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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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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要给国家,州府只余三成,若是你拿走了两成,等于州府就剩一成,只怕难以为继啊!”
    听着徐刺史用近乎商量的语气讨价还价,凤竹心里有点难受。
    可现实由不得她作主,她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
    沈南吕似乎以为难徐刺史为乐,他自然不会有半分退让:“徐使君应当比我清楚,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按照沈家借出的东西来算本利,便是这两成税赋,使君也得连着还三年,才能还清呢!”
    刺史三年一任,他说三年,这就是想将徐澈在任期间都牢牢捏在手心。
    如此一来,即便是刺史,也不过傀儡一个。
    徐刺史脸上果然露出难堪的神色,他不由看向在座的其他人,似乎想让他们出来打个圆场或者说句话,可惜被他看到的众人,要么低下头,要么纷纷移开视线,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也是,在邵州,谁敢违逆沈南吕呢?
    沈南吕看着徐刺史的表情变幻与挣扎,心头暗自得意,举起酒杯兀自喝了一口,心想刺史府的酒味道居然还不错,回头要问问是从哪个饭庄买来的,自己也去进一批。
    过了好一会儿,徐刺史终于出声了:“……就依沈郎君所言罢。”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似乎经过了剧烈的心理挣扎。
    沈南吕忍不住嘴角上扬:“徐使君真是通达明理之人,有您这样的父母官在,邵州城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繁华了!”
    好处到手,他不吝于给对方一顶高帽子带。
    徐刺史苦笑了一下:“如今州府属官小吏之俸禄仅发了七成,丹县嵩县两县百姓正等着米粮下锅,药材治病,还请沈郎君赶紧向城中粮商打声招呼,好让我派人向其购粮赈灾!”
    “自然,自然,药草和粮食都是现成的,只要使君一声令下,明日我保证准备齐整!”沈南吕看向其他人:“想必其他各家也是如此。”
    林家黄家的人也附和沈南吕的话,纷纷应是。
    沈南吕在邵州城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在这里当刺史,似乎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前任一样,和沈家狼狈为奸一起贪污坑钱;要么跟沈南吕唱反调,然后被灰溜溜地赶走。
    在两人达成初步协议之后,场面立时比之前活络了许多,凤竹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徐刺史的表现,发现他依旧谈笑风生,看上去似乎没什么不适。
    她心里有些难过,因为她觉得像徐澈这种人,更适合当个游山玩水,谈诗论道的名士,而非在污浊的官场里染上一身腥。
    不单凤竹觉得徐澈辛苦,徐澈自己也觉得辛苦。
    为了等待即将到来的时机,他不得不跟这些平日里自己最讨厌的人打成一片。
    在跟沈南吕亲自接触之前,徐澈没少私底下派人调查,对沈南吕在邵州城做的事情,他说不定比沈南吕本人还清楚。
    有一次沈南吕看中了一个女人,这女人生得很美貌,可已经嫁了人,还有个七岁的女儿,沈南吕便让人去向这女子的丈夫要人,对方自然不答应,沈南吕并没有因此罢休,他也不玩强抢民女那一套,而是设计让这女人的丈夫在童生试中屡考不中,使其灰心丧气,又指使对方的朋友将其带到赌馆赌钱,使其欠下巨资,让男人将妻女卖掉来抵债,那母女二人,最终还是落入沈南吕的手中。
    不过故事并非以沈南吕霸占那女子为妾而告终,他玩弄了那女子几回,厌烦之后,便当着那女子的面,亵玩其女,女子大受刺激,当场崩溃,又被失去了兴趣的沈南吕随手卖入风尘,至于那个被亵玩的小女孩,后来也不了了之,无人知其下落了。
    这样一个恶行累累的人,如果不是为了配合顾香生的计划,徐澈是绝对不可能在这里跟他说话的。
    只是顾香生那边,到底顺不顺利呢?
    他手中无意识地转着酒杯,一时没注意旁人到底说了什么,直到有人道:“徐使君以为如何?”
    徐澈才回过神,朝对方笑了一下,又怕露了形迹,只好随意胡诌了个借口:“离京日久,心头有些思念,一时忘情了。”
    对方明显是不信的,暧昧一笑:“徐使君莫不是在思念哪个美人儿不成?”
    说话的是林家一个子弟,旁人见沈南吕对徐澈不甚尊敬,自然也有样学样。
    沈南吕哈哈一笑:“你倒是说对了,徐使君的确看上了一个美人,不想那美人居然挺有骨气,还敢婉拒了徐使君想纳为妾室的提议,如今使君正发愁着要如何将人弄到手呢?”
    那林家子弟很不可思议,估计是觉得徐澈外表身份都不逊色,居然还有女人不买账。
    徐澈心头反感之极,面上还得配合他们的调笑,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用强无甚趣味,还是要心甘情愿才好。”
    “其实,用强也别具一番滋味,与驯服一头野兽,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话说完,便引来好几个人心照不宣的嘿嘿直笑。
    除了周枕玉和凤竹,在场宾客都是男人,面对一个弱势的刺史,谈论这种话题更不必忌惮失礼。
    众人谈兴正高,外头忽然匆匆走入一人,步伐飞快,衣袍扬起的风几乎令厅中的烛火都晃了一晃。
    所有人都朝他望去。
    那是一张很陌生的面孔。
    沈南吕跟徐澈打的交道还不多,一时也无法肯定他身边是不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只听见对方朝徐澈拱手,掷地有声:“使君,都办妥了!”
    办妥了?
    办妥什么?
    听见这句话,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沈南吕心下暗觉不妥,皱眉便想说话。
    然而徐澈的动作比他更快,下一刻,对方直接就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扔。
    沈南吕忽然想起那天庆生宴上,自己想撮合焦氏嫁给徐澈为妾,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也是这样举起酒杯往地上一扔,碎片还溅伤了他,这绝对不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徐澈现在的动作怕是用上了十成力道,比焦氏还要显得更猛烈。
    掷杯为号!
    沈南吕读书不多,但这个典故他还是听过的,脑海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炸起,他腾地站起来,差点让倚靠在他臂膀上的爱妾一头栽倒在地上。
    然而已经太晚了!
    就在沈南吕刚刚起身的那一瞬间,他就被来自身后的巨大压力扑倒,整个上半身被按在桌案上动弹不得!
    随之而来的是脖子上冰冷的触感,以及凤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沈南吕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就算当初前任刺史惹了众怒,刺史府差点被围起来的时候,沈南吕也一早就得到风声,跑回京城去避风头了,转眼拍拍屁股又回来了,毫发无伤。
    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发出怒吼:“徐澈!竖子敢尔!”
    他左右两条胳膊被狠狠扯了起来,人旋即被五花大绑,捆成一只粽子。
    徐澈!
    徐澈!!!
    区区一个宗室子弟,还是去过魏国当质子,在南平根本说不上话的宗室子弟,对方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对他?!
    身边传来惊呼声和怒骂声,那些埋伏已久的人手不知何处忽然窜出来,把厅中所有人都包了饺子,连同凤竹在内,这些人似乎并不顾及凤竹的性别,同样也来了个五花大绑。
    哦不,还是有一个例外的。
    是周枕玉。
    只有周枕玉毫发无伤。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南吕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一方面他不认为徐澈有这么大的胆子,另一方面事实又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承认。
    徐澈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变得很冷,与之前的软弱、赔笑,甚至低声下气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沈南吕,你勾结前邵州刺史,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凌虐良善,肆意妄为,更兼私制私藏天子冠服,包藏祸心,恶逆已极,你可知罪?”
    沈南吕抬起头,对上徐澈冰冷的视线,呸了一声:“你他娘别乱给我栽罪名!什么私制天子冠服,我不认!”
    徐澈冷冷道:“沈家刚刚被搜出一套天子冠服,如果不是你藏的,难不成还是你那些小妾藏的?”
    沈南吕睁大了双眼,饶是他再不敢置信,这下也肯定了,自己由头到尾都被这个看似无害的徐澈给算计了!
    他先假意服软,借宴会之名将自己引过来,然后拖延时间,转头却让人去抄沈家!
    “徐澈你这厮好大的狗胆,竟敢抄沈家,还往我头上泼脏水,不要命了吗!有本事你就把我杀了,看你到时候怎么跟我姑母交代!”沈南吕仰着脖子大声叫嚣,一点也不把自己目前的处境当回事。
    因为他坚信徐澈完全是疯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南平虽然是个小国,可在南平境内,自然是由把持朝政的沈太后说了算,徐澈就算抓了他又如何,沈太后一纸申饬下来,难不成他还要抗旨不遵?
    徐澈挑眉:“太后她老人家公正严明,从不徇私,我相信若她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也定然不会姑息的。带下去!”
    他扬起手,沈南吕等人随即被押了下去。
    在骂骂咧咧的余声中,外头走入一个人。
    徐澈长吁了口气:“你回来了。”
    顾香生含笑:“我本来以为你会下不了手,如今看来,使君手段堪称雷厉风行了!”
    徐澈摇摇头:“既然已经开始,就不能反悔。”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周枕玉不如他们轻松,面对沈家,她始终有股压力在,并不觉得对方会这么轻易垮台,更何况背后还有沈太后这座大靠山。
    徐澈看向顾香生。
    周枕玉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会担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顾香生道:“接下来,使君会向朝廷呈禀沈南吕的罪状,单是私制天子冠服一项,便足以令他翻不了身了。”
    周枕玉蹙眉,什么罪名没关系,问题是朝廷肯定不会相信啊,到时候追究下来,徐澈还不是要倒霉?
    顾香生似乎看出她的心思,解释道:“太后肯定会追究,但现在天子无兵,她不可能派人来讨伐徐使君,其它各州早已对沈家不满,充其量也只会看好戏,而不可能听凭太后驱遣,所以太后只能以天子敕旨的形式对徐使君加以训斥,并要求他立即放人。”
    周枕玉她经商的手段还不错,但对于朝廷官场上那些勾心斗角,就明显认识不足了:“那到时候我们再放人?”
    “非也,放了人,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顾香生笑道,“太后得知此事需要时间,天子的旨意到邵州也要一段时间,使君还要上疏为自己申辩,可到时候,沈家早就被抄干净了,我们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太后迫于民心,最后也只能无可奈何,不了了之。”
    周枕玉:“民心?”
    顾香生点点头:“邵州民风质朴剽悍,如徐使君这样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百姓自然也会由衷爱戴,民心可用。”
    周枕玉觉得跟顾香生说话,对方总是会冒出一个又一个的谜题,让自己需要不停地去动脑猜测。
    徐澈刚到邵州不足一月,邵州城的百姓未必都还知道刺史换了人,哪里又会有什么民心可言?
    大家对沈家倒是咬牙切齿,说不定徐澈今晚抄了沈家,大家会因此额手称庆,对新刺史刮目相看,从而死心塌地地爱戴追随?
    这也不无可能。
    就在她绞尽脑汁苦苦思索的时候,徐、顾二人却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
    周枕玉虽然未能猜出全部真相,但她很快就会知晓了。
    八月十三日,就在沈、林、黄三家刚刚被查抄的隔日,徐澈宣布开仓放粮,其中一半用于赈济邵州府因旱情而三餐不继的灾民,另外一半运至丹县、嵩县两地,用于更进一步的赈灾。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药材也同时运往这两个地方,同行的还有周家的大夫,为了此行顺利无碍,周枕玉亲自随行,有她在,顾香生可以放下大半的心,着手做其它事情。
    因着这次旱情,不少农田至今无法耕种,眼看初冬将至,若没有徐澈及时宣布开仓放粮,到了冬天,饿死冻死的人很可能会是成千上万。
    对比前任刺史不顾百姓死活的行径,徐澈刚刚上任不过一个多月,就做出了足以让许多人感恩戴德的举动。
    然而如果事情仅止于此,邵州百姓顶多也只是对徐澈心怀感激,而不可能为了他去反抗朝廷。
    八月廿五,朝廷的旨意终于抵达邵州,奉旨的官员盛气凌人将徐澈申饬一通,末了传达太后懿旨,将徐澈当场免职,着他随自己回京听候发落,至于邵州刺史,朝廷也已经另外派了人过来暂代。
    徐澈罢官的消息随即传了出去,市井传言徐澈将被押回京城问斩,目前被关在州狱的沈南吕也将东山再起,已经发放出去的粮食和药草又要重新收回来,更有甚者,据说沈南吕在狱中扬言,那些用了他沈家钱粮药材的人,等他出去之后,通通都要加倍索取代价。
    传闻愈演愈烈,邵州百姓奔走相告,人人惊惶。
    ……
    “四娘,四娘!”
    周枕玉从外头匆匆进来,神情紧张:“听说徐使君今日就要被押送回京了?”
    顾香生虽未将自己的真名相告,却和周枕玉说过自己排行第四,于是周枕玉理所当然地以“四娘”相称。
    这段时间为了帮徐澈,也为了周家的振兴,周枕玉没少带着药铺的大夫伙计,跟在官府的队伍后面往各县跑,一来二去,人也黑了不少。
    “你来啦,坐。这是芡实饮,京城很流行的,尝尝?”顾香生似乎料到她要来,旁边多摆了一碗没喝过的。
    “你,你倒是淡定!”周枕玉顿足苦笑:“如今外头都闹得很不像话了,你知不知道?”
    顾香生摇摇头:“我方才去飞云校场了,刚刚回来,没看见有什么大事发生。”
    那天箭术打赌之后,原本还有三场,但于蒙不知怎的,居然没有坚持比下去,还当场认输。
    愿赌服输,两人的赌约自然要履行。
    顾香生对于蒙没有兴趣,她感兴趣的是于蒙手下那支府兵。
    想帮徐澈收拢势力,首先就要先将那支府兵收归己用,但于蒙不是吃素的,他不可能白白拱手相送,所以顾香生才提出赌约,先诱他入坑。
    不过就算在箭术上胜过于蒙一筹,充其量就是打消他的气焰,让他和他手底下的兵员对顾香生服气,还不足以让他们效忠徐澈,为徐澈所驱使。
    所以顾香生只字不提此事,这段时间有空就往飞云校场跑,为的就是先潜移默化,插手参与府兵的训练,等时机成熟了,再摘果子也不迟。
    现在,这个时机终于到来了。
    周枕玉听见她轻描淡写的话,叹气道:“那想必是你没经过刺史府那条路,眼下正被堵得水泄不通呢!”
    顾香生:“怎么了?”
    周枕玉:“百姓们将刺史府围起来,说是不让钦差将徐使君带走!”
    顾香生:“钦差肯定恼怒得很了?”
    周枕玉:“不错,钦差带来的人,正与邵州百姓对峙,还要抓带头闹事的,我进不去,只好来找你了,四娘,赶紧想想法子罢,徐使君不能回京,这事也不能闹大!”
    顾香生摇摇头:“那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将沈南吕放出来吗?”
    “不行!”周枕玉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沈南吕一旦出来,周家肯定是他要反攻倒算的目标之一。
    顾香生:“你还记得我半月前与你说的话吗?”
    周枕玉一愣:“什么?”
    顾香生:“民心可用。”
    话刚落音,碧霄从外头跑进来:“娘子,外头出事了,百姓们冲进州狱,将沈南吕拖出来活活打死了!”
    “什么!”周枕玉大吃一惊。
    她似乎想起什么,蓦地回头看顾香生,却见对方面色波澜不惊,仿佛早有预料。
    这就是她说的民心可用?
    周枕玉忽然有点明白了。

  ☆、第93章

虽然有点明白,但周枕玉还是觉得:这事闹大了。
    当然,沈南吕的死是大快人心的,如果周枕玉不是周家当家,说不定她现在也要冲出去,跟邵州百姓一道施以拳脚,看沈南吕如何求饶惨死。
    但现在,不管是周家利益,还是私人感情,周枕玉现在都牢牢站在徐澈和顾香生他们一边,这不能不让她为两人担心。
    沈南吕死了,沈太后能罢休吗?
    除非你准备造反,否则你能视沈太后的懿旨为无物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发现自己完全摸不清顾香生和徐澈他们的思路。
    沈南吕死了,固然可以解决很多麻烦,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
    而且百姓闹事是那么好平息的么,弄不好便会反噬其身。
    顾香生果然也站了起来:“我们出去看看。”
    周枕玉:“去州狱?”
    顾香生:“不,去州府。”
    见周枕玉不太明白,她便解释道:“杀了沈南吕之后,有一部分人会担心后怕,有些人则会觉得意犹未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去找钦差算账,不管如何打算,他们都会往州府而去,徐使君出面的时机到了。”
    周枕玉被她的话唬了一跳,那些人还要杀钦差?
    钦差一死,事情更加没法收拾了吧?
    但顾香生似乎无意解释再多了,二人出了门,也无须乘坐马车,若是遇上人流反而堵塞浪费时间,从这里去州府,走上一段路便到了。
    越靠近州府,人果然越来越多,群情汹涌,都在议论沈南吕和徐澈要走的事情,众人手持棍棒火把,有人担心,有人愤慨,有人幸灾乐祸,人性百态,不一而足。
    说白了,这些百姓固然有为徐澈出头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因为徐澈一走,他们现在的所有供给就会断掉,继任者不太可能继续开仓放粮,更不可能拨款赈济,就连州府属官吏员,他们的俸禄也可能没法再如期发放,如果新调来的刺史和前任刺史一副德行,到时候受苦受难的,也只会是邵州百姓。
    几乎所有人的切身利益都受到损害,他们自然而然就站在徐澈这边。
    然而这场混乱应该如何收拾?
    民心固然可用,但要是疏导不及时,民情就会像泛滥的洪水一样,冲垮堤坝。
    虽有柴旷护持,她们打扮也低调,但这一小段路,周枕玉也走得有点心惊胆战。
    让她佩服的是走在前面的顾香生,对方的步伐始终很稳,不快也不慢,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她。
    有了这样的参照,不知不觉,周枕玉的心情也跟着稍稍安定下来,加快脚步,跟在后面。
    ……
    她们到得早,刺史府门口的人还不多,为了不引人注目,顾周二人走的是后门。
    过来迎接的是徐厚,他看见顾香生的同时,几乎是松了口气:“您总算是来了,朝廷派来的那位大臣真在里头与使君僵持着呢!”
    顾香生与他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他还想让使君回京?”
    “是,他还说,这些事情都因使君而起,只要使君到外头一说,那些百姓自然就会散了,若不然,还要加一条煽动百姓抵制朝廷法令,图谋不轨的罪名,依小人看,此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徐厚自然心向徐澈,忿忿不平道。
    顾香生与周枕玉进去的时候,厅中果然传来争执声。
    但仔细一听,其实高声吵嚷的只有那名从京城派来的御史,相形之下,徐澈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
    他们俩的出现惊动了里面的人,穿着南平御史官袍的中年男人转头看见她们:皱眉喝斥:“何人?胆敢未经通报擅闯此地!”
    “邵州百姓就在外面,冼御史难道听不见动静么?”顾香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如是道。
    冼御史脸色一变。
    顾香生:“我来的路上,瞧见他们手中拿着棍棒刀具,气势汹汹,此事只怕难以善了。”
    冼御史也顾不得追究顾香生她们的身份来历了,忙对徐澈道:“此事是你惹出来的,理应由你善了!你还不快快出去,让那些刁民束手就擒!”
    徐澈失笑:“我又非观音大士,如何就能三言两语说得旁人束手就擒?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沈家惹出来的,如今沈南吕虽死,但邵州百姓久受欺压,积怨已深,沈南吕的死,充其量只是引子,将他们的怒火引出来,我都要被押送回京了,又何德何能,让他们听我的话?”
    提到沈南吕的死,冼御史的脸色就又白了一分,这桩消息刚刚传来,当时他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仿佛预见了自己回京之后的前程黑暗,更恨不得即刻就将眼前的罪魁祸首押回去让沈太后发泄怒火。
    顾香生接上徐澈的话:“我看冼御史还是别急着为自己的仕途打算,徐使君虽才在邵州不过一月有余,可他所施行的德政,却比前几任的刺史还要得人心,若非如此,邵州百姓焉肯为他出头?你强要定徐使君的罪名,押他回京,就是和邵州百姓作对,民心可畏,照他们看来,反正沈南吕死了,他们也得罪了沈太后,再杀一个御史,肯定也算不了什么,是不是?”
    冼御史被他们一唱一和,说得脸色发白,脚下一软,差点就站不住,连忙扶住旁边的矮几。
    “不好了!不好了!”刺史府的人从外头跑进来,“徐使君,不好了,外头聚集了许多百姓,都说不让御史把您押回京呢!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徐澈沉声问道。
    “还说……”仆从看了冼御史一眼:“还说沈南吕是他们打死的,与徐使君无关,若是朝廷钦差坚持要将您押走,就索性将钦差也打死了事!”
    “胡闹!”徐澈斥道。
    冼御史吓得连先前的气势也没了,只差没牙齿打颤。
    因为一墙之隔,外头那些叫嚷怒骂声都传了进来,其中不乏“狗官”“沈南吕死得好”之类的声音,冼御史听得清清楚楚,这可不是刺史府的人瞎编,而是真真切切的威胁。
    那些刁民,那些刁民……他们连沈南吕也敢杀,是真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徐使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冼御史终于稍稍收敛一些,不像之前那样气焰嚣张了,而是带着商量的语气。
    见徐澈沉吟不语,他又连忙补充:“若真让那些刁民冲进来,届时就算我不押你回京,也自然有别人奉命过来,除非你想造反,否则就没法对朝廷那边交代,我也是奉命办事,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顾香生道:“现在民情激昂,徐使君单独出面只怕没什么效果,还得冼御史一道去才好。”
    冼御史:“我去作甚?我就不用去了罢!”
    顾香生淡淡一笑:“百姓又不是傻子,徐使君说一切都解决了,他们就真会相信?”
    徐澈对冼御史道:“不错,为今之计,只有你与我一起出现,别人才会相信。”
    此时外头的声浪又一度高了起来,冼御史原本还面露迟疑,闻言赶紧问:“那我要说什么?”
    徐澈失笑:“要说什么,自然由冼御史自己说了算,难不成我让你说什么,你就会说什么吗?此事事关冼御史自己的安危,我相信你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的。”
    话虽如此,冼御史却不大愿意出去,直到又有两三个仆人进来通报情况,说那些刺史府的守门士兵要坚持不去了,那些百姓快要冲进来的时候,对方才答应下来。
    “徐使君,待会儿你可要保证我的安全啊!”出去的路上,他忍不住再三提醒道。
    “放心罢,别人要伤你,也有我挡在前面。”徐澈有点无语,这都第几遍保证了?
    顾香生跟在后面,也对这位冼御史的贪生怕死有了新的认识,若沈太后所把持的朝廷都是这种人物,那么别说外敌入侵,哪怕是南平内斗,诸侯围攻天子,又如何保证这些人能够维持节操风骨,保护天子安危?
    只怕是不行的。
    约莫是刺史府的人先在外头说过了,等徐澈等人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外头的百姓倏地静默了片刻,又纷纷爆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徐使君!”
    “使君,您可总算是出来了!”
    “使君,您没事罢!”
    说起来,邵州百姓对这位徐使君并不熟悉,很多人甚至是头一回见。
    但一来徐澈的模样举止都很能令人生起好感,说白了,就是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坏人的那种长相,令邵州百姓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二来徐澈做的那些事情,邵州城的百姓是得利最大的,众人有目共睹,感同身受,再跟徐澈的前任一对比,越发衬托出徐澈的可贵。
    然而这样一个好官,却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又要被罢免,众人怎么可能不着急?
    现在死了沈南吕,热血过后,大家冷静下来,未免也有一点后怕,过来留住徐澈,其实也是想让徐澈为他们出头,若没了徐澈在头上顶着,朝廷若想追究,今天闹事的人还指不定要如何倒霉。
    所以若能把徐使君留下,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过说到底,若徐澈是个贪官奸吏,众人也犯不着闹出这些事来,这些问候里,还是关切的居多。
    徐澈微微一笑,抬手往下压了压,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人群嗡嗡一阵,很快又逐渐平息下来。
    “多谢各位的关心,我很好。今年旱情之严重,始料未及,虽则我到任不久,然而救灾如救火,身为父母官,赈济灾民,安抚百姓,本是分内之职,沈氏鱼肉乡里,欺压良善,更非法度所能容,我处置他也好,救灾也好,不过皆是秉持良心职责,并无任何值得夸耀之处,百姓受灾,官员责无旁贷,你们受苦了!”
    底下有人想说什么,又听见他续道:“因沈氏之事,朝廷想追究罪过,我也无话可说,但我万万没想到,诸位会冒着危险,为我出头,徐某心中感激,却无以为报,只能请诸位受我一礼!”
    说罢,徐澈跪坐下来,像对天地君亲师那样,双手交握,高至头顶,复又俯身,深深一拜。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动作惊呆了。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耳熟能详的圣人教诲,不知有多少人将其背得滚瓜烂熟,可自古以来,何曾见过几个当官的,真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即便有那么几个好官,又何曾见过会给百姓下拜的官?
    在场的韶州百姓,他们之所以闹事,打死沈南吕,其动机并不单纯,当然有为徐澈抱不平的,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受损的缘故,然而此时此刻,看见徐澈这样的举动,几乎所有人的眼眶都热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涌起这样的念头:能够换来使君如此的对待,自己这么做是值得的。
    原先的彷徨和恐惧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和激动,面对徐澈的大礼,许多人不知所措,也有人抢上前要扶起他,还有人也慌忙跟着跪下来行礼。
    “使君这是作甚!”
    “使君快快请起!”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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