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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嫡-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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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个小女孩的气势; 再看她的琅琊玉,杜月芷觉得□□不离十,就是夏侯笎。
小公主好奇地看着杜月芷,眼睛犹如点漆; 又大又黑,一手抓着画纸,一手指着她的脸,脆生生道:“你是谁?”
这时,一个宫女急急走了过来,边走边道:“杜小姐,殿下和丽妃娘娘突然造访,娘娘让您就在后殿呆着,不要乱走动呢……”
那宫女还未说完,忽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夏侯笎,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脸色血色退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参,参见五公主……”
夏侯笎看看宫女,再看看杜月芷道:“你在躲我的父皇和母妃么?看你这模样,该不是菱妃用来蛊惑我父皇的妖女吧?也难怪你要避开,也对,你若是遇到我母妃,只怕连皮都要给你扒了,哪里还容得了你去争宠,看你画的这是什么烂东西……”
她扬了扬手中的画纸。
杜月芷一阵哑口无言。好端端的一个小公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她先半蹲下来,与公主平视,再以最柔和的声音道:“公主殿下误会了,我是御林军参领杜怀胤的妹妹,因为知晓些医术,今日特意来看十三殿下的眼睛,并不是公主殿下口中所说的妖女。”
“哼。”小公主不听,将手里的画揉成一团,扔的老远,冷笑道:“狡辩,走着瞧!”
说完就跑了。
杜月芷无奈地捡起画,让那宫女回去,告诉菱妃自己知道了。她拿着画走进房间,跟夏侯乾说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夏侯乾眉毛一皱:“父皇鲜少来这里,怎么今日有空来,还带着丽妃?”
杜月芷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前几日老太君收到丽妃给我的帖子,我没接,让老太君拒了,刚才我仔细回想了下,丽妃娘娘与菱妃娘娘约的都是同一天……”
“有这事?”
“嗯。”
“丽妃定是得知你赴了母妃的约,又不好翻脸,便设法找了父皇来,再当面与你对峙。只怕小公主就是用来引战的幌子,马上就要有人来请你了。”
“既来之,则安之。”杜月芷不置可否。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请杜月芷去前殿。夏侯乾担心杜月芷应付不来,便与她一同前去。到了前殿,只见夏侯笎卧在怀帝怀中,怀帝下首两侧分别坐着两位娘娘,一个冷静应对,一个闲适喝茶,暗潮涌动。
杜月芷眼中无他,规规矩矩行了礼。
夏侯笎看到杜月芷进来,幽黑发亮的大眼睛忽闪,提醒怀帝道:“父皇,你看,就是她欺负了芫儿!拧芫儿的胳膊,还辱骂芫儿!”伸出藕段般雪白的胳膊,果然有几处被拧的红红的,看着好不可怜。
怀帝昏昏沉沉撩起眼皮,见到杜月芷,不由得一怔。
杜月芷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变,两道乌黑飞扬的眉毛翩翩欲飞,俏鼻温润,嘴唇一点红,不卑不亢,不急不缓,立在那里等待着他说话。殿前不多言,不失仪。
看着她垂首的姿势,太像了,宛若同一个人……不,不像,如果是她,稍微多拜一会儿,早就不耐烦地自行解脱,而不是这般顺从听话地立在大殿上,受着他无礼的凝视。
怀帝陷入沉思,久久不出声,直到丽妃着急,示意夏侯笎。夏侯笎撒娇卖痴,仗着怀帝的宠爱,大加指责杜月芷无礼:“父皇,你一定要为芫儿做主!”
夏侯乾冷声道:“芫儿,不许胡闹,杜小姐是来宫中做客的,并没有何处冒犯你。是你小孩子家家受不得委屈,误会杜小姐罢了。”
夏侯笎哼了一声,蛮横道:“九皇兄,你又没有亲眼所见,怎能证明我误会了她?是你自己一心维护这个杜小姐,才来说我小孩子家家不懂事吧!”说着,又含泪不满道:“母妃!九皇兄也欺辱我!”
丽妃连忙安抚女儿,没有当面指责夏侯,只是质问着菱妃。菱妃维护儿子和杜月芷,面上虽柔软温和,话里暗藏锋机,一样也没落了下风。她知道丽妃不过是借机生事罢了,杜月芷拒绝丽妃,也就断了与五皇子联姻的可能。对丽妃而言,不是同盟,就是敌人,宁可谁也得不到,也不能让这么大的隐患成为自己的威胁。
丽妃故意劝着怀帝到这里来,也是想要借着小公主的手,使龙颜大怒,将“得罪”小公主的杜月芷惩诫一番,或是打板子,或是永不准进宫,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庶女知道,得罪她丽妃的下场!
可是事与愿违,怀帝只是盯着杜月芷,并不曾发落她。
丽妃心里觉得奇怪,看看杜月芷,再看看怀帝,再看看站在杜月芷身侧,冷冰冰的夏侯乾,她忽而下了一味重药,语调高高的:“杜小姐模样生的这般好,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之悦兮,怜惜佳人吧?菱妃,难怪你藏着这样的妙人,怕是早有打算吧。我看这宫里,马上就要办喜事了呢!”
她这番话一说,菱妃有些慌乱,勉强笑道:“这,言之尚早。”
怀帝缓缓道:“喜事?”
“是呀,陛下,难道您不觉得,这位杜小姐容貌品格俱为上乘,颇有仙姿,寻常人也配不上她吧,唯有……”她含笑停住,饱含深意,意有所指。
怀帝见她停下不说,倒是戳动了心事,手里的扇子一下接一下拍在明黄色的龙袍上。他的目光冷冽沉重,令杜月芷略感不舒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夏侯乾。
丽妃说话暧昧不清,倘若细细想去,竟有要为怀帝纳妃的意味。怀帝身为至尊天子,哪怕年事已高,但凡降旨,这世间的女子除非身死,否则绝无逃避入宫的可能。杜月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丽妃居然会打这样的主意,将这一潭池水搅得更加浑浊,她身处其间,这番是洗也洗不清了。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夏侯乾面色凝重,径直走上前,故意站在杜月芷前面,挡住她道:“父皇,既然丽妃娘娘挑明了,儿臣也不敢欺君,儿臣确实对杜小姐心之悦兮已久。今日儿臣斗胆向父皇请旨,请父皇念在儿臣一片痴心,将杜氏月芷嫁与儿臣为妃!”
他言语铮铮,振聋发聩,令在场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菱妃早知道终有请旨这一天,只略略露出惊讶之色,便很快隐了。
丽妃脸色难看,这与她预期的不一样。方才那样说,怀帝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欢杜月芷,也会趁势收了杜月芷,那她就立了大功。杜月芷正处妙龄,嫁给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怀帝,必是恶心不甘。再貌美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要过上夜半孤寂的生活,不管日后杜月芷如何兴风作浪,也终究比不过她去。她再挑个红杏出墙的理由,让陛下赐死杜月芷,一了百了。
没想到却被夏侯乾反将一军!她方才说得话,竟好似在为九皇子做媒!
菱妃更是可恶,顺着儿子的话,竟要谢谢她。
丽妃气得七窍生烟。
最惊讶的便要属杜月芷了。
她不顾怀帝还在面前,面若桃花,白里透红,就那样看着夏侯乾,眼神里充满惊讶,不安,还有淡淡的甜蜜。她的心跳的很厉害,既怕怀帝恼羞成怒,赐罪夏侯乾,又怕此事成真,待她醒来,又是美梦一场。她被冲击得厉害,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眼里心里只有他。
夏侯乾享受着杜月芷火热的目光,若不是怀帝在前,他就要去吻她了。方才丽妃将他们逼的无法,亏了反应的快,否则丽妃阴谋得逞,倒要便宜了父皇,辱没了芷儿。
芷儿确是美貌高洁,这世间能配得上她的,唯有他夏侯乾一人。
“你请旨,要娶杜氏月芷?”怀帝声音冷漠。
“是!”
怀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目光狭长。
夏侯笎见丽妃受挫,九皇兄求旨,便又闹着撒娇卖痴。没想到怀帝不仅没有哄夏侯笎,反而将她推下膝盖,夏侯笎跌落在地,细嗓子尖叫一声,丽妃吓得脸色苍白,快速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陛下——”
“你们都退下。”怀帝厌烦道。
丽妃脸色更白了,抱着夏侯笎匆匆离去。
菱妃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带着殿里的人退下。夏侯乾站着不动,食指一动,向外指了指。杜月芷看到,也要悄悄退下,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怀帝的话突然隔空传来:“你留下。”
第163章 鸩杀
宫殿里幽烟袅袅; 静的只听得见呼吸声。
杜月芷本来有些紧张,但是站到夏侯乾身边; 被他拉住手后; 暖意顺着掌心游遍全身,她忽而就不怕了。就算怀帝的目光犹如大山一般压在她身上; 她也毫无畏惧。一个人孤军奋战; 或许显得可怜; 但若是两人齐心协力,哪怕是至尊天子; 在年轻的灵魂前; 也不过是个垂垂老朽。
怀帝似乎并未察觉到她心态的变化; 目光落在夏侯乾身上,似叹息; 似惋惜; 又似质疑:“乾儿,你可知她娘是谁?”
夏侯乾道:“是洛河公主……”
“是逆贼符莺!”怀帝打断他。
这句话令杜月芷脸上血色褪了个干净,夏侯乾心疼地握紧她的手; 示意她稍安勿躁。
“父皇,关于洛河——她的事; 儿臣也曾有所耳闻。”
当年符莺以和亲公主的名义嫁给杜璋; 谁知是另有图谋。她趁着西丹使臣向大郯进贡之际,与西丹国私通书信,借将军夫人的身份打探消息,以便将大郯的军政消息传递到西丹; 最终西丹出兵,导致一场本不该存在的屠杀,害死了大郯边境许多无辜的百姓。杜璋奉命出征,平定叛乱之后,在叛军身上搜出书信及地势图,以及……洛河公主本人。
那书信经过大理市辨认,确实是洛河的字迹。而洛河出现在叛军当中,也着实可疑,堪堪称得上是人赃俱获,当场锁住四肢,押解回京。
怀帝加重语气,脸色阴沉:“你既有所耳闻,为何还要一错再错?符莺的女儿,母女血脉相连,骨子里留着那个女人肮脏背叛的血,定非善类。若非看在杜璋护国多年的忠心上,杜璋又以身家性命担保,朕——绝饶不了你!”
他色厉内荏,后面的话是完完全全冲着杜月芷说的。
杜月芷浑身一震,慢慢扬起脸来:“我父亲,以身家性命担保?”
她从未听说过。
怀帝冷冷看着她。
杜月芷回京的那一年,怀帝很快得知了消息——杜府出现了一位与符莺长相略有相似的豆蔻少女。既有了存疑,便要调查,一调查,便查出当初杜府交出的两具婴孩尸体是假的,那女婴被调包了,杜家偷偷把人藏了起来,养在李家庄。
杜璋千里迢迢赶回来,风尘仆仆进宫,二话不说,跪在殿外磕头请罪。
怀帝让他自己选择,杜月芷的命究竟是由朝廷出手拿去,还是他自己亲自动手。
杜璋便以身家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杜月芷的身世,誓死隐瞒。只求陛下开恩,饶她一命。若是杜月芷死了,他将立即卸甲归田,交出虎符,并带杜府一门远离京城,子孙再不入仕。
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他竟然威胁江山之主。
在杜璋的赫赫军功面前,杜氏一族渗透朝廷过多,一时摘除必将引起动荡,怀帝深思熟虑,暂且饶了那女人的孩子一命。
却没想到,侥幸活下来的深闺少女,与那个女人越长越像,若她安静不说话时,恍惚间竟好似符莺再生,他每每看到,都会感觉腔子里那颗衰老的心紧缩,无法言喻的痛苦宛若静水流深,侵蚀着残余的灵魂,继而达到极致。
符莺果然足够狠,哪怕死了死了十多年,也要时时刻刻折磨活着的人。
怀帝不由得更是恨意叠生。
现在,这个女人的遗毒要来祸害他的儿子,祸害他的江山,要他生生世世痛苦,他决不能容忍!
杜月芷袖子里的手攥出了数道血印,时机不等人,现在若是不说,以后就找不到机会了!正是要趁怀帝提起时,才好解释。她急切道:“陛下,我母亲恐是冤枉的。字迹可以造假,谣言不胫而走,若是您允许,我这里有我母亲的手稿,我可以拿出来比对……”
杜月芷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刺激了怀帝。
怀帝神情凶狠,犹如狂暴的雄狮:“她已经出现在叛军当中,离西丹如此之近,还有什么可冤枉的!只怕她立时就要退回西丹,永远离开大郯。她给西丹做军师,背叛了所有人的信任,还妄图要我善待西丹。哼,这个女人,永远也学不会认命……永远也不不知道,她抛弃了什么……”
“陛下!”杜月芷惊恐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啊?
她看了一眼夏侯乾,夏侯乾脸色沉肃,观察着怀帝的一举一动,同时将杜月芷揽到身后:“芷儿,过来。”
“西丹人都一样虚伪,花言巧语骨子里流着蛇的血,捂不热的石头,忘恩负义,你也一样……”
怀帝越说越怒,夏侯乾感觉到怀帝的目光越来越恶毒,像巨蟒似得死死盯着杜月芷,就在杜月芷躲到他身后时,怀帝衰老的龙颜在一瞬间扭曲起来。
“符莺,你以为你还躲得了吗?”
他迅速走到能看到杜月芷的那一面,杜月芷尖叫一声,夏侯乾转过来再次遮住她。转了几次,怀帝的状况越来越疯魔,眼睛浑浊,口中喃喃叫着符莺的名字。杜月芷震惊之余,又觉得他分外可怕,只得紧紧抓住夏侯乾的衣服,躲避怀帝的纠缠。
夏侯乾见怀帝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俊脸一冷,大喝一声:“父皇,你看清楚了,她不是符莺!符莺已经死了!”
夏侯乾一喝,怀帝浑浑噩噩中,站在原处,既是问夏侯乾,又是问自己:“符莺死了?”
“是您亲自赐死符莺,连尸骨粉末都撒入了大江,这世间再无符莺此人,她早已灰飞烟灭!”
夏侯乾一字一句说出令人崩溃的话。
灰飞烟灭……怀帝肩膀猛地塌了下去,疯魔犹如潮水般逝去,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站在高大的皇子面前,仿佛瞬间苍老十岁。
她死了。
是他亲手下的令。
鸩杀。
太监和宫女端着毒酒进去。十年的女儿红,从前她最爱喝的酒,能就着酸杏喝得脸红扑扑的,大呼只羡人间不羡仙。美酒成了夺命之酒,她又是那么的好强,生生掰断了指甲,也不曾发出半分呻银。隔着帘子,他什么也没听到,那时只要她求饶,哪怕一句,他就会立刻停下。
可是什么也没有。
烛光静静映照,无人剪烛花,火苗越来越高,发出劈剥的响声。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命在静静逝去,蜡烛燃尽了,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这人间再也没有她,在苦涩死寂的宫廷里,从前过节还能偶尔能听到她请安的声音,成了一辈子也无法实现的奢望。是他掐断了那轻快犹如黄莺般的音,捏碎在手里,断绝了所有的希望与快乐。
他自食恶果!
怀帝踉踉跄跄地后退,碰到台阶,猛地摔倒在地。他受到惊吓般浑身颤抖,瞳孔放大,忽而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符莺——”
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父皇!”夏侯乾原本只是观察着,见他晕了过去,三步并两步跨了过来,手指在怀帝的鼻子下试了试,那气息虽然微弱,断断续续的,但怀帝仍然还活着。
他往后看了看,只见杜月芷尚是余惊未了的样子。
“芷儿——”
他很是担心,要去扶她,杜月芷摆了摆手,自己抚着胸口,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险象环生,一浪更比一浪高,真是不宜出门啊!
夏侯乾将怀帝扶了起来,放到软座上,杜月芷心情平复后才走过来,细细打量怀帝,见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头发胡子俱已花白一片,垂垂老矣。纵然是天子,也难逃命理,如果不是察觉到他与母亲颇有渊源,杜月芷或许还不会这么感慨。
杜月芷一直以为,母亲是爱着父亲的。只有爱让她这么卑微,这么屈辱,这么可怜。让她能卸下钗镮洗手做羹汤,也能熟练处理狭窄府中内务,更让她不再迷恋广阔天地的风光,甘居一隅,相夫教子。只是父亲不懂得珍惜,一次次伤了她的心,直至害了她的命。
但是看到怀帝发狂吐血,让杜月芷觉得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只是叛国,母亲都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叛乱也再无半点影响残留,为何怀帝依然会如此恨她?而且怀帝的模样,像极了爱过母亲。
这可真是蹊跷,如果怀帝爱母亲,又怎会让母亲嫁给父亲?
她以为只要证明母亲没有叛国就可以了,但是仔细想想,如果能够平反,身为护国大将军的杜璋早就能够给母亲平反了。除非有人不让他这么做。
当今能够阻止护国大将军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就是眼前吐血昏迷的怀帝。
杜月芷不由得蹙眉。
她要快些收集足够证明母亲无罪的证据,在怀帝阻挡之前,公之于众。
“现在怎么办?”杜月芷侧头问道。
夏侯乾双手轻按杜月芷的肩膀,将她带到一边:“你先出宫,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可是……等陛下醒来,想起这一切,恐怕会为难你。不如我留下解释,便是要罚,我也愿与你一同承受。”
夏侯乾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芷儿,相信我,你不在会更好。以父皇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承受不了你给的刺激。你先回去,我会传信给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夏侯乾稳重的声音安抚了杜月芷。
她出了宫,菱妃早已安排了马车和侍卫,因为不放心别人护送,特意让夏侯慈跟着。夏侯慈见杜月芷心神不宁的样子,便安慰杜月芷:“月芷姐姐,你放心,宫里有九哥在,不会出什么乱子的,你就别担心啦!”
杜月芷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靠在软枕上发呆。
她发呆,夏侯慈看着她,也跟着发呆。
这么封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二人,空气里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又轻又柔,若有若无,夏侯慈闻着,脸红的一塌糊涂。幸而杜月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发觉。
两人心事各异,只听得到马车轱辘辘辘滑过路面的声音,杜月芷回府,夏侯慈回宫。
夜幕降临,星海行云,一切都很静谧,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归于沉寂。
第164章 礼单
杜月芷最后终于得到消息; 琳琅送来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切大安; 王已清醒; 精神不佳,并未论罪; 切勿挂心”。她怀揣着纸条; 去哥哥院子里走了一趟; 得知怀帝确实身体抱恙,暂由太子参政。
“早朝; 没有人不在吧?”
杜怀胤看了她一眼:“没有。你是想问九皇子?他好好的; 今天还向我问起你。”
“你怎么说的?”心里有一丝甜蜜; 忙拉着哥哥的袖子问。
杜怀胤敲了敲她的手,没好气道:“我妹妹怎么样; 轮的到他来问吗?自然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哥哥——”抱怨的声音。
“你还不满。你现在都多大啦; 还能跟小时候一样吗?前两年你多听话,自从出现了那个九皇子,你就一心向着他; 半点矜持也无。你不过看他长得比别人好,我却见那九皇子冷冰冰的; 看起来并非是疼人的主; 再说他位高权重,你嫁了他,将来他娶几门侧妃,你岂不是白白受气?依我看; 倒不如在翰林院选些老实可信的青年才俊,温良恭俭让,以后在婆家为你独尊,半点委屈也没有……”
冷冰冰?不疼人?不可信?不温良?
杜月芷眨了眨眼,试探着道:“哥哥,你确定你认识的九皇子与我所说的九皇子是同一个人?你说的这些优点,他全都有啊……”
“傻妹妹,你被他蒙蔽了,听哥哥的话,先离他远远的,等恋慕的心没那么重了,你才能真正认清他的面目。哥哥不会害你。”
杜月芷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脸都涨红了:“我也不会骗哥哥,如果哥哥肯放下偏见,就会发现九皇子真人并非你说的那样。”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旁正坐着看礼单的嫂嫂抿唇而笑,突然嗓子一痒,她忍不住掩口咳嗽。
兄妹两人不约而同停下了争论,杜怀胤立刻抽身而出,走过去倒了杯热茶,抽出柳琚君手中的礼单,试了试手的温度,声音放缓几分:“你这两日身体不好,就别劳神了,放着让管事人看。”
柳琚君温柔笑道:“只是看个礼单罢了,哪里劳神了。再说,我也想帮夫君做点事。”她声音渐渐低了,手在杜怀胤手中,凉凉的指尖都红了。
杜月芷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觉触动了心事。前世,她记得嫂嫂与哥哥不合,也无子嗣。如今看来,嫂嫂与哥哥还是新婚燕尔的样子,并无不合的痕迹,想是无意间改了命盘?
她虽是重生,也无法参透命运,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厚积薄发,并不曾强烈反抗命运的苦难。她在无意间感觉到,在悲剧发生前,从源头截止,方能成功。不过不能太快,要尽量柔缓。假若强行逆天改命,或许不应在这处,便要应在那处。如今她亦不知哥哥要应在何处。
杜怀胤见杜月芷眼巴巴看着他们,不由得皱眉,道:“小孩子乱看什么,快回去,等我有空了再教训你。”
“还教训?哥哥给我留脸吧,还不如今日一口气教训完呢,省的日后惦记!”杜月芷笑了笑,见杜怀胤又要开口,怕他又要唠叨,连忙一溜烟走了。
杜怀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能留,往日多么乖,现在什么话都不听我的。”
柳琚君笑道:“夫君也知道月芷心悦九皇子,平日偶然还夸着九皇子谋略得当,想必心里是满意的。怎么偏偏要在月芷面前说反话呢?”
杜怀胤道:“你不懂。九皇子将来不管是封王还是……身边必定不会只有一个正妻,我知道月芷外柔内刚,倘若九皇子娶了侧妃,只怕她心中煎熬,倒不好了。倒不如现在就充当恶人,要么让月芷断了此念,要么让那九皇子识趣点,知难而退。即便他不识趣,也要让他知道,月芷背后始终有我撑着,他也不敢欺负月芷了。”
柳琚君闻言,怔怔道:“原来如此。夫君,夫君为月芷考虑如此周全,倒,倒是很有道理的。”
她突然想到,杜怀胤也只娶了她,房里没有通房丫鬟,夜里侍寝向来是她,如果不是她,也没有别人伺候。以夫君如今的家世,合该再娶几房姬妾,兴旺子嗣的。只是平日无人与她说,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今日才想起来。
她想开口问问夫君,要不要为他物色几个貌美的丫鬟,或者看看有没有良家未出嫁的女儿,挑个干净的与他……
只是心里有些不舍。夫君对她这么好,她受不了他身边有其他人来分享。
正纠结中,忽听杜怀胤道:“过几日我要去一趟江南,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有什么事就让下人去做,别累着。”
“好。我明日让人准备夫君的行李。”柳琚君心中一动,又笑道:“江南那边,可出了什么事?”
平日他去哪里,她从来不过问。杜怀胤见她问,倒愣了一下,紧接着道:“我生母曾在江南置下过几处房舍,这几日江南雨势颇急,我担心冲坏了房舍,所以去看看。”
“着人去看便是,何必亲自去?”
“既是母亲留下的,自然由我照顾为好,其他人,我不放心。”
夫君曾告诉她,他并非常氏亲生,生母另有其人,已去世多年。夫君一向孝顺,多念故情。江南的房契,也还在书房放着,江南又本是水乡,雨势大无可厚非。他说的不错。
柳琚君怪自己多心,不好意思地吐舌,低下头来,捧着茶杯默默喝茶,因而错过了杜怀胤欲言又止的神情。
杜怀胤转头看向搁在架子上的喜帕,告诉自己,只去看这一次,就这一次!
那边安派的人说,剑萤住着的房间被雨水冲坏了,可是剑萤一根筋,说是少爷给她安排的房间,怎么劝都不肯搬去其他房间暂住,都冻病了。剑萤功夫又高,不能硬碰硬,且杜怀胤说过不能伤她,因而他们也没有法子,只得战战兢兢派人来问杜怀胤。
杜怀胤去了。当初置下的院子,院子里干干净净,只是到了剑萤的房间,推开门,一眼看见屋顶破了一个洞,底下放着一个木桶去接雨水,冷风窜了进来,发出呜呜之声。因为潮湿之故,当初布置很舒适的房间,颜色已然暗淡,凄凄惨惨。杜怀胤站在房子中间,垂着窗幔的地方,发出女子阵阵咳嗽的声音。
“咳咳——咳——”
他走过去,掀开窗幔。
剑萤裹着一幅杏黄色的缎被,头向里,肩膀瘦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病的严重,梦中也咳得厉害。
小时候剑萤身体孱弱,母亲为了让她强身健体,就让她跟着杜怀胤一起习剑练武,后来颇有所成,就做了侍剑丫鬟。也正因如此,剑萤鲜少生病,这么多年来,不曾见过她大病,更别说病的起不来床。
杜怀胤心里一阵刀刮似的,攥紧了窗幔。
察觉到有人,剑萤睁开眼,看到杜怀胤,她愣了愣,很快,眼睛里涌出眼泪:“少爷!”
“是我。”杜怀胤稳了稳心情,将她抱起来。剑萤微微反抗了一下,可是少爷并没顺着她,一直将她抱到另一间干净又温暖的房间,用被子裹紧。她病的太久,脑袋晕晕的,眼前也迷迷茫茫,只看得到少爷的下巴。
“咳,咳咳,少爷,别弄了,小心,小心奴婢过了病气给您……咳咳……”她越说话,咳的越厉害,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看得出很不舒服。杜怀胤又是心疼又是气,他想狠狠骂她一顿,为何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何要这么作践自己。
可是看到剑萤的身体虚弱成这样,连呼吸都成了很困难的事,他又有什么资格骂她呢?
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正是他吗?
是他舍弃了剑萤啊!
杜怀胤心如刀割,眼眸里满是血丝,青筋暴露:“是我对不起你,剑萤。”
“我已经不怪少爷了,真的不怪了。”剑萤喘着气,带着哭腔道:“我……我过得很好。少爷,你别难受,我一定会好起来,马上就好起来。”
越是这样的剑萤,越是让人难受,杜怀胤别过头去,艰难笑道:“好,我现在就给你请医问药,你快些好起来。”
他大步跨出门去,似乎再多停留一刻,整个人就要崩溃似的。
请医吃药,修葺房舍,怕刺激到剑萤,杜怀胤总是控制自己不去见她。后来剑萤病好了些,房子也修葺完毕,杜怀胤准备启程回京,临行前,向剑萤道别。
不曾想,那天就出了事。
剑萤不知怎的,死死拉着杜怀胤的袖子,不让他走……待清醒后,天已大亮,剑萤早已起身,穿戴整齐,坐在窗前。外头日光倾城,落在她的头发上,形成一圈柔柔的光晕。
杜怀胤穿上衣服,一夜缠绵,他还有些弄不清现状。但是本就是一团乱麻,乱麻只是更乱了,谁都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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