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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权宠-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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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认武功不弱,可在沈相手中,竟毫无招架之力。
  若他当真苟延残喘地回去,再将这话带给主子,以主子暴怒的性子,又怎会放过自己?倒不如在此自行了断了去。
  眼中一片灰败,牙齿一动,将藏在齿后的毒药含在了嘴中。
  他垂了眼眸,一狠心刚要咬破毒药,忽地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他感到下颌一阵刺骨锥心的疼痛传来,痛得人不住打冷颤。
  他的下巴,竟被人生生卸去,嘴里藏着的毒药也滚落在地。
  抬眸一瞧,出手的,是方才那位驭车的侍卫。
  心底愈发绝望,连一个身边的侍卫武功都如此高强,这样的人,如何能动他分毫?
  “公子,他想自杀。”慕白沉声道。
  沈初寒“嗯”一声,连眼神都吝于给地上的,黑衣人,转目看向一旁的宋清欢,语气陡然和缓下来,眸色温润,“阿绾,雨大,你先去马车里候着吧,这里我来处理。”
  “也好。”宋清欢全身衣衫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又冷又难受,将软鞭收回腰间,抬步上了马车,伸手将帘子挑至一旁,看着雨中的动静。
  沈初寒这才凉淡看向地上的黑衣人。
  “你既想死,那我便成全你。”他淡淡勾唇,朦胧雨帘中,雪肤剔透,薄唇微勾,明明是谪仙般的风姿,可点漆双眸中透出的冷意,却让人如坠寒潭冰窟。
  说着,脚步一动,往马车走去。
  黑衣人死死盯住他寒凉背影,眼中忽的有一簇火花迸出,刹那间,身子竟一跃而起,左手持剑朝沈初寒刺去。
  竟是想殊死一搏!
  沈初寒头未回,甚至连脚步都未顿一下,身后像长了眼睛似的,轻轻巧巧拂袖往后一挥。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黑衣人掀翻在地,后背重重地摔在地上,五脏六腑都似被摔破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慕白,将他的四肢割了,一一放在他主子常去的地方。既然他不愿带口信,便让他的尸体去吧。”说着,抬起修长的腿,不紧不慢上了马车,坐在了驾车的车辕处。
  慕白应一声是,垂首立于一旁,冷冷地瞥一眼地上面色惨白如纸的黑衣人。
  沈初寒凉淡眸光在地上一扫,“其他人,不必留着性命了。”
  “是,公子。”
  沈初寒便收回目光,朝身后的宋清欢柔柔一笑,“阿绾坐稳了,你淋了雨,我们先回去换身衣衫。”说着,一扬缰绳,驾着马车朝会同馆而去。
  身后,慕白手起刀落,几道白光闪过,只见地上尚在苟延残喘的那些人黑衣人喉部一道极细的划痕闪现,头一歪,皆咽了气。
  慕白脚下一动,看向躺在血水中的那名领头的黑衣人,脸上冷得没有任何温度。
  剑落,血溅,四肢分离,滚落一地。
  满地血水,和着雨水,瞬间染红了整个巷子,甚是可怖,恍若修罗地狱。
  驶到会同馆时,雨水丝毫没有停的趋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沈初寒挑起帘子,将宋清欢牵下马车。
  “殿下!”尚未站稳,耳边听得欢喜的声音传来。
  抬目一瞧,是流月撑了伞,在会同馆门口等着,见两人回来了,面露喜色地迎了上来。
  “殿下,沈相。”流月朝两人行了礼,将伞撑在了宋清欢头顶,又将另一把备用的伞递给了沈初寒。
  “你怎么过来了?”宋清欢拍了拍身上雨水,朝她笑笑,一面同她一道朝会同馆内走去。
  “刚刚奴婢见突然下起了暴雨,想起殿下和沈相都未带伞,便想说来门口等一等,没想到还真等到了殿下。”说话间,打量了宋清欢几眼,目光落在她裙摆处的血迹之上,不由一怔,惊道,“殿下,您受伤了?”
  “是别人的血,我没事。”宋清欢看向她温声道,示意她不用担心。
  “阿绾淋了雨,快带她回房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别让她着凉了。”沈初寒淡淡吩咐。
  流月忙应一声是,脚下步伐加快了些许。
  心中对于宋清欢裙上的血迹虽仍是狐疑,但碍于沈初寒在此,也不好多问。
  进了后院,两人刚要别过,远远瞧见有两人撑着油伞往这边而来。
  烟雨朦胧间,那人一袭红色衣裙,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行走间端的是娇俏动人。
  走得近了,才瞧见她面上轻纱覆面,只露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眼,眼波流转间万种风情,右眼角处一颗小小的黑色泪痣,恁地勾人。
  却是苏娆,身后跟着面色恭谨的红袖。
  苏娆显然也瞧见了他们,面色不由一沉,眼中有怨毒之色浮上。
  “阿绾,我先送你回去。”原本沈初寒还有些事要处理,又见流月来接,便顺了宋清欢的意,打算就此分别。可看苏娆行来的方向,分明会与宋清欢在半路遇上。
  苏娆此人,心思最是阴沉难辨,知返林中她在宋清欢手下吃了大亏,势必会想办法讨回来。他不愿让宋清欢受一丝一毫的伤害,自会杜绝一切受伤害的可能,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安心地先离开了。
  宋清欢心知他不放心,便也没坚持,点头应了,与沈初寒一道继续朝前而去。
  很快,三人果然在路中间碰上了。
  宋清欢只当不见,目不斜视,依旧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着。
  从前苏娆对她的嫉恨便毫不掩饰,这会子她在自己手下吃了大亏,更加不会有好脸色给自己。她们如今已呈水火不容之势,又何必再虚与委蛇?
  苏娆的脸色更难看了。
  目光落在宋清欢肤如凝脂的面容上,心底那团怒火,不断喷涌而出,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将她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挠个稀巴烂才好。
  可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参与甄选赛前他们便签订了生死状,林中发生的一切后果,不论是死是残,均由本人自行承担。
  不说她们如今是在会同馆内,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不敢轻举妄动。便是她有这个胆子,有沈初寒护着,她知道,自己也丝毫讨不到任何好处去。
  然她生来不是会作低伏小之人,仇人就在眼前,让她生生忍下这个恶气什么也不说,到底心中抑郁难平。
  冷哼一声,嗓音嘶哑着开了口,“舞阳帝姬和沈相真真是伉俪情深,还未成婚便这般难舍难分,难怪沈相甘愿冒着惹凉帝不快的风险,也要执意求娶舞阳帝姬,怕是从前在聿国之时,你二人便有了首尾吧。”
  分明是在讽刺宋清欢勾三搭四水性杨花。
  见她出声,宋清欢便也停下脚步。她如何听不出苏娆话中的含义,不咸不淡地朝她望去,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与沈相是不是伉俪情深,沁水帝姬在知返林的山洞中就该知晓了罢。”
  语气轻缓,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含糊,似一把锋利的冰刀子,在苏娆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捅了一刀。
  她瞳孔一缩,不由想起山洞中自己屈辱的经历——她躺在冰冷的地上,耳边是沈初寒和宋清欢两人不绝于耳的欢爱声。
  那样的羞辱,给素来骄傲的她,身心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如今,宋清欢却又拿此说事,让她如何不愤怒抓狂?!
  “你给我闭嘴!”她气急败坏。
  宋清欢冷笑一声,森寒眸光在她被轻纱覆盖的面上轻飘飘一瞥,“沁水帝姬还是管好自己这张嘴吧,否则,下一次,我鞭子甩到的地方,可就不仅仅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这么简单了。”
  被她这么一瞧,苏娆只觉脸上那两道伤口处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仿佛有无数蚂蚁在噬咬,一时间恨得牙痒痒。
  “宋清欢,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夺剑大会尚未开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苏娆怒目而视,语气狠厉。
  眸光在一旁覆了银色面具的沈初寒面上一扫,心底愈发焦躁愤恨,“宋清欢,有本事,你不凭男人!”
  那日,若不是她身边之人恰好是沈初寒,这会在地狱中煎熬的便是她,而不是自己了。
  宋清欢轻笑一声,长睫微动,有股潋滟而清冷的艳色在眸中流淌,“我有男人,为何不靠?”
  说着,还眼波流转地看一眼身侧的沈初寒。
  沈初寒亦温柔看去,神情温润得不似人前的他。
  苏娆眼睫一刺,只觉眼前一幕碍眼得很。雨帘从油伞面上叮叮咚咚落下,这样聒噪的声音打在心底,却愈发让人焦躁。
  她何时这般吃瘪过?心底怒意在瞬间达到顶峰。
  面色一沉,垂在身侧的手一动,忍不住就想出手朝宋清欢面上扇去。
  这时,身后的红袖却忽地上前一步,恭谨道,“殿下,时辰不早了。”
  苏娆扩张的瞳孔猛地一缩,像猛然间清醒一般,眼底通红煞气退去,不甘心地抿一抿唇,抬头眸光沉郁地盯了宋清欢一眼,冷哼一声,不再多说,拂袖离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帘中。
  宋清欢收回目光,朝沈初寒相视一笑,道,“好了,你也淋了雨,还是先回去吧,我自己回房间就可以了。”
  沈初寒点头,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撑伞离去。
  雨声叮咚,打在伞面上,又汇成雨帘,如玉珠般连绵不断的落下。
  宋清欢伸出手,接了几点雨珠,唇边现一抹凉淡笑意。
  苏娆对她那张脸,果真是宝贝得紧。
  不过是多了两道伤疤,便彻底乱了分寸,若换了从前,她怎会这般沉不住气?竟要红袖提醒方不至于失态。
  不过——
  她若有所思地透过雨帘朝前望去,眼中浮现一抹疑窦。
  雨下得这么大,苏娆这般急色匆匆是要往何处去?还有红袖那一声“时辰不早了”,分明是在提醒苏娆不要迟到。
  难道,她与何人有约?
  心底生了几分警惕,想了想,看向流月,“让玄影去查查苏娆这几日做了什么,都见了些什么人,事无巨细地查清楚,再来向我汇报。”
  流月应诺,看一眼她裙衫上的血迹,还是忍不住担忧出声,“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和沈相路上遇到危险了?”
  宋清欢“嗯”一声,“遇到了刺客。”
  流月一惊,“刺客?这可是临都,天子脚下,何人竟这般大胆?”
  宋清欢心中冷笑。
  天子脚下,要杀沈初寒的,可正是天家的人。若非如此,那么大的打斗声,怎竟半晌没有官兵赶来?
  “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刺客也被我们解决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涉及到沈初寒的真实身份,暂时还不宜向流月透露。
  “苏娆之事,务必让玄影尽快查清。”她怕流月再多问,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流月点头,“知道了殿下,奴婢这就去寻玄影。”
  说话间,建安院已经到了,宋清欢进了房间,让沉星下去安排沐浴事宜不提。
  *
  又过了两日,淅沥沥下了几日的雨势终止,天气渐渐放晴。
  这日,天刚蒙蒙亮,城门方开,便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桑梓巷,匆匆出了城门,朝城郊而去。
  驭车的,是玄影和慕白,车上坐着的,正是沈初寒和宋清欢。
  他二人正往无名谷中箫贵妃的坟茔而去。
  “阿绾,你前两日让玄影去查了苏娆?”沈初寒定了定心神,沉沉看向宋清欢开口。
  宋清欢点头,“那日回会同馆时见到苏娆,我生了几分疑心,便让玄影去查了查,你猜我查到了什么?”沈初寒既这般问,就说明并未向玄影问清他查到的信息。
  沈初寒温润一笑,“莫不是……与她脸上的伤有关?”
  宋清欢点头,“不愧是阿殊。”一顿,“临都有位姓扁的名医,自称是上古医仙扁鹊后人,不知阿殊可曾听说过?”
  沈初寒微一颔首,“略有耳闻。听说此人医术不错,医德却是平平。”
  宋清欢应是。
  这位扁大夫单名一个耽字,昭帝曾想将他招入太医院中,奈何他入宫不过数月,便大肆收受宫人贿赂,将整个太医院弄得乌烟瘴气。昭帝气极,本想直接斩了他,又惜其医术,最后还是忍下心中怒气,只剥夺了其官职。
  后宫中偶有疑难杂症,也会派太医出宫相询。
  因着有这入宫为太医的经历,这位扁大夫的名声愈大,十里八方的人都慕名前来找他看病。
  要说他的医术是确实好,但人,却是委实不怎么样。
  传闻他出一次诊,要价千金,只要出得起钱,不管是好人坏人,他都医。可若不出不起钱,任凭你在医馆门口跪得天荒地老他也不医。
  久而久之,穷苦百姓知晓了他这个规矩,再不敢存着侥幸心上门,背地里只称其为“扁扒皮。”
  话虽如此,去找扁大夫看病的富人,却仍是络绎不绝。他赚得盆满钵满,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在老百姓中的名声。
  除此之外,这位扁大夫还极为自傲自负,找他看病的人,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巨富商贾,在他面前,都得摆出一副谦逊的姿态来,否则,钱给得再多他也不医。
  “那日,苏娆正是出门去找扁耽,为的,就是医治她脸上的伤口。扁耽性子古怪,苏娆既与他约了那日看病,也不敢迟到,所以才那般行色匆匆。”宋清欢道。
  沈初寒轻笑一声,“阿绾若是不喜她,我派人结果了这位扁耽便是。”
  “不。”宋清欢目色一转,眼角微微上挑,眸中一抹兴味划过。
  苏娆最是宝贝她那张脸,如今不过看了两次大夫,脸上之伤,还远远未到痊愈之时。与其现在便断了她的念想,不如等到她的伤口将好未好,等到她以为自己即将恢复美貌之际,再给予其致命一击。
  满怀希望后的绝望,最是伤人。
  瞧见宋清欢嘴角一点古灵精光的笑意,沈初寒眼中宠溺之色愈浓,浅笑着道,“既然阿绾心中有了打算,那我就不插手了。”
  宋清欢清悦应一声,“来日方长,还是慢慢折磨苏娆,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行了一段路,感到坐下马车日渐颠簸,似驶下官道,愈发往僻静之处行去。
  宋清欢掀帘一瞧,见两旁俱是茂密树木,擦着马车车壁而过,前头的路愈发难走。
  沈初寒伸手拉了拉她,“小心被树木刮到,还有一小会,马上便到了。”
  宋清欢听话地放下了车帘,看向沈初寒问道,“你可叫人查了那无名谷之事?”
  听她说起箫贵妃墓地之事,沈初寒的笑意淡了淡,眸间一抹冷意。
  他摇摇头,“母妃生前喜静,为了不让人打扰到她,我特意命慕白寻了此处僻静之处,又在入谷处布下了机关,寻常人根本寻不到这里。为了遂母妃生前心意,也并未派人前来看守。”
  “那前两日来时,谷口的机关可有被人破坏的痕迹?”宋清欢沉吟。
  “没有。不管是谁,来人巧妙地避开了我布下的机关,并未留下丝毫痕迹。”
  宋清欢眸色愈沉。
  如果沈初寒的直觉是对的,箫贵妃的坟茔当真被人动过,那么,何人有这般能耐?又是为了什么?
  “而且,我的机关术师从前朝名匠鲁班,常人怎能如此轻易破解?”沈初寒又补充道,神情冷峻。
  名匠鲁班,宋清欢也听过他的名头。
  昭国本就多山地矿藏,盛产精铁,锻造机括之术发达。鲁班生于前朝,活了两个朝代,于十年前去世,享年五十六岁。
  他也曾收过几个徒弟,只是再无人能出其右,至今均已泯然众人矣。
  至于沈初寒,当时年幼,悟性很强,被鲁班一眼相中。可惜,他在鲁班手下不过学了一两个月,便被昭帝派往了聿国为质。
  宋清欢闻言,低垂了头,眉眼间满是不解。
  很快,马车驶入山谷,缓缓停了下来。
  四人下了车,拿了工具朝箫贵妃坟茔走去。
  沈初寒的步履比上次更为沉重,脸上寒凉似雪,眸间隐有自责。
  母妃都已入土为安这么多年,自己却还要来打扰她,着实是不孝。
  宋清欢看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手,希望借此能给他一分温暖。
  在坟茔前站定,沈初寒朝墓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母妃,孩儿不孝,但孩儿若不开棺一观,心中着实不安,还请母妃原谅。”
  宋清欢也面色凝重地行了个大礼。
  慕白和玄影也不含糊,恭恭敬敬跪下了行了跪拜礼。
  沈初寒叫他们起身,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沉声道,“开始吧。”
  两人很快拿了铁铲开始挖掘起来。
  不过片刻,坟头的土被挖开,露出坟墓中黑漆漆的棺材来,棺材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有延缓尸体腐烂的奇效。
  沈初寒俯身看了一眼,眼底暗色汹涌,很快抬眸,看一眼玄影和慕白。
  玄影和慕白会意,跳入挖出来的坑中,对视一眼,手搭上了厚重的棺材盖。
  沈初寒长睫一覆,冷声道,“开吧!”
  玄影和慕白共同一使劲,只听得“轰隆”一声,棺材盖被两人推开,歪在一旁,露出里头黑黝黝的棺木来。
  宋清欢紧张得心跳都快停止了,同沈初寒一道,俯身朝棺内看去。
  这一看,却是陡然色变,脸色刹那间惨白如纸。
  只见黑漆漆的棺木中空无一物,箫贵妃的尸首,竟然离奇失踪了!

  ☆、第151章 沈初寒的大礼

  宋清欢面色骤变,瞪大了眼睛看着坑中空空如也的棺木,一脸不可置信。
  这怎么……怎么可能?萧贵妃的尸体哪里去了?
  沈初寒的脸色更难看,眸光一寒,掀起袍角跳了下去。
  此时,玄影和慕白也看清了棺木中的情况,俱是神情凝重,大气也不敢出。
  沈初寒低了头,朝棺木内看去,眼底冰霜凝结,未发一言。良久,他伸出手指,在棺材底部上用力一捻,然后将拇指放在鼻端闻了闻,眼中暗流涌动。
  须臾,沈初寒飞身上了土坑,眼底森寒如炬。
  “阿殊……怎么会这样?”担心他戾气过重反噬心神,宋清欢抿了抿唇,蹙眉开了口。
  沈初寒沉沉望一眼坑中棺木,神情愈发冷冽。
  慕白惊诧无比地开口,“怎么会……?当初是我们和公子亲自将贵妃娘娘下葬的,娘娘的凤体怎会……?”
  怎么会离奇失踪?
  他不敢接着往下说,神情凝重地看向沈初寒。
  沈初寒容色冷得似覆了一层冰霜,目光沉郁地盯着坑中棺木,须臾,才森寒开口,“母妃的尸身,在下葬后没多久便被盗走了。”
  宋清欢愈加惊骇,眸中波涛汹涌,“阿殊,你怎知?”
  “棺中没有任何尸腐之气。”沈初寒眸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从萧贵妃下葬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就算棺木用的是金丝楠木,萧贵妃的尸体也定然早已腐烂,可棺中却无任何尸腐之气,这只能说明,萧贵妃的尸首很早就被移出了此处棺椁。
  可究竟是何人要这么做?
  更为诡异的是,盗走萧贵妃尸首之人,还原封不动地将棺材再次埋入土中。如此大费周章,又能毫发无损地通过沈初寒所设的机关,不管是谁,此人定非等闲之辈。
  她担忧地看向沈初寒。
  萧贵妃一生坎坷,只得沈初寒一子,她虽去世得早,但沈初寒与其母子感情甚笃。此番见萧贵妃死后都不得安宁,心中定然愤怒难抑。
  她本想出声安慰,可所有的话语在这种时候都显得太过苍白。
  “将棺合上,填土。”许久,沈初寒暗沉的眸色才些微波动,看向玄影和慕白冷声吩咐。
  慕白和玄影俱是神色一凛,忙沉声应了,跳下去将棺材盖合上,开始填起土来。
  日头渐中。
  因下了几日的雨,谷中空气颇为新鲜,花香萦绕,和风煦煦。虽是盛夏,但谷中阴凉,倒也不觉燥热。
  然而,天气再好,几人心中却是乌云密布。
  不多时,玄影和慕白重新填上了土,看一眼旁边的墓碑,小心开口道,“公子,这碑……”
  沈初寒没有出声,上前两步,将碑扶起,然后亲自将其端端正正地竖在了坟头正中。
  他端详着墓碑上的几个大字,眼底霜寒凝结,伸出手抚了抚上头的灰尘,终是垂了眼,转身朝谷外走去。
  “走吧。”走了几步,前头传来他沉凉如雪的声音。
  宋清欢和慕白玄影忙快步跟了上去。
  因着此事,沈初寒身上戾气重重,一路未发一言,只微狭了眼眸,似若有所思,眸底幽深,虽一片平静,却恍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宋清欢心中也是惊骇。
  她没想到,此次临都之行,竟还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若真如沈初寒所推测的那般,萧贵妃刚下葬其尸身就被人盗走,如今已过去了十二年,就算要查,又该从何查起呢?
  担忧地抬眸望一眼沈初寒,终究是做不到沉默,伸手握住他的手,语气郑重,柔声道,“阿殊,我知你如今心中焦急,但这种时候,我们不能乱了阵脚。”
  沈初寒这才似从入定中回过神,看一眼宋清欢,勉强扯了扯唇角,轻“嗯”一声,没有多说。
  宋清欢知他此时任何话都听不进去,便住了嘴,只愈加用力地握紧了他的手,希望借此能给他一些力量。
  马车回了会同馆,亲自送了沈初寒回房,叮嘱他好好歇息歇息,不要多想,宋清欢这才带着玄影折返听荷院。
  出了白芷院,天边恰巧飘来一大朵云彩,将剧烈的阳光堪堪遮住,地上陡然间阴凉下来。
  宋清欢抬头望一眼暗淡下来的天际,眼中有深浓忧色划过。
  *
  这厢宋清欢和沈初寒心事重重,另一厢,同样有人坐立不安。
  “当啷——”
  临都一处,二皇子府中,传来清晰的瓷器落地声。
  “殿下,殿下请息怒……”
  房中,一侍卫模样的人正躬身而立,身子有几分颤抖。他的面前,正立着一袭流云紫锦袍的昭国二皇子,君彻。
  “都是一群饭桶!府中日夜有人巡逻把守,这么大个东西,竟不知是何人送进来的?!”君彻看向那侍卫,脸色阴暗,怒气冲天。
  “属下失职,请殿下恕罪!”侍卫不敢辩驳,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忍不住又看一眼那摆在书桌上的木盒,内心一阵翻江倒海。
  君彻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底的肌肉抖了一抖,眼中现浓烈的嫌恶。
  那盒子中,摆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肢。
  他看过了,那断肢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刺青——
  正是他那日派出去刺杀沈初寒的二皇子府死士的标志。
  他的心底有几分发冷。
  他派人跟踪了沈初寒,听闻他出了府,便派了死士埋伏在其回会同馆的必经之路上。
  他知道那日沈初寒只带了一个侍卫,本以为能一举将他歼灭,却不想,那日之后,没有一个人回来向他复命,死士埋伏的那条巷子中没有任何痕迹,干干净净得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打斗一般。
  而那日,沈初寒平安归府。
  这让君彻的心底越发不安。
  他派出的死士,各个武功高强,以一敌十,沈初寒只有一个帮手,是如何毫发无伤地逃脱,还让所有死士凭空消失的?
  那些死士,最后又落了个怎样的下场?会不会将自己供出?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派人刺杀沈初寒的第二日,二皇子府的门口,便出现了一个方形的木盒,盒中,竟是那领头死士的左腿!
  第三日,一只右腿出现在了他下朝回府的马车上。
  而今日,死士的左臂,竟出现在了他房中的书桌之上!这让他如何不毛骨悚然?!
  他不知,沈初寒竟有这般通天的手段,在守卫森严的二皇子府中,也能如入无人之地?
  郁气上涌,看着单膝跪地的侍卫,心底愈发来气,伸腿就踹了过去,“还不快滚!”
  侍卫踉跄了一下,不敢辩驳,忙不迭应是,行了礼刚待退下,听得身后又传来君彻的怒吼,“这鬼东西还不给本皇子拿下去?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侍卫赶忙回身,上前捧起了那装着断肢的盒子。
  “最近务必加强府中的守卫,若再出现这种事,你们自己提头来见!”君彻怒吼一声,面上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是是是。”侍卫忙不迭应了,慌忙抱着盒子退了出去,额上汗如雨下。
  侍卫走后,房中静了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君彻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慢慢平静。
  可虽如此,心中到底抑郁不平。
  君瀚的尸体在知返林中被找到,尸体检验结果如何他尚不知晓,但也知君熙所言句句在理,他的嫌疑怕是洗脱不了了。
  因着夺剑大会还未开始,父皇暂且不会治他的罪,但一旦他没在夺剑大会中拔得头筹,他的处境必定堪忧。先不说父皇的态度如何,便是君彻的母妃德妃舒玥,也不会放过自己。
  舒家在朝中势力虽不及皇后母家薛家,但实力亦不容小觑。皇后无子,舒家曾一度以此为借口逼迫昭帝改立德妃为后,只是被薛家压了回去。
  如今君瀚既死,舒家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彻底落了空,再无翻盘的可能,他们如何能不恨?而这些恨意,自会全数加诸于自己身上。
  因此,这些日子君彻一直寝食难安。
  没想到,不光如此,在行刺沈初寒一事上居然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还被沈初寒如此**裸地警告回来,心底自然不爽,恨不得将房中瓷器全砸个精光方能出心中这口恶气。
  心中烦躁不安,尽管那装着残肢的盒子已被侍卫带了下去,但空气中似隐隐还飘着那股血腥味和尸腐气,让人几欲作呕。
  到底是在房中待不住,拂袖出了门。
  带上心腹,坐马车在城中兜了一圈,然后朝一处小巷子里驶去。
  进了小巷,马车在一处院落的后门处缓缓停了下来。
  君彻心腹四下看了看,见巷中无人,上前扣了扣门。不多时,门从里头拉开,露出一个男子的头来。
  那男子一见来人是君彻的心腹,眼神蓦地一亮,脸上堆满了笑意,忙将门拉开,“哟,二爷来了,快里面请。”
  君彻这才下了车,很快消失在门内。
  不多时,君彻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一间布置精美的房中,轻纱帐幔,精瓷沉木,无不彰显着匠心雅致。
  他坐于花梨木制成的长几前,大口大口地喝着酒。
  忽的,门被人推开,一位身姿妙曼的女子走了进来,顺手将门给锁上。
  此处,是临都最大的秦楼楚馆——章台柳,而这女子,便是章台柳的头牌之一,阮师师,亦是君彻最为喜爱的红颜知己。
  君彻此时心中焦躁难平,自来这温柔乡中寻找安慰来了。
  阮师师娉娉婷婷走到君彻跟前行了个礼,声音若出谷夜莺般动听,“师师见过二爷。”
  君彻放下酒杯,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阮师师应一声,绕到君彻身侧坐下,伸出纤纤玉手给他斟了杯酒,“二爷今儿心情不大好。”
  君彻没有出声,脸色铁青,接过阮师师斟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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