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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山河-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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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只剩叶枝与凡儿两人。
凡儿抱臂坐在离叶枝远远的地方,时而冷哼一声,拿水汪汪的杏眼不悦地瞪叶枝一眼。
叶枝被她瞪得莫名其妙,问道:“作何瞪我?”
被她一问,凡儿气鼓鼓地嘟起小嘴,指了指自己,“潮儿和他回北燕,你要去救你哥哥,那我去哪儿?”
“……”叶枝扶额,“当初你为何会和他们在一起?”
“我娘把我扔给他就走了。”
“岂有此理?”叶枝着实生气,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娘!
“岂有此理!我娘真不让我省心,我爹肯定也急坏了吧!”
“……”
第106章 叶影
在此之前,镇北将军已收到了叶徐之的来信; 预先派人在内城门等候着叶枝。
在叶枝四人抵达点丼城的第二日; 顾成威率领数万轻骑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燕军身后,抄了燕军的营地,燕军手忙脚乱地挣脱了顾成威的包围圈; 损失极其惨重; 粮草及御寒的衣物都留在营地中; 而他们两手空空地逃往不义境地。在今年最严寒的时节; 他们丢了食物衣物,甚至许多人连武器都没来得及带上。
蜀北与北燕相隔十万八千里,来这一路跋山涉水,他们原本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攻破蜀北,要么战死蜀北。如今,他们失去了一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上天不会怜悯他们; 不会因为他们的生死而收回这场寒冷。
这支来雨麾下的燕军已经不足为惧; 顾成威将营地里的粮草衣物运回点丼城,没有分出任何一支轻骑追赶燕军。
来雨被赶入不义境地; 蜀北收复被占领的四座城池易如反掌。
顾成威退居其子四年之后,这一场漂亮的胜仗,安抚了大宋百姓动荡不安的心。
顾少将军有救了!
让叶枝感到意外的是,顾成威临危受命,得到的旨意并非是营救倾城哥哥; 而是收复东流的疆域,这便意味着,叶枝前往蜀北根本多此一举,皇兄不会让她独自营救倾城哥哥,仅凭她一人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公主,老臣知道你担心犬子,但陛下的做法不无道理。老臣前往七月难免会莽撞行事,坏了大事反而会拖累大宋。”顾成威两鬓霜白,浑身锐气褪色了不少,与一年前判若两人。
变得苍老了。
“陛下曾派使者向七月国讨要犬子,七月却避而不见。萧月吟了解陛下与你,他们迟迟不杀犬子,故意放出两月后凌迟犬子的消息,想必是在等大宋自投罗网,公主,你不能冒险。”顾成威看穿了叶枝的想法。
看着他沧桑的脸,叶枝心中苦涩,“皇兄派您收复东流,那谁去救倾城哥哥?”
顾成威半晌没作答,叶枝也不催促他。
“我并不希望陛下派人救顾一。”
他的话让叶枝浑身一僵,一时之间竟忘了呼吸,“为何?”
“顾一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绝对不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大宋的累赘。”
要救回顾一谈何容易?
大梁就算牺牲七月国,也绝不可能让顾一活着回到大宋。
“不……”
“陛下让罗太尉和震野从汴东启程前往七月,”他竟大笑起来,“汴东境外驻扎着数支北燕兵马,罗太尉想赶在顾一处刑之前抵达七月很困难。”
叶枝看了他两眼,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她没再与顾成威细说下去。临走前顾成威突然叫住她,叹息道:“七寸死了。”
“不可能……”叶枝猛地看向顾成威。
“临水河一战,乱战中他被人斩下一条右臂,震野只找回了他一只断臂,他的尸骨恐怕已经顺着临水河飘走了。”
“不、不可能……”叶枝倒退了两步,怔忪地摇着头。
七寸本该在邱南活得好好的,他怎么会死?
可倾城哥哥也该在邱南安然无恙。
是她打乱了原本的轨迹。
仲冬那场大雪后,蜀北连日晴空万里。
她想起了道士的话:“施主亏欠了天道,日后好自为之。”
她亏欠了天道,报应呢?
不该死的七寸……不该被抓的顾一……
都是因为她!
适才还艳阳高照的天空转眼就飘起了雨雪,点丼城内早已将百姓疏散到其他城池,叶枝失魂落魄地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静谧的屋舍被冷风刮过,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啸,一片死气沉沉。
雨雪打湿了她的衣裳,将那张雪白的小脸衬得更加憔悴了些。
“倾城哥哥不能死……我不能让他死……”
罗君无从汴东前往七月,燕军势必不会坐视不理。在罗君无抵达七月之前,不能让顾一被处刑。
只要能拖延时间,她便将计就计,自投罗网一次。
卸下吉光,潦草地收拾了些细软干粮,她想到张连青此前说的“计划”,故而没有向任何人道别,只身离开了点丼城。
内城门此刻并无重兵把守,叶枝制造些动静将守卫吸引到右方,继而翻身上马,亲昵地抚摸着吉光的耳朵,“辛苦你了。”
吉光一骑绝尘,消失在漫漫古道。
阴沉的天空雨雪交加,那抹清亮的身影仿佛置身于古画当中,在模糊压抑的背景中,她真实到不可思议。
连夜离开蜀北,她片刻不停地向前驶去,身上湿透的衣裳已经被吹干,脑袋昏昏沉沉,手脚无力,甚至有几次都险些跌下马背。
可她不能停下,她要尽早赶到七月,为罗君无争取更多时间。
经昨夜雨雪冲刷过后,路面有些泥泞,马蹄踏过,在泥泞中留下浅浅的足迹,时而一颠簸,让她紧握缰绳的手几欲无力到松开。眼前的事物在逐渐模糊,身体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让她几乎拉不开眼帘……
支撑不住了……
意识陷入一片混沌,在双手松开缰绳的刹那,坐下吉光骤然停下,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仍旧无法阻止叶枝向下坠落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墨色的身影倏然出现在马下,接住了叶枝下坠的身体,在触上她滚烫的肌肤时,来人眉心猛然一皱,“着凉了?”
墨色的身影被罩在一件宽大的斗篷下,风帽遮住了他的容貌,在他微微垂头看向怀中人时,清瘦的下巴上有一道看不清全貌的伤痕。
吉光嗅出了他身上的气味,兴奋地摩挲着蹄子,拿脑袋蹭了蹭他肩膀。
来人抱起叶枝瞧了它一眼,“呦,你还认得我?”
“正好我家小瘦子跑去觅食,你便同我回去吧。”说着,他翻身上马,将叶枝搂在怀中,用下巴抵着叶枝的额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吉光扬起前蹄嘶鸣了两声,墨影正解开斗篷将叶枝罩在怀中,冷不防被它一动,险些被跌了下去,他怒不可遏地拍了吉光一掌,怒道:“你主子感染了风寒,再耽搁就救不回来了。”
他拉起缰绳,夹紧马腹,吉光应了一声,躬起马身如冷箭离弦,飞快地驰骋在长路中。
斗篷下的人赞叹不绝地摸了摸他的绒毛,“传闻朝阳公主的坐下烈马名唤吉光,看样子果然名不虚传,比我家小瘦子快多了。”
他一手揽着叶枝拉住缰绳,一手伸进怀中,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号角,放在唇边吹响,悠扬的号角声回荡在两山之间。没过半晌,山林间穿梭出一道黑色的影子,吉光像是受了惊,速度竟比方才还快上不少。
那道影子如影随形,紧紧地跟在吉光身后,山林中出现一条小径,它乘机蹿到路中,像一只猎豹狠狠撞向吉光。吉光长鸣一声,陡然加快速度,黑影却不甘心,在后方步步紧逼,分明只有两匹马,却硬生生地制造出千军万马的错觉。
“小瘦子带路!咱们回营!”
黑影狂啸,慢慢追上吉光,最终小小领先吉光半步。
恍惚之间,叶枝听到了一阵流水声,紧接着额头上多了个热气腾腾的东西。
她听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遭了!”
费力地睁开双眼,入眼黑乎乎的一片,声音似乎从外面传来。
“这是何处?”她半撑起身体,将周遭打量一番,外面只有微弱的光芒斜照在地面,叶枝什么都没看清。
掀开被子,趿拉着鞋走到帘子前,正犹豫着要掀起帘子,外面又有人道:“遭了!这下遭了!”
旁人奇怪地问:“人已经带回来了,可有不妥的地方?”
“何止是不妥啊,那死丫头人小鬼大,日后可不得在她爹面前狠狠数落我一通。”
声音有些耳熟,叶枝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旁人低声嗫嚅道:“难不成你还怕他?”
“诶……等等……”旁人阴晴不定地看着他,“你说顺便把我侄女接回来,我侄女呢?”
“我一时情急把你侄女给忘了……”
“忘了?”旁人声音陡然提高,“你把那匹马都带回来了,结果把她给忘了?”
“蜀北多危险你心里没数吗?”
“她一个四岁不到的孩子,你居然把她留在蜀北?”
“到底是你给她当娘,还是她给你当娘?”
…………
旁人妙语连珠地数落一通,叶枝隐约嗅到了什么,掀开帘子走了出去,看向声源处两人,问道:“您是凡儿的娘?”
斗篷下的身体轻轻一颤,她仓促地戴上风帽,将脸掩藏在风帽之下,“姑娘醒了?”
见她不答,叶枝不再追问,朝她躬身道:“我为何会在此处?”
“你感染了风寒晕倒在路上,我便将你带回来了。”
“多谢夫人出手相助,如今小女子还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日后有机会必将重谢。请问夫人,小女子的马在何处?”
斗篷下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让你离开。”
叶枝面不改色,眼中闪过一丝暗芒,淡笑起来,“是你吧。”
“叶影。”
第107章 瞀视
帘帐被夜风掀起,帘帐上的倒影微微一荡; 便如风吹皱的湖面。
寂静的傍晚里; 时而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帐外似有队伍在巡逻,叶枝暗自揣测; 看来已经在不义境内。
一颗石子投入水面; 除了最初的水花; 再没有其他动静。斗篷下的人像是被人施了咒语; 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另一人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了片刻,选择明哲保身地抽身离开。
帐内两人都不说话,叶枝泰然自若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半点不含糊地喝起来。或许是喝够了,她看向将自己藏在斗篷下的叶影,仿似是看待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眼神温柔; “凡儿是你的女儿?”
怪不得她一见自己,就说自己与她娘长得像。
本以为再次相见; 叶枝会责骂她、会怨她,当叶枝轻描淡写地问出这句话时,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嗯。”
“她很聪明。初见我时,就说我和你长得像。”
“对,随她爹。”
“我看是随你。她爹待你如何?”
“待我很好。”
“那就好。”
两人你来我往; 语气十分平静镇定,仿佛那八年的间隙不曾存在过,她们只是昨夜各自回了寝宫,今早便又相约玩耍。
“当年他来京城找过你?”听慕添平说,在叶影被困在天牢时,非狐曾硬闯皇宫企图劫走她。
叶影微微昂头,却不看叶枝,“嗯,躲过了青莲军,被隐士长抓住了。”
“我始终不明白,为了他,被逐出大宋也甘愿?”
“不。”叶影低笑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里充满愉悦:“不甘愿。可我答应过他,要嫁给他,他闯入皇宫险些丢了性命,我更不可能让他一人回不义。他甘愿为我丢了性命,我又怎会不甘愿为他舍弃身份。”
叶枝也跟着笑起来,“果然像你的作风。”
“你还怪我吗?”
笑声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沉默充斥在营帐中。
这八年来,四位公主在及笄之后全都远嫁他乡,皇宫仅剩叶枝与叶徐之两人。
叶徐之从不过问她们的婚事,无论她们嫁得多远都绝不作任何决定,他怕,他怕自己和先皇一般,不得不因为皇室的威严驱逐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即便如此,叶徐之从不责怪叶影,叶影没错,他始终这么认为。
倘若生在平凡人家,叶影没有任何错,可皇室不同。即便是在大宋。
怪她吗?怪。
怪她当年就这么一走了之,怪她多年不曾写过半封信,怪她直到父皇死前都不肯回大宋。
可是,叶枝不知道非狐曾闯进皇宫,不知道她亲手为自己刻下“不义”二字,更不知道在父皇驾崩时她身为不义人却想硬闯八洲城。
而两年后,她将会与叶影一般,抛下大宋与叶徐之。
她有资格吗?
这个问题对叶影来说,是悬在她头顶一把刀。这把刀在她头顶悬了八年,如今她把这把刀交到叶枝手里。
“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叶枝答非所问,她向叶影伸出手,唇边挂着淡淡的笑容,那抹笑容很阔达,仿佛可以容纳任何无处容身的东西。
冰凉的手抚上叶影的右颊,早已痊愈的伤痕因为她轻柔地抚摸,逐渐滋生出细痒的痛觉。
“不怪你了。”
滚烫的泪水滑过指缝,即便那张脸斑驳着狰狞的伤疤,依旧美得梨花带雨。
“阿姐。”
“婪儿!”
扑进她温柔的怀里,一如往昔。
“张连青口中的故人就是你?”
叶影抹了把眼泪,叶枝将她头上的风帽取下。
“是。”
“你何时将凡儿接回来?”叶枝瞥了她一眼,“你抓到了我,张连青可是要带燕潮回北燕,你竟然敢让凡儿独自一人留在大宋?”
“……”叶影脸色僵硬地说:“你随我回蜀北接她。”
叶枝忽而便笑了,坚定地摇头道:“我不能和你去。”
这一刻的叶枝异常镇定,没有与叶影多年不见的悲伤,也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从始至终她都知道叶影将她带回不义的目的,她的头脑很清醒,清醒到她根本无法生出喜悦来。
阿姐是来阻止她前往七月,阻止她为罗君无拖延时间,阻止她救倾城哥哥。
“婪儿……”
“阿姐,你认为你拦得住我吗?”叶枝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低沉深邃。
“可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叶影红了眼眶。
“我本来就该死。”叶枝自嘲道。
“阿姐,你知道来雪身在何处吧?”
“她在不义。”
叶枝总算明白张连青为何可以带燕潮回北燕了。来雪在不义手里,燕练在大宋手里,而众人也以为燕潮在大宋手里,如今北燕仅剩下来家孤立无援。只要不义将来雪送给大宋,燕潮在何人手中已经不重要。仅剩来家的北燕已经无力回天了。
叶影的条件是让张连青将自己引诱到蜀北,从而将来雪送往大宋,这样一来燕潮便可以回到北燕。看似双赢的局面,其实对北燕来说,都不是好事。
“你要帮大宋?”
“就算我不帮大宋,北燕也抵抗不了多久。”
“非狐不恨大宋?”
十年前邱南发生的事,让大宋和不义陷入十年之久的交战,非狐愿意与大宋冰释前嫌吗?
“这四年来,倾城一直在和洛古合作,这些事,非狐全都知道。倾城被洛古埋伏后,非狐还与他打了一架,骂他背信弃义。”
言下之意便是不恨。
“那你为何要阻止我?”
“大梁的目的是你。”
“我知道。”
——
与此同时,北燕皇城人心大乱。
被北覃帝尊为人神的长道大师为北燕占了一卦,此卦显示出北燕国运已断,大势已去。
此卦一后,长道大师人间蒸发,皇城百姓推断长道大师已经离开了北燕,故而众人更加慌乱
北燕,是真的完了。
半月后,汴东。
来雪率燕军投降,罗君无在押送来雪回朝前,单独见了来雪一面。
他问了叶枝想问却没机会证实的事。
“你为何要嫁给燕练?”
来雪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倘若不嫁入皇室,在北燕朝堂上,她会有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神色浅淡的女子弯眉一笑,“陛下可还安好?”
“自然。”
“罗大人可看见这株花?”
“嗯。”
“它好看吗?”
罗君无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颜色很漂亮。”
“什么颜色?”
“黄。色。”
“不对,”她俯身轻抚着花朵,“如果是他的话,他会告诉我‘这株黄。色的花儿真漂亮’。”
“罗大人可明白?”
“你的眼睛……”罗君无怅然道。
“世间万物在我眼中非黑即白,我眼中的颜色都是他一点一点染上去的。倘若婪儿问起,便这么回答她。”
犹记得大喜那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她圈在怀中,“阿雪,你穿红色的衣裳真好看。”
“当真?”
“当然,我娘子最好看。”
瞀视可致盲,这便是只有燕练才能治好的病。
第108章 再现
北燕是墙倒众人推。
等一切尘埃落定,世人才恍然大悟。北燕麾下众多诸侯国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北燕败落并非因实力逊色于大宋; 而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大宋险胜北燕恰恰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十多年前; 来家身为北燕第一将门,数十年来效忠北燕从未起过反逆之心。而就是这样精城贯日的将门,仅仅因为一个妃嫔就险些家破人亡; 连为北燕披肝沥胆的来家都落得如此下场; 他们这些为利益不得不俯首在北燕之下的诸侯国; 岂能不谨小慎微; 走一步看三步?
北宋之战中,导致北燕孤立无援的原因,是从十几年前就埋下了种子。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
北燕终是降了。
送走来雪那日,天空飘飘洒洒飞起怒雪。马车上,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看向书信的眼神很是平静。
“张连青; 本宫再信你一次。”
不义境内长年累月的旱地被大雪覆盖; 黑甲轻骑穿梭在广袤无垠的雪地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黑甲轻骑在茫茫大雪中; 像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着什么,偌大的暴雪掩盖了所有痕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副将,发现了!”
“快!”
一声令下,数百轻骑一翁而上; 接下来的画面,会成为他们此生最不愿回忆、也最敬畏的一副画面。
那是怎样的场景?叫黑甲轻骑全都鸦雀无声。
簌簌落雪不休止地飘落,却将那一刻的画面定格成永恒。
雪地里,鲜血凝固,染红了大片土地。
落雪片片飞舞到冰雕头顶,那些冰雕或坐或卧,全无例外的是,他们脖颈间深可见骨的伤痕。像融入这片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积雪浅浅掩盖他们的足尖。
为首的将军席地而坐,双手环胸抱剑,稍稍低着头颅,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烈马长啸中,将军缓缓睁开空洞无光的眸子。
眼睫上坠的冰雪碎落。
那双麻木冷漠的眸子,或许在几时前还闪烁过希冀的光芒。
沙哑的声音裹挟着风雪传来:“北燕赢了吗?”
黑甲轻骑中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眼前的场景太令人震撼,一眼望去,直到尽头,都被这一幕悲壮的画面笼罩着。
只有这位将军还活着。
北燕信奉死灵,每逢士兵战死,必有死刑犯者为其守灵两日。死后,士兵来生平安无忧,死刑犯者下地狱赎罪,受尽地府万般酷刑。
这位将军,在为无数死去的士兵守灵。
陡然狂风大作,他身上的盔甲却纹丝不动。
“来家之耻,死当作责。”将军喊道。
一位轻骑翻身下马,半跪抱拳:“何名?”
“来雨。”这一声,似有雷霆万钧之力卷向众人耳畔,牵动着他们热血沸腾的心脏。
震撼!震撼!
敬畏不分敌友,黑甲轻骑尽数下马。身着大宋的战甲,代表大宋的脸面。
抱拳礼。是以掌包拳;是以先礼后兵。
可如今,面对这位将军和死去的北燕将士,除了抱拳,他们想不到其他方式让仍活着的将军感觉到他们的敬畏。
“回。”
来得张扬,大张旗鼓;走得安静,不露声色。
也不知,这场风雪能否掩盖他们刚烈的躯体。
境内,竖着“梁”旗的队伍驻留在雪地中。
信鸟冒着细雪飞向垂眸思忖的公子,公子白衣翩翩,在雪地中尤为应景。他腰间悬挂着一把竹笛和一枚玉佩,雪色长袍的左胸上有一道蜿蜒至后腰的半月。
他眉头微敛,平白无故增添些许戾气。
“公子为何愁眉苦脸?”侍从模样的少年举伞靠近。
信鸟停在他右肩,他下意识地抚向玉佩,侍从见后神情意味不明,“从顾少将军身上拿到时,您就时常在发呆。”
时隔一年,他终于拿到了真正的玉佩。
“公子,您莫非动摇了?”
一年不算长,却也不短。在这一年中发生了太多事,他从没想过这枚玉佩能回到他手里。
经过一年的沉淀,从他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属于萧月吟的影子,他又做回了那件只为大梁出生入死的兵器。
“轻语,你为何就不明白呢?”萧月吟无奈地抚摸着信鸟微湿的翅膀,无故地觉得自己与它有些相似。
打湿了翅膀却不影响它飞行。
“我从出生,就是为了他,为了大梁。”
是吗?
轻语在心中问了一句。
他从信鸟身上取下信纸,毫不避讳地展开,阅尽。
“牵风的来信。”
轻语静静听着,不再多话。
“前扬埋伏顾倾城都险些失手,这次大宋有备而来,可有场硬仗要打。”
“有公子在,岂能让大宋度过此地。”
将信纸撕毁,捧起信鸟,信鸟足尖轻点离开他的手。
“你不仅高估了我,还低估了罗君无。”
他折身往回走,轻语跟上,笑道:“朝廷里已经传来消息,陛下会派援军前来。若是明王殿下赶来,区区一个罗君无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灵闫收服震野、蜀北击退应天、临水击溃北燕,哪一桩不是他的功劳?你认为我做得到?或者说皇兄做得到?”
见他如此妄自菲薄,轻语不满地说:“您不记得胡中子说过什么?他说,只要大梁敢信任你,你必将成为大梁的‘罗君无’。”
萧月吟嗤笑道:“成为罗君无?”
“谁要成为他?”
“他的身份让人难以启齿,若非先生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坐上大宋太尉的宝座。”
愣了许久,他兀地又笑了,“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先生在大宋仅仅见过叶枝一面,对她如何评价?”
“她能够成为大宋第三个罗君无。”
胡中子回大梁后曾对他说过一番话:“宣成帝为此女封号‘朝阳’到底不是一时兴起。应天时,尚且看不出来,如今一见,她魄力绝不输于罗君无,倘若她愿意,她必定会成为大宋第二个罗君无……不,是第三个罗君无。顾倾城虽优柔寡断了些,才气却也与罗君无相当。”
轻语瘪嘴道:“那又如何,大梁还不是人才济济。大宋与北燕交战消耗了不少元气,大梁岂能敌不过他?”
往日从不爱与轻语多话的萧月吟像是突然有了兴趣,他回驳道:“兵在精,不在多。同理,只要大宋掐住大梁命门,大梁能坚持几时?”
“那大梁也能抓住大宋的命脉!”
“正是。”萧月吟忽然狡黠地笑了笑,这抹久违的笑容让轻语有些发怔。
他仓皇地移开了视线,“嗯,大宋的命脉,是朝阳公主。”
“抓住了顾倾城,她能坐视不理?”
轻语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问:“倘若陛下真的要处死顾少将军,抓住朝阳公主后,她会如何?”
“不会。顾倾城对大梁来说很有用,至于叶枝,你认为大梁真的能轻易抓住她吗?”
他的语气里有一抹跃跃欲试,轻语莫名地觉得,好像有人给这把只属于大梁的兵器撒上了热血,这把兵器好像活过来了。
“闲王还在抓捕牵风公主吗?”
萧月吟摇头:“用七月皇室来威胁牵风,她不会抵抗,况且含羞身上还带着余毒,她们必须回大梁。”
蓦然,萧月吟笑说:“这些事,你本该比我了解得更清楚。”
轻语脸色一白,却没辩驳,萧月吟像是心情极好,没再说下去。
——
数日之中,叶枝一直在叶影身边,没再提过要前往七月的话,却也不愿回蜀北接凡儿。
叶影放不下凡儿,但也不能放任叶枝。她实在太了解叶枝,别看叶枝表面不徐不缓,心里必定想着尽千方百计逃走,故而,她派手下骑小瘦子回蜀北,小瘦子机灵得很,一定能找到凡儿。
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月,叶枝三番五次计划逃走,皆以失败告终,到最后,彻底磨灭了叶枝的故作冷静。
“阿姐。”叶枝直挺挺地跪了下来,“阿姐,倾城哥哥快死了。”
眼泪霎时滑过她的脸颊。
“叶枝!”叶影神情猛然一厉,她提起叶枝半臂,企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阿姐,那是倾城哥哥啊……你不记得了吗?”
“叶枝,站起来。”
“阿姐……再不去就晚了!”
“你去了又如何?你要一命换一命吗?”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总是要软弱一些,即使她与叶影多年不见。
她早已泣不成声,“如果……能救他……我死……便死。”
“闭嘴!你以为大梁真的要杀他吗?”
叶枝愣住。
“你当江流春是个蠢货?顾一对大宋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那个质子还能不知道?北宋大战,大梁作壁上观,难道不是因为大梁知道顾家没落之中有蹊跷吗?”
“如今北燕投降,大梁还敢明目张胆地处刑顾一,目的就是为了抓住你威胁大宋,你和顾一都落到大梁手中,对付大宋他手中就多了几分把握,他敢杀顾一?”
叶影被她气得不轻,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两眼,“平时挺机灵,怎么一遇到大事就乱了方寸。”
“……”
细想来,的确如叶影所说。倾城哥哥被抓让她方寸大乱,后来又遇到那道士,最后还得知七寸战死,她不是圣人,还不能平静地面对身边亲近的人的死讯,得知七寸战死时,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只想着不能让倾城哥哥死,不能让倾城哥哥因为她的再生而得到报应,如今被叶影点醒,她倒是找回些理智来。
如果大梁皇帝江流春不蠢,理应不会对顾一动刑,大梁恐怕在等叶枝落网。
“那我更要去。”
叶影皱眉,“为何?”
“若如你所说,大梁散布凌迟倾城哥哥的消息是为了引我上钩,我若不去,难保他们不会对倾城哥哥动刑。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做赌注。”
这回叶影没立即反驳她,皱着眉头思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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