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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_尤四姐-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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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娢颇为腼腆,细声道:“妾不敢瞒上,此次入京,就是为了与如淳再续前缘。不知上可听说过妾与他的事,当初妾随父进京,对他一见钟情。彼时妾未及笄,他说会等妾长成的,可惜后来出了长沙反案,妾与他的联系便断了。后来再相见,妾的心里也惴惴不安,唯恐他有了良配,妾高攀不上。可是前日,妾与他……”与他怎么样,满面通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样子,大事恐怕不妙。扶微不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人,避火图看了好几遍,和丞相只差最后一步,其他该做的,她都预先操练过了。源娢这欲说还休的模样,不是暗指他们有了肌肤之亲,是什么?
    她也没待太后替她解说,压压手道:“朕心里有数了,翁主的意思是,前日你们……敦伦了?”
    源娢无地自容,连太后都满脸的尴尬,咳嗽一声道:“既然事情到了这地步,陛下便为翁主做主吧。”
    扶微不知这位假翁主对她的事知道多少,当一个女人得知自己的男人和别人有染,是不是都会发狂?所以她一定在等着看她失态吧?她居然觉得有点好笑,丞相那人,要是那么容易变节,今天的六玺便不会还给她。这招挑拨离间对她丝毫不起作用,她是半点也不会相信的。
    她摸了摸鼻子,“丞相此事办得不太厚道,今日早朝上要是请婚,我当着满朝文武便可以下令。只是目下朝野休沐,连宗正卿都去汉中喝喜酒了,还请翁主稍安勿躁,再待两日不迟。”
    太后却言之凿凿,“陛下千万不能忘了此事,一个不慎万一有子,到时候令宗室蒙羞,就不好了。”
    扶微点头不迭,“臣一定放在心上。”一面难堪地歪着脖子感叹,“相父好歹学道深山,竟如此……”后面的话不大好说,温吞笑着,从永安宫退了出来。
    面对假翁主的时候不动如山,然而一个人时,就不那么自信了。虽然这个赝品年纪大了点儿,但相貌可说是一等一的好。她不由担心,万一他经不住投怀送抱,屈服了怎么办?万一他忽然觉得废旧物品不利用,白放着可惜了,怎么办?果真两人之间横空多出一个人来,是世上最讨厌的事。这种方面她的地位帮不上任何忙,醋劲是天生的,不管怎么自我安慰都没有用。
    春节的第一天,在坐立不安中度过,好在明天充满了希望。
    次日她便服随上官照出宫,随行的人没少带,与往常无异。轻便的一架軿车入了关内侯府,缇骑们被安排在另一处吃席,阿照带她进了后面的厢房,推开门道:“臣依照臣的想法,替陛下准备了那些,不知合不合陛下心意,陛下且看看吧。”
    扶微快步过去,见案上放着一只精美的漆盒。打开看,里面的东西叫人眼花缭乱。都是她的,她心里雀跃不已,挑了个玲珑的碧镂牙筩托在掌心上端详。揭开盖儿,里面是水红的膏子,低头嗅了嗅,味道真香。可是不知用途,她问他,“这是什么?”
    上官照失笑,“是口脂,点唇用的。”
    女人装这些东西的容器很多,有银罂,还有翠管。上次为皇后准备的妆奁送到章德殿让她过目时,她就分不清胭脂和口脂,现在细想想,大抵就是一湿一干的区别吧。
    阿照是个很靠得住的朋友,他从梳妆盒子里挑了个胭脂棍出来,指了指圆圆的象牙头,“用这个蘸了,一点即成。”
    她嗯嗯点头,“我走后,如何避人耳目?”
    他说:“臣命人在上房饮酒,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其中缘故。陛下换好衣裳便上车,一切臣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她说好,目光在那堆胭脂水粉间流连,他不宜再停留了,退出来,关上了房门。
    正月的第二天,出城游玩的人很多,盛世太平,才有这样不急不躁的态度。大殷是强国,邻邦小国多有附属,贸易方面也不限制,因此西域来的胡人大显其能,或歌或舞或卖特产,天子到这里简直就是活脱脱的乡巴佬,什么都不懂。
    小小的轻车由两匹马驾着,翻过几个小丘,到了折柳坡上。折柳坡为什么叫这名字,就因为春日烟柳成阵,人在其中行走,枝枝叶叶重重遮蔽,几乎寻不见人影。
    可惜现在春刚到,没有那种青郁的屏障作为掩护。扶微坐在车上,一路撑起支窗朝外看,终于远远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在坡上站了,穿天青的深衣,轻裾随风,出世离俗的姿态,一眼就能认出是他。
    少女见心爱的人,那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扶微紧紧攥起两手,奇怪平时常在一起议政,今天却格外令她心慌。她简直有些续不上气来了,悄悄匀了匀,复又挨在窗口看。车越跑越近,他转过身,仿佛笃定里面坐的人就是她,唇角浮起了轻浅的笑。
    好一个丞相!身似轻鸿,貌比琉璃。要是谁敢说他老,她真的要抄斩他满门了。她的丞相,明明看上去风华正茂,即便和阿照放在一起,也不遑多让。
    扶微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他看惯了她穿玄端的样子,不知今天这样打扮,会不会叫他失望。她匆匆掏出小镜自查,应该没什么毛病。但万一他不喜欢看她女装,那该怎么办?
    她只顾心慌,本想临阵脱逃,叫阿照驶回侯府的。可还没等她开口,听到一声马嘶,车已经停下了。
    她紧张极了,手心握出了两把冷汗。外面丞相和阿照交谈,她坐在车里踌躇着,不敢下去见人。
    丞相对上官照终于有了改观,多方观察下来发现,这位侍中还算是个君子。他向他拱手,“多谢君侯护送。”上官照的爵位不论高低,毕竟是侯,以前他不屑同他为伍,现在称他君侯,已经是极大的敬意了。
    上官照还是谦和的眉眼,揖手说不敢,“某将主上送到相国身边,任务就完成了,还要赶回宅邸,以防有人谒见。”
    丞相道好,车里不见任何动静,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又等了会儿,依然如故。丞相隔着门扉轻唤:“阿婴,下来。”
    没有人说话,但是车里传来组佩相撞的声响。上官照顿时明白了,笑道:“上大概有些不好意思……”
    丞相不知其中缘故,心道平时脸皮那么厚的人,好像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理由吧!
    他想了想,“是不是昨晚睡相太差,落枕了?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扶微听得生气,他就不能往好处想吗?心里一横,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于是乎一脚踹开了车舆的门,像坐在神龛里的菩萨一样,等他看明白了,才躬身从车里跳了下来。
    丞相惊得合不上嘴,他看见一个穿着交输曲裾的女郎站在他面前,虽然及足的幕篱遮挡了全身,但透过那轻如烟霞的皂纱,依稀还是能分辨出信期绣上流云卷枝的飘逸,和属于女性的柔媚绮丽的轮廓。
    一旁的上官照识趣请退,把人送到,他能做的就都做完了。行个礼,驾车折返。走了一程回头看,仍见坡上两人对站着,离得远反而看得真切,恍惚觉得他们极相配,是天作之合。
    丞相显然还不能适应,他努力想穿过皂纱的经纬,窥见里面佳人的脸庞。
    是她吧?幸福来得太突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做,他以为帝权稳固后,纵然是继续相爱,她也不会做出任何改变了。可是今天竟以这面目见他,比起口头上空泛的承诺,对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直击人心的手段。
    他的手轻颤着,揭开幕篱下的透纱罗,虔诚的姿态,像昏礼上为新妇子掀起盖头。
    她的脸慢慢显露出来,熟悉却又陌生,敷着薄薄一层粉,柳眉如黛,唇上口脂嫣然。结于身后的长发被风吹起时,伴着腕上细碎的银铃声一同飞扬,把他的神魂都要打散了。
    “阿婴……”他喃喃。
    她赧然整了整裙裾,“这样好看吗?”
    他痴痴点头,“好看。”岂止好看,应当是他没有想象过的美。他简直要放声大笑起来,曾经夸过海口,此生非绝色不娶,结果她就是绝色,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感激老天对他的厚爱?
    她是第一次穿曲裾,那种层叠的缠绕像戴上了镣,叫她迈不开腿。得知他喜欢后心放回肚子里了,又枯着眉头抱怨:“刚才下车险些绊倒,好在我机灵,蹦下来的。这衣裳看着漂亮,就是不太实用。”咂咂嘴,一副嫌弃的样子。
    他的目光温柔似水,探过来,把她的手牵在掌中,“你不必怕,有我在,我会紧紧拉住你的。”
    她闻言,笑得春光一样灿烂。大节下花团锦簇,人来人往,她就站在人群里,长身玉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流云向远处奔涌而去,天幕蓝成了一片清澈的海。他心头悸得生痛,如果时间能长久停留在这刻,那有多好!
    
    第65章
    
    他带她去看杂耍,人很多,怕走散了,她牢牢抱紧了他的胳膊。他不时回头望,幕篱上的皂纱撩起来,松松地搭在帽檐上,她的喜怒哀乐都在他眼里。他格外小心地看护,唯恐她不见了。
    “咱们上哪儿去?”她早就被缭乱的民间百态弄花了眼,兴匆匆地摇撼他。他没有听见,她便大声喊郎君,一手比划着,“那边的象舞很有意思。”
    丞相指指不远处,打算先带她去看走索,“上次不是说好的吗?”
    “哦哦,对。”她一纵一跳,完全就是小孩子模样。人山人海,应当不会有谁注意她的。再说暗处的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她这一辈子,难得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应该放开手脚玩乐。
    他牵着她挤进人群里,她一手扶着幕篱,一面踮足朝高处看。西域人玩得奇巧,走索和中原人不同,两根柱子相距好几丈远,中间颤巍巍悬一根绳。头戴狐裘暖兜的姑娘穿着花色艳丽的短衣和袴裤,行走在那根绳上,两手举着两盏荷叶灯,如果是晚间,大概更加惊心动魄。
    命悬一线,就是那种感觉。离地面太高了,姑娘帽子上的羽毛在风里招展,扶微看得心惊,往他身边靠了靠。他低头看她,蹙眉道:“别怕,那些人靠这行吃饭,早就如履平地了。”
    人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谁也不是天生爱在万丈悬崖上行走。想一想,其实自己也同那西域姑娘一样,每一步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不能错,错了就从那根绳子上掉下来,道行尽毁不算,她的绳索下还满布刀锋向上的利刃,落下去就尸骨无存。
    表演的艺人凌空炫技,边走边做出各种动作来,扶微在底下看得惊呼连连。丞相对她总有点不舍,可怜的,她的江山,其实她从来没有好好领略过。在她心里,这个令人垂涎的名称是奏疏上空洞的数字,是层出不穷、理之不尽的麻烦。她单纯知道那是属于她的东西,不能荒废,至于具体是什么,她并不懂得。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抚摩,注意力在别处。他要密切注意周边的变化,就算布防的人再多,不能确定会不会中途遇上个把同僚。万一被人认出,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伸手,将她帽上的皂纱放了下来,“小心为上。”
    她明白,当然不会使性子。只是看什么都隔着一层,连他脸上的神情都模模糊糊的。其实来人多的地方,本就太冒险了,她说:“咱们去瞧别的。”
    拉着他钻出人堆,往行人稀疏的地方去。西域人的帐篷星罗棋布,绕过了一个又一个,到开阔处,看见几个年轻人正调理豹子和熊。那些猛兽,她曾经在上林苑看见过,关在铁笼里有专人饲养。不像这里的,拿索子牵着,至少提供个相对开阔的空间,供它们活动。
    她站定了看,豹子善战,两只一言不合,没头没脑打了起来。劝架是不中用的,脾气来了旁若无人。边上另有一只倒很悠闲,趴在地上懒散地舔着爪子,太阳晒得睁不开眼,打了个呵欠,昏昏欲睡。
    打架的时间维持得不长,胜利的那只得意洋洋摇了摇脑袋,丞相幽幽道:“互斗的两只必然是公的。”
    扶微咦了声,“你怎么知道?”
    很快他的话就得到验证了,那个胜利者趴到了打瞌睡的母豹背上,动作很不雅地纵送了几下。扶微顿时面红耳赤,可是还没等她调头回避,那公豹子就站起身,漫不经心离开了。
    她目瞪口呆,前后不过一弹指而已,不可思议。
    “完事了吗?”
    丞相也很尴尬,“大概是的。”
    她啧啧道:“打了一架,连脸都打花了,就为这一眨眼间的工夫?”边说边摇头,“实在太不值得了。”
    这种事,哪有什么值不值得。他强作威严道:“姑娘家当自矜,被人听见要笑话的。”
    他拉她快步离开,她鼓着腮帮子嘀咕:“人家是头一次看见这个,人有人伦,兽也有兽伦嘛。大俗即大雅……”仰起脸,不解地问,“人和兽是一样的吗?上去就下来了?”
    丞相觉得很后悔,不该带她去看那个。但她的问题,他还是可以答一答的,“人和兽怎么能一样?人是万物之长,奇谋险兵、乾坤在袖。兽呢,吃饱之后就是繁衍……”他咳嗽了下,“总之不一样。”
    她很庆幸地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丞相额角一蹦,“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不语,一阵风吹过,透纱罗吹得贴上面颊,他看见她不怀好意的笑,忽然背上冷汗淋漓。
    “你别这样……”
    她一派天真,“我怎么了?”龇牙一笑,靠近他的耳朵,悄声道,“相父想到什么了?我可是心思单纯的人,同你厮混在一起,别被你带坏了。”
    这种反咬一口的本事,他算服了。
    两个人肩并着肩,在熙攘的人潮里慢行。春日祭一天是看不完的,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已近傍晚了。
    初春的黄昏,太阳落下去,寒意便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她驻足眺看,苍莽逶迤的线条,那是远处的御城。天际滚滚一片橙黄,底下却青灰色渐起,凉下去了,有种长河落日,气象雄浑的壮烈。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恋恋不舍道:“今夜没有宵禁,晚些回去也不要紧的。”
    她听出他话里挽留的况味,牵着他的衣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分开。”
    他在太阳落下去的瞬间拂开皂纱,低头吻她。抵着她的额,困惑且无奈地说:“不知怎么,臣的心近来时不时阵痛。即便你就在身边,这种感觉也不会减淡。”
    她懂得,她和他一样,就像时刻被一只无形的手擒住了心脏,稍有不慎便悸栗抽搐,甜而疼痛。
    她把幕篱摘下来扔在脚下,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郎君……”
    别人怎么看,似乎全管不上了。经过身旁的人侧目,但不惊异,脸上只有艳羡的微笑。他把那小小的脑袋按在胸前,满心喟叹。世上有千娇百媚,他走了二十九年,没有任何一个能够打动他。原来兜兜转转,就是为了等姗姗来迟的她,这是何等玄妙的缘分。
    夜色像张起的大幕,四面合围,把人都罩在其中。节日的气氛未因天黑削弱,反倒是夜越深,越热闹非常。
    月华像筛子,筛剩下的都是年轻人。美丽的女郎戴着幕篱,长长的皂纱前方开出狭长的一道门扉,双手交握着,挑着一盏精致的行灯,行走在水岸上。水面倒影出俪影双双,不远处有人在放河灯,星星点点的烛火飘到了河中央,慢慢汇聚,向远处徜徉。侧耳细听,听见姑娘轻声的祈念:“愿郎不负相思意,岁岁年年常相伴”。
    她回头看他,他问她可是要放灯,她摇头,“烛火到了河中央,谁来护着它?万一灭了怎么办?还是捧在手里的好,风吹灭了可以再点上。我与郎君就像这金羊,只要没人松手,火光就不会淡。”
    他轻笑,引她到一个绒花摊子前,从中挑了一支纵放繁枝的丁香,为她簪在发髻上。她戴上花,有些羞涩的样子,在他专注的眼神里红了脸。他从袖中掏出一面玉佩交给她,“这是我母亲留下的,今日赠与你,以作定情。”
    她放下行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仔细审视,佩上雕着蟠龙与飞燕,奇怪的搭配,却又异常相融。她抬起眼,眼睛明亮,“难道你母亲早就料到有今日么?”
    谁知道呢,姻缘是前世注定的,龙并不只能与鸾凤相配,和燕子在一起,竟也相得益彰。
    她抿唇笑,酒窝里盛满了甜蜜,又因自己没有准备信物,羞惭不已。
    “怎么办,我准备不周,连钱也没带,买不得东西……”
    他想起珍藏的那个抱腹,极为满足,“你忘了,早前就已经给我了。”
    扶微一头雾水,“有么?何尝给你了?”
    他背着手佯佯踱步,微侧过头来一瞥她,眼梢眉角风流婉转,“你那夜留宿我府中,临走给我留下的。”
    她才恍然大悟,低着头嘟囔,“我专门留给你的东西,你却当着那些臣僚的面抖露出来,那时候我恨死你了。”
    他为这事懊悔了很久,到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对不起她。他说以后不会了,“越是珍惜,越会绝口不提。”
    是啊,如果一个男人在别人面前炫耀感情上的辉煌,必然是不够深爱。就像他说的,喜欢放在心底,碰一碰都觉得是冒犯。假如摆在嘴里说,那爱就成了槟榔,吐出来的是渣滓,毫无价值可言。
    她喜滋滋将佩玉收进袖袋,走了一整天,真有些累了。垂手揉了揉小腿肚,苦着脸道:“我走不动了,还是回去吧。”
    养尊处优的天子,到哪里都有车舆,像这样徒步,比在校场上练骑射还要辛苦。他倒无所谓,早年行军,长途跋涉也有过,光在城外转圈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蹲下身,让她跳上来,“以后只能我背你,上官照再敢伸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口老醋憋到现在,真难为他。扶微张了张嘴,忍不住嗤笑。他不高兴了,抱怨她不拘小节,她撅着嘴说:“我自小当男人养,和他称兄道弟惯了,哪有那么多忌讳!”怕他更加别扭,忙在他耳根上亲了一下,“好好,我以后会留神的,你只管放心吧。”
    走在幽暗的小路上,渐渐远离了繁华,只剩他们俩。她的手伸得笔直,他挑在肩头,行灯映照他的脸,有满载而归的幸福感。
    本来说好露宿梨花树下的,毕竟天寒,唯恐冻出病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初春的夜,和严冬其实没有太大差别,呵口气,照旧吞云吐雾。小路的彼端停着一辆重舆辎车,是丞相早就安排好的。知道她最后会乏累,辎车地方宽大,车顶上吊着熏炉,底下锦罽设隐囊,可以作卧息之用。
    他扶她进去,自己抄起缰绳驾辕,“陛下是回宫,还是……去寒舍?”有些事不必言明,彼此也心照不宣。只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打算,他在等她回答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怕她顾虑太多,临时又改主意。
    她攀在门框上问:“四周可有你的人布防?”
    他说有,“臣命他们远远跟着,不必害怕遭人暗算。”
    “那你我的所言所行,他们会听见看见吗?”
    他说不会,“都是知情识趣的人,见我身边带着一位女郎,他们会离得更……”他话还没说完,被她往后一拖,拖进了昏暗的车舆里。
    版门合起来了,小小的一方天地,只有他们两个。车顶四角的随珠发出淡淡的微光,她眉眼依依,倾前身子,低声耳语:“我记得相父那晚说过的话,六玺交还我,如果我觉得还有必要应付你,便再图后计。”
    他的两手撑在身下,她欺近他,半边身子几乎压制住他,温热的气息从他耳廓边缘扫擦过去,如一道火,把他整个人都点燃了。
    “昨日我拿到六玺,那刻我心满意足,可是没有考虑过你的话,因为不需考虑,我早就下定决心了。”她慢慢说着,嘴唇移过来,落在他的脖颈上,“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心仪你,我想要你真心待我,又害怕你不相信我……如果我这么做,你便不会怀疑我了吧?”
    一个女人,身子交付给谁,一辈子便会对其不离不弃。要不是时机尚不成熟,她也想要个孩子。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深厚,太深厚,剪不断理还乱;但要说薄弱,也是三言两语便能够撇清,谁离开谁都能存活。
    她解开衣襟,他的指尖在边缘游走。她仰在垂云绣的隐囊上,向他伸出手,他俯下去,贴着她颈窝脆弱的曲线自责:“臣有愧,对不起先帝的嘱托。”
    她抿唇笑起来,“相父还了我一片锦绣河山,何愧之有?”略带凉意的手慢慢游走在他的肩背,一个素雪纤纤,一个满蓄力量。她闭上眼睛,“见识过山岳,如何屈就丘壑?你是我的山岳,你之后,再无他人。”
    他心头激荡,连呼吸都带着颤抖。掂起心衣那薄薄的一层边角向上掀起,她的皮肤洁白,略显消瘦的胸肋在荧荧珠光下因呼吸缠绵起伏。他顿下来,“不悔?”
    她的唇角轻仰,“不悔,只是有点怕。”
    他把她掬起来,“臣若莽撞,请陛下告知臣。”
    他并不莽撞,就算领军打仗,也是一位儒将。挥师翻山越岭,不伤草木,所经之处暖春先行,然后盛夏接踵而至。她躺进一片温柔的花海,舒展四肢听从他率领。他是极有章程的人,一点一滴循序渐进。她匆促轻喘,眼前有桃花千里,枝头鸟鸣啾啾,谷底溪水潺潺……刹那人又上了九霄,恍惚想起半年前夜上朱雀阙,立于朱红的雕花栏杆前,独与天地往来,伸手便可摘星辰。
    他轻而缓地移下去,掀起蓬蓬热浪。她轻叹一声,“如淳……”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头流淌,找见她,和她十指紧扣。彼此微笑,一番耳鬓厮磨,一场浩瀚激战。
    她支起身子,挑了自己的一缕发,郑重和他的扣在一起,“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不论多匆促,这个流程是万万不能省略的。
    随珠映照的他的脸,晕染上一层流光,他探身来吻她,“多谢你。”
    车内的温度节节升高,皮肤氤氲上一层薄汗,空气快要不够用了。她紧紧咬住唇,轻微的吟哦在鼻腔流转。他牵住她的手,让她看一看他的麻烦。
    她曾经极度好奇,隔着缎子揣摩过多次,他总是藏着掖着,不肯就范。如今坦诚相见了,她反倒羞怯得不敢上手。他鼓励她,她这人最经不得鼓励,于是盲人摸象,一触之下心慌气短,细声细气说:“你想怎么,便怎么吧!”
    皮肤的温度提升得老高,贴在一处,感觉对方热量惊人。丞相努力装得老练,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要赢得女郎的敬佩,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可能会有一点不适。”他自己给自己鼓劲,点了点头,“过去就好了。”
    她心里隐约仓惶,无处借力,两手紧紧扣住了毛毡。
    如临大敌,彼此都一样。丞相朝纲独断的魄力几乎荡然无存,他很困扰,“是这里?对不对?”
    扶微简直要翻白眼,“我怎么知道呢。”
    那就试一试,好像差不多……他有些得趣,抚抚她的脸,吻她的唇角。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到原点,连亲吻都心不在焉。如何形容呢,如一把杵子,要整个嵌进肉里去,有种骑虎难下的惶恐。他来了,穿云破雾,行进艰难。大概发现她紧张,动作倒是极温柔的。然而还是疼,慢慢扩大,抓挠不到,比刀剑伤更让人不安。她瑟缩一下,他立刻顿住了,只是进退维谷,汗如雨下。
    她蒙蒙看他,这时候放弃,不知他是什么感想。那么多次了,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再也不能应战了?
    也许忍一下就好了,毕竟已经到了这步,苦也吃了,一鼓作气免除后患吧。她横了心,探手丈量,结果立刻盈满了心如死灰的绝望,“鹏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他哭笑不得,可见书读得多了有好处,灵活运用起来,简直寓意深远。
    他欲罢不能,扶微有点委屈,却不忍怪他。如果这次不成,再寻下次,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
    一双伶仃的臂举起来,捧住了他的脸,然后蜿蜒而下,落在他的腰上。不必说什么,微微使些力气带了带,他立刻意会。扶微终于听见皮开肉绽的声响,像没有加油的车轴,和车毂的臼槽发起了一场死战。
    忍着、忍着……她咬牙想,心底却是安慰的,至少她完成了仪式,这个人这辈子都难逃她的魔掌了。事情还没有结束,她知道。好的王者,就是要直面痛苦,然后从痛苦中寻找快乐。
    她开始微声数,一、二、三、四、五……数到六的时候他停下来,一种伤口上撒盐的痛,从身体最深处骤然爆炸。她嘶嘶吸着凉气,“你不是说人同兽不一样吗?”
    他困窘不已,“六……我觉得这个数字,很吉利。”
    
    第66章
    
    吉利个鬼啊,他倒蛮会自我安慰的。当时是谁一副看不起豹子的嘴脸?结果最后自己竟不比豹子好多少。
    有能力的男人,应当金枪不倒,这是书上说的。丞相朝堂上呼风唤雨,房事等同残疾,实在可悲可叹。
    不过对于初经人事的扶微来说,这个时间倒刚好,在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戛然而止,她连细细品咂的时间都省了。回想起来只觉得拉锯似的,来了去了,来了去了……她想自己可能受伤了,反正没有感觉到快乐。但心里是极满足的,她和丞相的第一次完成了,将来两个人就是一体,心也会贴得更近。
    他犹在喘息,她抚抚他汗湿的背,“你喜欢这样吗?快活吗?”
    他虽然有点颓丧,但依旧坚定地嗯了一声。
    她抿唇笑,“喜欢就好。”牵过锦衾来,体贴地为他盖上。
    本想好好恢复一下体力的,耳边却响起他的悲鸣:“臣不能接受……”
    扶微讶然,“我都能接受,你为什么不能?”边说边花枝乱颤,“没关系,我不会笑话你不如豹子的,六郎。”
    六郎?丞相像被雷劈中了,霍地一下坐了起来,“你看,你还是瞧不上我!”声音里充满了凄凉和绝望。
    她忙安抚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先前我说了,鹏很大……”
    他略微宽怀,说得没错,只要有本钱,经验这种事是可以累积的。他徐徐长出一口气,正想提议再来一次,结果她的话尖刀一样扎在了他的心上。她说:“虽然大,可惜短啊。”然后放肆大笑,滚到了一旁。
    丞相气恼地瞪她,“臣请再战!”
    她噎了一下,顿时又笑不出来了,“既然鸣金收兵了,那就压后再战吧。”毕竟已经自损八百,盲目应战,到最后倒霉的是自己。
    她挪了挪身子,“夫君过来。”
    丞相得了她那一声,什么耻辱都想不起来了,很快探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摸摸她的脸,轻声问:“刚才弄疼你了吧?”
    她动动腰,有东西汩汩流出来,红着脸说:“我忍得住。”
    他为自己的表现不佳满怀歉意,“可是我一碰你,就忍不住了……”
    “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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