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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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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想到国后的耿直和不迁就,心中又升起一股凉浸浸之意,带着几分冷透说道:“在朕看来,学佛不在精进与浅薄,而在是否心意诚挚,朕让你参加仪轨,难道还有人敢反对吗?”
窅娘喜过了头,行礼如仪:“臣妾谢过官家!”
如此,一夜之间,窅娘竟是从掖庭领罪的罪奴,一跃飞上了枝头,成为了后宫诸人人人羡慕的窅妃。
那菁芜也沾了主子的光,像是从掖庭里放出来的恶犬,又能肆意地在后宫之中横行霸道了。
窅娘重回淳茗宫,当真是意气风发,洋洋潇洒。
淳茗宫布置一新,底下里的那些宫女、太监哪有不个个讨好的?
窅娘舒舒服地躺在浴盆中,任温暖芳香的水将自己妥帖地包围,闭了眼感慨道:“好久没有像这样洗上一个舒服的澡了。”
菁芜道:“以后还不是可以天天洗?以后娘娘想要什么就都有什么。”
窅娘指着自己的头,说道:“可若是这脑子不动,就真的只能在掖庭等死了。”
“多亏娘娘机智,让裴美人去宫中布置一切,向国后假传林仁肇中毒的消息,才至主后不睦、国后被拘。”
窅娘冷笑道:“打蛇打七寸,要想反击周嘉敏,唯有在林仁肇身上做文章。主后不是很恩爱么?国主不是很重情么?本宫偏偏要让他们之间的情分、信任一点一点地崩塌掉!”
“娘娘明智!”
“不过,也多亏了国主信佛,让本宫有了可趁之时。周嘉敏那个蠢女人,竟然不知道投其所好,也活该她有今日!”
菁芜替窅娘揉着肩,笑道:“国后真是贱人必遭天收!也活该她有今日!”
她想起什么,递上了一个紫檀香盒,凑上前喜巴巴地说道:“这是一个郝姓的太医特地孝敬娘娘的。那郝太医知道娘娘的手受了苦,特地送上这一盒鱼胶珍珠膏,说是在南方深海之中捕捞上来的,对治疗肌肤之伤有着非常好的疗效,涂抹上它,不过一旬,就能让肌肤的伤口全部愈合,再过一旬,就能让肌肤粉嫩如初。”
窅娘推开了菁芜递过来香盒,“先收着吧。”
菁芜有些诧异:“娘娘不用么?娘娘的手变成了这样,别说国主,就是老奴看着心里也没拧!
窅娘诡谲一笑:“你们越觉得难看,就越好。若不用上苦肉计,凭本宫一个弱小女子,又怎能应付明日的隆重盛典呢?”
☆、第五十六章 延光门(1)
仪轨十分隆盛,似乎,数日前金佛倾塌的意外早已经被人遗忘。街道上人山人海,数千僧人念经,缓缓前行,而那尊金佛也成功请入了清凉寺中,香烟缭绕中,小长老带伤住持,一切都庄严肃穆。
在国主身边,行礼仪的是窅妃,她随着国主一次次地伏地而拜,不知不觉,额上已经磕出了血包。
礼毕之后,嫔妃群臣,佛门高僧,乃至诸国外、海外佛徒贵宾都依序落座,国主和窅妃坐于上座之首。
这一幕看在了潘佑的眼中,让他忧心忡忡。他上前一步进言:“礼佛之事圣洁肃穆,向来都是主后亲历亲为。微臣不明白,为何今日该坐在此地没有国后?”
国主淡然道:“国后身子略有不适。”
潘佑道:“既是国后娘娘身有不适,不来便罢。为何却是嫔妃替代了国主?”
底下亦有臣子附议道:“潘大人所言不错,由嫔妃替代国目,实在是不妥之举,难显我大唐国威啊!”
底下臣子犹如炸开了锅一样,众人小声地议论纷纷。
国主愠怒,喝道:“对于窅妃出席盛会,还有谁异议,都可以提出来!”
沸议之声顿时止息,倒是外邦异域所至的佛徒大为扫兴道:“原来不是国后娘娘,贫僧大为失望!”
国主道:“各位长老,各位高僧,窅妃虽然地位不能与国后匹配,但她的虔诚向佛之心,可是让在座的各位信众都是大为汗颜。”
国主拿起窅娘的手,给众人展示,众人见那一双女人的小手,竟比庄稼汉的手还要粗糙丑陋,尤其是上面竟然布满了说男『诟泶瘛
国主道:“你们都不忍心看这双手是不是?不错!朕也不忍心看!可诸位所用的厕简,就是这双手一片一片地削出来的!”
众人诧异不已,那个外邦佛徒惊讶道:“什么是削厕简?”
他身旁的一个小宫人小声地提醒道:“就是上厕所后,用来擦屁股的。”
外邦佛徒顿时明白,以手掩了掩鼻子说道:“这等腌臜事,若是在敝国,只有奴隶才会去做。一个嫔妃,怎么会做这样肮脏的事?”
国主道:“不错,的确是最卑微之事,而窅妃却愿意去做。诸位在座的高僧长老,你们近来谁没用过窅妃的厕简?”
众人静默无言。
国主又道:“你们的厕简平滑细腻,那是因为窅妃一遍遍地亲自打磨!”
小长老从坐席起身,致谢道:“阿弥陀佛!贫僧才知是娘娘的供养,贫僧谢过娘娘。”
那些受惠的僧人们亦齐声致谢:“谢过娘娘的恩惠!”
窅娘谦逊道:“各位长老们客气了。本宫亦是一名不值一提的信女,只愿凭弱女子的一己之力虔诚向佛、供养僧尼,也好让佛学在我国发扬光大啊!”
如此一来,众臣工对窅娘也是毫无异议,不再吭声。
窅娘微微一笑,轻轻一击掌,众宫人鱼贯而入,一一给饭桌上端上膳食,十分精致可观,琳琅满目,形色材具备。
窅娘道:“各位长老请慢用,这是信女敦促御厨烹制的斋饭,也不知道是否合诸位的口味?”
小长老感激道:“难得娘娘将斋饭准备烹调得如此精致,娘娘有心了。”
众人一起进膳,至此,那些臣工们再也无话可说。
窅娘就这样迅速地掳获了国主的心,也掳获了僧尼和信众的爱戴。
无论是牛头山中的法会,亦或是国都之中僧人的供养,亦或是国主与海内外佛僧的交流,窅娘都一直伴随在国主身侧。
以至于宫外从未见过国后娘娘真容的,一度以为打扮富丽雍容的窅娘就是正宫娘娘,甚至以国母尊称。
自窅娘复出之后,后宫与寺院的看守之人又换成了窅娘的人,如此一来,裴嫔与小长老的幽会就便捷多了。
那裴嫔本是个水性的人,又是多日未与小长老约会,一颗心痒痒难忍。
这一晚好不容易从禅房中的地道相见,裴嫔身子一倒,便柔弱无骨地歪在了小长老的身上。
原来,小长老为便于两人幽会,也为了以后的不时之需,特地在自己的禅房中打通了一条地道,那条地道连接牛头山之外的草丛中,避开了重重宫门,当真是个极其隐蔽的去处。
偏偏小长老的禅房单门独户,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卷棚顶小院,与清凉寺其它的建筑群体距离遥远,因此,若禅房有何异样,外界也不会轻易知晓。
这无疑成了裴嫔和小长老偷情的绝佳之地,两人一碰面,幽情蜜意,无限旖旎。
裴嫔抚着小长老的脸,风情万种地说道:“郎呀,在众人之前,你是得道高僧,那一副庄严持重的模样儿,让我都信以为真了呢!他们以为你通透佛理、高贵无匹,可是只有我才知道,你呀,是这个世上最风流最浪荡的公子!”
小长老捏着裴嫔的下巴,在她的粉唇上印上一吻,坏笑道:“问世间知我者,莫过于你这个小妖精!”
裴嫔顺势倒在了小长老的怀中,莺莺笑道:“如今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钱财,也都是金山银山,国主那个傻子只恨不得将半个金库都给你搬了来。可是我……”说着,裴嫔撅起了嘴巴,“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我只想和你远走高飞!做一对神仙眷侣的夫妻。”
小长老的手枕着头:“小美人儿,时机暂未成熟,急不得。”
“我不信!如今你我是深宫后院的露水夫妻,你的名气越大,反而越容易暴露我们的关系。要是有一天被发现,你我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小长老神秘地笑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方绢布,高高地举在手上。
裴嫔大感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小长老只是神神秘秘地笑着,故意不让她碰到绢布。
裴嫔伸长手,终于一把将绢布抓在了手中,看了上面的字,疑惑不解:“横江图说?这是什么?”
小长老笑意盎然:“你刚才不是不信你我能远走高飞吗?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裴嫔又惊又喜,虽不大明白小长老的话意,但心想这绢布上的图画一定有妙处,便仔仔细细地端详那副图画,奇怪道:“这副图看着像是长江地舆图,它能让我们远走高飞?”
“你可别小瞧了这张地图,它将长江采石矶一带的滩涂险礁、军事要点、乃至长江宽度全都一一标明,是我让一个和尚以化缘的名义在江中巡勘了数月才得。有了此图,无疑是打开唐国的北大门,只要将此图贡献给中朝赵皇帝,我宋师就可长驱直入江南丰沃之地!”
裴嫔终于明白,惊得跌坐而起,瞪大了眼睛,指着小长老,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中朝的奸细!”
“若不然,你又怎会碰巧在延古寺遇到我?我又怎会费尽心思得到现在的一切呢?”
裴嫔像是被人对着头狠狠地敲了一记,恍然大悟:“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预谋,原来你让国主推行佛法,是想让唐国腐败,国库空虚!”
小长老洋洋自得:“你说得没错!而且现在也已经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不仅国库空虚,无以支付军费,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过得困窘。长此以往,唐国积重难返,国势衰微,我宋师就可以一举拿下!”
裴嫔越听越怕,这关系到一国之存亡的大事,她本就是个见识短浅的女人,哪里见得如此大阵仗,早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抓起自己衣服就要下床。
小长老拦住了她道:“刚才不还要我带你远走高飞吗?怎么现在就怕成这样了?”
裴嫔哆哆嗦嗦道:“我……的确是想和你走得越远越好,可我没想到是……”
小长老一把拽住了裴嫔的手,用力地握着,“唐国亡国之时,就是你我自由之日!到那时,你不是宫中的嫔御,我也不是山呼海啸的长老,你我只是平凡夫妻,我们逃离了皇城,去世上任意一个你想去的地方,生下一大堆儿女,过上你想过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小长老以甜言蜜语为裴嫔描述了一副美妙的图画,此时,裴嫔的害怕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心中充满了憧憬。
小长老将她揽在身边,裴嫔也顺势倒在他的怀中,无限向往地说道:“听说汴梁城中繁华富丽,商贾云集,比金陵国都还要繁华,我从来都没有去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汴梁城如今是九州第一大都城,宏伟壮丽,比金陵城不知道要壮阔几倍!”
“那……我想去汴梁,等到灭国之后,我要和你一起去汴梁!”
“当然!”
……
一连数日都是阴雨连绵的天气,让人心绪亦如的散不开的烟雨,低低徘徊,郁郁难解。
国后虽已经解了禁,但她依旧无心无绪,整日关在自己房中,既不外出,也不散心疏郁。
案几上摆放着一盘残局,嘉敏定定坐于桌边上,冥思苦想,终是无果。
元英端上了一盏莲心汤:“娘娘!又是一个晚上!你为这棋局想了三天三夜了,你也该好好歇息了。”
嘉敏看着棋局出神,手中握住一枚高丽靛青色琉璃棋子,斟酌着下了棋子,却又拿了回来。
“娘娘快喝了这一盏莲心汤吧,若不然才刚刚调养好的身子怎么能熬得住?”
嘉敏还是不看元英一眼,挥了挥手示意道:“放在那里吧!”
元英正无计可施、心中焦急的时候,却听得外面传来黄保仪的声音——“新酒乘凉压,残棋隔夜收。”
嘉敏细细品咂诗中蕴意,回首勉强一笑:“是吴子华的诗句,保仪,怎么下雨你也来了?还是自己走了过来。”
黄保仪从殿外走了进来,元英帮她摘下了斗笠。
保仪的身上仍沾染了雾蒙蒙的水汽,像是江南烟雨中的一朵娉婷清丽的荷蕊。
黄保仪笑了笑道:“饭后积食,常日呆在室内,也觉得怪闷的,想到臣妾是如此,娘娘岂不是更闷了?所以就一路看雨看花地来看望国后娘娘了。”
一旁的元英道:“亏得保仪娘娘来看望,保仪娘娘是不知道的,国后娘娘痴迷于此残局已经是三天三夜了,不吃不喝,像是一尊活菩萨。还是保仪娘娘来了,国后才肯转动身子,说上一两句话。”
黄保仪叹道:“真真是个痴人儿啊!娘娘既是能记住吴子华的诗,却为何参谋不了诗句中的浅薄之意呢?”她走上前,将棋子一枚枚地收入匣中,“‘残棋隔夜收’,既然是残棋,哪里又有隔夜之理?”
嘉敏淡淡道:“竞日无聊,若不是这些玲珑棋子陪伴着本宫,本宫真不知道改如何打发漫漫时光。”
黄保仪定定注视着嘉敏,摇头道:“是心绪迷茫,心无所属,所以才觉得苦闷抑郁。”
她握住了嘉敏的手,嘉敏的手背是一阵阵冰沁冷透的凉意,黄保仪拍了她的手,轻柔道:“臣妾担忧你。”
嘉敏叹道:“本宫在想,我朝的境遇何尝不是残局?本宫想不到解决之法,也不知道如何与之对弈,保仪,本宫好灰心。”
黄保仪清冷而狠决道:“娘娘何必如此灰心丧气!娘娘是天底下的棋王,智慧可以战胜任何一个人,所以,臣妾也相信,以娘娘的睿智,能斩断一切荆棘!也能赢回本该是属于娘娘的一切!”
嘉敏摇了摇头:“国主与本宫的误会越来越深,他沉醉于佛事,对于异己者,他都不愿意去接近,不愿意去倾听,而投其所好者却能居以要位,常伴他的身侧。窅娘……”嘉敏一念及窅娘荣升为窅妃,在外面呼风唤雨,麻木的心又抽搐般地疼了起来。
黄保仪一双敏锐的眼早能洞察嘉敏的心思,冷冷道:“不错,窅娘!娘娘终于知道提及到窅娘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林仁肇林大将军并没有中鸩毒!”
“什么?林将军没有中毒?”犹如惊雷贯头,嘉敏惊讶地起身。
☆、第五十六章 延光门(2)
黄保仪道:“是的,林将军根本就没有中毒。后来臣妾派人去打听了,林仁肇在南都安然无恙,从来就没有身子不适之说。”
“可为何那天,有宫女闯入柔仪殿说是有林府的丫鬟求药?”嘉敏三天滴水未进,未曾合眼,此时骤然起身,只觉得天昏地暗,一阵晕厥。
还是元英将她搀扶到软塌上,嘉敏揉了揉额心,回想起当时的一幕幕,这才明白过来:“是本宫中计了!当日那个宫女是故意找准了国主在场的时候来骗本宫的!本宫听到林将军生命垂危,就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无法掩饰心中的焦灼担忧之情,也不能掩饰,偏偏这一切看在了国主的眼中,才让国主心生误会,让本宫和国主的隔阂越来越深!”
元英愤愤道:“那个贱宫女真的是胆大包天!竟敢欺瞒娘娘!奴婢这就去将那宫女揪了过来,撕烂她的嘴!割了她的舌头!看她是不是还敢扯谎!”
嘉敏伸手拦住了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且不说宫中宫女成千上万,你不知那宫女姓名,从何处能寻觅到她,就算是找到了,你又能对她如何呢?她不过是受人差遣而已。幕后真正想要借林仁肇想要害我的,还是——”
“窅娘!”
三人异口同声。
黄保仪首肯道:“不错!窅娘此人心狠手辣,她手下的菁芜又是贪得无厌的,臣妾早就想将两人除去。不瞒娘娘,上次窅娘被贬,臣妾不顾娘娘阻拦,想用一颗相思豆害死窅娘,可偏偏窅娘命大,没有毒死她!这次她崛起之后就更难对付了!”
嘉敏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黄保仪,黄保仪冷冷道:“娘娘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臣妾说过,臣妾虽然与世无争,可是若有人惹到了臣妾,臣妾一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只是……窅娘如今的势力已经蔓延到宫外的王公贵族,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嘉敏奇道:“她是到一个宫中嫔妃,虽为妃位,也不至于和国都中的权贵勾结?”
黄保仪道:“娘娘有所不知。如今举国大兴佛事,普度僧人,人人以削发为僧为尼为荣,但凡出家的,不仅免除赋税,就连兵役杂役一概免掉!如果是宫中牛头山上的僧尼,更获得了免死牌。城中那些权贵富豪的纨绔子弟谁想参兵役?谁又不想得到个免死牌?于是挤破了头想要进牛头山剃度,成为一个假和尚!”
嘉敏意会道:“牛头山就那么大,僧尼的数额也就那么多,众人挤破头来剃度,免不了以钱财贿赂,若是以钱财贿赂牛头山寺院里各个住持也就罢了,偏偏如今窅娘把持着宫中牛头山的大权,所以那些权贵势力都争相勾结窅娘了?”
黄保仪的眸光中显露几分钦佩之意,“娘娘果然聪慧!众人拾柴火焰高!窅娘贪的是权贵们的关系网,而她的老婢菁芜贪的是数之不尽的钱财!如此一来,宫中成了最污秽最肮之所,那些富豪贵族不仅可以免了兵役,更是获了免死牌,为所欲为,而牛头山上又哪里有真正念经的和尚?那些人在牛头山打坐念经,在宫外都有沃田豪宅,妻妾成群,都是一群打着学佛旗帜的乌合之众!”
嘉敏恨得咬牙切齿:“宫中尚且如此乌烟瘴气!宫外又好得了多少?若要是天下乌鸦一般黑的,朝廷还有治吗?国家还有治吗?本宫既然是宫中之主,凭借一己之力,多多少少就要绝了那些权贵们的念头!”
……
延光门是外人进入牛头山,拜见各位寺庙长老、僧人的必经之路,此时被窅娘派人守卫,虽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宫内门,却是金陵城中权贵们争相要踏破门槛的大门。
阿茂换上了普通的太监服,给禁卫们送去了饭食和酒,禁卫们看到好肉好酒,肚中早就泛起了馋虫,收了兵器,在宫门旁撕开羊腿,品着淳酒,大口地吃吃喝喝起来,不料那酒中下了蒙汗药,数个禁卫不多时全都昏迷。
阿茂一挥手,元英率领几个小内监将那几个禁卫拖走,捆起来放置在暗室,又换上一批新的禁卫。
不多时,果然有大腹便便的纨绔子弟打从远处走来,走到门边时冷不丁碰了一鼻子灰,原是禁卫已将他拦住了。
那张公子显然没料到自己被拦住,命身边的小厮取出通行文,趾高气扬地拍了拍那通行文,“你们可都是睁开眼睛瞧清楚了,这是国主亲自批准的通行文,我可是要到牛头山上去剃度的!”
阿茂和元英拦在那张公子的跟前,“要剃度可以!不过需要将你身边的这些、这些、还有这些统统都卸下来才可以进去!”
元英边说,夺走了那小厮所手持的檀木盒,又将张公子身上值钱的玉佩全都取了下来,“现在好了,你可以进去了。你放心,等你出来之后,这些东西都会如数奉还给你的!”
那张公子没有料到这一招,他的檀木盒装的都是用来贿赂寺中长老的金银珠宝,更有带给窅妃的见面礼,若是空手而去,怎会轮到给他剃度?
他又急又怒,气呼呼地叫嚣道:“你们!你们竟敢这样欺负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要……我要去国主跟前告你们一状!”
阿茂道:“我们怎么欺负你了?是把你打了一顿还是骂了一顿?咱们可是好心好意地帮你看管东西呢!”
元英亦道:“有本事你就去告啊!若是国主问起来你为何带着这些宝贝入寺,你可是如何交代?想必到时候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吧?!”
张公子张口结舌,又是气又是害怕,想国主若是知道自己以财产贿赂寺中长老,自己便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自认倒霉,正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慢着!”
张公子一见来人,欢喜得像是见了活菩萨,直嚷嚷道:“小的参见娘娘!”
正是窅妃浩浩荡荡地驾到,窅妃问道:“这里何事喧哗?”
那张公子委屈道:“禀告娘娘,是禁卫不让小人进去!”
窅妃对禁卫冷冷道:“让他进去!”
禁卫们有所犹豫,终是收了兵器,让出了道路。
张公子大喜,正要跨了门槛,阿茂和元英拦在了他的前头,不让他过去。
菁芜呵斥道:“大胆!娘娘已经发话让他通过,你们竟还敢阻拦!”
元英道:“国后娘娘有令,佛门清净,若要进入牛头山,不可带外来之物!”
窅娘眸光骤冷,“你可真是国后身边一只忠实的丑狗,竟然连本宫的指令也敢违抗?”
元英冷漠道:“奴婢只遵从国后娘娘的旨意,至于其他,则一概不听从。”
“那本宫就告诉你,违抗本宫的指令会有什么后果!”
窅娘对菁芜了个眼色,菁芜会意,上前就对元英呵斥道:“跪下!”
元英冷冷地瞪视了她一眼,“我的膝盖只跪天跪地,跪国主国后,想让我跪!没门!”
菁芜狠狠地一踢元英的腿,奈何元英力大无穷,凭着菁芜的气力,根本就不可能让元英跪地,菁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张老脸憋得又青又紫,无论是她想要推开元英,还是想要将她绊倒,元英都是纹丝不动。
阿茂和守门的禁卫们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嘴窃笑,菁芜的老脸没地方搁,恼羞成怒道:“来人!将他们都绑了!”
窅娘的身后来了几个贴身近卫,拿着绳索就要将菁芜、阿茂等人捆绑起来,阿茂大声呵斥:“你们谁敢上前一步?!我等都是奉国后娘娘之命在此行事!你们若是敢捆绑我等,就是不要你们的小命!”
那几个禁卫顿时有些迟疑,望望阿茂又看看窅娘,不知道到底该听信谁的话。
窅娘大为恼火,厉声道:“国后那个废后,难道你们还怕她不成!听本宫之令!绑了他们!否则,本宫定让你们身不如死!”
那几个禁卫终究还是忌惮窅娘的气势,不得不上前,就在这时,国后轻盈而来,语声如黄鹂鸣唱般清越呖呖:“窅妃好大的火气!难不成本宫的懿旨,也要不遵了么?”
窅娘何曾将她放在眼中,冷冷道:“国人不知娘娘反佛,难道本宫还不知道么?娘娘在此门安插人手,无非是想要抵抗佛法。要知道,娘娘不让子弟们进山剃度,那就是违抗圣旨。”窅娘有着居高临下的傲慢,一切都是稳操胜券,连带着唇边也是意味深长、似笑非笑。
嘉敏不以为意,语声淡然:“如此便是窅妃的一厢情愿了,本宫亦是信佛之人,何来反佛之说?”
窅娘不屑嗤道:“若国后娘娘崇佛,怎会在法会仪轨中让本宫代替娘娘行之?又怎会让国主不闻不问,弃之如敝履?”
嘉敏冷笑:“你也不想想,你之所以能出现在法会中,不过是因为本宫未去,说来说去你也只是个替代品。这宫中谁为大,想必不用本宫说明,窅妃也应该知道吧?”
窅娘气得鼻子扭曲,是啊,无论她如何得瑟,也无论如何她代行国后之职,她始终只是个妃位,只是个替代品。她撇了撇嘴,冷哼一声。
嘉敏喝道:“来人!将此人的檀木盒打开!”
元英和阿茂同时上前,将盒子倒了出来,只听得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盒子里面全都是灿灿耀眼的金子,那张公子早已经双腿发抖。
嘉敏问那张公子道:“佛门乃清净之地,你带这些金银去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去贿赂里面的僧尼?难不成,你要亵渎佛尊?”
张公子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也偏偏他纨绔昏庸,最不经吓,此时他的脑子就像是一团浆糊一般,拼了命地磕头道:“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的,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命!”
嘉敏道:“如此一来,倒不是空穴来风了!”她面容骤然凌厉,声厉色疾地质问道:“说! 你道听途说了什么?!”
张公子都吓傻了,脑子一抽,登时便磕磕巴巴地说道:“是……是……小人不敢隐瞒,小人听……听隔壁的赵兄说只要提了一盒金银去牛头山供养众多住持方丈,再和窅……窅……”
窅娘听得这浑小子竟稀里糊涂地说道自己,已是面如土色,厉声呵斥道:“混账!连话也说不清了么!是不是等着让本宫剪了你的舌头!”
那张公子经此一吓,愣愣地望着窅娘,见她杀气浮现,方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结结巴巴地说道:“再索要……一个剃度名额,就会水到渠成。小的……见赵兄有个剃度名额,所以,小的也来试试了……”
嘉敏对窅娘说道:“窅妃可是听清楚了?此人并非诚心出家,仅仅是花重金来买一个剃度名额,本宫既然为后宫之首,岂能容此败坏佛风、玷污佛法之事!”
窅娘愤愤不平,心中压抑着一股恶气,正要说话,嘉敏已经幽幽打断她的话道:“难道窅妃还想包庇此人不成?窅妃若是让此人通行,那就是助凶!一样难逃宫规国法!”
窅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脸色死灰死灰般的难看。
嘉敏喝道:“来人!将此人拉下去,听候国主的发落!”
很快有禁卫拖了张公子下去。
窅娘的唇角几乎快要咬破,撂开裙裾,狠狠道:“我们走!”
元英和阿茂看着窅娘狼狈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元英笑道:“也不过如此嘛!鸡还是鸡,再怎么蹦跶还是飞不上枝头!”
阿茂亦是十分解气,狠狠道:“这下窅妃可是没好果子吃了,断了她与朝臣勾结之路倒是其次,若是等到国主调查起来,看她是不是还有好果子吃!”
嘉敏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两人都不再说话,吐了吐舌头。
嘉敏命道:“从今以后,这道门务必要严加看管!不得让任何可疑之人混入!发现任何情况,都必须前来禀告!”
众人都道是。
只是,嘉敏没有想到,窅妃的报复来得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快。
☆、第五十七章 张公子(1)
窅娘吃了国后这一闷棍之后,回去就大发脾气,一气之下,将自己身上的艳红色的宫服扒拉了下来,厌恶地丢弃到一边,翻箱倒柜地找那件凤袍,那些伺候的宫女,一个个缩身立在殿中又惊又怕。
窅娘披头散发,气得面容扭曲,菁芜吓坏了,忙劝道:“娘娘!娘娘!您不要这样!您可是吓到奴婢了!老奴帮您拿凤袍就好了。”
窅娘几近张狂疯癫:“她什么都不如我!什么都不如我!可是她凭什么可以命令我?凭什么?!”
菁芜无可奈何道:“是、是、是,那国后什么都不如娘娘!只是她毕竟位居正宫,可以定夺嫔妃生死。娘娘姑且就忍一忍吧?”
“忍?我窅娘从来就不知道忍,不是她死就是我活!她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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