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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簪录-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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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娘,先才莫叔看了我做的草簪子,说草饰放到京城里,一支能值三文钱,平日得空了,我想多做些拿去京城卖。”
葛氏几乎脱口而出的斥责话生生咽了下去,转而颦眉道:“我们家是饿着你还是冻着你了,巴巴儿找活,赚的钱还不够一只荤馅包子。”
“不是的,舅娘,我一日少说能扎二十支草饰,算算有六十文呢,拿到钱我便都交给舅娘攒着,以后让表哥风风光光娶媳妇。”华琬不常说话却喜欢笑,面上的欢喜意不含一丝杂质,纯粹地令人心软。
葛氏心情登时变得复杂,“你都听见了?”
“啊?我是听见香梨爹娘讨论香梨二姐的亲事才想起的。”华琬眨眼睛,“表哥将来一定能中举再金榜题名的。”
葛氏松口气,华琬是个得人疼的孩子,长的也好看,若不是家世太遭,身带晦气,她也不会介意将华琬配了仁儿。
“仁儿会稀罕你那两个钱,自个儿留着吧。”葛氏撇过脸,也不再数落她。
华琬仍旧拎着葛氏准备好的食盒去关阳县送午食。
到了晚上,李昌茂和李仲仁知晓华琬的打算,尤其是听到华琬要一人去京城时,立即反对,只耐不住华琬坚持。
李仲仁垂首略思索片刻,“妹妹,你不用赶着后日进京,大后日经馆放旬假,我陪了你一道去。”
不待华琬开口,葛氏先厉声斥道:“你不要复习功课了?有那闲工夫去京城,还不如在家歇着。”
李昌茂瞪葛氏一眼,葛氏讪讪闭嘴。
李昌茂笑道:“仁儿说的对,那日我去牵只驴车来,你兄妹二人至京城的集市上逛逛,仁儿也该添纸墨了,琬丫头有喜欢的东西也买下来。”
……
待到进京城的那日,李昌茂卯时未到便出门,很快牵一只耸着黑色长耳的毛驴回来,毛驴后头还拉了只箱斗子。
李仲仁与华琬皆瘦弱,乘在箱斗子上倒是宽松。
毛驴喂足草料,不需李仲仁使鞭子便蹬蹬蹬地朝前奔去,不过一个时辰,驴车就过了京城的南薰门。
华琬被舅舅接到云霄乡后再未回京城。
京城一如记忆中那般热闹,偶见束玉冠骑高头大马的郎君,华琬就赶忙牵驴避至一旁,李仲仁知能骑马的皆为贵胄,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
今日莫福的小买卖摆在香药铺子门外,兄妹二人到了潘楼街,很快见着了莫福叔和莫福叔说的香药铺。
未进铺子,就能闻见浓郁的香味儿,虽说华琬对香药不甚了解,但也知晓这其中含了不少名贵香料。
华琬抬头去看香药铺名字,‘仪香堂’,似乎听说过,在京城里颇有名气。
李仲仁带了华琬向莫福问好,又从褡裢里取出一小纸包的干果,“莫福叔,这是爹和娘让我带给您的。”
“哎,你爹娘实是客气了。”莫福接下干果,朝华琬道:“琬丫头,草簪子编好带来了?”
“带了的,我编了足足有三十支。”
华琬要取簪子与莫福相看,莫福摆了摆手,“带了便好,叔知晓你的手艺,只随我去铺子里寻掌柜便是。”
安掌柜正在二楼为贵客试香,铺子里的伙计替莫福三人传话后,又过了一刻钟掌柜才下来。
莫福向掌柜躬身道好,掌柜朝莫福点点头,目光落在华琬身上,面容是难得清丽,可惜衣衫破旧。安掌柜不疾不徐地说道:“拿来我瞧瞧。”
掌柜对草饰其实并无甚兴趣,不过是前日莫福吹捧得厉害,他随口答应一见罢了。
在掌柜看来,予客人添头压根就没有那般重要,他原先是用寻常香药丸做添头的,后来发现这并不讨喜。香药铺的客人多是贵家女娘,贵客们皆有自己的喜好,旁的、尤其是廉价的香药压根不放在眼里,常常是送了,客人还不屑带走,后来他改为送小泥人,反而有不少年轻娘子觉得有趣新鲜。
华琬打开褡裢,掌柜捡起几只草簪子在手心拨弄,瞧着是有些意思,大部分样式比同条街上首饰铺的还要新颖些,三文钱一支很便宜了,只不知道那些贵人是否会嫌弃这种草编的玩意儿,毕竟草编比泥塑还要不值钱。
掌柜正皱眉琢磨,先才在楼上试香的贵客徐徐下楼。
华琬悄悄瞅了眼,那贵妇身着蜜合色对襟妆花缎褙子,下配鹅黄色十六幅裙,高髻上戴一支嵌海蓝宝石的累丝大牡丹金簪,金牡丹因着贵妇下木梯的动作轻轻颤动,晃得人眼花缭乱,身后还跟了两名着花襦的小婢子。
掌柜眨眼间换上一副面孔,一脸堆笑地走向贵妇人,“魏夫人怎就要走了,我才让伙计备了新鲜的蜜梨饮子,正要给您送去呢。”
“不必麻烦了,府里还有事,我出来许久功夫,也该回去了。”贵妇人执锦帕摁了摁额角,先才试了好一会香,身子不免发热。
“是是,如今魏夫人掌了中馈,府内大事小事都离不开您,自是极忙的,只不知今次的香药,魏夫人可还满意。”掌柜言语格外恭敬。
京城里魏姓贵人不多,华琬猜到其身份,悄无声息地收回目光,手臂微微晃了晃,一直捧着褡裢的手有点儿酸了。
贵妇人音调略挑,笑两声,“安掌柜铺子里的香药自是极好的,你照例送上好的降真香、安息香、檀香各三匣到我府上。”
“好勒,魏夫人尽管放心,一准在申时前送到您府上。”
贵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谁不知过了申时送东西到府上便领不到钱,需等第二日了,那般说话倒显得多殷勤似的。
贵妇人行至华琬身旁时,抬手掩住鼻端,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那些个草簪子。
第5章辛苦
贵妇人自然看不上草饰,吸引她目光的是草簪、步摇别致的样式。前儿她同安平侯夫人至凝光院翻看过今夏首饰的图册,大部分是陈年旧款,好不容易瞧中一件又贵气又新颖的,却早被宫中嫔妃定下,她哪里还敢要。
贵妇人用锦帕裹手指,拈一支草簪子仔细看了看,心下琢磨了,既然凝光院的首饰挑不出中意的,她何不拿了这草簪当模子,令潘楼街首饰铺的匠师替她打制一二,如此今夏她戴的首饰便是京城独一无二的。
心下思定,贵妇人朝掌柜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香药铺子生意那般好,竟然还去抢首饰铺营生,只不知你这草簪子要卖什么价钱。”
安掌柜陪着笑道:“京城里有凝光院,潘楼街上首饰铺子又三家,谁还不长心眼去开首饰铺子,魏夫人是在故意笑话我呢,这草饰里若有夫人能瞧上眼的,尽管拿了去,一文钱不敢收。”
“呵,那我就不客气了。”贵妇人笑着抖了抖锦帕。
华琬在旁也不吭声,只挪一挪步子,将褡裢托到贵妇人眼皮子低下。
“小娘倒是伶俐。”
贵妇人夸了华琬一句,眯眼挑出三支草簪两支步摇,令跟在她身后的婢子收好。
安掌柜送走贵妇人后回过头继续招呼华琬三人。
有了先才那一出,安掌柜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道:“小娘草饰编的好,一支三文钱我收了。”
掌柜眼尖,看到褡裢里有一支顶上扎鸳鸯戏水莲的草簪,伸手指着道:“此簪繁复,想来要费更多功夫,我便算五文钱与你。”
掌柜点了簪子的数目,取了整一百文交给华琬,“我铺子客人多,三十支草饰怕是一两日便送没了,往后多编些,过两日再送来,但数量涨了,质量绝不能变差。”
“谢谢掌柜,掌柜尽管放心,草饰若不好,掌柜可以不收或退还与我。”华琬喜滋滋地接过一百文,她能为凑齐表哥的聘礼出一份力了,想来舅娘也会欢喜,不会老骂舅舅和她。
掌柜难得地同莫福说笑两句,还开口询问其在铺子外的生意。
三人出了香药铺,华琬欲取十文钱给莫福,莫福可不敢没脸没皮地拿小女孩好不容易挣到的辛苦钱,叮嘱华琬千万记得多送草饰过来,再就同兄妹告别了。
华琬陪李仲仁去买练字的生宣,还帮李仲仁挑到一支中管青竹兼毫,“表哥,这支兼毫收拢时尖如锥,散开时毫平如刷,提笔复原又极快,正好用来练字。”
华琬打小在笔墨斋长大,会懂文房四宝,她握住兼毫时心里便有了数,几十文钱能买到此品相,可不容易。
李仲仁相信华琬,付了钱李仲仁带华琬乘驴车出京城回云霄乡,一路上李仲仁几次开口想聊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却又归于沉默。
临过南薰门,华琬下驴车买了三支糖人,她、表哥、香梨各一支。
递糖人与李仲仁时,华琬扭头望着李仲仁,“哥哥先才要说什么?”
华琬双眸如漆点墨,眸光十分清亮,深潭似的,仔细瞧了,很容易被吸引深陷了去。
李仲仁未同华琬对视,视线落在华琬白细的手上。
华琬松松地握拳,恰好将手心和手指肚上的红色血痕遮住。
“妹妹,别再做草饰来城里卖了,你的手都磨破了。”李仲仁说话时面上火烧火燎的,觉得很羞愧。
刚过午时日头大,华琬只道表哥被晒的慌。
华琬对手上的伤不以为然,“不打紧的,过段时日长出茧子就不会再被磨破了,真要追究还是我平日做活太少的缘故,其实家里真正辛苦的是舅娘,地里要忙,屋里还得照顾我们,我又帮不上忙。”
李仲仁缓缓地呼了口气,“妹妹,我打算考太学,若能考上,往后不用再交束脩,太学里有食宿,我每月还能领到一千文钱,到时家里没了负担,你和娘都不用辛苦了。”
那太学是仅次于国子监的,若在太学里成绩好了,可以免去解试,但也正因为如此,考太学极其不易,而且太学除了入学难外,进去后管束还极严,单说功课一项,一旦未跟上,就会被太学清退。
华琬的父亲曾在太学里学过两年。
华琬激动道:“哥哥功课好,一定能考上太学的。”
“嗯,我会努力的。”李仲仁转头望向远方,官道蜿蜒向前,渐渐与天空湛蓝的颜色融成一线。
回到云霄乡已经申时中刻,华琬远远看见舅舅李昌茂站在乡道口上遥遥张望。
李昌茂扬手朝他们乘的驴车招了招。
李昌茂接过二人手中的褡裢,又牵过驴车,“以为你两孩子见京城热闹,会贪玩在京城多留一会,不想回来的这般早。”
“我们不小了,也不是第一次去京城,怎会稀罕那些。”李仲仁撇撇嘴。
“臭小子,膀子结实,敢顶撞爹了,走,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昌茂一拍李仲仁的脑袋,华琬跟在后头捂住嘴笑。
进到屋子,华琬将买糖人后剩下的九十文钱交给葛氏,葛氏愣了愣,瞥眼见李昌茂和李仲仁在朝她摆手,冷哼一声,直接拿过华琬手中的钱。
华琬揉揉鼻尖,心情大好,夕食多吃了一只笋包子。
夜里华琬铺好新摘的通草和茅草,再将明日要送给香梨的糖人用油纸包了靠在窗槛上,外头隐隐约约传来李昌茂和葛氏说话的声音,只是听不清,华琬未多想,抖了抖草芯毯子,钻了进去。
“你怎么能拿琬丫头赚的辛苦钱,明天就还给她。”李昌茂在外屋来回踱了两圈,生气地坐在小马扎上。
葛氏没好气地瞪李昌茂一眼,“死鬼,你以为我真贪那丫头的钱,漫说才九十文了,便是九十两银,不该我的我也不会拿。”
李昌茂脸色稍好了点,他妻子平日声音虽粗,但确实不是爱贪他人便宜的性子,只疑问道:“那你为何接下。”
“不接下怎么办,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娘,拿那许多钱在身上有甚用,不若我替她收起攒上,当她以后的嫁妆钱,如此她住在这心安,往后也有依靠。”葛氏因为丈夫的不信任,气鼓鼓的,不肯拿正眼瞧李昌茂。
“原来是这样。”李昌茂松口气,发现妻子真生气了,连忙开口哄:“好好,是我错了,给娘子赔不是可好。”
“走开。”葛氏扭过身,没好气地说道:“前儿张婶给了些香膏子,我去拿给琬丫头,省的她小小年纪捻草芯子将手捻得比我还粗。”
第6章不讲理
无需去京城的日子,华琬仍旧至关阳县经馆为李仲仁送午食,只是等待的时间不再于窗下候着,而是背一只小篓沿路摘折花草来编,以期能至香药铺子多换几文钱。
因为隔三差五华琬要去一趟京城,故李仲仁不能次次陪同,莫家的香梨倒是眼馋,觉得跟去京城不但有热闹瞧,还能顺道看她爹,可惜莫婶不同意,认为华琬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就不容易,没得将她家给害了。
李家则见识都华琬性子倔强的一面,便是无人陪同,她也要扮作小郎君,独自赶驴子送草饰至香药铺。
来来回回几趟,很快一月过去,葛氏点了点华琬编草饰挣的钱,竟然有五百文之多,如此算来,待到华琬及笄之年,还真能凭自己本事赚到嫁妆钱。
华琬每次从京城回来,还不忘与葛氏些稀罕小玩意,比如香药铺子掌管送的一两颗香药丸子或者香片,前次还带回来用漂亮小瓷瓶盛的蔷薇水,葛氏新鲜和喜欢了好一阵。
葛氏知晓华琬比同龄的小娘懂事,也不再是拖油瓶,平素对华琬大呼小喝的次数少了许多。
这日华琬又要去京城送草饰,起了大早,那李仲仁也还未去学堂。
因华琬不能替他送午食,故他多拎了个包裹,好在天气渐热,不用担心饼子太凉。
华琬一边听窗外头芦花鸡觅食发出的咯咯声,一边将乌溜溜的发丝梳起,如郎君般在脑袋上拧个髻,再用方巾仔细扎上。身上穿的是李仲仁退下来不用的赭色短衫,细腰系上麻绳,乍一看是比李仲仁还要清俊的玉面小郎。
华琬到了院子,见李仲仁还在,诧异道:“表哥,你这会儿去经馆怕是要迟到了。”
乡县的经馆不若太学那般严格,但去迟了还是会被夫子用戒尺打手心的,抽出一条条红痕,华琬想了都觉得很疼。
“爹说了,让我与你一道乘驴车至关阳县附近的官道,故纵是再迟一刻钟去,也不会迟到。”
说完李仲仁将一油纸包递给华琬,“娘替你准备的炊饼,不过午时你应该还在京城,去吃热的馎饦汤,人会更舒服些。”
“嗯,好的!”华琬弯着眉眼答应下,将油纸包仔细收好。
李仲仁无奈地耸肩,华琬答应的干脆,可压根未将他的提议听进去。
葛氏听见二人声音,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你们还不快走,闲唠嗑什么,对了,琬丫头,这两日莫福回乡备土货,你去京城没人照应,自己注意一点,不要瞎跑。”
“舅娘放心。”华琬娴熟地跃上驴车,还随手接过李仲仁的书篓。
……
华琬至香药铺子几趟后,与仪香堂的伙计相熟了。
这会进到铺子,正要打招呼,却见伙计双眉紧拧,伏在柜面上抓耳挠腮的,其身旁站了位年纪与她一般大的小郎。
小郎身着葱黄色罗纱圆领长袍,整个人圆滚滚胖乎乎的,手上还抓块蜜糖酥往嘴里塞,脸颊上两块肿肿的肥肉,随嘴巴的嚼动一颤一颤。
华琬见伙计未注意到她,正犹豫是否要上前说话,那小郎已两口吃完蜜糖酥,空着的肥爪子重重地招呼在伙计背上,伙计吃痛的‘哎哟’一声。
小郎还不罢休,再招呼一爪子,含糊不清地凶着,“你不是会收钱么,怎这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快算,否则我将你轰出去。”
华琬快走上前,瞪着小郎不悦道:“好好说话便是,你怎么能打人呢。”说罢看向伙计,“全申哥,你没事吧。”
伙计抬起头,“华小娘,你来了。”伙计欲站起身,可碍于身边小郎,愣是一动不敢动。
小郎被华琬瞪一眼,脸颊上横肉一抖,心里腾起一股火,再见华琬装扮穷苦,没有一点顾忌,“我管教自家下人,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的。”
小郎声音粗,可在说理上华琬半点不肯示弱,脊背挺得更直了。
伙计满脸无奈,生怕华琬惹急了小郎要吃亏,赶忙劝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一点不疼,华小娘是送簪子来的吧,我这就去点数。”
“不许去,”小郎大声喝道:“你没将这题算出来,哪都不许去。”
“可,可少爷,小的是真不会啊。”
小郎冷哼一声,一点儿不肯通融。
原来小胖子是安掌柜的儿子。
华琬上前一步,凑到柜面上瞧了瞧,一张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道算术题。
‘将军点兵,三人一组余两人,五人一组余三人,七人一组余两人,问有多少兵士。’
小胖子在逼迫伙计解算术题,华琬对算术虽懂得不多,可这题目她偏偏就知晓答案,原先她爹准备科举念术算时,她曾跟在旁看过,爹顺便教了她一些有趣的算术。
“我知道,答案是二十三人。”华琬得意地背着双手。
伙计一脸迷茫地看华琬,小胖子更是不屑,“你懂什么,别是胡乱说一通来讨奖的。”
华琬算术不行,真要她头头是道地说出个所以然来确实不成。
华琬歪着脑袋想了想,打开褡裢,取出二十三支草簪子,用最简单的法子,将题中的三种情形摆了出来,以此证明她是对的。
“少爷,答案真是对的。”伙计松口气,开心地说道。
“哼。”小胖子非但未因华琬算出答案而高兴,心中火气更甚,瞥见华琬摆放在柜上的草簪,为解气,重重地抓一把狠狠掷在地上。
华琬惊呼一声,忙弯腰去捡,小胖子腕粗劲大,草簪被他捏在手心里时就变形了。
华琬又心疼又生气,满脸通红,指着小胖愤愤道:“你怎么能扔我的簪子呢。”
“哼,这些不值钱的玩意我爱怎么扔就怎么扔,我还要放一把火烧着玩呢。”
伙计在旁急了,慌慌张张地替华琬收簪子,他家少爷的脾气他是懂得的,他真担心少爷会真将草饰用火烧了。
安掌柜进铺子时正巧看见小胖子去抢华琬的褡裢,厉声喝止,“琚儿,住手!”
第7章凝光院
小胖子名唤安琚,见安掌柜过来,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跑到安掌柜身旁,指着华琬,恶人先告状,“爹,她骂我。”
“胡说,我先才在外头都听见了,分明是人家小姑娘替你解了算术题,你非但未感激反而恼羞成怒,实是不该,还不快向她人道歉。”安掌柜在贵人面前不得不低头,但平日里的是非曲直分得极清,这会教训顽劣的儿子,也一本正经,只是嘴上严厉,眼里却透着掩盖不住的宠溺。
“我不要!”安琚一下甩开安掌柜放在他肩上的手,仍气哼哼地瞪着华琬。
安掌柜无奈摇头,安琚是他独子,被宠坏了,往日在书院里便极闹腾,夫子都恨不能将他赶出书院,这几日夫子家中有事,放了书院学生五日假,可愁了他这当爹的。
“华娘子,此事是犬子的不对,这几支簪子仍旧算我的。”安掌柜对华琬颇为客气,毕竟华琬的草饰受不少客人喜欢,那些贵妇会挑了样式新颖的去令首饰铺子照样制金簪,而京城里的殷实小户,则要颜色鲜亮且有活眼的草饰,可以插了时下开得正好的大牡丹在簪子上,再或者缀上流苏,皆是好的。
华琬咬咬牙没吭声,簪子是安琚弄坏,理该铺子担损失,只她也心疼自己的辛苦。
安掌柜拿了一小粒银锞子给华琬,“华小娘,可否先做几支样式别致的,不需多,五六支便可,后日送过来,我二十文一支收了。”
原来安平侯府陈夫人瞧见广远伯府魏夫人新打的簪子,问了知晓是从仪香堂拿到的样式。
昨日陈夫人至铺子买了几匣名贵香药后,直接开口讨要草簪,无奈草饰已所剩无几,陈夫人一样未挑中,很是失望,安掌柜让陈夫人过三日再来,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到时候一定有许多稀罕样式的与她第一个挑,安平侯夫人才满意离开。
本想着今日华琬送新簪子过来,他能向安平侯夫人交差了,不料他的宝贝儿子却给他添麻烦。
华琬揉揉眼睛点点头,“嗯,安掌柜,我后日再送草饰过来。”
华琬走出仪香堂,安掌柜又训斥了安琚两句,为让安琚长记性,安掌柜罚他用过午食后不许吃点心。
被剥夺了吃食的安琚心下对华琬怨怒更甚,嘟嘴瞪着华琬离去的背影好一会,琢磨如何报仇出气。
……
华琬牵着黑驴,本该直接回云霄乡,可叫那仪香堂的小胖子闹得心里堵,干脆牵了黑驴沿街巷慢慢散着。
潘楼街瓦肆勾栏里热闹的唱曲说艺未引起华琬的兴趣,华琬只在路过赁马行时,用五文钱换了些供小黑驴吃的嚼料。
华琬不知不觉走到保康门大街,距保康门大街失火已经过去大半年。
春日化雪,京兆府命人将废墟尽数清理,原先铺子的东家们皆自京兆府领到一笔银钱,而华琬的爹只是一名租客,官府只出了华琬父母的安葬费。
华琬被舅舅接走时,除了一身破旧襦衫及爹娘于火中拼死护住的一幅墨宝,再无它物。
华琬默默站在原先笔墨斋的位置。
她知晓舅舅、舅娘完全可以不理睬她这拖油瓶,任她自生自灭的,如今照顾她,是因舅舅、舅娘良善顾念亲情,所以平素她咬咬牙便是一个不擅说话却爱笑的小娘,安安静静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今日或许是瞧见安掌柜对安琚的疼爱,令她心底又涌起对爹娘的思念……
“让开!让开!没看到这正干活吗。”
东家雇的建屋子匠人扛了木头过来,正巧被华琬挡了路,一声粗喝将华琬从思绪中惊醒。
那露着粗壮胳膊的匠人不满地瞪着华琬,干粗活辛苦,脾气自然大,纵是华琬让开了,嘴上仍旧骂骂咧咧,“搞半天傻子一个,傻子还能牵驴,再挡老子路,驴都给你卖了,得了银钱换酒给老子浇火!”
华琬被吓的脑子有点儿晕乎,再被粗声粗气吼上一串,脸都白了,还以为粗汉真要抢她驴,赶忙拽紧驴缰绳,撒丫子跑远了。
跑的方向不对,最后华琬只得绕两条街再出城。
过矾楼街时华琬看见挂着金牌匾的凝光院,羡慕地多看两眼,默默捏紧手里咬了一口的炊饼,还是尽快出城回乡吧。
……
华琬刚路过的凝光院里有一座石亭,石亭内正坐着凝光院制艺坊半年前新来的坊主。
罗坊主一手捏着张绘制了七嵌孔六瓣云朵边攒丝金簪图案的玉版宣,一手搭在亭内的石桌上,贴梅花形金箔片的指甲一下一下地敲击石桌面。
四柱亭台挡不住辰时中刻斜斜的日头,罗坊主被阳光晒得焦躁,眉心愈拧愈紧。
站在一旁梳双丫髻的婢子小心说道:“坊主,茶水凉了,婢子替您换一盏新茶。”
“不必。”罗坊主理了理绣缠枝纹的缎面宽袖,起身道:“回坊。”
罗坊主烦恼的并非玉版宣上的金簪,虽然此流云金凤簪工艺复杂,且定簪之人身份金贵,但她打算亲制了,凭她炉火纯青的技艺,区区流云金凤簪不在话下。
罗坊主发愁的是凝光院的境况。
她是少府监以六院之一凝光院制艺坊坊主之位相邀,自青州郡请至京城的。
她入院后知晓,凝光院下除了制艺坊,还有铸造和琢石二坊。三坊以制艺坊为首,其余二坊皆听令制艺坊的指示行事。
凝光院里的匠师,除了少许同她一样,由少府监从各地珠宝首饰铺选录而来,更多的是来自朝廷钦办的工学堂。
少府监之所以三顾茅庐地请她,是因为凝光院的匠师们愈发不尽如人意,技艺不凡的没几个,堪用的也越来越少。
凝光院里配得上金匠师这一称号的,怕是不出五人了。
第8章是块好料
罗坊主思及烂摊子,无奈地摇摇头,可接都接下,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思绪间罗坊主踏入坊内,婢子紧跟在后头,见罗坊主向右拐了去,不禁诧异道:“坊主,您不去上界坊么?”
罗坊主走在通往下界坊的穿廊上,微阖眼,“上界坊无甚可看。”
制艺坊内分上下界,顾名思义,上界坊内匠师的技艺该胜过下界坊。
可罗坊主到制艺坊后很快发现,上界坊的匠师胜过他人的并非技艺,而是现于人前或藏于身后、错综复杂的血缘、姻亲、裙带关系。
至于下界坊,许是原本期待便不高的缘故,罗坊主反倒不至于太失望。
这制艺坊的匠师们需常与宫内妃子及皇亲贵胄府里的内眷接触,故制艺坊匠师皆为女娘。
工事房内的匠师大多数伏案捻弄金饰,少数匆忙进出,穿梭在桌案间,取用自己所需的材料。
前头的匠师见到罗坊主,端端行礼,而罗坊主一旦在谁的桌案旁停下,那匠师必要恭敬地告知罗坊主她在做的事情。
“回坊主,锦盒里是英国公夫人定下的十支金裹头银脚簪。”
“嗯。”罗坊主微微颌首,走了两步又停下,身边的匠师约莫十五六岁,显然才至凝光院不久,同罗坊主说话时结结巴巴很紧张,“回,回坊主,这是仪福公主要的金并头荔枝簪和金镶玛瑙耳铛。”
罗坊主拈起簪子瞥了眼,下界坊里果然还有几个人才,这金并头荔枝簪虽常见,可要錾成得费不少工夫,遂难得地夸道:“金并头荔枝栩栩如生,你的錾刻技艺不错。”
被夸的匠师心怦怦跳,欢喜的几乎晕了去,浑身干劲十足。
罗坊主刚将并头簪放回桌案的红锻上,听见工事房北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抬眼望去,见四五名年轻匠师凑在一块儿,不知讨论什么。
罗坊主快走至那些人跟前,正在谈笑的几名匠师猛地看见罗坊主,笑意一时僵住,面上现出尴尬和惶恐,生怕坊主以为她们在偷懒,并且罚她们。
“你们事都做完了吗?”罗坊主颇为严厉,余光瞥见一名匠师将某样小物什往身后藏,更加不满,伸手道:“拿来!”
那匠师战战兢兢地摊开手,因长期握錾器刻刀,故拇指、食指会比其余手指粗厚。
罗坊主抿了抿嘴唇,目光转向匠师手中的草编双蝶赶花坠宝葫芦步摇上。
“嗯?”罗坊主目光微亮,不起眼的野草竟能编成这般精致的花样。
“你编的?”凝光院缺少有天赋且勤恳的匠师,故罗坊主惜才,接过草编步摇,左右仔细端详,再开口说话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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