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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女[民国]-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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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得……总得叫咱们都活下去……”
  容真真咬着唇,直咬出一道血痕,她说:“娘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潘二娘歉疚的苦笑着,她说:“福姐儿这么能干,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是不是?”
  容真真恐慌极了,她终于忍不住哭喊道:“我不能干,我一点儿也不能干,娘,你就带着我吧!”
  潘二娘泪如泉涌,她将容真真搂入怀里,放声嚎啕:“娘也舍不得你啊,娘也舍不得你啊!”
  容真真抽噎得上不来气:“咱……咱们不要钱了,搬出去,我不上学……赚钱养你。”
  潘二娘哭着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背:“胡说!这个念头你想都不要想,不读书,难道将来想像娘一样么?”
  “你难道非得要嫁人么!不要我也要嫁人!”容真真伤心又愤怒。
  “傻孩子,跟娘绑在一块儿有什么好?你是要读书读出去的,要做个光鲜的体面人,娘是个名声不好的寡妇,只有拖累你的。”
  潘二娘无力道:“娘也不想走这一步,可事情闹成这样,再不找个依靠,光是那些浮浪子弟,就能要了咱娘俩的命!”
  只要名声坏了,单身女子几乎就在这世上无立足之地了,哪怕你本是个正经人,可那些想占便宜的轻浮浪子和猥鄙男人,绝不会轻易放过。
  有些私下揽客的暗门子,原也是好女子,可谁想到流言竟能杀人,一步步将她们逼得操持起了贱业。
  到那时,那些传流言的长舌妇,以及私下拿她们说荤话的嫖客就可以说:“哈哈,我早看出来了,她就不是什么好人。”
  潘二娘做下的决定,容真真无力改变。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能怎么办呢?
  倒是赵礼颇为遗憾,他准备好的手段竟无用武之地。
  他原与一个讨不着老婆的混子约好了:混子跳出来承认是他与潘二娘通奸,赵礼便正好把潘二娘嫁出去,这样,混子得了老婆,他得了家私,两相便宜。
  如今潘二娘主动要嫁人,他也省了一桩事。
  倒是混子不乐意了:“原是说好了的,现在这么着,我哪儿去寻老婆?不成,你得赔我一个。”
  赵礼自然不理会他,混子又说:“我与你五个大洋,你将人给我。”
  “五个大洋就想讨老婆?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去去去,别来扰我。”赵礼拒绝了,“况且人家现在已找好了下家,我从别人手里抢人,岂不是横生事端?”
  于是,看在潘二娘未来男人的份上,一场风波在暗处无声平息了。
  容真真茫茫然独自走到了城外,城外有两座坟,一座是她亲爹的,一座是她后爹的。
  潘二娘常来这里看她丈夫,虽然心里更愿意来看老赵,可念在前头那个是女儿亲爹,也时时来打扫。
  她在前夫墓前总觉面上无光,甚至感觉他在坟里严厉的看着她,可再怕,她也没少过香烛纸钱。
  至于老赵,她心里觉着更亲近些,遇到什么麻烦,也愿意在他墓前叨叨两句,说说心里话。
  今日她没有来,她甚至不敢来这儿了,只有容真真,背着娘,悄悄儿摸到这里。
  容真真看看亲爹的墓,她没法儿不怨恨,倘若他争气呢?她们娘俩儿自不必受这些苦楚,她也不会成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她又去拜拜后爹,虽然是个后的,她心里早已当成了亲的,她看着这静悄悄的墓,心里发疼,鼻子发酸,泪珠儿滚落下来。
  自从到了赵家,她就几乎没哭过,可这些时日以来,泪水倒是多了起来。
  她靠在后爹的墓碑上,小小声的,啜泣着,她不敢大放悲声,唯恐惊扰了她爹的亡魂。


第39章 
  潘二娘这回嫁的,是个死了婆娘的老鳏夫,开了个早点店。
  准确的来说,这并不算嫁,只是搭伙过日子。
  这回可没有大红花轿了,潘二娘只是坐着辆洋车,就那么走了。
  容真真竟哭不出来,她看着那车远去,不见了,木木的,没有眼泪,只是心里疼得厉害。
  哈哈,她不仅不能为此哭,还要笑呢,要笑出个好兆头来。
  哈哈……
  容真真麻木的摸了摸口袋,她没了娘,兜里却多出两百块票子来。
  潘二娘把钱都给了她——积蓄、聘礼,还有卖首饰所得的钱。
  她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是赵朋为她添置的,件件都是爱物,全卖了,将钱给了自己的女儿。
  她说:“福姐儿,娘没本事,只能给你这些了,你要好好念书啊。”
  潘二娘连走的那天,都没有为自己置办一件新衣裳。
  容真真能说什么呢?她娘已经够对得起她了。
  妞子拉拉她的手:“咱们回去吧。”
  听闻潘二娘要嫁人的消息,妞子拼着挨骂,也请了一天假来陪容真真。
  不光是容真真从此没了家,妞子也没了家。
  这么久以来,妞子早已真心实意的把干娘家当成了自己半个家,如今,家没了。
  容真真回到房间,注视着一室冷清,颓然的蹲下身,缩成一团,像只无依无靠的小兽。
  妞子沉默不语,帮她收拾起了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大多不好带走的都卖了,因此仅仅装满了两个箱子。
  容真真从地上起身,拍拍脸颊,强令自己振作起来。
  妞子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事吧?”
  容真真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放心吧,我没事,再难,能比咱们当初捡煤核的日子难么?”
  那时潘二娘卧病在床,她才七八岁,就要养家了,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个罄尽,那才叫一个家徒四壁山穷水尽。
  那样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有什么坎儿是过不了的呢?
  她俩把东西收拾好,容真真将前几日包的饺子下了锅,同妞子在这儿最后吃了一顿热饭,便提着箱子,离开了。
  赵礼翘着二郎腿,坐在柜台后,见她俩离开,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故意把算盘拨得很响,嘴里啧啧作声。
  容真真看了他一眼,她想,自己也许永远都记得这张脸,记得这一天,记得自己被迫从自己的家里离开。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上,妞子说:“福姐儿,你同我住吧。”
  妞子在仁和医院当护工,除了时不时要到干娘家睡两晚,其余时间都是在职工宿舍歇的,那儿虽然地方小,只有一张单人床,但打个地铺,也勉强能睡下两个人。
  容真真摇头拒绝了,潘二娘离去前,也曾为她仔细思量过,因为东明学堂没有学生宿舍,所以打算为她在学堂附近租个房子。
  可容真真想了想,觉着这样也不太好,便亲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是个姓黄的中年女子,长得十分和蔼可亲,容真真八岁入学时,就是她办的。
  容真真同她说了自己的境况:死了爹,娘又嫁了人,如今没有住处。
  她并不为把自己的伤疤揭开而感到难为情,打小她就知道,什么难为情都是空的,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
  于是黄校长就很同情的问她:“那么,你想我怎么帮你呢?”
  “我想问能否把学校空着的院子租我一间?”她知道学堂里有几个空着的院子,还没住人。
  黄校长沉吟片刻,道:“可以,学校后面的校工院子有空屋,你正可以住进去,那还住得有一个男同学,我想想,好像就是与你同一个班的。”
  容真真这就有了一个住处,学校没有收一分钱。
  妞子帮着容真真把行李搬过去,许是校长提前打过招呼,同住一个院的高婶就坐在院里等她。
  容真真认得她,她是食堂里打饭的阿姨。
  显然,高婶也是知道她的,女同学本就很少,更遑论是长得好,读书好的女同学,那就更少了。
  高婶忙起身迎上来,脸上挂着笑:“叫……容真真是吧?你的屋子在中间一排右数第二个,你左边是翠兰——她是食堂的女工,右边是另一位同学,我住在翠兰隔壁,与你只隔了一间屋,有事招呼一声就成。”
  容真真不意她如此热情,略微有些手足无措,她很快定了神,有礼有节的同高婶子打了个招呼,并接过了话头:“不知左右两排屋子是……”
  “嗨,左边那一排,不过是堆些杂物,至于右边,是廖校工的屋子,你别看他性子有些孤,人却是很好的,你房间里的那张书桌,就是他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
  高婶一面说,一面引着容真真进去:“你的屋子我已经大致帮你扫了扫,细面儿还是得你自己做,有什么要添的,尽管说,我去杂物房给你找。”
  “对了,你该晓得吧,婶子在食堂做工,你日后来婶子这儿打菜,婶子多多的给你。”说到这儿,高婶猛地一拍腿,“啊呀,忘了时辰了,我得去烧菜了。”
  说着,她道一句:“真真啊,婶子先走了,若有旁的事儿,等婶子回来再说。”
  高婶捞起板凳上的围裙,风风火火走了,如一阵风一般,席卷过,就消失了。
  妞子同容真真收拾了屋子,妞子帮忙把床铺上,又挂好了窗帘——墙上只有一扇木推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大榕树,窗户不大,用床单改成的窗帘正合适。
  容真真的东西不多,除了铺盖卷儿,就只有几件衣服和书本,不消一刻,便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了。
  妞子还要赶回医院上夜班,便同她道了别。
  容真真独自坐在硬木板的床上,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竟叫她觉得分外孤独。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空荡荡的房间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好像热闹了些,又好像更加冷清。
  她不住的想:娘现在在做什么呢?那个男人对她好不好?
  她想啊想啊,想不出个结果来,反而闹得心神难安。
  她又翻出课本,背诵文章,字句从唇齿间划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不知什么时候,她停下了背诵,单手托着腮,呆呆的望着窗外,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竟然是他?
  两人视线相对,秦慕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他眼下青黑,似乎没休息好的样子。
  容真真心道:“他不是大少爷吗?怎么会来这儿住?”
  然而她这个疑问一时半会儿得不到解答,秦慕急匆匆回来拿了一份文件,又急匆匆的走了。
  直到半夜,秦慕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而那时,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已睡了。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两人的交集不可避免的多了起来,不过也仅限于有时会探讨一下题目,或者借两本书。
  容真真后来才知道,原来秦慕家早已破败了,之前虎子他爹在秦公馆做事,然而不知为何,秦二爷突然就不来了,而后秦太太遣散了所有的佣仆,他们这些下人,也只得出来自谋生计。
  如今虎子他爹在街面上卖热茶,做生意不容易时,也常常怀念起秦公馆,那儿的活计又轻松,赏钱又丰厚,是再好不过的地儿了。
  容真真心里想:秦慕他娘呢?也嫁人了吗?他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吗?
  这样想着,竟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了。
  然而,事实上,秦慕比她想象的还要难过得多。
  容真真好歹还有一个为她打算的娘,可秦慕的母亲,却只会为他拖后腿。
  秦二爷为何就突然不来了?因为他正好抓着秦太太与一个穷学生私会。
  大街上,青天白日的,两个人亲亲密密的搂着,你偎我,我挨你,好得似一个人一般。
  秦二爷被戴了绿帽子,怒不可遏,然而他当时忍了下来,只等秦太太回了公馆,才叫人将她捆翻,没头没脑的用鞭子将她狠抽了一顿,从此后再也不来。
  自然,恨屋及乌,这个儿子他也不要了,说的不好听,谁晓得这小子是哪个的种,反正他也不缺那么一个两个子女。
  秦二爷在各处都安了份儿家,各处的姨太太都把自己当秦太太来看,生下的少爷小姐无数。
  对于秦二爷来说,平京的儿子有没有都无妨。
  秦二爷不来,秦太太这下就断了花销,秦公馆也住不得了,只好出来,搬进了一栋小洋楼。
  可身上虽没有钱,秦太太却还要维持往日的派头,她要花钱,去烫头、听戏、买衣裳、打马吊……仿佛这样便不堕了往日的风光。
  钱从哪里来?反正秦太太是没靠自己挣过一分钱的。
  她年纪轻轻就跟了秦二爷,吃穿不愁,除了一张能栓住男人的脸,根本不会别的谋生手段,而秦二爷走了,那个穷学生显然也是靠不住的。
  秦二爷派人打折了他一条腿,穷学生拖着一条断腿,屁股尿流的离开了平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而秦太太呢?伤心了两天,便丢开了手,自己玩乐去了。
  至于玩乐要花的钱,这不是还有个儿子么?赚钱养家,本就是男人的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以去看看人家的隔壁文《当然是选择包容ta》呀~
  谢谢支持么么啾~


第40章 
  大概是远离了那个受人觊觎的财产,容真真的日子顺当了许多,除了时常想娘,一切都还好。
  然而,唯一的问题在于,读书是个很烧钱的事,她现在住着学堂不要钱的房子,吃着物美价廉的饭菜——高婶关照她,打饭时,都给双倍的量,因此一菜一饭就能吃饱,可她依旧花销很大。
  学费、书费、报费、置装费、体育费、杂费……若是冬天,还要多了笔炭火费,便是再省吃俭用,一学期的花销绝对不少于四十大洋。
  虽然她找了个薪资两块的图书管理工作,可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再说等放了假,学校的图书馆也不要人做活儿。
  潘二娘一共给女儿凑了两百大洋,省着点用,也不过刚够读完中学,若是大手大脚一点,连中学也未必读得完。
  寒门难出贵子的原因就在于此了,一般的小商小贩之家,连最看重的男丁也只会念个小学,就是因为一上中学,开销就变得很大。
  潘二娘非要女儿读下去,一方面是念在她有天分,比男孩子还要厉害,不忍耽误了她,希望她将来能有出息,别像自己一样遭这么多难,另一方面,也是想完成亡夫的遗愿,她唤不回一个死人,只好以这种方式纪念他。
  容真真自己也是想读书的,读了书,前方就有一条更为光明的路,若是不读书,像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儿,前路简直可以预见。
  她不想嫁与一个小商人,不断的生孩子,一个又一个,也不想像她有些只读了小学的同学,去给人家做姨太太,她想过好日子。
  可娘呢?娘嫁人那天,都没穿一件新衣裳呢。
  每每想到这个,她的心情就沉重万分,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吸着娘的血过活的,厚重的愧疚感好似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使她喘不过气来。
  容真真成日的忙碌着,她不是在读书做作业,就是在不断的劳作,从图书馆忙完回来,她还要接着做针线,同班的女同学大致知道她的情况,常常找她做鞋、头花等小玩意儿。
  当然,是要给工钱的。
  在繁重的课业外还要做这些,容真真时常觉得很累,可她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这脑子里就乱嚷嚷的,一刻也不得安宁。
  天色渐晚,屋子也也开始渐渐变得看不清,容真真搬到外面,坐在屋檐下纳鞋底,这是孔芸请她为自己祖母做的。
  孔芸的祖母年纪大了,不爱穿硬邦邦的洋皮鞋,就喜欢一针一线纳的千层底,容真真从七八岁起就开始做这些,手艺比许多小媳妇都要来得好,上回她做了一双,老人家穿着好,叫孙女又来托她做。
  她正做着,翠兰,也就是高婶说的,食堂洗碗的女工,回来了。
  她是个温柔腼腆的姑娘,梳着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时常羞怯的抿着嘴笑,实在讨人喜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双手了,因常年泡在水里,显得粗糙红肿。
  翠兰下了工回来,给容真真带了两个馒头来。
  容真真忙推拒道:“我吃过饭了。”
  翠兰温温柔柔的笑着,她原本长得很普通,可在笑着的时候,脸上也仿佛有光,她说:“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正要长身体呢。”
  她不容拒绝的把馒头塞给容真真,轻甩一下辫子,很快的走了,快得容真真都没反应过来。
  容真真默默收下两个杂面馒头,心里默默道了声谢。
  在她这个年纪,正是胃口好的时候,纵然高婶已经很照顾她了,可吃得再饱也饿得快,有时半夜饿醒了,睡不着,她就灌一壶凉水骗骗肚子,硬生生挺过去。
  她把两个馒头都用纸包着,放在笸箩一侧,预备着晚上吃,若是省一点,连明日的早饭都不消花钱了。
  容真真又开始做起活计来,她手上忙个不停,心里也在回想白天上的课,先想算术,再背历史、地理、英文……
  有的地方模糊了,她就拿起放在一旁的课本,看两眼,默记两句,嘴里念念有词,若是实在有不懂的地方,就拿笔做个标记。
  心里在想,手上在忙,再加上天色也昏暗下来,她一个不注意,手上就被针刺了一下,
  “嘶。”容真真猛的缩了一下手,吮掉渗出的血珠。
  原来天色已晚,该点灯了,
  她抬起头,发现隔壁的秦慕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的屋子里正亮着灯。
  容真真回房,从书包里翻出几本书和一沓旧报纸,敲响了秦慕的门:“这是你先前说要的,看看对不对。”
  秦慕在昌隆航运做翻译,因此常需一些文献资料,正巧容真真在图书馆做事,他们又是邻居,因此常拜托她找一些资料。
  秦慕接过书和报纸,略翻了翻,眉头微微舒展:“我正需要这个,最近公司要与德国人谈生意,我在德语方面有些生疏,很该多看一看。”
  容真真十分钦佩:“你都会那么多门外文啦,还这样下功夫,我真是远不如你。”
  秦慕看了看容真真满是针眼的手,他知道,这位女同学年纪虽小,却很有一股韧劲儿,书读得好,不算出奇,可不光书读的好,还能咬牙熬过难关,好好活下去的,那可真是少见,她还比自己小些呢。
  她钦佩他,他又何尝不钦佩她呢。
  秦慕没有再多说什么,只问道:“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没多久就要测验了。”
  容真真露出一点忧色,测验之后,就该放假了。
  若是在上学期间,她还能在图书馆里做工,每月还能有收入,等放了假,又去哪里找活做呢?
  与容真真不同,秦慕有一份翻译的工作,放了假,时间多一些,才好把债还了。
  还债又是怎么个说法?
  这就不得不提到秦慕的母亲,秦太太,她在外头欠了许多钱,全要靠秦慕这个儿子来还。
  这位秦太太凡事爱讲究个排场,她要住洋楼,穿华服,享美食,听戏打牌也样样不落,家里头境况都那样了,她还学着人家去包戏子,大把大把的银钱丢进水里,连个响儿都没有。
  不光如此,她还要赌钱,偏她天生手气又不好,输倒输了无数,却没见赢过。
  也正因她这么花钱不当数,秦慕才不得不在上学时就去找活干。
  他年纪轻,刚出来找工作那会儿,人家怕他办事不妥当,还不肯要,昌隆航运的翻译助理这份工作,都是他好不容易才应聘上的,因薪资丰厚,也能勉勉强强填补秦太太造下的窟窿。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那毕竟是他的母亲,既然生了他;他就得养着她。
  秦太太在外头欠下的钱,人家也只会来找他这个儿子。
  细细论起来,秦慕和容真真都说不好谁比谁难过,容真真呢,虽然日子难,却有个一心一意为女儿打算的娘,潘二娘甚至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肉喂给她呢。
  而秦慕,年幼时虽锦衣玉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却有个只顾自己快活的母亲。
  然而不管怎么说,从前受过的教育,给秦慕带来了享用不尽的益处,至少也让他有了谋生的本事。
  容真真与他做了邻居后,渐渐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同学,不光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一个烧钱的母亲,她心里既钦佩,又惭愧。
  人家已经能养家了,而自己还在吸母亲的血。
  可他们又怎么能一样?
  她一个寡母带大的女孩子,家境可以说是贫寒,眼界只有那么大,见识只有那么多,年纪又那样小,能读好书,养活自己就已很不易了。
  大概是秉着同病相怜的心思,各自心里又对对方有些钦佩,因此他们交际虽不算多,可平日里遇到事,也肯相互搭把手。
  就在容真真一心一意复习,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测验时,她突然发现,就在某一天,周秀忽然消失在了课堂上。
  刚开始,她还以为周秀只是身体不适,或者家里出了什么状况,才请了几天假,然而,一连好几天,周秀都没再出现。
  容真真心里担忧,就去问先生,先生说:“她不来上学了。”
  “是出了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容真真问道,“您知道她在哪儿吗?”
  先生摇了摇头。
  在先生那儿打听不出消息,容真真又跑去找相熟的女同学。
  王婧是真的不知道,但孔芸却明显知道些什么消息。
  “孔芸,你知道周秀为什么不来上学吗?”
  孔芸为难道:“她的事儿你就别问了,也别去找她。”
  容真真再三请求:“还请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孔芸实在被她缠磨不过,只好说道:“你附耳过来。”
  容真真将耳朵凑过去,孔芸低声道:“她去了……那种地方。”
  “什么?”容真真不解。
  “就是那种脏地方……”孔芸的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我听我表嫂她们谈天时是这么说的。”
  容真真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孔芸撅着嘴,不满道:“我又没骗你,我表嫂她们就是这么说的。”
  容真真神情恍惚,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孔芸在身后冲她喊了一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第41章 
  容真真远远的望着榴花胡同,立住了脚,明明早已做好了打算,可到了这儿,她还是有些踌躇。
  青天白日的,大概出不了什么事儿。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榴花胡同,是男子寻欢作乐的上等去处。这里有一等的清吟小班,与二等的茶室。
  三等的叫下处,在隔壁的桥板胡同,至于第四等的,则称为小下处,不过人们一般更愿意叫它为“窑子”。
  因为这第四等的去处实在太过污糟,为免败了来往贵客的兴致,四等妓院与前三等不在一处,稍好点的是白房子那一带,更脏烂的,是清河里,或许说得更准确点,在那里生活的,都是一帮畜生,姑娘是畜生,鸨母也是畜生。
  容真真为自己鼓了鼓劲儿,小心谨慎的走进了胡同,榴花胡同是妓院里的清贵地儿,清吟小班里的姑娘们大多卖艺不卖身,只是喝茶、清谈、吹拉弹唱……
  这里的“客人”也不比别处粗鲁,至少不会见着一个女子便要上手,一般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饶是如此,容真真走在胡同里,察觉到周围姑娘和男子惊奇异样的眼神,也觉得颇为不自在。
  有人看着她窃窃私语。
  “这小姑娘是谁?怎么跑到咱们这地儿来了?”
  “莫不是哪家院子里搞出的新花头?”
  “瞧着就不像咱们这儿的人呢。”
  ……
  一个丰腴美貌的姑娘,穿一件高开叉的牡丹旗袍,腰如细柳,乌发如云,腕子上系着条轻飘飘的白绸子丝帕,正揉着腰,咕咕哝哝的骂:“该死的老杀才,一把年纪了,尽使些下作脏臭的手段……”
  她是二等茶室的姑娘,茶室,可不像清吟小班那样,是必得留宿客人的,不接客,也行,可税费和份子钱打哪儿来?老鸨子的手段是好领教的么?
  入了这地儿,谁也清高不起来。
  旁边有姑娘叫道:“娇杏,你领子没拢住哩。”
  娇杏将嫩生生的胸脯一掩,横眉骂道:“死妮子,你眼珠子往哪儿瞧?再瞧,给你剜了去!”
  那姑娘嗤笑道:“罢了,你那几块肉,还不如猪肉值钱呢。”
  眼见得娇杏瞪大了眼,她忙转身往屋里去了,口里道:“我不与你争执,自个儿玩去吧。”
  对手自家熄了火,娇杏也觉着没趣儿,倚在门首,百无聊奈的望着街上,见着容真真,她眼睛亮一亮。
  “喂,那小姑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容真真听着声音,转头四望。
  “瞎看什么呢,在这边。”娇杏冲她招了招手,“过来说话。”
  容真真犹豫不决,她既不敢在这种地方随意搭话,又想着说不定能打听打听周秀的消息。
  娇杏不耐烦了:“站着作甚,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容真真听了,正要挪脚过去,忽然一只手抓住她胳膊,她唬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用力拍去。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手松开了。
  她抬头去看手的主人,这一看不由惊叫道:“秦慕,你怎么在这儿?”
  秦慕面上隐隐带着些生气:“我还想问你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往这种地方跑干什么?”
  “我……我来找人。”容真真吞吞吐吐道,她看着秦慕发红的手背,有些歉疚,“你的手怎么样了?对不住……我劲儿使得太大了。”
  秦慕把手放回背后,“没事,你来找谁?怎么人家一喊,你就要过去,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哧。”一直注视着他俩的娇杏笑了,“小丫头原来是来抓奸?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花样倒是挺多。”
  容真真和秦慕都皱起了眉,但想到要寻她问问消息,容真真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轻言细语的问道:“姐姐,我是来这儿来寻一位姑娘的,不知能否同你打听一番?”
  听了那声挺尊重的姐姐,娇杏的眉头倒舒展了一些,她还是那副全天下都欠她钱的表情,不过却答应了面前这女孩子的请求,“说吧,找哪个?”
  容真真下意识的看了身旁的秦慕一眼,周秀的这桩事,她不愿随意漏给别人,即使她知道秦慕人品好,口风严,可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吧。
  秦慕一见这一眼,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说:“我大概知道你要找谁,也知道她……在哪儿。”
  因有外人在场,他把周秀的名字含混过去了,“你要真想去看她,我带你去。”
  容真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你知道她在哪儿?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算不错。”秦慕回想起周秀的样子,虽然吃穿看似没受什么苦,可她的眼里,却像死了一般,实在不能说不错,于是他又换了个说法,“我做事的东家与人谈生意,正巧约在她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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