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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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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早了,可就是这么个稚嫩的人,心里随时酝酿着乾坤,卖乖讨巧是合时宜的姿态,不会让人觉得刻意。
  这边靖南王府的淳格格开腔儿了,梁仙儿有些意外,这位姑娘是位南方人,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像一片山水,却是个欢快洪亮的嗓口儿,“三爷福晋说的好!不过老祖宗夸人家就完了,千万别捧奴才,奴才昨儿个才进宫,还想多串您老人家几天房檐儿呢,您要是把奴才吹过头了,回头惹了太妃娘娘们的眼儿,这么一来往后奴才出门儿淋的就不是风雨,该是醋了!”
  这答得也漂亮!毫无卖弄显摆的痕迹,梁仙儿心里暗赞,宫里的风水绝,请进来的都是神仙!
  被她们一捧一逗,太皇太后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瞧你们嘴甜的,你们一个住延庆殿,一个住含清斋,都离得哀家近,得空儿像今儿个这样多陪哀家聊聊,哀家这心里就跟吃了蜜糖一样的了。”活落忙让太监们搬来绣墩请两人落座坐在一起聊,太皇太后从未去过南方,听淳格格聊起在福建生活的见闻,眼里流露出向往的神情。
  “哀家这把老骨头,算是彻底颠簸不动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趁着有时间有体力的时候,还能出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听太皇太后这样说,湛湛的思绪飘远飘往了诚亲王所描绘的那幅壮阔的高原风光里去了。
  没聊多会儿,梁仙儿掐着时辰上前提醒太皇太后该前去礼佛了,于是太皇太后便携着两人前往正殿后方的慈宁宫大佛堂。
  大佛堂的规格宽敞空旷,明间里供奉着大小五尊释迦牟尼的金铜佛像,湛湛跟着太皇太后一起捻香跪拜,太皇太后上了年纪,毕竟要顾念老主子的体力,她的礼佛过程相对简洁,上完一柱香,等殿内的一位僧人念完一页佛经之后,便被梁仙儿从毡垫上扶着起身,接下来的事宜便由湛湛她们来完成。
  僧人诵读佛经的时候用的不是邧语,湛湛听不懂,好在佛堂里的环境跟气氛庄重肃穆,很能让人心平气和下来,耐着性子听完一卷经书,等僧人合手同她跟淳格格示意仪式结束后,两人便被殿里的太监带着到东次间里抄写经书,经书又厚又沉,封皮上写着《甘珠尔经》的字样,打开后湛湛花了眼,上头的字体弯弯绕绕,爬虫似的,她根本看不懂。
  佛堂净地,下人们都在外间静立,就算湛湛把他们找来打听也没用,该抄还是得抄,于是她便沉下心,攒起劲儿,硬着头皮依葫芦画瓢,说是写,莫如说是画,神知道这什么地方的语言,这么难模仿。
  无意中抬头看见对面黄花梨桌前的淳格格,人家的神态就轻松多了,笔杆子拿在手中,整个一下笔如有神的架势。
  湛湛不甘落后,只得专注于自己桌前要忙的事情,半晌听见对面桌子上一声轻扣,抬头一看,淳格格撂了笔正往她这面望过来,拿手绢擦着手问,“我完事儿了,你呢?”
  这是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她话语间很亲切,很难说是挑衅的态度,湛湛微怔了下,摇头道:“还没呢,我还差得远。”
  淳格格从她桌前绕出来走到湛湛身旁,低头看了看湛湛的手迹,频频摇头,“果真跟我刚开始那时候是一样的,你要照这么写,就得在这殿里耗一天了。”
  见湛湛惊诧的神色,她笑了笑解释说,“我在自家王府时,我祖母也时常让我陪她礼佛,这上头我比你有心得有经验,你要信我,我教你怎么勾画,保准半刻钟完事儿。”
  这位淳格格跟想象中的出入有些大,方才在慈宁宫里湛湛也有所感受,她长了一副南方人温婉的外貌,性格谈吐却实实在在的像个北方人,简单直接,没两句就跟人聊熟了。
  “那敢情好啊,”湛湛也不是个认生的人,对方都这么热情了,她也不拘着,很熟络的口吻道,“我先提前谢谢你了。”
  一拍即合,这么说着就开始了,淳格格接过她手中的笔手把手的教她,“这套经书是由藏语编写而成的,他们族的语言不像咱们邧字正大光圆,一笔一划很方正,你得这么勾抹。”
  笔让了过来,湛湛拿了照她教的写,淳格格皱着眉说不对,又提笔教她,“这抹叉儿的地方,你别太用劲儿,一笔带过就成了。”
  过了会儿,湛湛再下笔终于得到了她的认可,“这么着就对了。”
  淳格格的方法果然很奏效,湛湛抿着唇埋头苦写,很快便把当天所要抄写的一章经书书写完毕了。
  淳格格拿起湛湛的书册检查,翻了翻点头,比个大拇哥儿肯定说,“妥了,应该能过关了。”
  十几岁的姑娘们建立起友谊很简单,一件小事的来往便可成全。
  彼此间一熟悉,下一步就开始海聊,湛湛彻底对这位格格放下了心防,她这样热心肠帮她,一看就不是那种心眼儿小的人。
  “格格懂藏文吗?”湛湛端着下巴问她。
  “不懂,”淳格格两肘架在扶手上,松松活活的靠在她那张椅子里摇头,“从来没学习过?”
  湛湛讶然,眼睛撑得老大,“敢情你不懂藏文?那你怎么会写藏字?而且还教我写?”
  淳格格不以为然,“那不是写,那是画,甭管它什么意思,比照着临摹就完了。”
  这位格格怎么不靠谱呢!明明自个儿都不会,瞎胡乱画,还顺便把她也带沟里去了!
  “完了,”湛湛的下巴从手心里掉了出来,“这回头怎么跟老主子交差,我是跟您学的,责任可全都在你啊。”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淳格格胸有成竹,“你当太皇太后是打算真的让咱们俩学习藏文佛经么?有几个姑娘懂藏文的?老主子这是磨咱们的性子呢,横竖我们家老太太当初就是为这般教化我的,我琢磨入了宫也是这个道理,差不离。你相信我,待会儿咱们去交差,准出不了错儿。”
  湛湛仔细一琢磨,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甭管有没有道理,她噘嘴盯着淳格格看,“你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忽悠!”
  淳格格反唇相讥,“那你就是天字头一号的二傻子。”说着莞尔一笑,“说到藏区,三爷之前不在藏区当值么?你要真想学,回头让人家教你不得了?”
  聊到诚亲王,对她们两人来说应该是个尴尬的问题,不过她们都是大方得体的性子,又能聊得来,说起这位王爷,倒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湛湛神色怅惘,“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回来了大抵也没空,王爷政务上忙。”
  瞧她一副思念情深的小模样儿,淳格格扣着手指甲,眼波一瞥,朝她看了过来,“你说将来这宫里真把我许配给了三爷,咱们怎么弄?”
  湛湛的心猛的慌跳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淳格格这个人有个特点,她说的话跟她的态度语气完全不搭调,听起来像是喧宾夺主的用意,实则还真像是跟她讨主意的口吻,湛湛不确定她到底什么心思。
  人都是自私的,她不想诚亲王府再添其他的女人,可她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任何人分享这个卑微的心愿,因为这不符合规矩,不是亲王福晋该有的气度。
  她懊恼,淳格格这样一位长得漂亮,性格又开朗的人,她找不到她的缺点,人家也不比她逊色,甚至出身更加高贵,万一就入了诚亲王的眼呢?突然就患得患失起来,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乱糟糟想了一通,到底想不出什么名堂。
  瞧她落下眼皮,淳格格猜透了大概,还未等她开口,湛湛蔫蔫地又抬起了眼,“怎么办?横竖我是没辙,”说着目光凝结在一处望着她:“格格问这个做什么?你喜欢我们家王爷么?”
  这话把淳格格狠狠一诓,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好好说话,你凶什么呀?”坐稳后一个大撇嘴,嫌弃道:“是个俊俏有能耐的爷们儿,我就得喜欢么?你觉得你家王爷好,未必我就见得。你放心,我可没惦记你们家王爷。”
  湛湛嘟囔道:“我哪儿凶了?”
  淳格格听了哈哈笑,“我就说你凶了,你还别不认。你跟三爷都没治了。”
  最后这句话,湛湛没听明白,“怎么就没治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他眼睛里只看得见你,你心里只有他,没治了。”淳格格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说这外人还跟着瞎掺和什么呀?人这一辈子谁不巴望着只跟一个人交心?别说你不想,我也不愿入你那王府,是打算让我一辈子独守空房么,不过朝廷的意思,谁揣得准呢?真要是把我发落到你们王府,你给我挑个风光好一点儿的地方,我哪儿凉快,哪儿远,呆哪儿去,不打扰你们夫妻快活。”
  湛湛的一颗心突然就放了下来,她可太喜欢这位淳格格了,“你这样说,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横撇竖捺总之就是一个谢字。”
  “那这人情我就先收下了,”淳格格笑道:“往后找到机会再让你还我。”
  湛湛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各自拿了抄写的经书到太皇太后跟前复命,不出淳格格所料,老主子随便翻看了几眼,甚至还夸了个好字,就没下文了,随后道:“难为两位姑娘了,明儿继续,这会儿先出去透透风吧。”


第57章 珠联璧合
  两人挤眉弄眼的出了殿,奈何宫里这样大一座城,她们对宫里不熟悉,琢磨半天竟也找不到消遣的去处,秋颜道:“上次跟福晋提的建福宫花园离这儿太过远了,不如去前头慈宁宫花园里头逛逛吧,累了还能在临溪亭里头歇歇脚。”
  都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于是两人便各自带着丫鬟出了慈宁门,准备过长信门的时候,听见门上两位太监头对着头闲磕牙。
  其中一位太监道:“……郝中堂那么儒雅一人,散了朝经过乾清门,遇见郝领班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声响儿,隔着一个长街,养心殿里的小安子都听见了,当时正侍茶呢,手一抖差点儿泼万岁爷身上,当即就被魏公公喝出殿了,板子没挨着,这个月的钱粮我看是悬呐。”
  另一太监接口道,“你都打哪儿听来的,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小安子被骂跟他自个儿没什么关系,我听说是云贵总督又拒了万岁爷召他回京的折子,他侍茶那时候,万岁爷刚好批到云贵总督的请安折,这不走了背字儿了么!万岁爷恼起来,不骂他骂谁?不过这郝领班也是,万岁爷亲封他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他都没答应,难怪郝中堂骂他“不识抬举”呢!”
  先头说话的那太监又道:“宫里都传呢,说是跟诚亲王福晋有关,昨儿晚上三爷逮到她们两人私会,反而挨了郝领班一拳,是个爷们儿都窝心呐!今儿一气之下就南下去福建了……”
  统共就议论了两件事情,都跟她有关,湛湛的脸立马就白了起来,两太监回头瞧见诚亲王福晋正立在门外,都吓了一跳,嘴上议论的主角儿就在眼前!不知道人家听没听见呢?一对眼儿忙止了话头,垂下袖头请安。
  淳格格看湛湛脸色不对劲,一把抓了她的腕子带着她出了长信门,过了门丢开她的手道:“那郝领班就是你那老相好儿吧?听我句劝,宫里的下人嘴贱,过过耳朵便得了,真要把他们的话当真往自己的心窝里插刀子,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湛湛也是这么想的,深深运了一口气儿,又呼了出去,摆摆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好了,咱们走吧。”
  淳格格瞧着她直乐,“我说你怎么能同时勾搭上俩爷们儿,还促使他们打架呢,你可真逗真可爱。”
  一个姑娘得到爷们儿们的爱慕不算什么,可要是被另外一个姑娘夸奖,那就是极大的赞誉了。
  湛湛心里顿时好受了些,可提到郝晔,想起他那张失望的脸,她的心口就微微牵疼。
  “你说我会不会太过残忍自私了些?”她偏过头向她新结交的这位朋友征询看法。
  淳格格听湛湛讲完她跟郝晔之间的纠葛,一阵摇头,“就得这么做!你心里认准了三爷,就不该再跟其他爷们儿说不明道不白,与其让郝领班心里存着念想,倒不如明白的拒绝,彻底的断干净,没得干耗着,不是耽搁人家么?你就踏踏实实过你的日子吧,时间长了,各自就都忘了。”
  淳格格的话让湛湛得到了一些安慰,一头的心事缓解了,另一头的心事又重压了下来,拒湛湛所知这已经是云贵总督第二次拒绝皇帝传唤他回京了,算上背后她不知道的那些次,皇帝的雷霆怒火还能忍多久,马佳氏尚未可知。
  这般毫无头绪的推测着走到揽胜门附近,从南天门里走出两名宫女,瞧见她们匆匆福了个礼,便相互拉扯着避开道走了。
  其中一个抬肘捅捅另外一个的肋巴骨,窃窃私语道:“瞧,那位就是诚亲王福晋,昨儿晚上郝领班跟三爷就是因她闹起来的,瞧样子也是个文文雅雅的体面人儿,谁知道背后藏着多少高招儿绕惑爷们儿们的呢!要不是云贵总督手里那点实权,三爷能瞧上她?”
  另外一个切一声,“听说今儿三爷南下了,保不齐这位再打野食儿吃呢?”说着一顿,“这俩人走一起还真有意思,一个庙儿抬出来的,都是卖家的主儿,这年头但凡手头有几个兵马的,都能胡乱往宫里搪塞人了!”
  看似是悄悄儿的说,声量可丝毫没压低,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拿眼扫搭。湛湛这会儿才体会出太皇太后所说的“妄八口舌”,还有诚亲王所说的“粘牙倒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宫里太监宫女们的嘴,狠起来能把旁人的脊梁骨给片没了。
  淳格格咬牙切齿的朝她看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心意相通,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住了!
  湛湛动作慢半拍,淳格格一个垫步拧腰就转过了身,冷声喝问:“你们俩合把儿挤兑谁呢?”
  两个宫女不料都擦肩而过了,那两人还会回过头计较,不管心里怎么想,毕竟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她们也不敢过分造次,只得蹲下身回礼示意。
  淳格格带着湛湛,慢悠悠的踩着花盆底走到她们面前,抬手一抿鬓,懒洋洋的拖长调子说:“方才你俩说的话,我觉得格外动听,不妨再说一遍,一字不落的,让我跟三爷福晋好好学习学习。”
  听她声调阴恻恻的,似乎不打算轻易抛开这茬儿,两位宫女目光躲闪开始有些慌了,方才她们只图一时口舌之快,没有想到后果,凭人家格格,亲王福晋的身份,开罪俩宫女还不跟吐口痰那么容易!
  其中一宫女忙为两人开脱道:“奴才们知错,方才口无遮拦冒犯到两位贵人了,还请主子们饶奴才们一面儿。”
  “这错儿认得我怎么觉着不诚心呢?”淳格格冷哼:“照你们说的是自己嘴上没把门儿,那就是心里还觉得我跟三爷福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话里被挑了漏洞,两位宫女知道是惹到硬茬儿了,被淳格格的疾声厉色逼得抱团儿缩到了墙角,方才的嘴脸有多可恶,这会儿就有多可怜。
  湛湛问:“两位是哪处当差的?你们肆意编排我跟淳格格的坏话,请你们主子来,大伙儿一起到太皇太后跟前辩个理。孰对孰错,宫里自有斟酌。”
  诚亲王福晋的态度相比之下委婉些,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一提到找她们主子,还要到太皇太后跟前较真儿,两宫女吓得直打哆嗦,“回……回福晋的话,奴才们在当值,没主子,上头是总管大人,奴才们知道……知道错了,您二位高抬贵手,放过奴才们吧……”
  淳格格冷笑,“官不大,僚儿不小,母狗眼儿瞧人那时候怎么不掂量掂量什么后果?我说怎么这般没规矩,原来是没主子教养,本格格今儿心眼儿犯窄,非要跟你们计较不可。”说着看向秋颜,“我听说姑娘从前在宫里当值的,这宫里触犯宫规该怎么惩罚?”
  秋颜听她们把湛湛骂的难听,也觉得这两人可气,便冷了眼福身道,“回格格,诸如此类言语不端的罪行,该当自行掌嘴。”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淳格格面无表情的道:“咱们公平公正按宫规处理,处理的好也省的去打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静养。”
  活落其中一个宫女就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巴掌来,没两下耳廓子就被抽地通红,淳格格抬手示意,“可以了。”继而看向另外一个手颤颤巍巍的搁在脸边却却迟迟落不下掌的宫女。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淳格格踩着花盆底走近,居高临下一耳刮子抽了出去,直打的那宫女偏过头去,吓得直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这一巴掌呼的,湛湛都能感受到淳格格抬手带出的那阵风,她怔愣过来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肘弯,悄声说,“跟这种人计较,没得脏了格格的手,这回让她们长个教训便好,再打打得就是宫里人的面子了,咱们该不占理了。”
  这话说的没错,跟个下三滥的奴才过分计较确实自降身份,况且就算是个宫女,好歹人家也是宫里人,身上沾着点儿皇恩,穷究死理儿也得适可而止,没必要因为这一个人损伤了跟宫里的和气。
  淳格格很听劝,大眼睛一咕噜,点头说好,这边对了那两名宫女道:“今儿本格格就教会你们眉眼高低,看你们往后言语轻重还拿不拿得准。”
  “今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湛湛抬手让那两名宫女起身,“今后一片嘴两片舌再往外头倒脏土的时候悠着点儿,不是任谁都好欺负的,各位继续当各自的差去吧。”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把那两名宫女吓得屁滚尿流,拖拽着溜远了。
  回过身慢慢的踱过揽胜门,淳格格提手绢扇着脸边的热燥,“真是气死我了,本格格是带着靖南王府百万兵马入宫的,也不是吃亏的性子,谁把我当做是寄人篱下的奴才,可得当着点儿心!得亏你拦住了我,不然还得再给她两巴掌吃呢。”
  湛湛也在一旁替她扇风,特开心的笑,“你可真是个炮仗脾气,不输理儿的性子!”
  “人家骂你可比骂我的多,”淳格格斜睨她,“真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下来?”
  湛湛望着远处临溪亭蹭明瓦亮的尖顶,轻轻抿起了酒窝,“也是你那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我突然就明白了,旁人怎么瞧我管什么用,只要王爷他相信我就好了。”
  淳格格一个白眼儿翻飞,“你瞧,这不是没治了么!”
  入了临溪亭,芬芳扑鼻,满眼的花团锦簇,花园里的太监上了茶水点心,湛湛却无吃喝赏花的心情,淳格格感同身受,“这宫里的花朵再富贵再名贵,在我眼里啊,还是我们福建漳州的水仙漂亮,这趟我入京带了好些棵过来,有单瓣的“金盏银台”,也有复瓣的“玉玲珑”,改天送你几枝,特别香。”说着叹了口气,“今后怕也是没机会再回福州了,它们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寂寥的神情和口吻,这样的淳格格跟湛湛上次见到的荣荣如出一辙,均是被这万丈宫墙所束缚。湛湛有些同情淳格格,她们两人不一样,她在京城里有家,而淳格格在这个宫城里却是举目无亲。
  “说到底,”湛湛目光浅淡的看出城墙之外,“我们的前途被皇权约束,我们的价值也是由皇权所衡量的。”
  淳格格眉毛一抬朝她看了过来,“而且他们还告诉我们,这就是对的,你们就该这么做。”
  湛湛收回视线跟她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淳格格是湛湛入宫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后来的她回忆那些过往岁月中所遇见的姑娘,她们的生命如花绽放,共同编织了一段绚烂多彩的年华。


第58章 缅子学馆
  淳格格的一巴掌响遏行云,在宫里打出了名声,她的那句“百万兵马”的论调成了她日后清清静静出入各宫各院落的招牌,她走到哪里儿身后仿佛真的跟着千军万马,宫里的太监宫女,任谁也不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逊。
  事后太皇太后对淳格格感叹道,“这丫头也是个奇人,胆识大上哪儿都受不着委屈,这样的性情挑大梁做宗妇奶奶再合适不过,退而求其次就太过屈才了,哀家原本是打算跟皇帝商量,能不能在东西六院儿给这孩子找个安身的地方,眼下看来却是哀家多心了。”
  太后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淳格格的脾气太过刚硬,若想要在后宫安稳生活,得有能容人能忍耐的心性,打个嘴脏的奴才没什么,五指山压到后宫其他嫔妃身上,牵扯的就是前朝文武百官家的门楣了。
  所以淳格格就这么被太后排除在了嫔妃之选,太后道:“老祖宗放宽心,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横竖靖南王府跟朝廷得有段时间要交接呢,淳格格的婚事也不必太着急安排。”
  淳格格听说这番消息自然是高兴坏了,在佛堂里闷着声笑,“我今天瞧着佛祖的脸又慈祥了不少。”
  湛湛甚至怀疑她每天在佛祖前许的心愿就是不要被安排进皇帝的后宫里。上佛堂诵经抄经成了惯例,她们两人之间的友谊也日益增厚。除了陪太皇太后礼佛之外,空闲时间湛湛就带着淳格格去找荣荣还有佟答应聊天解闷儿。
  佟答应呢也在不间断的跟大伙儿跟进临成跟她妹妹玉茹之间的感情发展,比如什么时候两家人见面了,什么时候安排临成跟玉茹见面了,什么时候临成送了玉茹一只“垛货”了,不遗巨细,说得那叫一个清楚。
  看来这门婚事是很有讲头了,佟答应跟湛湛商量,“再过几天就是端午了,不如那天让玉茹那丫头递牌子进宫,跟福晋会个面儿,这桩姻缘两家人都满意,玉茹跟你哥哥也都情投意合,她跟家里长辈都见过了,只差跟你了,过完你这道关,就让家里尽早把婚事定下吧,你说呢?”
  湛湛自然没什么意见,她替临成高兴,原本以为那么不着调儿的人这辈子只能找只蛐蛐儿当媳妇儿了,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跟他爱好如此一致的姑娘,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于是她们两个口头上就这么定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这桩姻缘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临近端午,宫里各处都开始为这个节日做准备,宫里的上到两宫老主子下到各宫嫔妃宫女都佩戴着蝎子,蜈蚣,□□,蛇,蜘蛛,蜥蜴,老虎其中五种动物的佩饰,“以毒攻毒”,驱散邪气。
  皇后带着阿哥格格来给太皇太后晨昏定省的时候,两位小主子也穿着杏黄虎皮纹的小单袍,小夹袜,小夹鞋,寓意借虎驱邪,健康平安。
  就连慈宁宫大佛堂的释迦牟尼佛祖面前也供奉着蒲昌酒跟雄黄酒,驱邪祈福。
  淳格格道:“佛祖要喝醉了怎么办?许的愿望还灵么?”
  湛湛道:“佛祖们稀里糊涂的,凡人的愿望他们就都应承了。”她一揖到底磕个头,再起身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眼睛许愿,希望诚亲王能早早的从福建回来。
  端午的前一天,泰安公主入宫了,大佛堂里屏撤去了所有人,只有她们两人相对,共同站在佛祖面前。
  “明儿我就出发去云南了,”泰安公主道:“允颀人在福建,我等不到他了,走前我想跟你道个别。”
  泰安公主不仅长相跟太后相似,就连眉间蹙着打起的细褶都一样,盛着淡淡的哀伤。
  湛湛点头,“明儿宫里庆节公主不打算参加了么?”
  “我已经跟皇祖母,额娘她们道过别了。”泰安公主摇头,“宫里有宫里的热闹,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湛湛知道还是万寿节那天皇帝坚持放的那场《百花赠剑》彻彻底底的伤了泰安公主的心。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湛湛安慰她道:“您自从万寿节后就不跟宫里来往了,可太皇太后还有太后娘娘可天天儿把你挂在嘴边念叨呢,前儿老祖宗不还专程派人给公主府上送了宫里自酿的雄黄酒么,我们都很在意公主的。”
  “就连皇帝也是如此么?”泰安公口气淡漠的反问。
  皇帝的话当然是个例外,龙椅上的人不必考虑亲情甚至任何感情,他只需琢磨怎么统治江山,怎么把手头的利益最大化就行了。
  湛湛一直在揣摩泰安公主来找她的真正目的,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态,湛湛小心试探着问出了自己心里的推测,“平西王爷他,并非什么事情都跟公主商量吧?”
  泰安公主的眼皮颤动,微微的乜了下去,“这就是我为什么来找你的原因,我知道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读懂我的想法,”说着她侧过脸,仰面望着那五尊佛祖神明,一脸哀伤的道:“王爷他对我虽好,可那些权术阴谋却总避讳着从不肯让我插手涉足,我知道他是为了保护我,他这样是出于好心,可越是如此我的心里就越恐慌,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也听不真,我情愿面对真相,无论真相多么丑陋。”
  湛湛点头,“奴才相信平西王爷所做的一切是出于保护公主的目的,王爷怎么做奴才不便评价,不过公主有什么请求或者帮助,奴才一定竭力而为。”
  泰安公主望着她满脸肃穆的神情,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允颀那般护着你是有原因的。既然来了,我就敞开心扉好好的跟你聊聊,佛祖面前不打诳语,对么?”
  湛湛躬肃下身,“公主放心,我一定坦诚相待。”
  泰安公主颔首,视线盯着燃烧的佛香微微出了片刻神,方道:“我想知道,你们马佳氏跟云贵总督到底还有没有来往联系了?”
  “没有,”湛湛十分果断的回答,“奴才在皇上还有太后娘娘跟前都打过保证,绝无半句虚言。”
  泰安公主的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湛湛略微斟酌了道,“我能问公主一个问题么?”
  见她点头,湛湛平静的凝视她道,“若有唐突,还请公主见谅,奴才是想问云贵总督到底跟平西王有没有过茶马兵权的交易?或是其他什么不符规矩的来往?”
  泰安公主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仿佛猜到了她会这么问,摇头道:“实话实说,我并不清楚,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王爷并非所有事情都肯透露给我,即便有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说着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是跟云贵总督也就是你大伯有过很多次来往的。”
  这下湛湛就很惊异了,“公主跟我大伯有来往?”
  泰安公主应是,湛湛眼神一晃,回眼看向她,“公主说的是缅子学馆?”
  泰安公主赞赏的点点头,“这个你都能猜到,看来我来找你是找对了。”
  缅子学馆位于紫禁城的西南角,武英殿的正后方,是云南学子来京学习之官办学堂,其中不少学子精通回,缅两族语言,学成后入官留任,翻译回,缅两族的字话。
  湛湛笑道:“奴才听说缅子学馆是两年前公主您请求朝廷设立的,其实奴才挺佩服您的,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像您一样在朝堂政务上做出贡献。这也是奴才唯一能想到的,您跟云贵总督之间能够产生关联的地方。”
  泰安公主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淡淡笑了下说,“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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