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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_尤四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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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侯是梁太后先父,先帝朝的国丈,如果是冒侯曾孙,那便是太后孙辈,太后为他谋官理所当然。这些年外戚一直遭受打压,梁氏和楼氏在朝的不多,加上太后又是头一回张嘴,她不好不应允。
    “母亲心里可有合适的官职?”
    梁太后慢慢道:“虎贲和羽林是皇帝卫队,我愿他保陛下安危,去那两处最好。羽林监中有中郎将一职,陛下看,这个职务可行?”
    这就让扶微有些犯难了,羽林中郎将秩比二千石,掌羽林骑和宫廷宿卫,算是个不小的官。如果是虚职,任命就任命了,当做人情奉送也无不可,但这是确确实实的要职,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上手便是这个品阶,恐怕没人会服。
    她犹豫,“两千石官员任命需用印玺,还得通过丞相。若是羽林左右监,臣倒可以立时办妥。”
    太后哦了声,眉间似有失望的颜色,“是我不查,叫陛下为难了。无妨,不成便罢,待日后再说也可以。”
    扶微老大的不好意思,终究没法回绝,只说:“母亲别急,容我想想办法。”又闲话了几句,从永安宫退了出来。
    去丞相官署吧,讨个人情,也要把这中郎将送给太后。于是一路佯佯从夹道里过去,穿过半个宫掖才到南宫,进门是长史相迎,恭恭敬敬行了参礼道:“这样冷的天,上没有传辇?”
    她嗯了声,“相父在吗?”
    长史摇头,“相国外出办事去了,待他回来,臣即刻便告知。”
    扶微感到好奇,看了案头如山卷牍一眼,“政务都处置不完,还要外出公干?”大概脑子忽然抽筋了,打趣道,“别不是有红颜知己相邀吧,丞相年事已高,也当成家了。”
    她不过随口调侃,没想到长史怔了一下,“上料事如神也。”
    料事如神?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果真?”
    长史不知道丞相和她的关系,直言道:“听闻是位故人,差人到门上送了信,相国匆匆出去了。”一个快三十的男人,不管肩上责任如何重大,婚姻大事亟待解决,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不体下情。
    扶微听得晃神,故人?柴桑翁主不是死了吗,他到底有几位故人?她强颜欢笑,“好啊,好得很……年纪大了,该当的……”一面走出丞相官署,想了想又回身嘱咐,“朕也没什么要紧事,丞相回来不必告知。他日理万机,难得忙里偷闲,先叫他把人生大事办了吧。”
    长史诺了一声,她装作很有风度,含笑走出了耗门。
    好个老妖怪,有了她,还去见什么故人!她在夹道里气得眼睛发花,忽然想起来,命建业回去问清楚,他究竟到哪里与人私会去了。建业回来,脑袋摇得铃铛一样,“长史也不知道,就看见朱雀大街上停了辆軿车,丞相后来随车去了。”
    少帝冷笑,“随车去了?丞相心可真大,不怕是政敌设的套,哄他上车,取他性命吗?”
    建业呆呆的,“臣即刻命缇骑全城搜寻……”
    搜寻丞相?搜寻他做什么?捉奸吗?她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再说他精得很,想来必是遇上什么情况了,才会去得匆匆。
    她慢慢往回走,边走边道:“路寝里奏牍多,朕可没有丞相的桃花运,还得干活……再等等,等他办完了事,自然要回官署的。”
    可是她在温德殿坐卧不宁了半天,及到傍晚,他也没有回来。
    她开始焦躁,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遇见旧爱了吗?没有人可询问,气恼地去了长秋宫。
    长秋宫里冷冷清清,除了檐下侍立的几个黄门,其他人都因皇后病中,被屏退了。她入内寝,殿里的灵均正披着鹤氅坐在温炉前看书,见了她忙站起来,“上怎么来了?”
    她说:“来看看你。”丞相可以见故人,她当然也可以见她的皇后。
    灵均却侧目不已,“面有愠色,不高兴了?”
    她憋了半天,自觉脸都快拉到肚脐眼了,终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青玉凭几,“你在丞相门下这么多年,听说过他有红颜知己吗?”
    灵均吓了一跳,“丞相洁身自好,从来没听说有什么红颜知己。”
    “柴桑翁主呢?”
    灵均怔忡道:“死了啊。”
    她气得想哭,“那怎么又蹦出个故人来?难道源娢活过来了?”
    灵均不知所措地摸摸后脑勺,“没准借尸还魂了……”
    她恨得跺脚,一气之下把手里的玉玦砸了个稀烂。
    
    第58章
    
    皇帝的雷霆震怒果真是不好消受的,灵均看着那玉玦四分五裂,破碎的残片到处飞溅,溅在温炉的兽足上,落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他弯腰把那玉片捡起来,啧啧道:“可惜了这琼琚,帝王一怒摧枯拉朽,别把我的长秋宫也拆了吧,拆了我可就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她不听他那些废话,坐在席垫上只管生闷气。灵均踢开凭几,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上怒不可遏?”
    她最讨厌人明知故问,便满脸的不悦,有意呛他:“君看出来了?”
    灵均叹息:“陛下既然认定了丞相,就应当相信他。他是国之机杼,在陛下尚未理政前,往来调停,才织出这太平天下。他忙嘛,今日见你,明日见他,陛下是现在才开始关心他,以前的种种乏累,陛下不知道罢了。什么红颜知己,丞相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否则以他的地位,多少小妻置不得,还故弄玄虚玩这一套?”
    说得是没错,可寻常的美色怎么能和故人比。她撑着下巴思量,“我就想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过去,为什么像按了机簧似的,发足跟着人家的车跑了。”声音渐次低下去,嘀嘀咕咕抱怨着,“与人淫奔,可见他不纯良!”
    灵均抿着唇笑,“怎见得那个故人是女的?万一是个男人呢?”
    “世上会有男人乘坐油画軿车吗?”
    軿车分很多种,比如太后用紫罽,长主用赤罽,公主、封君等用油画,人人严格遵循这种等级划分,绝没人敢随意僭越。她脑子里这么想着,脱口而出时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怔怔看向灵均。灵均的眉毛慢慢拱起来,不说什么,只是对她微笑。
    她霍地起身,百爪挠心。宗室里的翁主、县主那么多,就算不是源娢,不还有别人吗。如今风云变幻,刚出了盖侯的事,那些王侯人人自危,等不到分清朝中大势是归于天子,还是由丞相继续把持了。派出一个宗女与他联姻,就算以后丞相倒台,牺牲一个女儿没什么大不了,至少目前他有利用的价值,笼络住了再图后计,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故人相见。
    看来丞相不简单啊,不光游刃于朝野,还和人家后宅的女眷有往来,怎么这么不要脸!
    灵均见她焦急,起身酌了杯酒给她,“一切皆是猜测,陛下稍安勿躁。不过话又说回来,丞相就快二十九了,陛下难道真以为他的感情有如白纸吗?二十九岁……”他低头,唇边笑意盈盈,“臣十四岁,尚且懂得仰慕陛下,丞相必然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天下谁人没有过去,只是感情一旦有了归依,就不应当再左摇右摆拿不定主意,这样不厚道。”
    他不轻不重的话,对扶微来说是雪上加霜。情敌嘛,借机中伤一下人之常情。自己身为天子,吃醋吃得这么不加掩饰,终归有失风度。
    她有些低落,抿了一口酒,“你说年少时的爱恋,是不是当真那样不可忘?”
    灵均点头,“我不知别人是怎么样的,但对于我,不可忘,到死那一天还是会想起。”
    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眷恋的光,扶微不敢和他对视,把目光停留在了手里的酒卮上。
    “我先前气糊涂了,叫皇后见笑。”
    灵均倒显得很大度,“皇后不就是用来受气的吗,皇帝三宫六院,皇后不能吃醋,否则就有损母仪。臣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以后陛下再遇见这种事,欢迎陛下来找臣探讨。臣别的方面帮不上忙,开解开解陛下,还是可以的。”
    不过他的开解会越发令她难过,她心里不满,呆不下去了,放下酒卮道:“我来了半日,打搅你了。你接着看书吧,我回去了。”
    他送她到门前,轻轻道:“陛下不留宿长秋宫吗?”
    她说不了,“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置,今晚且忙呢,你一个人早些安置吧。”说完负手下丹陛,前后随侍的黄门将宫灯掌成了长龙,她走了一段路回首看,灵均依旧站在门前,孤伶伶的身影,看上去倍觉凄凉。
    她怎么把一个少年弄成了这样?虽然早就知会过他,深宫寂寞,要熬过三年不容易。何况三年过后,他不一定真的能活着走出去……她开始真切感觉到自己的残忍,好像她的感情全花在了丞相身上,对灵均和阿照都那样薄情。结果这不识抬举的丞相还偷人,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得抒发,狠狠转回身,大步走出了长秋门。
    回到路寝,看了半天卷宗,忽然又想起来,命人出宫去丞相府夜探,看看他回来没有。建业派出去的小黄门快马来回,说丞相人在幕府,正与幕僚们谈政,暂且未回相府。她松了口气,总算没在别处过夜,可是心里又百转千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情之于人,果真费心神。她辗转反侧一整夜,第二天沐浴斋戒准备迎接冬至祭天,坐于承天殿里的时候还有些晕,几位臣僚回禀的事听来也云里雾里,仿佛隔着一座山似的。
    太傅留到最后,待人都散尽了,才回禀魏时行在调查时遇到的阻碍。
    “种种证据皆指向荆楚燕氏,可是查到哪处,哪处的路就断了。谁能有这么高的手段,臣不说,陛下心中也有数。丞相维护燕氏,本无可厚非,但长此以往势必影响对荆王的缉拿,因小失大,上算吗?臣斗胆,说一句陛下不爱听的,私情与家国比起来,有如沙砾与瀚海,陛下即便再不舍丞相,这天下不可能有二主。或是丞相归政,或是陛下放权,二者只能选其一。”太傅毕竟是老师,多年教导少帝,该说的地方是一点都不容情的。他对插着袖子,脸上神色愤懑,“陛下可听过朝野中的传闻?说陛下与丞相有染,二人同室而居,同塌而眠,大大地败坏了天子的威仪。陛下,大殷建朝至今,从未出过这样的事,传言甚嚣尘上,陛下的脸面如何顾及?陛下与丞相是叔侄,丞相虽非源氏,但长于文帝之手,那是实打实的叔叔辈儿,陛下就算喜欢男色,也不当与他啊!”
    扶微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没有办法,只得狡赖,“这是从谁的嘴里说出去的?我要剥了他的皮!我和丞相清清白白,有时要务需要避人商谈,的确常有独处,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就变成我与他有染了?”
    太傅痛心疾首,“臣自然是极相信陛下的,可是以臣之力,堵不住外面悠悠众口。陛下要找出处,往哪里去找?人人都在传,还能把所有人都枭首不成?陛下啊,帝后大婚不过是月余前的事,你宠爱皇后,绝不会有人置喙,如今和丞相搅合在一处,这这……说出去实在太不堪了。”
    她一时答不上话,自觉明明很注意了,怎么还是弄得沸沸扬扬呢?她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皇帝身上传出这种秘闻,对她的政途非但没有帮助,反而损害巨大。如果有人借题发挥闹起来,那可真是一石二鸟,叫人措手不及呢。
    她揉着眉心,“老师可有什么化解的办法?”
    太傅道:“丞相至今孑然一身,陛下何不为他赐婚?”
    扶微仓惶抬起了眼,“赐婚?丞相这种人,是能接受赐婚的吗?再说他早年有过心爱的人,后来那姑娘过世,他才独身一人到今天。”她笑了笑,“老师这个对策实在强人所难,我赐婚容易,不过是一道口谕的事,但如果丞相不肯就范,那我岂不折损面子?”
    太傅也觉得困扰,换了个方向道:“除非将丞相外派,让他巡查边疆,去个三年五载的,待此事平息了,再回来也就无碍了。”
    三年五载?叫她眼巴巴的等那么久,不知他怎么想,反正自己是受不了的。她摸了摸鼻子,“如果现在能将他外放出去,丞相就不是丞相了,老师觉得可能吗?”
    太傅无话可说,心知不可能,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倘或这么轻易就能把他打发了,这数十年的权倾朝野,岂不是一枕黄粱?
    她心里乱得很,摆了摆手道:“老师别急,这些不过是有心之人捏造的谣言,目的无非是想铲除丞相。”
    “那么上的意思呢?丞相此人,难道当留吗?”
    她脸上渐渐冷了下来,不当留,杀了他不成?如果换做以前,狠狠心也就办了,可是现在和他到了这样境地,杀他,自己也会丢了半条性命的。
    她摇头,“暂时杀不得,一旦丞相不在,朝纲必然大乱,其实老师比我更知道这个道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太傅无奈,灰心丧气从承天殿里走了出来。
    扶微静静敲了半天的木鱼,其后再也没有人来过。问建业:“丞相在官署吗?”
    建业俯首道:“今日相国休沐,陛下忘了?”
    她这才想起来,怅然哦了声。三公九卿从今天起都要准备斋戒,他当然不在。她默然不语,手里的犍槌声声落在木鱼上,半点也不乱。可是心里惶惶的,想见一见,最好再问上一问,把她的疑惑解开了,便雨过天晴了。
    她终于站起身来,“备车,去相府。”
    建业诺了一声,即刻出去筹办了。她从殿里出来,冬日的阳光淡而无力,有风吹过,那种寒冷是往骨头缝里钻的,挡也挡不住。上官照在廊下戍守,冻得脸色发青,她见状摸了摸他的手,“站在风口上做什么?可以进庐舍去的。”
    他含糊一笑,“陛下要出宫?”
    她嗯了声,“我要去丞相府……哪怕谣言再难听,我也要去。”
    他并不劝谏她,转身出去点禁卫随行。她下了玄墀坐进軿车,从禁中到丞相闾里不远,却走得心焦不已。可是越近,她反倒越清醒,待到快入巷道时,她叩击木板下令停车。上官照隔着支窗听命,她坐在昏昏的车厢里,凉声道:“先遣个人去相府,看丞相在不在府中。”
    结果又是扑空,他忙得很,据说清早就出去了。她听后冷笑,“他还有处别业,大概人在那里。”
    让上官照把扈从都打发回去,她控缰上马,扬起鞭子奋力一击,向城门狂奔而去。
    究竟是什么勾住了他的魂,她倒要看个清楚!人在马上,灌了满怀的冷风,袀玄猎猎,像一面招展的战旗。春生叶,多旖旎的名字,丞相骨子里还是个诗情画意的人,否则怎么会将避世之处建在这里?看看那红枫绿水,果然是偷奸养人的好去处!
    上官照在后面追得心急如焚,还好上了土坡后她便减缓了速度。这地方是春生叶的最高处,从这里俯瞰,能够将整个湖与枫林尽收眼底。她不说话,他就默默伴着。忽然见她拧起了眉,他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湖畔有两个身影从远处走过来,一个玄端威严,一个曲裾缠绕。虽然彼此之间隔着三尺距离,但从姿态和动作上看来,颇有久别重逢,互吐衷肠的意味。
    她冷笑,“照,丞相外面有人了。”
    上官照迟疑了一下,不知怎么开解她,“未必是陛下想的那样。他们不过在湖边走一走,没搂也没抱……”话才说完,就见那个女人靠了过去,人影重叠,好像真的抱上了。
    上官照张口结舌,扶微一霎觉得心都冻住了。丞相不是恶名昭彰吗,居然也有人敢揩他的油?想来是老相好,否则不会有这么快的进展。高地上的风吹得猛烈,脸上刀割似的。她想哭,努力忍住了,举起鞭子朝他们指了指,“还不撒开,丞相很享受这份温情啊!回宫后替我把这个女人挖出来,送进暴室让她染布。那双漂亮的纤纤玉手……我倒要看看,经不经得住那些染料的荼毒。”
    她是气疯了,没有立刻过去捉奸,终究是碍于丞相的情面。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爱总显得有些卑微,她害怕撕破了脸皮他会放弃她,毕竟爱情是她纠缠来的,并不是出于他的真心。
    上官照却觉得她太过武断了,“还是当面问问丞相吧,不要有什么误会才好。”
    她负气道:“我是皇帝,要处置一个女人有何难?”
    “上不怕得罪丞相?若是无关紧要的人,便是杀了也没什么。可万一这人和他有渊源,贸然处置,岂不伤了你们之间的情义?”
    她开始在风里大声抽泣,“叫我怎么办?我要气死了!”
    上官照看着她,束手无策,“臣也没有遇上过这种事,不过我觉得还有转圜,到底不是捉奸在床……”
    她转过头来,一双红红的眼,蓦地叫他心上一抽。真是委屈透了,比不得亲政还要委屈,她咬着槽牙,人在马上栗栗颤抖,“捉奸在床,我就当场把他们都杀了,还让他们有命在我跟前现眼?”
    她毕竟太年轻,就算执政起来颇有帝王风范,遇见感情上的事,也还像个孩子。他唯有安慰她,“好在丞相把她推开了,你消消气吧。这里太冷,待回了禁中传见丞相,问清了事情原委,你再发火不迟。”
    “我要打散这对野鸳鸯。”她的鞭子挥得呼呼作响,“竟敢如此愚弄我!”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遭受背叛更叫人愤恨的?他是了解她的,看见了,满肚子牢骚在他面前抱怨,说明事态没有那么严重。如果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才是最可怕的,不单那个女人要遭殃,就连丞相也要不妙了。
    他劝了又劝,费尽口舌总算让她回了宫。结果政事一概不理,在帐幄里枯坐了半日,将到傍晚时才听见建业通传,说丞相求见。
    他看着她慌里慌张把奏疏打开,摊在面前,他识趣地避出来,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有请”。
    丞相入内来,仍旧是那身玄端。向上揖手,抽出卷牍交由建业呈敬,一面道:“如今诸侯不安,盖侯之事一出,难保不会有人妄动。外埠不必忧心,有太尉调遣大军,胆敢有异心者,即刻诛之。这是京畿周边兵力分部,步兵、屯骑、越骑均有调动,请陛下过目。”
    她的两眼盯着牍上文字,心思却全不在这上头,半晌才道好,“虎符已经发出了,不日便会送至北地。命太尉下令郦继道,镇守朔方与荆国交界,我料一场腥风血雨总难免。”
    丞相道是,复又谈起了目前的兵制,侃侃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愧疚之心。她也不急,耐下性子听他说完,其实那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只是想等他亲口把事情告诉她,结果他总不提起,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除了这些,相父还有没有旁的话要同我说?”她似笑非笑道,朝外看了一眼,“时候不早了,政务说不完,可留到明日。”
    他沉默下来,顿了顿方道:“确实有个题外话,臣想向陛下回禀。”
    她心里咚咚急跳起来,坐直身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面上还要装得云淡风轻,和煦道:“是什么题外话?相父只管说罢。“一面挥了挥手,命殿里侍立的黄门全都退下。
    他却说不必,“没有什么可背人的,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臣在十余年前曾经和柴桑翁主有过婚约?”
    她浮起了提防的神色,“相父所指的,难道是那句戏言?我的确听说过,但翁主已死,相父现在提及,是何用意?”
    他垂着眼,脸上无波无澜,“臣也以为她早就不在了,没想到昨日有人传来口信,说翁主还活着。这两日臣为此事奔忙,愈发觉得千头万绪,疑云重重,以至政务上略有松懈了,还请陛下恕罪。”
    扶微早就被他的话震得找不着北了,真如灵均说的那样,借尸还魂了不成?天下竟有这么荒唐的事?
    她不由哂笑:“长沙王一支早就断绝了,当初因反事诛尽了男丁,留下年幼的女孙,也是死的死亡的亡,宗正寺的名籍簿上记得清清楚楚。怎么现在又活过来了,还是以翁主的名义,胆子可真不小啊。望相父明辨,别被乱象迷了眼。什么婚约,无媒无聘也可称之为婚约?尽旧日之谊,同情安顿都可以,若超出了可不好,相父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么?”
    他向上看,眼里平静无波,“请上放心,臣会彻查,但事情恐有牵连,还要请上暂且按捺。”
    她深吸了两口气,心里把那个活过来的源娢骂了个底朝天。逮着机会便往男人怀里钻,可不是欠收拾吗?她想起先前看到的场景,分外感觉生厌。到底示意人出去了,从御案后跑出来,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第59章
    
    她这一口咬得用心,虽没有破皮,也让他倒抽了好几口凉气。
    他皱着眉看她,她亮出了白晃晃的牙向他示威,凶狠无比的样子。他揉了揉被她咬过的地方,“你是属狗的吗?”
    她哼了声,“我是属兔子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们在春生叶搂搂抱抱我全看见了,你心里可还有我?我在宫里被太傅指责与你有染,你倒好,跑到外面寻花问柳去了。”
    他觉得好笑,“与我有染?看来这些臣工是太闲了,才有空嚼舌根。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确实与我有染,他们说得没错。”
    她白了他一眼,“这种事做得说不得,会叫我脸上无光的。”她又比划了下,“要不是斋戒开不得荤,我今日就吃了你。”
    后日就要祭天了,不管平时多荒唐,对待天地是必须虔诚的。这两天她得住在承天殿,静下心来焚香念经。要戒荤腥,断淫欲,所以即便打算霸王硬上弓,畏天道,也不敢乱来一气。
    丞相的回答很放浪,他说:“臣亦正有此意。”
    扶微知道,自上次温室里一通纠缠后,他就已经春心荡漾了。二十多年没碰过女人,丞相其实很可怜。她总吵着闹着要生皇嗣,因为现在处于权力转换的当口不能怀,但是事后想一想,不生孩子不代表不能同房。世上有种药叫避子汤,偶尔喝上一剂,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做皇帝的人,不兴这么忸忸怩怩上不得台面,她插腰道:“三日之后,温德殿深处,丞相可愿迎战?”
    他笑吟吟,拱起了那双玉雕似的手,“臣愿往,只盼陛下不要临阵脱逃,叫臣空欢喜一场。”
    扶微脸上红起来,做这种事还要约法三章,果真君臣不走寻常路。可是她又担心,那个活过来的源娢是个巨大的威胁。因为她此来蹊跷,丞相大权独揽的时候为什么她不现身,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我有句话要提醒你。”她指指矮榻请他坐下,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柴桑翁主是长沙王的女儿,长沙王一族灭在你手中,如果这个源娢不是人假冒的,你可要当心些了,说不准人家是来要你命的。”
    他捧着茶盏,杯口袅袅的轻烟升起来,他的眉目清醒而冷冽。
    “我自然记得,但这两日观察下来,又看不出什么错漏。”
    “看不出?”她火冒三丈,“相父在与我说笑吗?长沙国灭,封邑奴隶早就撤了,她能好好活到今日,是谁在供养她?最可恨的是她竟敢用翁主的排场,罪臣之后,凭什么?”
    丞相看着她四外冒酸气的模样,不得不告诉她,“因为长沙王太后是文帝养母,文帝感念养育之恩,曾经特封翁主,赐封邑柴桑。因此就算长沙王灭门,翁主也不过是受些牵连,没有夺封号,下了两天狱便放出来了。不过她的死讯传进朝廷后,封邑确实是收回了,我曾问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她说有阿翁故友救济,日子并不艰难。”
    “这个旧友是谁?”她眼睛雪亮,“故人、旧友,这种托辞快被用烂了。我就不信,世上会有那么多的雪中送炭。”
    “她不肯说,我也不好强逼。”
    “不肯说?那就把人交给我,我有办法让她开口。”可能是她太过凶相毕露了,招他侧目,她不得已收敛了些,问,“她此来是什么目的?要你兑现承诺吗?”
    他立刻变得有些难堪,谁让那时候轻狂,随意答应了人家。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还真是不大好推脱。
    扶微见状,两手探过来紧紧扣住他,“不行,你是我的,她敢抢,我就让她再死一次。”
    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吃起醋来也霸气十足。丞相忙不迭应她,“好好好,是你的,你暂且不要动她,容臣往下挖一挖……”
    她啊了声,“你这话说得引人遐思,还要挖一挖,挖什么?”
    她的奇思妙想他是领教过的,实战经验几乎没有,纸上谈兵却可以率领千军万马。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挖她幕后的人啊,上以为什么?”
    “倘或没有呢?”她泫然欲泣,“没有你就娶她?”
    丞相扶额,“臣不敢娶别人,将来一个下蚕室,一个下暴室,哪里来那么大无畏的爱做支撑?臣还是很惜命的。”
    惜命就好,总算仗着皇帝的身份找到了一点快慰。她和他隔着一张食案对坐着,两手捧脸长吁短叹,“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人。”
    丞相垂眼抿了口茶,“可是陛下身边有很多男人,青梅竹马的侍中,还有明媒正娶的皇后。”
    他的语气淡然,但扶微从中发现了一点隐约的失落。相比较而言,他好像确实是很吃亏的,好不容易来了个魏女,因为她的妒意泛滥,最后不得不送人了。如今又来一位翁主,多少可以体现一点他作为男人的价值了,然而她不许,他敢动歪脑筋,她就要杀人。
    和皇帝相爱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一入此门,终身都别想自由。他早就做好准备了,可惜她还不自知,只管大口吃醋,毫不含糊。
    “灵均是你配给我的,这事怪不上我。阿照是我好友,你有连峥我有阿照,很公平。”她极力为自己开脱,希望他不要想太多,她对感情还是十分坚贞的。
    他慢慢点头,略顿了会儿道:“朝中近来确实有一些关于你我的传闻,往后还需多留意。我着人查了,纷纷扰扰,找不到源头。如今朝野不太平,恐怕不乏推波助澜之人,我在想,源娢的出现未必是坏事,至少能够为陛下抵挡谣言。”
    他说的在理,毕竟比起危及她名声的传闻来,一个似是而非的情敌,根本就不算什么。
    “我可以不动她,但是你不能再与她单独相处了。”她涩涩道,“你这人嘴硬心软,我算看出来了。人家一往你怀里钻,你便半推半就接受了。”
    他被她气得不轻,“我推开了,你没有看见吗?还有一桩,自今日起,上不能再率性离宫了。这皇城内外自有眼睛在盯着你我,如果不想因小失大,就必须谨慎行事。”
    她低着头,无限落寞,“要我不停和你缠斗,别人才觉得正常。”
    他说是,“一直斗下去,到死为止。”
    可是那天子印玺,他能够掌握一辈子吗?她没有接他的话,想起太后的托付来,闷声道:“太后想和我讨个官位,冒侯曾孙欲入羽林任中郎将,相父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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