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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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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昨夜,林仁肇踏马而去,在这条小径上留下飞影渺渺,他走之后的钝痛锐利,一遍遍地扎入她的五脏六腑,原来,还是这么的痛。
曹仲玄劝道:“小酌即可,牛饮伤身。”
嘉敏酒意愈浓,夺酒杯不成,索性拿起桌上了酒壶,仰头一倾而尽。
“娘子,不可。”曹仲玄欲从嘉敏手中夺过酒壶,争执间触到嘉敏的手冰凉如水,又惊又震,不由得将她的手紧紧捂在自己的胸前,以自己的体温帮她捂热。
嘉敏抬起朦胧的眼,带着凄迷之色,凝眉问道:“为什么你们都对我那么好?”
“这还用问么? 一切皆是因你值得。”
“不,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你们对我做出了这么多的牺牲,我好没用,我是一个输得彻彻底底的人……”她酒意愈浓,言语之中亦有哽咽之声。
“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而知己却会不离不弃。那些被你吸引的人都不会轻易离开你的。”曹仲玄目光灼灼,闪烁着灼烈的光彩。
嘉敏却推开了他,拿起酒壶,神色颓废而悲切:“不要说不会离开我。你们都走吧!都不要管我!都走得远远的!”
曹仲玄夺过了嘉敏手中的酒壶,狠狠地丢在地上,“林将军走了又如何?难道你还不懂吗?”
嘉敏愣了愣:“公子是何意?”
曹仲玄红了脸,唇角带着不可抑制的嘲讽:“你为何一叶障目?天下除了国主这个薄情男人,除了林仁肇这个莽撞的武将,还有一颗同样对你炙热的心,你为何就看不到?!”
嘉敏瞪大了眼,刹那间心中如雷掣电击,她抬眸凝视眼前的男子,他长眉飞扬,薄唇如纸,一凝一睼之间皆是潇洒不羁。
此时酒气上涌,她的头钝痛得厉害,身子摇晃飘虚,几近要倒了下去,曹仲玄的言语她听得不真切,只是惊疑而迷迷糊糊地问道:“公子,你的话……我怎么听不大懂……”
她尚未听得曹仲玄再说什么,身子一软,眼前一黑,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曹仲玄将醉意浓郁的她抱在了怀中,和她的唇瓣只有半寸之遥。
他叹了一气,抱她回到了床榻上,替她重新盖好了被子。
……
☆、第六十二章 反间计(1)
且说韩王李从善领着上贡仪队,一路北上。
刚及国都,即有中朝大臣前来迎接,礼遇周到,言辞恭顺,一路将李从善护送到汴梁皇城,这让李从善受宠若惊,想之前这宋朝使臣皆是目中无人,趾高气扬的,更有亡国之君的宗卿大族屡屡被强宋臣子打压排挤致死,而自己却受到此等隆盛礼遇,实在是匪夷所思,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也不知面圣之后,终究会如何?
好不容易入了宫城,李从善不敢耽搁片刻,携觐见礼单入了宫,只见城门巍峨,大道笔直宽阔,两侧御廊蔓延,宫殿泱泱,琉璃碧瓦,雕龙画凤,描金点赤,端的是精美壮阔,比之金陵宫城,更显巍巍大气,足以震慑人心。
入了垂拱殿,李从善的衣襟已沁了汗,但听宋皇魁梧英伟,面容黧黑,也不知他到底是如何威武雄壮?如何肃穆端凝?头也不敢抬,郑重行叩拜大礼:“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如此虔诚之态让宋皇赵匡胤满心欢喜,皇上和颜道:“楚国公一路颠簸辛苦,快快起身。”
皇上声音浑厚宽宁,李从善微微心安,抬头见皇上,果然是浓眉高额,不怒而威,大有九五至尊之气象。
当下他将金陵城国主如何谦卑称臣,如何自降身份,又是如何感念皇上圣德一一道来,又将百姓安宁、海清河晏之理重申一遍,无非是希冀赵皇能与南唐修百年之好,免于战乱之灾。
言毕,将礼单亲自呈了上去,诚恳说道:“属国聊表诚意,皇上请过目。”
早有侍者从李从善接过礼单,皇上却看都不看一眼,龙颜和悦道:“南唐国主诚心,朕怎会有所疑窦?倒是楚国公辛劳了这些日子,朕尚未为你接风洗尘,楚国公快请坐。”
早已有宫人备至桌椅,诸多朝臣宗卿纷纷入座,宾客满殿,皆为李从善作陪,至此,李从善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原来都说中朝如虎狼,今日亲临,却是好客热情之邦,也并没有传言中的惊悚嘛。
酒菜入席,歌舞不歇,君臣睦睦,觥筹交错,好一派欢恰融乐的光景。
皇上对李从善格外看顾,命人取了汴京的特色小吃着意赐给他,又让内侍取了自己桌案前的御菜,赏赐给李从善,龙恩盛眷,让一干亲近大臣也颇为艳羡眼红。
李从善越发肆情畅意,沉湎于笙歌醉舞,不多时,又有中原女子作陪,那北国佳人自有别于江南美人的妙处,个个身材颀长,貌美豪放,直将李从善迷得骨头酥软,魂魄无归。
连续数日的宴饮,李从善将北国的歌舞弦乐都一一赏遍,那美味佳肴也是尽数入腹,喝到醉意醺醺之时,皇上亲自作陪,领李从善入宫赏览风景。
宫中回廊弯曲,檐牙高啄,高楼小阁盘旋往复,檐顶流光溢彩,处处宫殿小筑皆是精巧而有蕴意,至于殿阁装饰,更是雕梁画栋,色泽鲜润,却又不过分奢靡,处处透着皇家庄重大气。
行到后宫化御园处,只觉御园阔大,依山傍水,三步为画,五步为诗,无江南园林迂回曲折,却更有师法自然之妙,区区两三日又怎能将御园景致赏览完?
李从善走不了多远,酒意上涌,双腿乏力,任园中景致怡人,也走不动了,他打了个哈欠,皇上注意到他神色倦怠,询问道:“楚国公可是乏了?”
李从善连忙摆手:“不乏不乏。”
皇上不以为意,笑道:“楚国公如果困倦无妨,正好朕也乏了。”
近侍征询皇上圣意,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可是就近入晚兰居小憩,还是……”
皇上抬了抬手:“晚兰居幽雅沁心,朕许久未来了。就在晚兰居吧。”
一行人拥着皇上就近来至晚兰居,此处为卷棚小院,粉墙黛瓦,清雅素淡,果然与宫殿前的陈设装饰大为不同,院中花木修竹,书画陈设,是一处极为雅致的闲逸之处。
李从善入内,正昏昏沉沉,忽见迎面走来一位身形威猛、浓眉虎目的汉子,他吓了一大跳,酒顿时醒了大半,若不是意识到皇上在身侧,几乎要指着那汉子训斥一番了。
皇上留意到他神色大变,关切问道:“楚国公何以惊诧?”
李从善揉了揉迷糊的醉眼,这才看清楚原来向自己走来的汉子不过是挂于墙上的一副画而已,只是那画中的男子,未免也太像一个人了。
皇上目中之意渐渐深沉,指着那画像意味深长地问向李从善:“楚国公可是觉得此画像一个人?”
李从善心中如波涛汹涌,正犹豫着是否要说出口,皇上又道:“楚国公即便不说,也已经猜到了吧,此画正是你朝的林大将军。”
言罢又欣赏地看着画作道:“朕早年曾一睹林大将军的英姿,实在是钦赏之至,只是本朝大多数臣子只知其名,并未见人,幸而林大将军亲自送来自己的画像,才让朝臣们有幸得以认识。”
李从善心中又恨又怒,忍住心中的惊心动魄,面上却说道:“皇上龙恩浩荡,林将军仰慕皇上天资,亲近皇上,也是理之当然。”
皇上爽朗大笑:“妙!甚妙!此将英武神威,朕一直想要招安于他,如今他不请自来,可是神力助朕啊!有林将军归入朕麾下,何愁江山打得不牢靠?!”他想起什么,问向近侍,“林将军不日前来,将军府营造得如何了?”
近侍道:“已在城中最好的地段择了一处风水佳地,如今工程已完成了八九成,等到林将军来到汴京城时,定然已经建好林府。”
皇上欣然点头:“甚好。”他对李从善道:“朕想休憩一番,楚国公也可至偏院醒酒。”
李从善谢恩退出,此时却全然没了睡意,出宫之后,鬼使神差地打听到将军府,果然在汴京城中的富贵宗卿之地,他找到了一处豪阔之地,此处正在兴建工程,李从善派侍从打听,当真是即将完工的将军府。
李从善大怒: “林仁肇这个叛臣!我早就该预料到这一天,早先见他与中朝之人往来密切,可没想到他什么时候已经向中朝皇帝屈膝卑躬!”
他身边的贴身侍从已经跟了他多年,附在他耳畔道:“林将军总是跟国公对着干,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平时与国公处处为敌。只是赖于他是国之虎将,就连国主也不能拿他奈何,如今证据在握,正好可以及时禀报于国主,趁早将林将军一举拿下!”
李从善神色凝肃,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若是等林叛贼北渡而上,助中朝皇帝,后果将不可想象!还是及早回去向国主禀报此事!”
当下不敢迟疑,拨马欲返,快要返出城门时,却被一路兵马拦住,那为首的正是当今皇上的弟弟——晋王赵光义。
李从善心中发慌,晋王皮笑肉不笑道:“楚国公好不容易才千里迢迢才此汴梁城,怎么这就要急着回去?这好山好水美人,楚国公尚未领略一二呢!”
李从善道:“微臣感沐皇上圣情。但是……不瞒晋王,微臣思慕家乡,思归心切,还望晋王体察。”
晋王在马上俯身笑道:“楚国公此言差矣!难道此汴京就不是楚国公的家乡了么?”
李从善心中大震,知道晋王此言别有深意,额间沁出了颗颗汗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复。
晋王从侍从身边接过圣旨,肃然道:“楚国公听旨!”
李从善不敢怠慢,忙跪下听旨。
晋王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楚国公李从善一身百为,兹以圣恩赐‘泰宁军节度使’一职,赏京都宅邸一座,奴仆三百。钦此!”
李从善大惊,不知所以,晋王喝道:“楚国公还不接旨?”
李从善颤着手接过了,晋王复又笑道:“恭喜楚国公高升,为聊表贺意,本王亲自护送楚国公到汴京宅邸,还望国公不要嫌弃。”
说罢,也不待李从善多语,命大队侍卫半押半送,将李从善带往了一处高墙深院之中,将李从善软禁起来。
李从善心中暗暗叫苦,如此一来,回去之时不知要等到何时?
皇帝对他格外优渥,府邸豪奢,一应奴仆齐全,较他在金陵的王府不相上下,况皇恩浩荡,隔三差五加恩于他,美女珠宝等不断往府邸中送来,只是府邸前有侍卫监守,他不能随意外出,须得有臣子作陪、侍卫监护,他才能出府。
李从善赶紧修书一封,书信内容是向府中的夫人问好之语,报喜不报忧,而书信背面,则用隐药涂抹,写了林将军如何叛国之事,就算此书信被中朝的人拦截,也不会发现背面隐藏的内容。
他写完之后放飞信鸽,如此,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反正难得清闲,那宋朝皇帝对他又格外恩恤,于是整日间花天酒地,寻欢作乐,或是与宗族子弟游玩,不亦悦乎。
☆、第六十二章 反间计(2)
且说后宫之中,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国后大火后失踪,不知所以,宫中窅娘为大,她自侍歌舞为技,日日编排歌舞,大有效仿圣尊后之意,只是周嘉敏未除,未免是她的心头之大恨。
刺客扮作内侍,入宫向窅娘复命,窅娘知他们失手,沉下了粉面,不待那刺客跪下便冷冽道:“你有何脸面来见本宫?!就不怕本宫将你剁碎了喂狗吃么?!”
刺客叫冤道:“属下无能,实在杀不了林将军,还望娘娘另请高人!”
窅娘心中咯噔一下,喝问道:“你说什么?!林将军?”
刺客道:“是!属下与一干人等奉娘娘诏命去刺杀国后,本来几近得手,只是没想到杀出来个林仁肇。”
窅娘的嘴角抽搐,冷嗤道:“一次杀不了,就多杀几次。”
“属下也多次动手,只是那林将军索性守护在国后所居住的别院之中,属下实在是无从下手。”
窅娘的唇角抽了抽,满肚子的愤懑之气无处可泄,表情狰狞,她挥了挥手让刺客退下,怒气潮涌,随手挥掉了桌上的花瓶并香炉,气得张牙舞爪:“林仁肇!又是林仁肇!你为何屡屡坏我好事?!”
菁芜忙抚顺窅娘的胸口:“娘娘请歇歇,犯不着生这样大的气。那国后已同废弃,何须娘娘计较?”
窅娘白了她一眼,怒斥道:“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本宫的行事之风?”
菁芜垂了头,自惭道:“是……是铲草除根。不过娘娘想要周嘉敏的性命也不用着急,只要将那林仁肇撇开,还不是迟早之事?”她凑近了窅娘的耳边低声道:“况且奴婢听那些贵妇们说,林仁肇在东都脾气刚直,像干牛粪一样又硬又臭,得罪了东都知府,那知府说还要弹劾他,要列他数条罪状。”
窅娘心下一动,眼珠子转了几转,问道:“当真有此事?”
“奴婢绝无半句虚言,是东都知府夫人亲自说的,知府与林将军不睦之事早就沸沸扬扬了,只是不知道那折子现在递到了国主手中了没有。”
此时,殿外有奴婢来禀报:“楚国公夫人求见。”
楚国公夫人即韩王妃,自南唐自贬国号之后,诸公卿宗族皆自降一等,楚国公夫人善于结交逢迎,见窅娘得势,屡有结交,因此私下里两人多有往来。
那楚国公夫人甫一进殿,就举着家书哭哭啼啼道:“娘娘!娘娘要为臣妇做主啊!”
窅娘没好气道:“今儿个又是被哪个偏房欺负了?”
楚国公夫人抹了抹眼泪,咬牙愤愤道:“偏房妾侍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来十个八个,臣妇也将她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殿中有片刻的静怡,窅娘滞了一滞,眼风凌厉,菁芜给楚国公夫人使了个眼色,楚国公夫人顿时会意,意识到窅娘亦非正室,遂讪讪地笑了笑道:“臣妇并非讥讽娘娘,臣妇并非那个意思,娘娘是正宫之命格呢!唉,”楚国公夫人细长飞翘的双眉拧成了一块,郁郁道:“臣妇是忧心夫君,夫君信中说宋朝皇上赐予他良田美宅,美女无数,一晌半晌是回不来了。”
菁芜从楚国公夫人手中接过了信件,看了起来。
楚国公夫人焦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顾不得礼仪体统,向窅娘求道:“这可是急死臣妇了,明明是妾身的夫君,怎么就到汴京居住下来了,又娶了别的娘子,那臣妇算什么?岂不是成了一个活寡妇不成?”
窅娘道:“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楚国公是被当作了人质押在了汴京。”
楚国公夫人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晃,终究支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了牛头椅上,愣了愣,才回过了神,悠悠说道:“人质……那会被押多久?”
“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甚至一辈子。”
楚国公夫人嚎啕大哭起来,跪在地上,牵扯着窅娘的裙角哭道:“娘娘救臣妇啊!娘娘深受国主宠爱,娘娘为臣妇在国主面前说情,国主一定会想办法让楚国公早日回来的!国主重情,不会不顾及他这个弟弟的!”
窅娘正在心烦意乱之中,没空理会楚国公夫人,有些厌烦地从她手中扯过自己的衣裙,却到突然透过殿中香炉的烟气,看到了那封书信的背面有些模糊的字迹。
她心念一动,抓过那封信放在香炉上熏烤,在烟雾的香薰下,果见书信的背面还有更多字迹,她抓起一看,大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管哭哭啼啼的楚国公夫人,急急地出门去寻国主去了。
……
晚来雨急,窗内昏昧,瑟瑟秋风吹入,扇动窗户啪啪作响,姚海前去关窗,国主掷笔道:“罢了,就让它吹着罢。”
姚公公有些为难:“官家,这北风可是带着几分凌冽之气,今日又特别冷……”
“殿中暖意醺醺,朕看了大半天的折子,燥热不已,开着罢。”
姚公公不好劝说,只是吩咐宫女多为国主加了件披风,国主凝视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心下一动,想起曾经的雨夜,与嘉敏撑伞赏菊,温雅甜美……春华秋实,几度春秋,如今已物是人非,时事境迁。
自嘉敏失踪之后,国主的精神大为不济,常觉心悸神慌,国事亦纷扰,劳神竭虑,他才三十多岁的年纪,发间已悄然爬上了一丝丝白发。
从窗外吹拂的一缕缕凉风让他的倦怠之意稍稍有些舒缓,他信步走了出去,只觉得外面清凉透骨,雨丝滴滴。
他一个人悠游在宫廷苑囿之中,漫无目的,愁上心头,不知不觉竟已来至了德昌宫中。
自贤弟李从善去中朝朝贡之后,如今已有月余,却杳杳不知音信,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每每与朝中的臣子论及此事时,众臣亦是毫无对策。
想到此,国主更觉得无可奈何,看宫廷中雨绵绵,枯黄的梧桐树叶全已凋零,窗棂的玉钩在轻轻摇动,窗内有怠懒的宫娥紧促双蛾,睁大虚迷的眼,眺望着灰色迷蒙的天空。
细细一看,竟是多日不曾见的保仪,她披一件鹅黄氅衣,手执一卷诗书,那书滑落她的裙角,几乎要落于地上了。
她幽幽吟哦道:“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旧雨新愁,百尺虾须在玉钩。”
国主止立于她窗下,心中倏然一动,吟出了下半阕:“琼窗春断双蛾皱,回首边头。欲寄鳞游,九曲寒波不泝流。”
这下半阕的词意竟是如此悲凉无奈,是怀人而不得的哀戚,黄保仪心下惊动,忙起身转眸,这才注意到国主已来至窗外,他推开了荆门,立在一丛已枯萎的紫菊花架下,任飞舞的雨丝沾湿了龙袍。
黄保仪见到他这个样子,不知怎地,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心酸,撑了一把油纸伞,走入雨中为国主撑开,“官家日理万机,宵旰忧勤,还是这样不爱惜龙体么?”
“秋风秋雨总是让人清醒,朕在宫中只不过是呆得倦怠了,想要出来透透气。”
黄保仪淡然道:“哪里是秋风秋雨?现已入了冬,这天气怕是要下雪了。”
国主负手而立,望着昏昏欲沉的天空说道:“是啊!白驹过隙,恍惚之间,朕竟不知已经这么久。”
“官家适才云:‘欲寄鳞游,九曲寒波不泝流。’这分明就是望人思归,官家可是思人了么?”
“也不知七弟现在可加了冬衣了?朕无他的消息,倒是想念他早日回来。”
“远行之人必归,官家忧心无益。”
国主摇了摇头:“若是寻常人远行,朕何必忧怀?偏他是贵胄宗卿,又远行到强宋那个虎狼之地,怎不叫朕这个做哥哥的担心呢?一言蔽之,总归是朕不争气,眼看着江河日下,国力衰微,才至于让贤弟以身涉险。”
黄保仪垂睫不语,她是清冷惯了的人,这些日子自国后失踪后她更清冷了,日日埋首于书屋中,装裱整饬古董,将那些名帖词稿当作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仿佛已避世而居,冷言瞧着新近得宠的窅妃乔张做致,将后宫闹得鸡犬不宁。
只是这些日子,她亦有一股末世的凄凄悲凉感,总在午夜梦回时分惊醒,也总在瑟瑟秋风中莫名地伤怀,那是国破家亡的恼恼恨意,绵绵无尽期。
国主拍着阑干,眺望着雾蒙蒙的宫廷,忧伤道:“七弟也罢了,国后她在何处呢?”
保仪目中是清冷、幽秘的光彩:“不知为何,臣妾一直相信国后娘娘都在,臣妾相信,那一夜大火,国后并没有葬身火海。”
“你也这么觉得么?”国主的眸光中突然有了一丝亮色。
“当然,臣妾一直相信。或许,只是国后伤心失望,在那一夜混乱中离了宫。”
“朕已让贴身侍卫去各地寻找。”国主忧伤地望着凄迷的景色,叹声道,“嘉敏, 你在哪里呢?是朕让你失望了么?你快快回来吧!朕,想你。”
窅娘行了过来。
保仪见到窅娘,身子略欠,算是草草与她行礼节,而面上的那种清冷倨傲之气,写满了对窅娘的轻视厌恶之意。
窅娘气得就想当面甩她一耳光,只是碍于国主在侧,只得将一肚子的火气压了下去,她强颜欢笑,媚眼如丝,对国主千娇百媚道:“官家原来是在这里与保仪雨中漫步呢!让妾身一番好找。”
国主淡然道:“朕不过是与保仪闲话一二了。”
窅娘半嗔含痴道:“闲话也是诗情画意,保仪诗书皆通,官家与保仪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最会讨得官家欢欣,哪像臣妾肚无文墨,词不达意,唯能以色事夫了。”
对于窅娘的这番半讽半讥之语,保仪极为不屑,蛾眉略皱,将目光投入到池中的锦鲤之中。
国主略带了薄薄的冷意说道:“窅妃小产不久,这样寒索疏冷的天气在暖阁中将息才是,怎么跑了出来?”
“臣妾有急事禀报。适才楚国公夫人进来看望臣妾,说是楚国公已寄来了家书。”
国主一扫脸上阴霾,大为惊喜,急切问道:“七弟有消息了?他怎么样?他现在好不好?”
他迫不及待地从窅娘的手中取过书信,当看完那的一页之后,既欣慰又忧愁,“他们待七弟很好,不曾让七弟委屈半分,只是七弟近来终究是回不来了。”
窅娘道:“楚国公衣食无忧,安危不足为虑,只是……官家请看信的背面。”
国主翻了信的背面,果见上面还有小字,尚未读完,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手也在不住地发颤,他将信封揉成一团,猛地丢到了地上,惨白着双唇道:“不可能,不可能……”
黄保仪不知是何事让国主如此激动,捡起地上的信纸一读,也是大震。
窅娘道:“林仁肇此前种种举动皆有叛变之心,只是官家并未察觉,若不是楚国公入中朝朝贡,就永远不会发现林仁肇这个贼子!”
国主尚在极大的震惊之中,只是不愿接受事实:“不会的,不会的……林仁肇誓死抗敌,忠正骁勇,怎会投靠赵皇麾下?这封信一定是假的!”
窅娘冷笑一声:“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又是楚国公的字迹无疑,官家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官家可别忘了,林仁肇本来就是降国流寇,他这样的草莽,心中何曾有君臣朝纲?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谁给的骨头多,就像谁摇尾乞怜。”
黄保仪急道:“林将军美誉名震江南,我朝百姓无不爱戴,臣妾相信林将军是爱惜声誉的人,不会做出这等臭名昭著的叛国之事。臣妾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窅娘阴阳怪气道:“保仪为何要替叛臣美言?那林将军一表人才,就连国后娘娘也对他的魅力欲罢不能,难道保仪也对林将军心生钦慕……”
此语正是戳中了国主的痛楚,一想到嘉敏与林仁肇的种种纠葛,他只觉得像是饮了一杯苦酒,他厉声道:“够了!”
☆、第六十二章 反间计(3)
黄保仪坚持道:“还望官家勿要意气行事。‘父不能知其子,则无以睦一家;君不能知其臣,则无以齐万家’。望官家识将知将!信任林将军!”
国主心烦意乱,只是草草丢下一句:“此事关系重大,朕尚需与众卿商议。”
当下国主连夜召来朝中一干亲近诸臣,在光政殿秉烛秘密商议此事。
这夜雨越下越缠绵,整座宫城都似乎已浸泡在阴冷的雨水中。
几位大臣漏夜冒雨前来,阅览了李从善的手书,一个个肃眉变色,如临大敌。
首辅张洎振振有辞道:“果然不出所料!林仁肇平时都是师心自用,莽撞无礼,丝毫也不将朝廷王法放在眼里,臣早先便有微词,如今总算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徐铉略有沉吟:“林仁肇投诚,的确是出乎所料,若不是韩王的这封书信,老臣着实难以相信。”
张洎道:“证据摆在明面上了,还有何不信的?林仁肇预谋在先,早就该察觉了!他曾与中朝往来密切,又曾请旨率兵渡江,那个时候他就想偷偷地叛国,幸而官家圣明,才未让林仁肇这个叛贼得逞!”
潘佑的浓眉更是拧成了两道粗绳,他站出来,声如洪钟,恳切道:“官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定是一场误会,不值得相信!”
张洎讽刺道:“误会?他林仁肇的画像都挂到了赵皇的御殿中,他的豪华将军府邸都快要完工了!你却说这是误会?难道他林仁肇是要去汴京游玩几日吗?”
徐铉向来与潘佑不睦,最看不惯他的脾性,此时捋须附和张洎道:“赵匡胤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在自己的寝宫中挂上我朝将帅的画,这事的确是蹊跷啊!”
潘佑凌然道:“张大人、徐大人可有想过,这如果是中朝皇帝的计谋,以张大人徐大人的脑子,岂不是伸长了脖子白白让人套住了?”
论言行肆无忌惮,那潘佑是个刺儿头,张洎向来不是他的对手,张洎兀自冷哼一声,面向国主,谆谆诫道:“官家万万不可大意,不要高估了林仁肇的忠心,更不要忘了前朝历史血的教训,‘三姓家奴吕布屡杀义父,侯景篡权引侯景之乱,安禄山叛变引安史之乱’……这些乱臣贼子之所以能得逞,就在于主君对他们信任无疑,请官家万万不可重蹈覆辙呀!”
国主默坐在青玉案后,臣子的激烈言辞让他钝重,头皮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被扯得生疼。
他撑住案面,揉了揉发胀的额头,问向众人:“那么,依众卿之见,朕当以如何待之?”
张洎的眉毛挑了一挑,薄唇一抿,语出坚决,冰冷无情:“铲草除根,以绝后患。”
殿外的寒风呼啸而过,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精心,数人皆是身躯一凛,熠熠闪烁的烛火也飘摇欲灭,光政殿中骤现森然杀气,窗户被“啪”的一声吹开,雨水随北风一起卷入室内,森森寒气由底部一点点地侵袭着每个人的肌肤。
潘佑情急之中呼道:“万万不可!”他嘶哑着嗓子,直将自己的心都要呈现了出来,迫急道,“官家万万不可自毁长城!林仁肇骁勇善战,是百年难遇的虎将!那赵匡胤纵然英武神威,一统中原,却忌惮林仁肇!这也正是赵匡胤迟迟不发兵我国、而灭其他国的原由。林仁肇不在,国家不在啊!请官家勿要听信小人谗言,误杀忠将!”
张洎咄咄道:“正因他是神将,所以必须得除。臣听闻那贼徒与兵将同吃同睡,情谊深厚,那些士兵亦只听从他一人之命,官家试想,这样一个厉害人物,一旦为江北中朝所用,侵犯我朝,岂不是以石压卵?不杀就是亡国!宁可错杀,不可不杀!望官家痛下决断!”
徐铉又附和道:“张大人言之有理,若是以国之大局为重,就不可养虎为患。”
潘佑禀道:“若是肆意杀戮,将士将大为寒心,我朝再无与中朝抗衡的良将!”
张洎争辩道:“谁说我朝再无良将了?潘大人未免也壮他人之威灭自己志气!”他顿了一顿,面向国主道,“不知官家可还记得皇甫继勋?”
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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