我说您也清楚,您身边的将领并不全然归心于您,否则也不至教您中了我设下的圈套。”
  “而除却他们外,您国中百姓及您的父亲,一样都不十分支持您发起的这场战事。原因便是,南诏已担负不起如此消耗的持久战。”
  “您近年来与大周交锋频繁,战乱与征军分别致使您国中人口锐减,百姓无法正常耕种,与此同时,战争所需的粮草、武器、骏马却不断激增,南诏的国库因此日渐空虚。再这样下去,您这个太子恐怕是民心所背,而您的父亲也会选择更合适的人取代您上位。”
  “第二是对南诏而言——您将给吐蕃做嫁裳,最终自损。您很清楚,这一战的主力是您南诏的军队,而原本与大周交好的吐蕃之所以受您蛊惑,答应与您合作,目的便是意欲借您之手一路北攻,染指其贪图已久的河西,分大周一杯羹。”
  “但您须记得,吐蕃不单和大周毗近,更与您相邻。得到河西的吐蕃将日益繁盛,而吐蕃盛,则南诏衰。强大起来的吐蕃为了贮存足够的实力与大周抗衡,迟早要先将兵锋对准南诏。到时,大周非常乐见鹬蚌相争,以坐收渔翁之利。”
  “说完了弊处,便谈谈您此战的两点收获。第一,打击滇南王。第二,占领剑南。但这微末利益,与陆某所言弊处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且您不妨自问,您的臣民是否能够理解您为了区区一个异姓郡王与区区弹丸之地所做的莫大牺牲。”
  “最后,我想告诉您退兵的好处。您只须令吐蕃先行放弃与您缔结的盟约,就可在这场合作乃至来日与它的政交当中长久占据上风,借以争取到源源不断的利益——粮资、金银、劳工,乃至土地。哪怕您战败,也可拿这些真正能够被百姓瞧见、接受、理解的利益安抚国内上下。大周愿意给您这个取利及休养生息的机会,陆某可在今夜过后,替您跑一趟吐蕃,诱其撤军,只要您眼下答应这桩和谈。”
  “当然,如若您听了这些话,仍执意不肯退兵……”陆时卿淡淡一笑,“陆某倒是不惧做您刀下魂,但照您国内情势看,恐怕您不久就将与我在阴曹地府相见,再续孽缘了。您也说了,没见到我的时候,您总是很好。”
  他说完,瞥了眼细居小指上的玉戒:“殿下对陆某今夜这番讲解,可还算满意?”
  
  五日后,吐蕃毁约撤军,大周得以喘息反攻,逼退南诏,一路驱敌出境。至此,这场持续了短短二十日的战事便了结了。
  消息传到长安,满朝欢喜震惊。元赐娴兴奋得险些提了包袱南下去接应陆时卿,却被元易直一斧头给拦了下来。
  她便只好每天掰着手指头等他,一步都不离府,早晚各问一遍是否得了南边传来的消息,结果陆时卿也真够可以的,从头到尾一个准信没带给她,气得她等到后来失了耐性,就干脆不再问了。
  正月渐近尾末,二月就是红杏开花墙外艳的日子,他爱来不来吧。
  二月初八这日,元赐娴拉了阿兄和阿娘去往芙蓉园,踏还没全然冒出来的青,散散心,原本打算好了绝不念起陆时卿,不料逛了一圈园子,便不知不觉爬上了当初来过的那栋竹楼。
  彼时,她来这里见郑濯,到了顶上这层,却先一眼看见一身扎眼银朱色的陆时卿。
  她突然很好奇,她当日又是招呼郑濯吃荔枝,又是与郑濯共舟的,陆时卿如今若是记起这些个事,会是什么想法啊。
  她暗暗坐在小室内的长条案边,略有些窃喜地想象他的心情,一边傻笑个不停,等回过神来,原本陪她上到竹楼的阿娘和阿兄竟齐齐不见了人影。
  她这个神出大了。
  元赐娴一愣,忙起身张望,却一眼瞧见小室阁门之外,长长的走道尽头负手站了个人,似乎已经看了她很久。
  见她望来,那人扯了下嘴角,有些得意又有些倨傲地问:“元赐娴,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傻笑什么?”


第61章 061
  陆时卿站在三丈远的地方,唇角微弯,一双斜挑的凤目隐隐含笑。
  这丫头长进得不错,都学会故地重游思慕他了。南下一趟也算走得不亏。
  他心中暗暗自得,元赐娴却根本没听清他问了什么,只是出神地望着他。
  虽说战事结束一刻,她脑袋里绷紧的弦就彻底松了,但想见陆时卿的念头却在心底扎了根,非但不减,反倒日复一日生长茂盛,哪怕因气他不给音信,面上故作不在乎,假意心情很好地跑来踏青,也还是没法自欺。
  否则她怎会在被问及想去哪的时候,脱口而出说了这里?她不得不承认,她想见他的心意,已经迫切到急需重游故地来纾解。
  她是真的被他掳了。
  除夕夜,阿爹质问她,旁人都可替大周赴死,为何唯独陆时卿不能。
  她彼时没答上来,因她自己也想不通,她从小接受的教导怎会叫她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直到翌日,听见阿兄口中一句“当局者迷”才蓦然醒悟,原来那个答案是:因为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自私,所以全天下最在乎他的生死。
  日升日落与她无关,物生物灭与她无关。山川浩渺,天地阔大,可她只看见他。
  陆时卿他,从一座靠山,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个人现在就在她眼前,离她不到三丈,她想抱他。
  元赐娴眼眶一热,拔步冲出小室,奔到他跟前张臂圈住了他。
  陆时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撞得心胆俱麻,一愣之下垂眼看她,却突然听见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她说哭就哭,埋首在他颈侧,把泪流得酣畅淋漓,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襟,闷头道:“你还知道回来!”
  陆时卿慌了。
  他此番南下,诚然是为救国而去,但如果不是因为元家,他未必选择亲手来办此事。他始终觉得元赐娴这丫头看似面热,实则心硬,既然自己替她做了靠山该做的事,未必不能趁机讨点什么,譬如叫她急一急他。
  因此回程一路,哪怕他心焦如焚,马不停蹄,为能早日回到长安与她提亲,不惜天天吹风吃土,却也数次忍住了给她报信的冲动。
  但他现在后悔了。
  陆时卿张了张嘴复又阖上,再张了张嘴,再阖上。大敌当前口角生风的人竟因为一个姑娘的眼泪,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长久的沉默后,元赐娴泪都哭干了。她从最初的激越里回过神来,手臂微松,仰头瞅着他憋屈道:“陆时卿,你太无情无义了,一声不吭走人就罢了,归途不给报信也算了,现在我都哭成了这样,你连抱也不抱我一下吗?”
  陆时卿这才意识到自己脑袋梗塞了,忙伸手回抱住她。这一抱,却觉她裹在棉裳里的腰身窄了一圈,原先便是盈盈一把,如今竟都有些不堪折的味道了。
  元赐娴瞧见他这怔愣的神情,抬手抹了把泪,心中低哼一声。她脸上瘦得不明显,这下可叫他发现了吧。
  她抽噎了一下,抱怨道:“光抱就完了?这么多眼泪,你都不给擦擦?”说着,扬扬下巴,垂眼示意她脸上的泪痕。
  确实哭得一个梨花带雨,本就湿雾迷蒙的一双眼简直成了一汪池水,陆时卿终于开口,看着她道:“我没有帕子。”
  没帕子就不擦了啊,没帕子不会用手啊。他是不是又在嫌她脏了?
  元赐娴心里头正咆哮,却忽见陆时卿收拢了圈在她腰后的手臂,然后低头凑到她下巴处,亲了她一下。
  准确地说,是含了她一滴悬而不落的泪珠子。
  他接着上句道:“只能这样擦。”
  元赐娴睫毛微微一颤,却没有出言抗拒,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仰起脸一副要他伺候的模样。
  陆时卿顿了一顿,得了应允便移唇往上,继续亲吻她的泪痕,一点点缓缓推移,慢而细致,从她的颊侧到眼下,再到实则并无泪痕的鼻尖、眼睑、眉心。
  每一下都是蜻蜓点水,每一下都似情深义重。
  元赐娴在他一下复一下的吻里想到,其实她当初是被许如清误导了。自打听了她的建议,她便将投怀送抱当作拿下陆时卿的一种手段,因此主动献吻,或在被他亲的时候半推半就。
  欲要征服他的意念太过深重,以至覆盖了本该有的脸红心跳,也叫她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倘使换作一开始,哪怕她再想讨好他,也绝不可能愿意如此。
  她愿意,是因为潜意识里根本没将这样的亲密当成一种牺牲。
  在她眉心落下最后一吻后,陆时卿喉结翻滚,声色喑哑地道:“擦完了。”
  元赐娴皱皱眉头,继续闭着眼睛,催促他:“没有呢。”说完,撅了撅嘴巴示意。
  陆时卿趁她看不见,忍不住无声一笑,重新低头贴住她的鼻尖,然后轻啄了下她的唇珠。
  这样就完事了?元赐娴睁开眼来,目光哀怨。
  他之前明明不是这样亲的啊,那种上天入地的,狼奔虎啸的,排山倒海的呢?
  陆时卿瞥了眼竹楼底下,叹口气道:“等我先去剜了你阿兄的眼。”
  元赐娴心里“哗”一下巨浪滔天,挣脱了他,猛然回头趴在栏边往下望,就见元钰一手捂眼,一手朝上打手势示意他们继续,一路慢慢后撤。
  她揪起脸哀叹一声。她都忘了阿兄和阿娘也在芙蓉园了。
  元赐娴回头看看陆时卿,见他注视着自己,这下有点知羞了,抬头望了望天,理了理鬓发,然后没话找话道:“你怎么找来了芙蓉园?”
  他无奈答:“因为上门提亲,发现女方不在家。”
  “……”苍天啊,她错过了什么。
  元赐娴赶紧道:“在家在家,马上就在家了,女方现在就回家。”说完拔腿就跑。
  陆时卿心里哭笑不得,快走几步扯过她胳膊:“你阿兄阿娘可能先回去了。”言下之意,她没有马车坐了。
  “好吧。”她苦了张脸,总觉这步骤哪里怪怪的,“那我坐你的马车,跟你一起去提亲……”
  
  上到陆时卿的马车,瞧见里头的陈设,元赐娴才发现他似乎根本没回过家。也就是说,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到长安,半途就遥遥指挥陆府安排好了说亲的媒人,然后直奔胜业坊而去。
  但她估计这个嘴硬的闷葫芦大概不会主动提这些,便捱着他道:“其实你可以先回趟家,不用这么着急的,我又不会跑。”
  陆时卿心道她都把玉戒送到滇南去了,还说不跑,都插翅膀扑棱扑棱飞了好不好,面上嗤笑一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胡说吧他。滇南和长安距离多远,她再清楚不过,他这个脚程都已经急得踩了风了。
  想到这里,她有恃无恐道:“说的是下回再见就提亲,你也可以永远不来见我啊。”
  陆时卿噎住不说话了。
  永远不见?美得她。除非他死了才行。
  待到了胜业坊元府,元赐娴一下去就见府门口停了辆阔绰的马车,正有仆役从里头往下搬东西,眼瞧着一溜排的,便是一只雁,一只羔羊,再各一斛的酒黍稷稻米面。
  这是大周规定的,婚仪六礼之首,纳采一环中的定亲礼。自皇子王以下至于九品都是一样的规制。
  但元赐娴却是一愣,回头问陆时卿:“这太快了吧,我阿爹都没说同意呢,你就先赶着送纳采礼了?”
  他淡淡“哦”了一声:“我公务繁忙,一次办了。不同意就再说。”
  元赐娴斜昵他一眼,当先跨入府门,忽闻一声犬吠,抬眼一看,就见小黑蹿了出来,像是嗅到了同类,哦不,非人类的气息,一跃扑向了一名陆府来的仆役,直向他手中的大雁叼去。
  那名仆役不防这么大一只黑皮猎狗突然袭击,手一抖,惊吓间把雁高高抛起。
  活雁被缚了翅膀,飞倒是不会飞了,却是到了半空中,眼看就要摔成一滩烂泥,变成一只死雁。
  这是活活要把婚事搅黄啊。
  陆时卿牙一咬心一横,疾步上前,双手一伸。
  “噗”一声响,大雁稳稳坠入他怀中后,天空悠悠落下几根雁毛,恰好飘了缕在他头顶。
  陆时卿的脸黑了。
  元赐娴是他的魔咒,一生的魔咒。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元赐娴愣愣回头,忍了忍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与此同时脑袋里飞快闪过他当初狼狈坠湖,与芙蓉花共景的场面。
  陆时卿恨恨剜她一眼,再一低头,就见小黑不知何时拱到了他脚边,正仰头渴盼地盯着他手里的活雁。
  狗跟雁,不至于产生情愫吧……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把雁抱得更紧一些,然后听见一个声音朗朗道:“不畏狗势,不惧脏臭,很好,陆侍郎,勉强算您过了我这关,往里请吧。”
  陆时卿抬头看了眼远处笑得非常欠收拾的元钰,忍气道:“多谢元将军。”
  元钰摆摆手:“不客气,看在你这么想喊我大舅子的份上,我当然该对你多加关照。”说话间,着重强调了一下“大”字。
  陆时卿真烦这个恼人的辈分,奈何今天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朝他略一颔首,步履僵硬地绕过了小黑,将活雁交回到仆役手中。
  元赐娴正要上前帮他把头顶的鸟毛取了,却被元钰喊住:“赐娴,你可还姓元呢,给我过来。”
  她只好朝陆时卿讪讪一笑,然后随阿兄走了。
  媒人已在中堂与元易直和冯氏天花乱坠地说亲,说陆时卿是如何的一表非凡,是怎样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元赐娴照规矩不宜露脸,却又实在好奇结果,便想去听个墙角。可惜精明如爹,她那种偷摸功夫放在别处勉强好使,搁眼下就是一到后窗就被仆役架着胳膊送回房的命,便是一直等中堂人都散了,才得以询问究竟。
  拾翠第一时间来与她回报:“小娘子,成了成了,您与陆侍郎的婚事成了!”
  这场面简直跟中了状元似的。
  元赐娴问道:“阿爹阿娘怎么说的?”
  “说是答应陆侍郎先定下亲事,遣人去算算您与他的生辰八字,卜卜吉凶,但此行匆忙,暂且不论具体婚期,延后再议。”
  这卜凶吉实则是六礼中的第二环问名,原本该由陆时卿再度登门时再算,但元易直此番已在长安逗留月余,滇南又是战后初定的情形,他恐怕没那么多时辰再耽搁了,便干脆遂了陆时卿的意,两礼一道来。
  元赐娴“哦”了一声,心道肯定是吉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陆时卿呢?”
  
  陆时卿已身在元府门外。元易直跟他到了马车内,见他递来了当初那块月牙形的帝黄玉。
  刚才人多眼杂,陆时卿没机会交给他,临走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便来了。
  “虽未派上用场,还是感谢您愿意如此待陆某。”陆时卿递完玉道。
  元易直没什么表情地说:“都是为了赐娴罢了。你若真心感激,就对她,包括她的兄长和母亲守口如瓶。他们都不知道这块玉的事。”
  陆时卿垂眼一笑:“陆某明白。”
  元易直点点头下了马车。陆时卿也就识相些,不再回头跟元赐娴打招呼了,叫车夫往永兴坊去,一到陆府便吩咐曹暗拿了俩人的生辰八字,先一步去卜卦问明凶吉。
  这卜卦之事原本该交给宣氏来办,曹暗倒是不懂他何故如此心急,领命去后一直到黄昏时分方才归来,一脸凝重地将一张字条交给他。
  陆时卿一看他表情就大概知道结果了,展开字条一瞧,果见上头是个“凶”字。
  曹暗解释道:“郎君,小人也算耍了赖皮,一连给您卜了四卦,却不料卦卦皆凶,照这生辰八字瞧,澜沧县主真是克您不假。”
  陆时卿淡淡一笑,将字条搁到手边油灯,凑着火燃尽,扯过一张纸,提笔蘸墨,一笔一划:横,竖,横,竖,横,竖,横。
  片刻后,他将重新拟好的字条交给曹暗:“我和她命里没有撇点,只有横竖,拿去给元家。”


第62章 062
  他交代完,又问:“玉戒的事有结果了吗?”
  曹暗忙道:“查到了,郎君。那玉戒是由南诏上贡的一块璞玉打成,并非县主所有,而是她向韶和公主讨要来的。”
  陆时卿闻言略微一愣。
  当初在南诏军营看到那枚玉戒时,他自然猜到这是元赐娴为了他的安危着想,送给细居的,否则当夜两军交战不会如此轻易结束,他的和谈之词也不至于如此顺利出口。
  但他并不晓得一枚玉戒何以令南诏选择停战,再联想到元赐娴曾说过的,她和细居在黄昏时分的春野溪畔,那种一看就很有故事的初遇,事后便不由在脑中勾勒出了十七、八种风月版本。最终得出结论:这玉戒或许是细居交给她的信物,见戒如见人,换他无条件答应她一个请求。
  幸好事实证明,是他想象力太丰富了。
  他略一思索,理清了贡品背后的渊源,弯唇笑起来,道:“知道了,下去办吧,把一样的卦辞再拟一份,拿给老夫人也看看。”
  
  翌日,元易直收到陆府送来的卦辞时,跟冯氏眼对眼叹了口气。
  这生辰八字合与不合,自然不是一家人说了算的。昨日双方互换庚帖后,元家也已遣人算过,结果与陆时卿起先拿到的凶卦一样:男方不冲女方,但女方却是实打实地克牢了男方。
  得到凶卦的时候,夫妻俩都觉得这婚事恐怕不能成了。毕竟哪怕陆时卿再有心,陆家总还有旁的长辈在,素来笃信佛道的宣氏怎能容许这样的儿媳进门?却不料陆府送来的,明明白白是个和和美美的吉卦。
  这卜卦之事虽因天时诸由偶有细微偏差,但生辰八字是不变的死物,哪至于如此黑白颠倒?唯一的解释就是,陆时卿擅自改卦,蒙骗了宣氏。
  这下,夫妻俩便陷入了踌躇。陆时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便是表明了他不在乎命理与定数,但他们作为知情人,又怎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将女儿嫁过去?
  元易直问:“这事还没告诉赐娴吧?”
  冯氏摇摇头。那孩子昨天高兴坏了,她哪舍得打击她。
  “的确是不说为好。”元易直点点头道,“既然子澍这孩子铁了心,咱们眼下戳穿便实在是棒打鸳鸯,左右他二人尚未成婚,就照我原先的打算,暂缓婚期,先且看看再说。”
  元易直昨日之所以要求将婚期延后再议,自然不是出于所谓“匆忙”的缘由。而是如今的大周朝形势实在太复杂了,陆时卿作为圣人最宠信的臣子,却实则不动声色地操控着朝局,暗地里悄悄扶持着郑濯,这般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天不结束,元易直总归不能够彻底放心将女儿交给他。只是又实在为他诚心与付出所动,便先答应了定亲。
  冯氏问道:“你昨日并不知这卦是吉是凶,便已提出暂缓婚期,可是另有顾虑?陆家那孩子有何不妥?”
  元易直稍稍一默。
  他向来不愿与冯氏及子女谈论朝堂阴私,一怕他们知道越多便越危险,二怕他们跟着瞎操心,多虑伤身,故而一直表现得像个碧血丹心的耿直老顽固,甚至看起来有些愚忠。但其实,圣人玩弄的权术也好,朝中林立的党派也好,他都清楚。他忠诚于大周,却并非全然不懂变通。
  元易直一默之下仍旧选择了隐瞒,扯谎道:“不是不妥,只是的确太过匆忙。咱们常年不在京城,也不了解那孩子的底细,多看看是为了赐娴好。”
  他说完,在心里叹出口气。
  实则是不必再看了。陆时卿待元赐娴如何,他已瞧得相当明白。既然如此,他也绝不会亏薄了那孩子。圣人忌惮他至此,逼他不得不择明主而栖,而郑濯又确是皇室里难得心怀苍生的一个,那么,他就助陆时卿一臂之力,全力支持他所支持的。
  他想到这里,突然听见三下叩门声,一问才知,是兄妹俩来了。
  元赐娴和元钰进门后推推攘攘,似是想说什么却没法开口,都在逼迫对方先讲。最终还是妹妹狠狠掐了一把兄长的腰,硬是把他戳了上去。
  元钰一个踉跄跌上前,被推了出来,只好朝元易直和冯氏腆着脸“呵呵”一笑,道:“阿爹阿娘,我和赐娴有话想跟您二老讲。”
  这一月多来,兄妹俩几次三番想跟元易直谈谈朝局,论论元家未来的走势,看是否能将荒诞的梦境换一种能够令他接受、相信的说法,好提醒他心中有个防备,别再如此愚昧耿直,却奈何回回一开口,就被勒令不许妄论国事。
  眼看爹娘明天就要回滇南了,今后书信往来又得被圣人监视,再不讲就没了机会,俩人这才鼓起勇气,准备最后尝试一次。
  元易直瞥他一眼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元钰心道他吐了又吞还不是怕说出来挨揍,看了眼元赐娴,照事前商议好的,“迂回救家”的法子,委婉道:“阿爹,是这样的,您有所不知,早在赐娴初来长安时,朝中六皇子与九皇子都曾纷纷向她示好。但彼时圣人的态度很奇怪,似乎是不肯九皇子与赐娴过多牵扯,却有意叫六皇子娶她。”
  元易直眉梢一挑。
  元赐娴接上道:“我和阿兄起始没想明白,后来却有了答案。这是因为,圣人疼爱九皇子,而不疼爱六皇子。以咱们元家的威望,不论哪个皇子与我有所牵扯,都将遭到其余众皇子的忌惮。从情感上讲,九皇子本就体弱多病,圣人不忍他掺和到那些暗流中去。从朝局上讲,他的母亲位列四妃,外戚势大,也该杜绝与咱们元家来往过密。”
  元易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元钰笑笑拦住了他:“阿爹,您先别生气,叫赐娴把话说完。”
  元赐娴硬着头皮继续讲:“但六皇子却不一样。先太子被废后,朝中二皇子与平王各顶了半边天,圣人忧心再出第二个意图及早拉他下龙座的威胁,便想做做表面功夫,假意扶植一位儿子,以平衡这两股势力。毕竟历来,只有三角才是最稳固的。所以他选择叫六皇子来当这枚棋子,这个挡箭牌。”
  “原因很简单。一则六皇子的母家是落魄商户,势单力薄,背无靠山。二则他不慕名利,素无张扬之举,亦不得朝臣人心。”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
  “只要我与六皇子定下亲事,朝臣们,包括二皇子和平王自然会注意到他,党派也自然会有所分流。而一旦六皇子当真起了不好的心思,或者到了无法被掌控的地步,圣人也可使手段,破坏这桩婚事。”
  譬如上辈子,她相信姜家的诡计里头也有圣人的意思。否则光靠姜氏姐妹里应外合,恐怕还不至于叫郑濯中招。应该是他在转暗为明后,叫圣人感到了威胁,因此借姜家之手离间了他和元家。
  元易直皱皱眉头:“你兄妹二人绕了这么多弯子,究竟想说什么,直说吧。”
  元赐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说,阿爹您看,圣人对二皇子和平王是惧怕与忌惮,对六皇子是掌控和利用,对九皇子是保护及疼爱。这几个皇子,其实谁也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储君人选。那么,朝中还剩了谁?不就是十三皇子吗?”
  元赐娴说完松了口气。直接说她梦见十三皇子登基着实太不靠谱,眼下总算是有理有据把话给圆好了。
  元易直沉默许久道:“是我这当爹的无用,还得叫你一个女娃娃成天思虑这些。”
  她闻言宽慰道:“阿爹,我这么聪明,思虑这些不费神的!”
  “你说的,阿爹都明白了。既然你当真操心这些,阿爹也就不再瞒你了。”他说完叹了口气。他原想避免子女参与这些勾心斗角的东西,但元赐娴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俨然涉事已深,再一味瞒她,怕是反将她置于危险之中,走错了路子。
  他犹豫一晌,终于似下了决心,看了眼一直默在一旁的冯氏,而后道:“诚然,圣人或许有意叫十三皇子继位,但朝局却未必就会照这方向走,便是尊为圣人,也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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