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棠下有良人-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司马尹不想她直接便提了出来,倒有些意外,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新调去的王军才至北口一天,不会有这个本事,那副尉以为,之前镇守北口的士兵中,谁有做这件事的可能?”
  苏阆眉锋骤然凛冽了几分:“将军何意?苏家军的将士,绝无半个私通叛变之人。”
  司马尹盯着她泛白的脸,似是极力想从中寻出什么,奈何无果,只好将声音放的又重了些:“本将也希望如此,只是有人曾目睹副尉夜间接下外来飞鸽传信,副尉对此有何解释?”
  苏阆乍然抬眼,话里都染了利刃似的寒意:“将军疑我通敌?”
  司马尹蓦地抬高声音:“本将自然不会做无据蔑人的事,奈何现下人证物证俱在,副尉若不能解释清楚,本将只好先把副尉扣下了。”
  苏阆几乎要冷笑出来:“那还要劳烦将军,将人证物证拉出来教属下见识见识,否则红口白牙,只怕不能服众吧。”
  司马尹扫她一眼,后背往椅上一靠,扬声命令:“进来!”
  帐子应声被撩开,苏阆转头,看见一个士兵倒提着一只灰鸽走上前,另一只手里还像是攥着什么细小的东西,透过指缝,泛着一点翠绿。
  那兵士上前,将手打开来,果然是只封了紫泥的竹筒。
  

    
第59章 
  司马尹看向苏阆; 口吻里已经带了逼迫的意味:“这些东西,副尉可觉得眼熟?”
  苏阆的手指猛地收紧,岑帆也愣了; 抬头去瞧她。
  司马尹捕捉到她的神色变化; 以为她是心虚了,怒意骤起:“果然么?军师醒来与本将提及此事; 我还存疑,现下看来; 倒是坐实了!”
  又是徐漮; 他醒的可真快。
  司马尹见她不答话; 更加认定徐漮所言,声音又冷了几分:“先生前日在城外扣下这只信鸽,为了避嫌; 还未将信开封,苏副尉可愿过来,同本将一起做个见证,看看这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前日?上次给成斐送信已有好几天; 信鸽现下应当才到京中。
  苏阆拧眉,看了一眼兵士手中兀自挣扎的灰鸽,心下明白过来; 笑了一声:“有何不愿?”
  司马尹盯着她,从兵士手中接过那只竹筒,将其拧开,取出其中纸条; 扫了几眼,登时大怒,连手带纸一掌拍在案上,嘭的一声巨响:“你自己看!王军所次岗哨位置人数,写的当真清楚明白!”
  苏阆还未上前,身后岑帆先忍不住出声:“不可能!副尉昨夜才击退狄兵,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司马尹将竹筒往地下狠狠一掷,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抛在案上:“本将不是没有眼睛,这纸上的字,和苏副尉之前的军奏,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阆大步走到案边,眼睛从两张写满字的纸上扫过,不支的体力和疼痛仍叫她有些晕眩:“确是我的笔迹。”
  司马尹怒然,当即扬手要换来人,却被她指着才破开的信笺冷声打断:“但这一张,绝非为我所写。”
  司马尹冷笑一声:“东西已经摆在这里,副尉还要睁眼说瞎话不成?”
  苏阆脊背挺的笔直,扬手朝灰鸽一指:“天下鸽子一个样,将军又如何认定它便是我的?字迹,也并非不能模仿。”
  司马尹冷然盯着她:“副尉方才也说红口白牙,焉知现下不是你的托辞?本将只信自己的眼睛,若副尉不能自证,本将只能得罪了。”
  苏阆面色不改,将那张纸往他跟前一递:“为人首者,只信自己的眼睛当真够么?还是劳烦将军,动动自己的鼻子罢。”
  其实她更想说,动动自己的鼻子和脑子吧。
  司马尹眉头一皱:“胡说什么?!”
  苏阆淡声道:“我用的墨块里头皆掺柔了丁香和白檀,这封军奏出自我手,嗅来便有二者气味,而这一张上面,只有墨香。”
  成斐肠胃不大好,是以墨块里也掺了些温胃养神的药材,调出来仔细品,倒是种从未遇到过的奇特香气,她觉得好闻,便要来了几方,平时写两个字,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就像他在自己跟前似的,此次分开便也带了过来,只是没想到会有今天。
  司马尹闻言,到底依次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仔细辨别了一番,发现果然如此,疑色犹然未消:“焉知不是你为掩人耳目,故意用了普通的墨?”
  苏阆冷冷沉声:“军中仅从六品以上的军官和军师允许配备笔墨,现下北口只有我自己,将军若不信,大可到我的帐中去查,搜出半点无香之墨,我便认罪!”
  司马尹抬眼,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心中狐疑倒不觉去了三分,却竟又有些不甘心,有种快意未舒之感,一时顿在那里,半晌没有言语。
  苏阆看出他暗地所想,心下不禁寒凉,他一心不想调和,自己和苏家军再委屈求全,又有什么用!
  她闭了闭眼,往后退了几步,打断他的神思:“将军若要搜捡,还是现在便去的好,免得有人能走路了,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来。”
  司马尹听出她意中所指,眸色渐沉,从案后绕出,换来几个兵士:“随本将前往北口。”
  苏阆站在帐中,双肩微微一晃,被岑帆一把扶住:“副尉还好吧?”
  她摆手:“我没事,跟上去。”
  几人一齐到了高地下的营房,苏阆和司马尹站在旁边,三四个兵士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将帐子里头翻了个遍,只找出四方墨来,且无一例外,皆涵着此种香气。
  苏阆扫一眼司马尹青白不定的面色,冷冷别开脸:“这算是自证清白了么,将军。”
  司马尹皱眉,只道了一句“副尉且养伤罢”便要往外走,却被苏阆叫住:“将军且慢。”
  他微一偏头:“又怎么了?”
  苏阆将墨块捧在手心,扬起脸来:“属下此次平白受疑,将军是否,也该给我一个交代?”
  司马尹的脸越发黑的不能看了。
  苏阆但做不觉,只道:“属下只想知道,除了您和已经离开的苏将军,还有谁平日里能看到属下递交到中军帐的军奏,还依照了我的笔迹来污蔑属下,其人居心叵测,显而易见。”
  司马尹身形一顿,拳头也紧紧攥了起来,足有半晌,才掉头离去。
  苏阆见他走了,心下嫌恶之感更甚,当即回过头,连背影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岑帆跟上前一步:“副尉,话已经说的这样清楚,他总该能明白过来,处置徐漮了吧?”
  苏阆将墨方收好,声音寡淡:“难说。不过既然他心里根本不想给苏家军留余地,以后咱们管好自己的就是了。”
  先前她只以为司马尹一团和气,现下却看清了,此人泥古迂腐且度量狭小,欲和无果,她就只当先前那一顿鞭子买了个教训。
  至于徐漮,他在司马尹心里,只怕仍然还是救了亲爹和自己的恩人呢。
  苏嵃已经前往湳城许久,不言而喻,能看到军奏且仿的一手好字的,便只有平日跟在自己身边出谋划策的军师了。
  司马尹尽量撑着没有起伏的面皮离开北口,才至王军营中,心底压抑着的惊吒愤怒、难堪且犹疑的情绪便全部翻腾了上来,就要进得中军帐,又顿住,转身往徐漮的营房大步而去,手一把抓住帐子时,脚下却停住了。
  万一果如苏阆所言,自己该是什么反应?昨夜才给自己挡的那一刀,仅仅是想再次博得他的信任?最重要的是,自己竟然毫无防备的让这样的人跟在身边这么长时间,事情捅出去,他的脸还往哪搁?
  何况,何况父亲的命还是他拉回来的。
  他重重闭眼,须臾,将手猛地撤开,沉声命令:“进来军务繁多,徐漮伤重,在完全痊愈之前,不许他迈出营房一步,免得费心劳神。”
  而后掉头回了大帐。
  苏阆听到这个消息时,只冷冷笑了笑。
  徐漮这几日不能下地沾风,便是没人看着也难出去,原本他也想安生待几天,可军中到底人多口杂,那天跟着司马尹去搜捡苏阆营房的士兵还是把当日所生之事传了出来,一来二去,便漏进了徐漮的耳朵。
  他这才知道自己陷害不成,反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无异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由惶惶,欲出营房时,却被守兵拦住,半步也没能迈出去,更加不可终日起来,伤倒好的更慢了。
  这方面苏阆却是很想得开,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伤势的都是傻子,这几日司马尹没再来找事,她当然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身上好的很快。
  除却夜里做梦见到成斐,醒来的时候偶尔小小惆怅一会儿。
  彼时京中天有小雨,空气里湿湿润润的,驱散了夏日闷热的燥意,成斐惦念着先前应了江涵的事,想着这几天应该把府里那尊大佛伺候的差不多了,这日处理完公务便回了府中。
  雨丝飘的不甚细密,落到青石板上只留下一点暗色的水影,转瞬便消了,他也没起打伞的心思,掂着扇子往回走,快至相府大门时,身后突然响起切切的一声唤:“成公子!”
  听声音,是个姑娘。
  不是阿棠。
  成斐停住步子,有些惑然的转过身,远远瞧见一个贵小姐打扮的女子独自手持花伞站在后头,像是才追上来,原本梳的精致的发髻都有些散乱。
  戚葭。
  成斐微一欠身:“戚小姐。”
  戚葭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将说未说,须臾,拾裙走到他面前,莲步都没顾上。
  成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戚小姐,何事?”
  戚葭又向前一迈,眸子里像是蒙了一层水,扬起脸可怜而期艾的瞧着他,以往的矜淡散去,颇楚楚的模样:“成…成斐,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成斐顺目:“劳烦姑娘还是依着礼法,唤在下一声公子或侍郎罢。”
  戚葭不意他直接就这么回绝了自己,不由有些窘迫,脸色微微一变,却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委屈道:“我此次来,是想请侍郎帮个忙。”
  成斐心下明白了几分,江涵的话亦在脑海中闪了过去。
  “有襄南候在,表妹何时能自己做主了。”
  戚葭见他凝然,心中不觉又生出了几分期许,声音放的柔弱:“前日我入宫去见太后姑母,姑母说想…”
  戚葭忽而说不下去,抬起头来,眼中水雾更甚,空出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胳膊:“侍郎,帮帮我,我不想入宫!”
  

    
第60章 
  指尖抓握的感觉透过衣料传来; 成斐当即将手往后一撤,脱离了她的钳制:“戚小姐想让在下如何帮你,且说便是。”
  戚葭要是有更好的法子; 于江涵而言; 未必不是好事。
  毕竟她若入宫——入主中宫,除却遂了戚覃的意; 对任何人都没好处。
  戚葭的手僵在半空,半晌; 眼下两腮慢慢染上了绯色; 从睫毛底下看着他道:“侍郎…事到如今; 我也不想再隐瞒侍郎,”她身子往前一倾,“侍郎想也知道戚葭之所以不愿入宫; 是因我对侍郎的心意,且你我两家门当户对,若能结亲,于侍郎仕途亦有莫大助益。”
  其实在心高气傲的戚葭心里; 说门当户对已经算是自贬了身份,她是公侯之首襄南候的嫡女,京中首屈一指的门户; 若非自己如今身陷窘境,她决计不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想要求娶自己的贵公子数不胜数,几近踏破门槛,成斐便是个妙人; 也万当欣喜庆幸,岂有回绝之理?
  她一口气说完,看着成斐,又添上几句:“姑母那么疼我,届时只消与她说明你我早已有意,她会答允的,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了,侍郎…”
  “戚小姐,”成斐打断她的话,身形往后一撤,“抱歉,恕在下无能为力。”
  戚葭脸色一变,直接脱口而出:“什么?为何?戚家女儿和相府公子天造地设,这是旁人都知道的事情!”
  “与旁人有何干系,”成斐沉声,“在下已有心宜之人,且等她回来,我们便要成亲了。”
  戚葭眼睛里脉脉的神色恍然消弭,描的精致的娥眉也蹙了起来,须臾,才用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道:“等她回来,苏阆?”
  “是。”
  戚葭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她,真是她?”
  那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疯女人,她哪点比得上自己?
  成斐不言,转身往相府走去,戚葭被落在那里,有些怔怔的,一阵凉风卷来,带着雨丝扑到脸上,她忽然抬起眼,不顾滑落在地的油纸伞,小跑着追了上去,就在她的手紧紧揽在成斐腰上的前一刻,府里冷不丁飘出拉着调子的一句话:“小郎君——回来咯?”
  话音未落,府门里便窜出来一个灰不溜秋的影子,都来不及看清,便飘也似的隔在了她和成斐之间,戚葭走的急,险些趴在他身上,针刺般的收回手,踉跄两步,才将将站稳身子,脸上旋即浮起了一层嫌恶之色。
  眼前的人套着旧长袍,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的,胡子上还挂着酒渍,和成斐站在一处,真是极其鲜明的对比。
  况且这个人,怎么也有四十多岁了吧?莫不是他叔父辈的?
  成斐回头,看见他张开双臂挡在自己背后,广袖张开来,再配上那个胡乱支棱的头发,活像一只灰扑扑的老苍鹭,不由失笑:“先生不是腿脚受伤了么,跑这样快。”
  那人啊呀一声,赶紧蹲下,又抱着腿哎哟起来,胡子眉毛都皱到了一块:“疼疼疼!老夫给你挡这一遭儿,脚踝子都要断了!”
  戚葭被这个疯疯癫癫的人吓住,抬脸去看成斐,见他只不动声色的将其扶起身,半眼都没给自己,心下原本就压抑着的情绪不由翻滚起来,脸上青白交替,连地上的伞都没捡,终于转身掩面跑开了。
  被成斐架在臂弯里的人悄摸睁开一只眼,看见她离开的背影,平日往下耷拉的八字眉挑了挑:“小郎君,上次我看你身边的姑娘,可不是这个模样啊,怎么,不出几个月,换人啦?”
  他一脸你眼光能不能行的表情,成斐默然:“先生别取笑晚生了。”
  那人嘿然一笑,站直了身子:“我说小郎君也不像个三心二意的么,我苍阳什么时候看错过人。”
  成斐道:“您还是靠着我罢,免得再摔倒,晚生可就做了两次恶人了。”
  苍阳正色:“哪能啊,若不是看着小郎君太顺眼,老夫也不至于特特躺到你马车下边去不是。”
  成斐微微笑了:“那为何头一次见我时先生不说,可是京中酒贵,先生葫芦空了,才屈身到车轮边上。”
  苍阳摸摸鼻梁:“那什么,老夫那时不是担心惹恼了你身边的小娘子,真给我一拳么,老夫知道碰瓷儿可耻,但老夫碰瓷儿是有苦衷的,老夫也是为了日行一善,顺便和成家了结前缘,从此真正了无牵挂,做个自在老半仙。”
  成斐若有所思的点头:“唔,先生先前给晚生卜了一记凶卦,并未收银两,也算行善了。”
  苍阳停下步子,肃然的道:“小郎君,你可以不信我的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行业底线和劳动成果,那三个大钱从不说假话。”
  成斐转脸,眼睑投下一点阴影,嘴唇却仍往上抿着:“谢过先生。”
  苍阳略沧桑的摇了摇头,哎,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啊。
  成斐边扶着他进了府门,边道:“说起来,先生的底线是什么?”
  苍阳不解思索:“合眼缘什么皆好说,你看卜卦都可以分文不取,其他的更不用提了,不合么,看心情。”
  成斐饶有兴趣的扬了扬眉梢:“那晚生算是有幸和先生眼缘的那一个了?”
  苍阳嘿然点头,末了又添上一句:“还有你家老爷子和你家的酒。”
  成斐颔首:“那先生帮晚生一个忙罢,届时要多少酒水先生只管说一句便是。”
  苍阳了然拊掌笑道:“那敢情好,先前便说了来成家就是日行一善了结前缘嘛,我帮了你这个忙,便算是还了成家的情,不过这个忙怎么帮,可得由老夫自己说了算。”
  成斐神色微凝,片刻道:“好。”
  苍阳自得的一挑眉,扶着成斐的胳膊进府去了。
  若追到前秦,成家和苍阳师门一宗,还有些渊源。
  再往前溯七八辈,前秦还算兴盛的时候,成家人在朝中出了两相三卿,亦是高官望族,直到又过五代,秦势见衰,贵族专擅弄权,国君起初还勤俭,然上位十年后,也见了耽于酒色之状,成上卿苦谏无果,却险遭构陷,反观秦之局势,寒心之下脱了官袍,乞骸骨举家还乡,闭门不理朝中事,却在半路救了一个病重的游方之士,这个方士不是别人,正是鹤山的师父勘宸,二人倒一拍即合,结为知音,两方之缘由此而起。
  彼时天下已然不大安稳,成上卿早已脱离秦中官场,亦以其为朽泥,非改朝换代不可救,勘宸却还想再试着扶这九州一扶,入朝而任太卜,两人下了最后一盘棋,离别前勘宸许诺待事成回来还恩,然直到二人皆化成一抔黄土也没再见。
  其徒鹤山在秦覆灭前便早早归隐,双方也没了续缘之机。
  这个恩便搁置了下来,直到今天。
  苍阳晃着酒壶喟然轻叹:“可怜师祖是能勘破天机之人,到头来却还没有俗世上卿看的开。”
  他暗忖,师祖师父没一个靠谱的,这个恩便只能自己来还了。
  前些日子他算着时候到了,提着酒葫芦便进了京,却不防喝的多了些,迷迷糊糊不知拐到了哪里,手中占卜的三枚宝贝铜钱不慎滚了出去,一路轱辘到了一对儿小两口脚下头。
  苍阳觉得此为缘分,又觉得此对儿颇和眼缘,再一瞧,隐觉不祥,占一卦,果然兆凶。
  他好心提醒了两句,揣着酒壶继续老神在在往前走,拐过两道弯时遽然回神——方才自己经过的地方,那小两口儿出来的地方,莫不是?
  待一阵风也似追赶回去,“成府”两个大字映在眼里,两个年轻人早已没了影儿。
  嗐!喝酒误事,错失良机!
  等苍阳结合师祖事迹和京中传说,得出成家素有尊老爱幼扶伤救患之传统美德的结论,并想出对策后,成斐已经出使南齐去了,他自觉酒壶底儿都快结了蜘蛛网,早已坐不住,待成斐一回来,便毫不犹豫、马不停蹄地躺在了他车轱辘下头。
  成斐认了出来,想他肯定别有用意,笑笑便将其拉回了府。
  苍阳餍足的放下酒葫芦,砸吧着嘴道:“小郎君,你们家祖上原本是前朝的官,现下又出仕江家,你对自家高祖离君还乡的作为怎么看?”
  成斐轻笑:“自家祖训,忠于明君,事于明朝。若拜昏君,非但愚忠,同助纣为虐又有什么区别?”
  “江小皇帝,便是你口中的明君?”
  成斐点头:“是。”
  苍阳盘腿坐在椅子上,笑道:“这个忙老夫帮了,不过怎么帮,可得我说了算,”
  成斐和声道:“并不需要多费力,只消说两句话,唬住太后,阻了戚家小姐入宫便是了。”
  朝中之事,何必把戚葭掺和进来,况且她也不过一个身不由己的侯门小姐,犯不着和她过不去。
  苍阳笑而不语。
  两人说话间,窗外细雨已经停了,原本灰蒙蒙的天际慢慢破出了天青色的光。
  陈狄战起,苏府三个主子都走了个干净,府中下人也不多,平日忙忙洒扫之事便没别的了,倒是荞荞特特给自己多加了一项活计,每日都要到佛堂拜香祈祷他们战成胜归,这次回到苏阆院中时,已然暮色初显。
  院中几个丫鬟才提着水桶往外走,见她进来,皆相视一笑,准备各忙各的去时,院门外传来一阵突兀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不过一会儿,一只华贵的轿辇便被抬进了院子,身边跟着的侍女撩开帘帐,几人看见里头探出的那张脸,不约而同的愣了愣,府中老爷公子小姐都不在,戚葭来做什么?
  戚葭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轿,面色矜淡,捏着帕子的一只手抚着胸口,侍女见院中的人都无甚反应,登时柳眉一竖:“大胆,见到表小姐,为何不行礼?”
  

    
第61章 
  荞荞对这个戚大小姐一直没什么好感; 况且看看她身边的跟着的那些人,不是人高马大就是盛气凌人,明摆着来着不善; 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况且…来就来吧; 那两个大汉手里还拿着斧子锄头作什么?
  身旁丫鬟见她这副模样,心知不妥; 边屈身行礼,边悄悄扯了扯她的袖角; 荞荞这才要弯膝; 却被身前轻笑的一声喝住:“小丫头既然不愿行礼; 那便不要行了,我看着你不情不愿的下跪,也是不舒服的紧。”
  荞荞屈到一半儿的膝弯不由得停下; 抬眼去瞧她,戚葭唇边笑意不敛:“本小姐也并非喜欢强迫的人,”她淡淡睨了荞荞一眼,“来人; 待我替苏妹妹好好教教这丫头规矩,把她教伏了,再带她向我行礼吧。”
  众丫鬟一听; 心下皆突地一跳,忙要上前挡住,戚葭身旁的侍女却已然快步上前,朝荞荞的脸便是一巴掌。
  荞荞没防备; 只闻啪的一声脆响,半个脸颊都肿了起来,那侍女手上还留着半寸长的指甲,毫不留情从她皮肤上刮过,登时便起了好几道血痕,口中也有一股甜腥,慢慢蔓延了开来。
  荞荞被她打的一个踉跄,又惊又气,愤愤转脸看向戚葭,却被周围拥扶上来的丫鬟挡住了大半张脸,其中一个反应快的立时屈膝道:“表小姐息怒,小姐平日里对荞荞宠的紧,几当妹妹相待,一时错了规矩也是有的,待小姐回来奴婢们会嘱咐她好好教导,实在不好让表小姐亲自劳心了。”她说着,推了推身后荞荞,声音又轻又快,“荞荞,还不快赔礼!”
  戚葭轻笑一声,搬出苏阆?
  呵,上了战场,回不回得来都是两说,再者,就算回来了,她还就怕她不成。
  自己现在有气,就是要发。
  荞荞虽心下忿愤,却也知自己方才的反应着实露骨,且现下府中无主,她们根本沾不了光,被眼前的人这么一挡,也缓下了心绪,闭了闭眼,微一使力,将护在自己两边的丫鬟拨开,俯身行礼道歉:“奴婢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表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奴婢这一回。”
  戚葭闲闲拨了拨发间垂下的米珠流苏,淡淡道:“罢了,你起来吧。”
  荞荞道谢,站了起来。
  戚葭既然径直到了这个院子里,荞荞又是苏阆的贴身侍女,接待的事自然要落在她身上,她见戚葭就这么扶着侍女的手站在院中,只好又问道:“表小姐是在院中坐还是进屋?奴婢去备茶。”
  戚葭摆摆手:“不必了,我来借样东西便走。”
  荞荞疑惑抬脸:“敢问是什么?”
  戚葭垂眸,隔着手帕摁了摁胸口,手遥遥一指院中初结青果的海棠:“近来我肠胃凝滞,气血甚虚,大夫说,需用海棠的根茎入药,是以我特来求一些。”
  她不顾众丫鬟变色的脸,笑的温和:“我与苏妹妹姐妹一心,想来她必定也不会舍不得的。”
  荞荞才缓和下来的面色又沉了下去,平日总是弯弯含笑的双眉也凌厉起来:“海棠根?这一棵?”
  戚葭疑惑的唔了一声:“还有别的吗?”
  她说着,扬了扬手,身后两个拿着铁锄斧头的人就要上前。
  荞荞一凛,登时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二人的步子:“慢!”她转头,“表小姐,海棠根茎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为何不去药店买现成的,偏要特特来我们院中挖这一棵?”
  这株海棠是先夫人进门时亲手种下的,二十几年来一直被照料的很好,对于自小失了母亲的苏家兄妹,尤其是苏阆而言意义非同小可,她虽嘴上不说,可旁人心里皆知道她一直有这么个怅然的念想,这棵海棠陪她长大,陪她练剑,品茶饮酒笑闹谈心都在她身边,早已嵌进了她命里,现下趁她不在,戚葭竟说要刨了它的根!
  戚葭看着荞荞,眉心微蹙,稍有不悦,不过很快便笑意盈满了眼:“小丫鬟管的倒宽,我生了病,只知遵照医嘱,哪里要和你多说话。”
  她将眼波往海棠上一荡,两个壮汉会意,将荞荞一把推开,提着家伙就朝树下迈去。
  其他丫鬟想出去报信的却被四个轿夫拦住,反抗不得,急的团团转,荞荞被推的跌在地上,手臂登时就被擦出了血,她转脸,使劲咬唇,倏地爬起身,朝已经高高举起锄头的壮汉一头便撞了过去。
  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生生将那男人撞的退开了几步,荞荞心一横,不顾另一边落下来的锄头,扑上前去,双手紧紧抱住了海棠的躯干,整个人都牢牢贴在了树干之上。
  男人下的力气很大,已经重重落下,哪里还收的住,朝着荞荞的腿便刨了过去,下一刻就要鲜血迸溅,丫鬟们皆惊叫出声,本能地紧紧闭上了眼,千钧一发间,院门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一把长刀腾空飞来,竟将那柄沉重的铁锄生生砸飞了出去。
  荞荞以为自己少不得要断腿了,只管死死抱着那嶙峋树干,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半晌,鼓起勇气睁开了一只眼睛。
  戚葭也被吓了一跳,猝然转头,不过转瞬,脸上血色尽失。
  成斐就站在她眼前,平日一向温和的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凛凛寒意。
  他的眼睛落到荞荞红肿的面庞上,眸中墨色蓦地更深了,示意身后方临去将她扶下来,转向戚葭:“你在做什么?”
  戚葭眼中腾地窜上一层惊恐不安的神色,被他的目光吓的后退两步,好大会儿才抚着胸口道:“成…成侍郎怎么来了?”
  荞荞从睫毛底下看见成斐的脸,眸子登时便被点亮了,慌忙想站起来时,却发现小腿已经不争气的软了,竟没力气脱离树干,方临上前将她扶住,才将将离开那棵海棠。
  好姑爷,来的太是时候了。
  荞荞被方临虚虚扶着走到成斐身边,才想到自己的左脸还肿着,不想太丢人,忙将垂在鬓边的额发捋了捋,拉过几绺来,好歹遮住一点,才俯身行礼:“侍郎。”
  成斐近瞧,方见她的脸颊已经肿的老高,其上还挂着几道血印子,想是打的极狠,眉目更是沉了几分,吩咐方临带她下去敷药,才又转向戚葭:“小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戚葭脸色愈白,眼睛中蒙上一层无辜而茫然的神色,手还抚着心窝,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侍郎…我近来肠胃甚是不适,大夫说需以海棠根茎入药,尤其要龄高根深的,现采现用的才好,我左右无法,只好带人来这里,想着从边角处刨些须子便好了。”
  成斐听完,却冷笑了一声:“戚小姐遇着庸医了,调理肠胃的是秋海棠,和海棠根本半点关系也没有,何故来这院中毁我阿棠的心爱之物。”
  他抬眼:“还是说,这就是贵府的家教?”
  他直接挑明,话说的极重,一点情面都没留,听的戚葭双肩微微一晃,眼圈登时红了,以袖掩面,转身匆匆离开了院子。
  一行人抬着轿辇追了出去,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