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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泷山-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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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叔,你到底是晚了一步,你的力气已经没年轻时那么大了。”
殷廉的话音刚落,殷琼蓦地手一松,鞭子嗖地飞了出去,径直落在了他的侄子手上。
殷廉一手握刀,一手持鞭,他客气地冲他四叔笑了笑。
殷琼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低头冲殷廉龇了龇牙,仿佛不甘心就此落败。
“听说你很喜欢用这条鞭子抽人,”殷廉抖开铜鞭,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不如今晚,四叔你也来尝尝被人抽打的滋味把?”
说罢,他突然挥起铜鞭,毫不留情地打向了殷琼。
殷琼胸前狠狠地挨了一记,他一声闷哼,口中吐出一口血来,身子踉踉跄跄地险些倒地。
殷廉冷冷地盯着他,等他好不容易站稳了,他又狠狠地挥起一鞭子向他打去。
这一下抽在了殷琼的脑门上,他整个人都一哆嗦,然后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殷廉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他将刀收回了腰间,大步向他走去。
他用金色的铜鞭缠住了殷琼的脖子,尔后猛地一发力,殷琼被勒得狂翻着白眼,四肢一阵乱舞,紧接着身子抽搐了三四下,便渐渐地不动了。
山崖上的罡风越来越凛冽,等殷琼的气息没了,殷廉踢了那尸体一脚,让他卧倒在地。
一场恶斗结束后,殷廉感到强烈的欢畅和释然,杀戮是一种原始的行为,它能激发人的□□。此刻,他的身上和嘴里都漫溢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血的味道让殷廉很兴奋,当他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时,他的兴奋加强了,因为安旋就那扇木门的背后。
殷廉快步走上台阶,推开了门,屋里一片漆黑。
“安旋,你在哪儿?”
他小心地往里走,敏锐的眼睛在黑暗中左右四顾。
角落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他像一头嗅到了山羚气息的狼,迅速判定了对方的所在之处。
“原来你在这里。”
殷廉在黑暗中慢慢地向她走去。
鲜血的颜色令他想起了她红艳艳的双唇,此刻,他对这双嘴唇的敬畏之情正渐渐让步于一种野蛮的欲/望。
角落里的人听见了他的声音,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
真不该一时冲动答应双更的,我的存稿君啊……又要失去一部分了……呜呜呜
☆、爱恨常交织
“原来你在这里。”
殷廉在黑暗中慢慢地向她走去。
鲜血的颜色令他想起了她红艳艳的双唇,此刻,他对这双嘴唇的敬畏之情正渐渐让步于一种野蛮的欲/望。
角落里的人听见了他的声音,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道霹雳划破了长空,大雨瓢泼般落了下来,银色的闪电照亮了黑夜,同时也照亮了木屋内的情形——安旋长发披拂,脸色憔悴,她的衣衫被撕裂了好几处,洁白的胳膊,纤细的小腿统统都暴露在外。
这样的画面是能让人发狂的,尤其对于一个刚刚杀完了人,骨血里还残留着狂暴劲儿的强盗而言,殷廉几乎就要顺应自己的本能,冲上去粗暴将她按倒在角落里,悍然不顾地得到他渴望的一切。
可她的臂上腿上都是伤痕,这像凉水一样熄灭了他的欲念。
“你终于来了……”
可怜的少女神志不清,她见来者是他,竟然欢欣地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仿佛在拥抱救星,殊不知这救星的危险程度并不亚于方才折磨她的人。
殷廉过了很久才伸手回抱住她,这是她第一次那么主动地跟他亲近,不过他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拥抱的是谁。
少女宛如一只白鸽正柔顺地依偎在鹞鹰怀中,可很快她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虽然不知道这股血腥味究竟来自于谁的身上,但却足已令她慌乱起来。
安旋猛然推开了他,她后退三步,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这才发现了他的真面目,“你跟他是一样的……你们是一丘之貉……你们都对我不怀好意!”
少女的嘴唇哆嗦着,她转身要跑,殷廉冲上去抓住了她的胳膊,却被她奋力地挥开。
“不要靠近我!”她将头发一甩,盛气凌人地对他吼道。
殷廉抿住嘴唇,流露出一股晦暗的,不甘心的神情。
安旋顾不得身上的伤口正发出撕裂般的疼痛,飞快地转身奔出了屋子,她推开门,外头大雨如注,她不管不顾地冲进了雨里。
殷廉追了出来,转眼就抓住了她,他试图将她拉回来,可她拼命挣扎,不肯屈服,两人在大雨中拉扯起来。
“都是你!都是你!”少女突然大叫着扑过去用拳头打他,“当初若不是你设了圈套,将我抓到毒泷山上去,我至今还无忧无虑地在云中城外过活!可看看你把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无家可归,满身是伤,还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不一小心就会被人糟蹋!”
他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一副耐心已经撑到极限的样子,“对!你说的对!是我做错了!我对不住你!够了吗?”
她抬头望着他,冷冷将嘴角一撇,仿佛根本不屑于他的道歉。
“我从小就是个坏坯子!看到的学到的也都是些下三滥的手段!往后大概也做不回什么好人了!”滂沱大雨将两人淋得湿透,殷廉的言辞中带着淡淡的苦味,“但我以后不会再对你使坏了,我说到做到,你大可放心。”
“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个恶徒。”
她笑了起来,笑得像在哭。
她方才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种罕见的,难过的神情,他似乎是在为她难过,她没想到这个黑了心的坏蛋也有为别人伤心的时候。
安旋抽出手幽幽地往前走,没有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
她看见了殷琼的尸体,他的死状显然是极其难看的,少女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起了一阵痉挛,殷廉走上前抱住她,将她拖到了一边。
安旋扑到山崖边的一块石头上接二连三地干呕起来,她本就已用尽了力气,此时一呕,整个人更是如同虚脱一般。
山下水声轰鸣,从这儿望下去,恰好能看见那条环山而行的碧绿色水带。
“从前我只觉这儿的川水很美,像青色的绸缎,可如今看来,却像是一道道伤疤……”
少女倚靠在石头边,虚弱地望着山下的流水。
雨很大,殷廉将她抱了起来,她出奇地没有反抗,只是木然地转过脸望着他,“我不想回那间屋子。”
于是他抱着她上了马,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殷廉行至中途,不得不停下来找了一处山洞让她烤烤火。
安旋冻得瑟瑟发抖,洞穴里很快便燃起了一簇篝火,她蜷缩在温暖的火光边,紧紧抱住膝盖,低头一言不发。
殷廉用枝条将火拨旺了,他转头看着她,她的胳膊上,腿上都有着伤痕,除了细细长长的血道子,还有几大块淤青。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开始拉扯裙子想要遮住赤/裸在外的肌肤,可她的衣裙碎裂了,常常都是挡住了这里又遗漏了那里。
“我四叔是不是……”殷廉他看着她,微微皱了皱眉,估摸着自己还是来晚了,殷琼已经将她给糟蹋了。
安旋不说话,她将脸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
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殷廉隔着火堆望着她,他不懂安慰人那一套,像他这样的人能不幸灾乐祸,恶语中伤就已经很不错了。
殷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口说起话来,“我知道,女人家遇到这种事多半要寻死觅活几回的,不过你还是冷静一点,不要冲动,全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
“哼,说得容易。”安旋细声道。
“我不是说说而已,”殷廉淡淡笑了笑,“如果你怕嫁不出去,那就嫁给我好了,只要你愿意,我是不在乎贞节这种东西的。”
少女听到这话,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疑惑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不信?”
她摇摇头。
“毒泷山上有不少男人是娶青楼女子为妻的,所以我从小就不觉得女人失贞是件多大的事,”他阴郁的目光里隐约闪现出几丝火花,想来他至今都没有将她粗暴地据为己有,只是不想看她受伤罢了,“不过在你眼里,嫁给我大约要比死还难受吧?”
她望着他露出了一个奇特的微笑,仿佛有一点高兴,但更多的是怀疑。
“其实他没有,”安旋开口,她转头定定地凝视着火光,像在做梦一样,“他有想过……试过……但是他好像不能……总之我不懂,他突然就发起火来,开始抓着我的头发打我,我拼命反击,将他的耳朵也咬下了一块,然后他打我打得就更厉害了……”
说着,安旋又将脸埋进了膝盖里,身上的伤口仿佛又被人撕裂开来,一阵阵钻心地疼。
“你是怎么被他抓走的?”
“我不知道,”她回答,“今日午后,我不知为何突觉头疼,便在软榻上小睡了片刻,醒来就到了这里,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原来如此,”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后又抬起眼睛注视着安旋,“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多想。”
少女木然地抬头望着他,她今晚的神态看上去很恍惚,好像在梦游,“是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又落回了你的手里,真奇怪,怎么总是你呢?”
他阴晦不明地笑了笑,却不说话。
安旋忽然站起身,走到殷廉跟前,如同依偎着他一般坐了下来。
殷廉倍感意外,他皱皱眉,“干什么?你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少女没有回答,她撩起衣袖,露出了白皙的胳膊,胳膊上有好几道血淋淋的伤痕,这不仅大大削弱了雪白肌肤的美感,还让人毛骨悚然。
“看看,看看这些伤,”她将胳膊举到他跟前,故意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落入他的视线中,“有了这些伤口,你还觉得我漂亮吗?你还希望我是你的人吗?”
他望着她身上的伤,脸上流露出一股仇恨的神情。
安旋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突然发起火来,狠狠掴了他一巴掌。
殷廉大吃了一惊,他一直都知道安旋的胆子很大,但没料到会大到这个地步。
她今晚受了刺激,情绪极度不稳定,只见少女扑上去用力抓住他的衣襟,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用力将他摁在洞壁上。
“殷廉,你就是个黑心肠的坏蛋!一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一心只想趁华年而慕色而已!如今看到这些伤口,你反胃了吧?想吐吗?以后再也不想要我了,是吗?”
殷廉漠然地望着她,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冷笑。
“说什么不在乎我的贞节,统统都是借口!你确实不用在乎我的贞节,你只要一夜春宵就够了,这可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少女的目光似焰,好像要将他点燃一样,“如果你真心喜欢我,那不如喜欢一个伤痕累累的我吧,也好让我看见你的真心,如何?”
说着,她带着古怪的,天真喜悦的神情,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可他却将脸扭开了。
“怎么?事到临头你又矜持起来了?”少女冷冷道,“这可不像你啊。”
殷廉面上渐渐流露出了凶狠的表情,他警告她,“安旋,你最好留神一点,不要再发疯了。”
“我没发疯!”她大叫起来,“你不要回避我的话!”
她不管不顾地嚷嚷,可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头也愈发晕眩。
“你以为身上多几条疤,我就会对你没兴趣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到了自己跟前,“告诉你,我从小就有两个愿望,一个是离开毒泷山,还有一个就是娶名门淑女为妻。”
“如今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而第二个还没着落,不过我对名门淑女根本没有兴趣,那班假正经的女人个个都无聊极了,所以第二个愿望就变成了你,” 他低声威胁道,“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落在我的手上,不管你经历过什么,你最后总是我的,谁也救不了你!”
“然后呢?”她竟也不恼,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等我任你摆布之后呢?”
他一愣,突然说不出话来。
安旋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幽怨地盯着他,许久,表情渐渐变得迷茫起来,好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感到整个人轻飘飘地悬浮起来,所有话都像是遥远的回音。
殷廉见她目光涣散,低声呼唤了她几次,可那根本不管用,安旋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陷入昏睡。
意识将散未散的那一刻,她感到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转眼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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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莲今天都双更了,可以不要脸地求评论嘛~
☆、玫瑰含白雪
次日,安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明黄花梨木的架子床上,她非常疲倦,四肢酸痛,好像被人狠狠打过一顿。
安旋迷迷糊糊地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被人狠狠地打过一顿,但那之后发生的事,她有些记不起来了。
少女睁开眼睛,打量了一番屋内的情形,却蓦然瞥见殷廉坐在不远处的楠木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顿时一个激灵,睡意全消——大事不好!这间屋子里只有她和殷廉两个人!
安旋慌忙坐起身来,她抱住被子,低头查看了一番,发现身上的伤口都已上了药,仔细地被人用细布包扎好了。
“是谁给我上的药?”
“自然是我了。”殷廉微微一笑。
安旋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她还没来得及发话,便听见有人推开了门。
一个年约三十许,面貌清秀的妇人走了进来,她冲殷廉行了一礼,然后规规矩矩地走到了安旋床边。
“好了,我从医馆给你请了个女大夫来,是她给你上的药。”殷廉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对那妇人道,“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大人尽管放心,妾身一定将姑娘照顾周全。”女大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殷廉点了点头,冲安旋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然后自顾自走了出去。
安旋休养了三日,伤口恢复得很快,只是身上遗留了一些疤痕,不能全消。
少女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胳膊上的伤疤,她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东西,只是未来,她若是要嫁人的话恐怕会让命中注定的夫君失望,不过一个男人为了几道伤疤就冷落心仪的女子,那他的爱也是分文不值的,她根本不需要为之费心伤情。
念转至此,安旋便毫不忧虑了。
自从殷廉告诉她,路大将军已经回信表示随时愿意接纳她,她便高兴得像只喜鹊,走到哪儿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离开我你就这么高兴?”
“我有吗?”
“有,你成天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样。”殷廉说道。
安旋这才收敛起笑容,她带着几分羞赧,好像做了一件不得体的事,“其实我很感激你,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了你的照拂,我才没有落进官衙子手里,但我们毕竟非亲非故,若是长此以往,孤男寡女同处一间,总不是办法,如今终于有了法子解决,不是很好吗?”
“你就不怕激怒我?”
“你若要为此而发怒,之前又何必为我送信?”她的笑容中洋溢着真诚,他发现只要自己不表现出危险的一面,她看他的目光就是温暖的,没有任何芥蒂。
临行前的夜里,安旋正待就寝,她摘下了头上的朱钗,刚梳理完一头坠腰的长发,忽然听见有人敲了敲她的窗户。
“谁呀?”她疑惑地走到窗边,将木窗推了开来。
殷廉正站在窗下,她低头望着他,“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明天就要出发了,我见你屋里灯亮着,便想来问问你,行李收拾好了没有。”
“自是收拾好了,”少女嫣然一笑,“你来见我为什么不敲门?”
“这么晚了,我来敲门你会开?”他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抬起头冲她笑了笑,“如果你愿意开门,那我现在可以再去敲一次。”
安旋想了想,随即摇摇头,“不,我们还是在窗边说话吧。”
殷廉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云中城如今正逢潮湿多雨的季节,夜里圆月朦胧,草际虫鸣,满天星斗惨淡,夜空中汇聚着乌云,气压沉闷,蜻蜓低飞,似乎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来袭。
每当雨夜降临,他总会想起一年前她仰身于窗外,闭目淋雨的模样。
安旋从不知道自己给他留下过那么深刻的印象,她至今都还没有弄明白他的动机,她有时可以感觉到他对她有几分真心实意的喜爱,可有时他又让她感觉到强烈的危险气息。
“从军后的日子如何?一定比呆在毒泷山上要好很多吧?”安旋将胳膊支在窗框上,抬头望着晦冥无边的夜空。
“只是是另一种活法而已,算不上好。”殷廉回答。
“为什么?”
“我早就跟你说过,官军里其实也没几个好东西,他们比山贼强不了多少,若不是有军纪约束着,他们不过是一群吃皇粮的强盗罢了。”
“是吗?”安旋将信将疑,她听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了那个贪权好色的曲商侯。
她一度以为一个能征惯战的将领,一个朝廷钦定的侯爷理应扶危定乱,以身作则,而她遇见的却是个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恶霸,掌位者尚且如此,他手下的那些喽啰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念及此事,少女便无以反驳,她试图在失望中寻找一线希望,“难道他们之中就没有豪爽刚正之人?”
“有自然是有的,”殷廉不露感情地笑了笑,“要说豪爽刚正之人,从前毒泷山上也是有的,只是很少,难得碰见。”
“哦……”少女点点头,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殷廉转头望着她洁白纯净,一尘不染的面容,眼里依然蒙着一层阴翳,“你从小在世外桃源里长大,不知人心险恶,如今颠沛流离一番,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你别为自己找借口。”她低声道,秀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隐隐含着几分责备。
安旋对过去被他劫掠上山的事始终耿耿于怀,有如芒刺在背。
殷廉感到困惑,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卑下的小人,可若当真如此,凭安旋高傲的个性,怎么会跟一个卑鄙小人斤斤计较?
难道说……她对那桩事久久不肯释怀的原因,并不是她骄傲的性情容不得半点瑕疵,而是出于一些微妙的感情?
殷廉一时找不到答案。
“我没有找借口,”他开口道,“我从小就是个水贼,除了强抢掳/掠那一套,其余什么也不懂,难道你要我摘一束野花,跑去敲你家的大门,对守门的丫头说:‘你家小姐长得真不错,我看上她了,让她出来跟我说说话?’”
安旋笑了起来,她抿住嘴唇,克制着肩膀的耸动,竭力不让自己看上去笑得太欢快。
“你若当真那么做,我或许会出来跟你聊天的,”她笑完后说起话来,“毕竟你有一张好看的脸,听说已经让很多女人上过当了。”
他阴郁地瞥了她一眼,对这种赞美不屑一顾。
“对了,打仗的时候,你要小心一点,别伤着脸了,”安旋不理会他的目光,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这张漂亮的脸大概是你身上唯一的可取之处了。”
他望了她一眼,“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怕我。”
安旋收敛了几分笑意,“你又开始吓唬我了,让我高高兴兴的不好吗?”
说着,她将手伸出窗外,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又飞快地收了回来,“你总是这样,对善意心怀抵触,这又不丢人。”
殷廉靠在墙边不说话,毒泷山上那些恶的信条确实已经扎根在他心里了,但他今夜心情不好的原因不是难得当了回好人,而是安旋要走了,等他将她送到了夏江,他们就该分道扬镳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舍不得她,约莫是出于对猎获物的占有欲吧,他自嘲式的想。
“既然从戎与落草别无二致,你当初又何必费尽心机离开毒泷山呢?”
“因为我过腻了当强盗的日子,想脱胎换骨,走走正道,”殷廉如实回答,“但后来我发现,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正道,每条路上都是鱼龙混杂,有操守的人日益见少,有时我觉得自己像是从一个魔窟走进了另一个魔窟里,到头来不过是换个称谓罢了。”
“所以你后悔了?”
“那倒没有,”他笑得心不在焉,“人活着本就是用来体验的,尝够了当山贼的滋味,那就换个活法去当当官,至于失望么,也是千般滋味里的一种。”
少女望着他,露出了深思的神情,她叹了一口气,“我看出来了,你是一个浪子,浪子对什么都不会长情的。”
“谁说的?”他抬起头看着她,“我有时候也很固执。”
“对什么固执,杀人打劫吗?”安旋道,她低头摸了摸手臂上的伤痕,突然问道,“你们殷家的男人都是这样?”
“怎样?”
“以折磨人为乐,你们都有这癖好?”
“不是,至少我没有,”他回答,“如果我有的话,你如今大概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未必,”她莞尔一笑,声音坚定又轻柔,“我会让你改邪归正的,既然我有本事让你将我从毒泷山上送下来,自然也能对你施加一些别的影响,毕竟你没那么无可救药。”
殷廉抬起头望着她,眼里的阴郁减淡了几分,“有时候你很让我惊讶。”
“是吗?”她淡淡笑了笑。
高空中沉积的乌云里滚起一阵响雷声,细密的雨丝从阴云里飘然而下,夜风一阵比一阵强劲,直刮得花影树荫狂摇乱颤,绵绵细雨很快就化作了一场滂沱狂雨,四边黑云乱卷,冷风肆虐,雨水乘着风势打湿了条条游廊。
殷廉站在窗下,迎面而来的寒风夹带着冷雨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他的头发和脸很快就变得潮湿不堪。
“雨很大,你要避一下吗?”安旋不禁流露出关切的神色来。
“去哪里避?你屋里吗?”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却是冷冷淡淡的,人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其实,我等这场雨等了很久了。”
“为什么?”她有些好奇,“你喜欢淋雨?”
“差不多,我从小就有这习惯,”他的语气格外冷淡,“小时候被迫跟叔叔舅舅出去烧杀掳掠,每次回来我都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怎么洗也洗不掉,但淋雨会让我感觉好一些,至少不那么恶心了。”
安旋凝望着窗下的人,他略带讥讽的神情和被雨水打湿的面容令她的恻隐之心怦然萌动,她不由自主地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伸出手用衣袖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水珠。
可是雨下得很大,而且绵绵不绝,她怎么擦也擦不干。
殷廉抬起头,凝望她为他擦拭水迹的模样。
探身而出的少女,一头乌发倾泻如墨,秀媚的青丝油光水滑,她见他抬头看自己,便展颜一笑,鲜润的红唇中露出一行洁白的珍珠贝齿。
他望着她弯起的嘴唇,忽然想起了寒冬时节,白雪落在红玫瑰上的情景。
一股强烈又迅猛的感情从他心底穿涌而过,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隔着单薄的纱袖,低头吻了吻她手臂上的伤疤。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温情脉脉的少女,她以为他对自己又生出了恶念,不由大惊失色,拼命将手往回抽,但殷廉牢牢抓着她不肯放开,她觉得只要他再用点力气就能把她整个人从窗子里拖出去。
“你又来了!放开我!快放开!”
安旋又惊又怒,她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明媚的双眼因为怒火而闪闪发亮,“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想冒犯就冒犯吗?你再这样我以后就不跟你说话了!”
殷廉这才放开了她,她慌忙将胳膊缩了回去。
“你的脸又红了,”少女激动得热血上涌,而殷廉却是不慌不忙地,带着玩味的笑容抬头看她,“我发现你无论是生气,害臊,还是窘迫都会变得满脸通红。”
“是啊,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毛病。”她恨恨地回答。
“这没什么可讨厌的。”他淡淡笑了笑。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听着云层中的雷声越滚越近。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片刻后,他如是道。
说完,他便离开了她的窗牖,自顾自走下台阶,迈入了瓢泼大雨里。
安旋望着他走在夜雨中的背影,气恼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她轻轻抚摸着手臂上被他吻过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只敢男主隔着墙聊天……
☆、撞府穿州过
次日清早,两人便出发了。
从云中城出发去往夏江约莫有□□百里路,他们先走陆路再换水路,估摸着也要走个十几天才能到。
两人孤男寡女地上路,总是多有不便,安旋一时也顾不得名誉了,她外出总是以幂篱加身,玄色的三纱罗从脸一直遮过腰际,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和身段,而殷廉则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妹妹。
唯一尴尬的是每次投宿打尖,见多识广的客栈老板总要用暧昧的眼光打量这对所谓的兄妹,目光恨不得穿过少女的幂篱,看清她是哪家的小姐,然后出去摇唇鼓舌地宣扬一番。
殷廉起初还跟她保持着尊敬礼貌的距离,可随着夏江越来越近,他贼匪的本性日渐暴露,屡屡打破这安全的距离,让少女惴惴不安。
安旋很庆幸自己从小就学会了骑马,这不仅避免了同坐一骑的尴尬,还加快了两人的行程。
殷廉是个极善规划的人,跋山涉水的过程中,他从不会半途迷失方向,或对接下来的行程茫然不知所措,他总能准确地预估出到达下一个地点的时间,如同野兽一样对方向有着敏锐的直觉。
两人一路过府穿州,沿途的城镇变得越来越繁华,自夏江再往前一百里便是雍州城,而雍州城南面便是雩之国繁华的中心,皇城的所在之处。
夜里,大小城池中华灯初上。
市集中人来人往的,大小铺户,生意兴旺,处处人烟凑集,客人往来不绝。
一路走去,但见柳绿桃红,楼宇高耸,弯月攀上柳梢,天色湛蓝,纤云弄巧,酒楼里喧闹嘈杂,倚门卖笑的妓/女穿着飘飘扬扬的软烟罗裙在楼外招摇揽客,随处可闻那莺歌燕语声,靡靡惑人。
安旋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接续不断的店铺,袅袅动人的烟柳,还有鳞次栉比的酒楼高台,都令她倍感新奇,只是这新奇还伴随着一股强烈的陌生与格格不入。
两人找了家酒楼简单地用了些饭食,便要继续赶路。
马车停在街心处等待,那里正对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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