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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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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二郎本名叫席水,正好跟席大郎一山一水,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太直白,听起来不雅。
顾香生啼笑皆非,对他道:“你和你兄长的名字暗合山水之意,若是改了你的,你兄长的岂非形单影只?要改,也得两人一起改才行。”
席二郎登时焉了,以席大郎的性子,决计是不肯改名字的。
顾香生安慰道:“依我看,上善若水,大俗即大雅,席水这名字也挺好的,不必改了。”
“先生,先生,那我呢!”陈福将小脑袋也凑过来。“福字太俗气了,我那些表兄说,一听就是个下人的名字,您能不能给我也改改?”
顾香生笑道:“你的倒可以改一改,只是须得征求你爹娘同意方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第二天小家伙还真兴冲冲地跑过来,说他已经问过家里,父母也同意让先生赐个好名。
幸好顾香生也早有准备,便道:“音不必改,改一字即可,就叫弗,陈弗,如何?”
小孩眨巴眼睛:“哪个弗?”
顾香生在石板上写了个“弗”字,然后告诉他:“弗者,上古也通福意,正好跟你原先的字同义,再者它还有几重意思,一是违逆,二是不要,三是怫郁,这些都是世人熟知的含义,所以很多人不明其意,以为这个字不好,但实际上弗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凡弛弓,则以两弓相背而缚之,以正枉戾,所谓矫也。弗则同矫,矫正错处,令人回归正道。我给你取这个名,也正是因为弗字含义甚多,有好有坏,正如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总有高氵朝低谷,逆流顺水,由此让你铭记于心,做个豁达通透之人。”
小孩儿似懂非懂,但他不懂,自有人懂,陈福的母亲通晓诗书,听到他转述了顾香生的话,便叹道:“这位焦先生定非寻常女子,你须得好好敬重侍奉才是。”
陈家是女子当家,陈福的娘既然同意了,他爹自然没什么异议,陈福就此改名陈弗,成为顾香生的第二个入室弟子。
第一个,自然是那席二郎席水了。
此时席二郎十二岁,陈弗六岁,两人相差一倍年龄,往日也玩不到一块,但因为同在顾香生名下学习,自然而然亲近起来,席二郎见陈弗聪明伶俐,学习进度很快,眼看就要赶上自己了,他大了人家六岁,若是连功课也不如,未免说不过去,心中自然卯足了劲,两人你追我赶,学习热情竟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席二郎对《史记》念念不忘,隔三差五总会提起,顾香生原先担心揠苗助长,后来经不住席二郎的再三请求,顾香生默写了《史记》中的关于卫青的卫将军骠骑列传,给席二郎和陈弗二人讲了一遍,又让他们俩背诵下来。
原先席二郎总念着《史记》,是觉得里头肯定记载着许多厉害东西,如今一听,更是如痴如醉,不仅将整篇背了下来,还翻来覆去纠结其中的细节。
顾香生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年纪,会喜欢卫青,一般是因为卫青出身寒微最后却身居高位,还是个常胜将军,驰骋沙场,堪称人生赢家的经历。
但没想到,席二郎感兴趣的却是其它一些地方,譬如说:“先生,你说史书为尊者讳,尤其是像卫将军这样的人物,那么在太史公写史记的时候,为什么会知道卫青是母亲与人通奸生出来的呢?按理说卫将军娶了平阳公主,他的外甥又是太子,这种不好的事情不是不应该被记录下来的么?”
顾香生和他说,《史记》成书的那一年,正好是发生巫蛊之祸的那一年,卫青的太子外甥被废,整个卫家被连根拔起,卫青幸而是已经在那之前就死了,所以幸免于被追究,也许因为这个原因,卫家的家世并没有被美化,再者司马迁此人也比较有个性,越是不让写的东西,他就越是要写,正是有了这一部《史记》,自那之后才开启了纪传体的史书模式。
此时席二郎已经从她口中,大致了解了记史的几种方式,闻言便着迷道:“数百年的历史,从一个国家的建立到灭亡,某个人的一辈子,全都凝聚在手里了。”
顾香生:“对,这正是史书的可贵之处,也是史官的存在意义,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避免重蹈覆辙。”
然而历史却往往总在不断重复,权臣篡位,外戚当权,宦官把持朝政,史书明明放在眼前,告诉每个帝王要知人善用,要礼贤下士,要兼听则明,但依旧有昏君一个接一个地出,这却是史官所无能为力的。
不过这些话对于一个刚刚读书不久的十二岁少年来说有些深奥了,所以顾香生将后半段话都吞了进去。
她说的那些,席二郎听懂了,他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对,我就觉得,能在里面看见好多人,好多事,比阿翁讲过的任何一个故事都要精彩,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记录这种故事的人,那才是厉害呢!”
顾香生笑道:“那你现在开始努力也还不晚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有了事情做,生活也变得不枯燥。
顾香生白天忙着教一群小屁孩,有空的时候还要单独给席二郎和陈弗二人开小灶,晚上躺在床上,偶尔还要在脑子里备备课,想想明天给他们讲什么,有时候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并没有特意去遗忘,然而能够想起魏临和顾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着头顶黑漆漆的横梁,会觉得自己的从前好像一场梦境,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由于席二郎和陈弗拜了顾香生为师,又有一大帮小孩儿在她手下学习的缘故,不仅顾香生他们和村长家的关系更加紧密了,连村民们对他们的态度也一日胜似一日,由一开始的敌意,防备,隔阂,到后来渐渐融洽,现在又多了一丝尊敬。
小孩儿们的学习还是卓有成效的,懂的字多了,回家难免要向父母显摆炫耀,父母惊奇之余,肯定觉得焦先生是个大有本事的。
而柴旷和林泰也惊奇地发现,他们帮着挖了一天的井,有时候还比不上顾香生讲一句话,现在旱季,蔬菜什么的拿不出来,人家就帮忙给顾香生他们挑水,也不用他们自己去打水了,每天要喝的要用的水,自然有村民送过来,再有别的事情,席二郎也总能帮忙跑跑腿,柴旷他们除了每日去帮忙打井之外,别的竟是什么事也不用操心了。
顾香生在村子里的地位,很快变得微妙起来。
虽然她不是村长,又是个女人,但小孩儿们挂在嘴边的话,说的最多的便是“焦先生说”“焦先生说”,仿佛都快成了口头禅。
席大郎没跟着去读书,他也从来不感兴趣,每每听见这样的话,心里总会哼一声:你们焦先生就住在我家,好几个人,住了那么久,连房钱都没付呢!
但事实是,除了他之外,老村长家的其他几个人,跟顾香生他们都相处得极好,就连席大郎,心里其实也不是那么抵制讨厌,只是单纯还残留着最开始的敌意罢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跟海底针也差不多了。
不过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一个天还没亮的早晨,有人撞撞跌跌跑到老村长这里,敲响了席二郎他们家的门。
☆、第81章
的确是出了大事。
自打山上那处水源被找到之后,村民们都喜欢往那里去取水,因为村里的水井出水越来越少,水也并不是很清澈了,还要多费些功夫去过滤,大家宁可跑远点路,去山上取干净的水,回来直接煮沸了就能喝。
由于旱情的缘故,现在村民们心里都有种危机感,生怕哪天山上忽然就不出水了,所以家家户户的大水缸,每天都是蓄满水的,有一丁点少了,村民很快就会去取水来补上。
今日也不例外,天还没亮,就已经有人挑着水桶山上,谁知道靠近那处水源时,却发现已经有七八个人在那里,个个拿着兵器,凶神恶煞,见了他就亮出刀刃,那村民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呆,当即又带着空桶跑了。
他心里没个主意,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就跑到老村长这里来了。
此时天色渐亮,也还有人陆续上山挑水,毫无例外,都跟先前那个村民一样,被吓得够呛,忙不迭跑回来了。
那群人分明就是山头那一边的山贼啊!
可他们原先在那边过得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跑到这边和他们抢水呢?
许多人跑到老村长这里,都想讨个主意,老村长家里的人越聚越多,不得不转移阵地,挪到顾香生教孩子们上课的棚子里,至于课,出了这么大的事,水都快没得喝了,自然也先不上了。
“村长,您倒是拿个主意,那水明明是咱们发现的,那伙强盗说占就占,咱们往后可怎么办!”这是愁眉苦脸的。
“是啊,那些人怎么不讲理,要水难道不会自己去挖吗!”这是义愤填膺的。
“人家要是会自己挖自己找,那就不叫强盗山贼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水井都快枯了!”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老村长脑壳疼,他拍拍桌案:“行了行了,都别说了,乱糟糟的,像什么样!这事既然有了,现在抱怨多少也无用,倒不如想想该怎么办!”
有人就道:“要不咱们再找找别的地方罢?我看那伙人凶得很呢,说杀人就要杀人的!”
这个主意立马就被反驳了:“怎么找?别说找不找得到,就算找得到,那些人正怕水不够呢,看见我们帮他们找水,乐得捡我们的便宜!”
眼看又要争论起来,老村长不得不又拍了一下桌案,让众人安静下来。
他转向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顾香生,客客气气询问:“焦娘子,您是从外面来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知您有什么主意?”
顾香生方才也在想这个事情,闻言就道:“我总听你们说山那头有贼匪,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霸占了水源,总得有人在那里守着,那边又有多少人?”
最先来报信的那个村民忙道:“守着水源的有八个,我那会儿跑了之后回头又数了数,他们也都带着水桶,那八个人不是一直都在那里的,有时候会挑水回去,再换人回来,但总归有七八个,不会再少了,个个拿着兵刃,看着就凶!”
老村长也道:“至于那山寨到底有多少人,这我们是不知道的,也没人敢跑到那边去查看,不过他们偶尔从这边经过,三四十个人护送着好几辆大车,寨子里肯定也要有人留守罢,这么一想,肯定是不会比三四十人更少的,说不定有一百来人。”
席大郎却忽然出声:“阿翁,上回我上山的时候,曾在寨子远远看过,他们那寨子住不了一百人那么多,顶多也就是六七十人!”
老村长一愣:“好啊,你上回在山上过夜,回来骗我们说迷路,敢情是跑到山那头去了!”
众人见他发怒,纷纷劝说,老村长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追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心想过后再跟你算账,便问起寨子的情况。
席大郎道:“我也没敢走近,因为门口就有人守着,他们还在寨子前面建了个高高的台子,用来望风的,稍微靠近就会被发现,不过那天我倒是正好瞧见他们从外头回去,还带了几个男人和女人。”
他没好意思说那几个人风尘气和脂米分气很重,要是让席大郎形容,他也形容不出来,但总归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村民们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顾香生却在心里盘算了好几回。
寨子守卫森严,他们又从来不下山打劫,还能自给自足,过得比村民还富裕,这说明山里头一定有重要的东西,足以让那群山贼过上优渥舒适的生活,所以他们根本看不上这个村子里的东西,还反过来嘲笑村民们寒酸。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要么是金子,要么是可以卖钱的,总之是被他们视若珍宝的。
不过这个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忽然跑来抢村民们的水?
应该是山寨原本有水源的,但受了旱情的影响,水源没了,这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所以他们就直接过来抢了。
村民们对这些人心怀忌惮,怕得不行,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一听见这件事,六神无主,什么想法都没了。
顾香生就道:“我倒是有些想法,不过具体如何施行,还得听听大家的意思。”
老村长:“焦娘子有话只管说!”
旁人也都道:“是啊!是啊!焦娘子是先生,向来主意多的,您快说罢!”
顾香生:“照你们所说,那帮人穷凶恶极,换了平日,我们肯定是不愿意招惹的,不单不招惹,还要躲得远远的,有什么东西被抢了,若果不要紧,那也就算了,没必要搭上性命去拼。但现在不一样,没水喝,我们就要死,左右都是死,那也只能和他们拼一拼了。”
众人都听得连连点头:“说得是,可怎么个拼法,直接杀上山寨去吗?”
又有人担心:“村子里的精壮青年也就不到百人,就算二对一,怕也不够他们打罢?”
顾香生:“直接杀上去当然不可取,他们人数虽少,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我们就算两个打他们一个,也拼不过,到时候那些山贼想要报复,直接杀到村子里来,这些老弱妇孺就毫无反抗之力了。所以得从长计议,想个周全的法子对付他们。之前陈家大郎说,他们八个人并不一直都在,其中要抽出两人轮流挑水回去,我们可以先从那剩下的六人下手。”
老村长皱起眉头:“若是那些人回去搬救兵,那不就等于一个寨子的人都要杀过来了?”
顾香生道:“所以不能就这么贸然出手,要先准备几天,村里要准备陷阱,老幼妇孺也要先集中到一块,最好是能藏到地窖里去,免得到时候被殃及,咱们也不能主动去找他们,因为寨子是他们的地盘,这样做等于自投罗网,要等他们过来。我们解决了守水的人之后,肯定会有人久等不到同伴,主动寻过来,那些山贼看不起我们,不会一口气所有人都过来的,起初肯定会几个几个派过来查看情况,我们就可以以逸待劳,将他们一个个解决,等他们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人手已经折损了不少,对我们的威胁也会小很多。”
她见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就道:“是不是有哪里考虑得不周全?”
这个办法倒是可取,只是……
老村长面露为难之色:“这陷阱要怎么个设法?我们只设过抓山兽的陷阱,抓人的可还没有过……”
顾香生笑道:“山兽和人,其实也没差多少,不过山兽好骗,人不好骗,所以陷阱得做得更仔细一些。老柴,老林,你们以前做过陷阱没有?”
林泰道:“也是在山间抓山兽时现学的。”
柴旷挠着脑袋:“之前跟在郎君,咳,跟在主人身边时,也学过一些行兵布阵的皮毛,只是现学现卖,怕人家不上当。”
顾香生笑道:“那就成了,这又不是打仗,那些山贼也不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人多力量大,这两天足够我们布置的了!”
村民们之所以慌乱无措,是先入为主,觉得山贼十分可怕,如今听顾香生一分析,勇气就又陆续回来了,也镇定不少,都没什么意见,听凭她的安排。
老村长和几个年老的村民心思慎重,却不太放心:“就算村里可以布置陷阱,那守水的人,又怎么保证他们个个都离开不了,要是有一个逃回去报信,给了那群山贼准备的机会,那可就糟糕了!”
顾香生道:“所以要先将守水的那几个人一网打尽,不让他们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说得容易!席大郎在旁边听着,禁不住嘀咕,心说你拿什么去打人家?
不单是他,一些村民也都忧心忡忡,觉得说着容易,但做起来却很难,守水那几个人都是钢刀在身,身强力壮之徒,就算村民们一窝蜂拥上去,人多势众,对方打不过,却未必逃不过。
要埋伏,当然先得弄清楚情况,老村长精心挑选了几个经常上山打猎,比较有经验的青年男子准备先去探一探风,柴旷和林泰身手最好,也跟着。
席大郎也想跟着去,被老村长连骂带揍了一顿,消停了。
但当顾香生也提出随行的时候,老村长头疼了,骂是不能骂的,揍更不行,只能劝:“焦娘子,您去作甚,那里可不是学堂,山贼也不会和您讲道理的!”
言下之意,你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在这里等消息吧。
顾香生很坚持:“主意是我出的,我自然要去看看情况,附近有什么地形方便埋伏,方便设陷阱的,我也好出个主意。”
老村长无可奈何,只得同意了。
几个人去走了一圈,没敢离得太近,生怕被发现了,他们看见那几个山贼果然如村民们所说,手里拿着刀,在那里守着,还有两个人正装了水准备离开,水流出来的地方,底下还放了个大缸在盛水,其余的人百无聊赖,居然还在旁边挖了个小洞,用以遮挡烈日,人就躲在里头玩骰子赌博。
为了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老村长还让一个村民带着水桶过去取水,果不其然,他一过去,就遭到那些贼匪的驱逐,对方表情凶狠地威胁他,又抽出刀来,村民果然吓得够呛,掉头就跑,那些人则哈哈大笑起来。
与他们一起过来查看情形的一个村民忍不住气道:“他们反正也用不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也取点!”
跟强盗当然是没道理可讲的,人家就是要霸占那里,你又能怎样?
顾香生他们在旁边默默观察了半天,又悄悄地离开,没有惊动对方。
回来之后,老村长有点发愁:“附近的树叶都掉得快光了,要不然还更隐蔽一点,现在他们肯定有人日夜守着,想要设陷阱很难啊!”
顾香生沉吟道:“我方才看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到时候先趁其不备,射杀几个,再预先在他们可能逃走的路上设伏,等他们仓皇欲走时,直接截杀便是。”
她说得太过简单,席大郎忍不住吐槽:“射杀是怎么个射杀法,他们一共六个人,我们村打猎最厉害的就两个,陈弗他爹和我三叔,就算他们俩一人射一个,还有四个能跑呢!”
谁知顾香生哦了一声:“方才那距离我也大致看过了,约有一百多步,真正的好弓能有三百步左右的射程,村里的弓不成,但一百多步还是可以一箭毙命。我也带了把弓,到时候可以帮忙解决一个,剩下三个,就要劳烦林泰他们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热一样,席大郎已经无力吐槽了,觉得她完全不是说话夸张的问题,而是在吹牛了,只不过这吹皮吹得也太大了,让人想信也信不起来啊!
席大郎心里冷嗤一声。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在紧锣密鼓的布置下,村民们很快将村子周围都布置了一遍,那些身强力壮的人也被单独挑出来,由林泰柴旷他们指导着,单独做了一下简单的训练。
没水喝的威胁是巨大的,谁也没有怨言,非但没有,还动力十足,以往谁也没有勇气去挑战山贼,可现在连自己生存的权利都受到严重的威胁,再软弱的人也不肯坐着等死,除了奋起反抗之外,别无选择。
为了麻痹山贼们,不让他们觉得村民私下在酝酿一场反击,顾香生让老村长偶尔也派一两个村民假装上山去取水,哀求两下,让那些人觉得村民们的确是想喝水又不敢挑衅他们,越发张狂得意起来。
兴许是见惯了以往村民们战战兢兢的模样,山贼们压根就不认为这些人能有勇气跟他们枪水。
但他们料错了。
生死关头,人总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就算这次没有顾香生等人,为了能活下去,这些村民早晚也会拿起锄头过来跟他们拼命,这次只是准备得更为充分周全罢了。
……
“刘大郎,你手气怎么这么差,这都第几回了!”
小小的洞穴里,连起身都困难,仅仅能容纳几个成年男子弯着腰盘坐在那里。
虽说在这里霸占着水源,但席家村的村民根本不敢反抗,他们没事可做,白日难熬,只得在这里消磨时间,一边等着同伴将空桶拿回来,再轮流挑水回去。
这里每天都会换一拨人轮值,但这活儿比在寨里望风还没挑战性,路途又遥远,要不是被寨主强硬指派,谁也不愿意来当这趟差事。
没了树荫的遮蔽,四周异常炎热,洞穴里虽然照不到日光,可也闷热得很,几个人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膀子。
被嘲笑的刘大郎也是一脸晦气:“嗨,这两日不知道走的什么运道,晦气得很!昨晚也是,我本来已经跟小桃红说好了,谁知临到头,竟被二当家抢了去,老子最后只能自己给自己撸,呸!”
众人一听都笑得东倒西歪:“二当家有召,人家当然是去二当家那里了,哪里还管得上你这小喽啰!”
那刘二呸了一声:“老子出去解手,可别动我的牌!”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嘴里又骂了两句,约莫是抱怨洞穴太小,人在里头坐着不舒服之类的。
他让人不要动自己的牌,但别人可不听他的,人一走,刘二的牌就被重新拿去洗过了,余下几个人又痛痛快快玩了一圈。
有人咦了一声:“刘二怎么还没回来,不会遇上什么猛兽给吃了罢?”
“被吃了还能没声音的?估计是失足掉到沟里去了罢!”其他人浑不当一回事,嘻嘻哈哈道。
那人道:“我还是去看看好了,顺便也去解个手。”
他这一走,又是很久没回来。
余下那四个人这才察觉有些不妥,赶紧起身出去寻找。
其中一人刚走出没几步,直接往地上摔,连个喊声都没发出来。
后面的人定睛一看,唉呀妈呀,那同伴的脑袋侧面正正插着一支箭矢!
箭头没入三分,人肯定是没救了,难怪一点声音都没有了,敢情前面那两个有去无回,也是这么死的?
其余三人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举目四望,直接就想回身避入洞里。
结果啪的一声闷响,转眼又是一个倒地。
……
席大郎张大嘴巴,看着顾香生连发三箭,例无虚发,直接就放倒三个人,已经完全惊呆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再看另外几个村民,表情也都差不多,可人家又没有打从一开始就瞧不起顾香生,对这种情形接受得更快,对这次伏击的信心也更上一层楼。
顾香生自然没空留意他们的反应,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躲在洞穴里不肯出来的其余两个人。
“看来要靠老林他们了。”她说道,“视线被挡住了,箭射不到洞里去。”
语气似乎还有些遗憾的样子。
已经够吓人了好不好!席大郎心道,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他心里头翻江倒海,五味杂陈,震撼得无以复加。
虽然顾香生拿了一把弓箭坚持要跟过来帮忙伏击,但谁也没当回事,只是她态度坚决,大家又习惯了尊敬她的意愿,就没说什么,席大郎被老村长喊来保护顾香生的时候,心里还不情不愿,觉得对方这是在添乱。
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个猎户,都是平时在山里打猎的,箭术不错,他们原本才是今日伏击的主力。
谁也没想到,事到临头,顾香生竟然一人射杀了四个,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色完成了任务。
席大郎现在明白了,难怪林泰和柴旷两个人被安排去另外一头伏击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走了,很放心将顾香生留在这里,更没有觉得顾香生在添乱,他们想必早就见识过对方的箭术了。
没等他多想,林泰和柴旷就带着人冲上去,将躲在洞里的两个贼匪制服。
对方虽然带着刀而且武力不错,但一来被刚才那几箭吓破了胆气,二来村民们人多势众,又有林泰柴旷带头,很快就将人擒拿下来,这才发现以往担心恐惧的对象,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按照顾香生的吩咐,两个贼匪被杀了一个,留了一个。
留下的那一个姓杨,排行第六,人称杨老六。
为了免于和同伴们一个下场,无须林泰怎么威胁,他就有问必答了。
那座山寨上拢共六十多人,不包括被山贼从外面带回去的厨子妓、女等,跟席大郎之前估算的差不多。
因为山里的水源快要断了,所以他们出来寻水,看见这里,就毫不客气地霸占了,也没把村民们放在眼里,觉得他们肯定是不敢反抗的,没想到这次失算了。
山寨那边安排了八个人在这里值守,每次轮流有两个人来回挑水,回来之后就换另外两个,来回一趟需要一个时辰,每两天换一拨人过来,他们就可以回去休息。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挑水回去的两个人,回来的时候要顺便给他们带饭过来,所以时间会更久一些,估摸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回来。
听罢这些情况,众人都望向顾香生:“焦娘子,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香生想了想,对杨老六道:“接下来,估计就得劳烦杨兄帮我们请君入瓮了。”
杨老六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你们饶了我罢,要是让我背叛寨主,我会死得很惨!”
旁人哂笑:“你现在就不是背叛了?”
杨老六哭丧着脸:“那不一样啊……唔唔!”
他还没能将话说完,旁边林泰就捏住他的下巴,把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塞进他的嘴巴里,强迫他吞下去。
杨老六:“你,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林泰冷酷道:“毒、药。”
杨老六不信,他觉得这些乡巴佬一定是在骗人,乡下地方,又遭了旱,哪里来的什么鬼毒、药?
结果过了一会儿,他的肚腹还真隐隐作痛起来。
“我刚才吃了什么!”他吓得够呛,这才信了林泰的话。
林泰不耐烦:“都跟你说毒、药了,你不信,到底合不合作?叫你合作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降低那帮人的戒心,你不合作,我们不过是费些事,照样可以擒住那些人!”
“合作合作!我合作就是!”杨老六连忙求饶。
也算顾香生他们运气好,今天值守的六个人里头,要数杨老六最怕死,想让他屈服,根本就不用费什么工夫。
什么毒、药,明明是一撮揉碎了的芫花!
席大郎看着杨老六的蠢样,在心里默默吐槽。
☆、第82章
程天罡正坐在那张虎皮铺就的大椅上左拥右抱,跟怀里的女人调笑。
厅中其他人也差不多,每个人手上无不是抱着一两个女人,有些已经衣裳半褪,只差没当场办事了,神情放荡,好不快活。
这是程天罡在这里建寨的第五个年头,起初不过二三十人,后来又陆续有人加入,从一开始的落魄小山贼,逐渐壮大,变得财大气粗,要什么有什么,还能占山为王,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这一切,全因为他发现了这里的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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