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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猛于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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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知错了,这就请您出来,还请您切莫与下官这个不懂事的计较。”佟承点头哈腰,头几乎快要碰到地面,他肚子又大,这般挺着肚子弓身,和那孕妇也差不离,脸叫个折着的肚子憋的涨红,斗大的汗珠顺着圆乎乎的脸往下落。
  旁边的官差已然将牢门打开,黎静水瞅了瞅那大开的牢门,迈着八字步大摇大摆晃了出来,不管怎么样,先出来再说,她可不想再继续在里面待着了。
  大马金刀的走到佟承面前站定,黎静水背负双手,夏季炎热,牢里倒是还算阴凉,三天未曾梳洗的她邋遢是邋遢了些,身上却没什么异味。
  只见黎静水眼尾上挑的瑞凤眼微微眯着,丰厚而棱角分明的唇斜斜扯了个漫不经心的弧度,“佟大人不是说按律行事,一切皆是不得已的,今儿怎么又要放我出去了?我这可才关了三天,怕是不太合乎律法吧。”
  佟承弓着腰擦擦额上细密的冷汗,也不敢站直,只一个劲儿捡那好听的话儿来说,他也不是个傻得,单指望着大皇子保他,根本就没指望,顶多能保个家人无事,他自己指定是落不着什么好的,要想活命,还得是看福安县主的态度。
  黎静水看着面前态度与先前截然不同,卑微到了尘埃里的佟承,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挤兑起来也没什么意思。她懒得再与这些人打机锋,真是犯不上,倒累了自己的口舌。冷哼一声,黎静水也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朝背着手朝牢房外大踏步走去。
  佟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脸苦相跟在后头,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怎么偏偏就到了这种无路可走的地步。
  出了牢房大门,金黄刺眼的阳光混着一股热浪一瞬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刺的黎静水双眼狠狠眯成一条缝,外头真热,三日不见光亮,猛的瞧见这么强烈的阳光,眼珠子都疼的慌。
  京兆府庄严肃穆,并无多少绿意,牢门外也就有一棵年纪不小的老榆树,枝繁叶茂,葱葱郁郁,上头栖息了不少夏蝉,似乎还有鸟窝,夏蝉知了知了的不知疲倦,混杂着鸟儿叽叽喳喳,好生热闹。
  待得眼睛适应了这浓烈的光芒,黎静水舒展腿脚和手臂,痛痛快快的抻了个大大的懒腰,长长吐出一口郁气,心头豁然就亮堂许多。
  她眼尾愈发的飞扬,瞧了眼前头葱绿热闹的老榆树,嘴角勾起一抹散漫的笑,三步并做两步出了京兆府的大门,黎静水打量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直奔回蒋府的方向而去,才走几步,突见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奔而来。
  黎静水眼神一凛,心生警惕,暗中摆起架势防备着,却听到一声热切的呼唤:“阿水。”
  定睛细瞧,她就说怎么有点儿眼熟,那团白影扑将过来,一把将黎静水牢牢搂入怀中,得亏黎静水下盘稳,巨大的冲击力下愣是纹丝不动。
  那人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黎静水的脖颈处,间或滴下几滴汗,又湿又热,大热天儿的,着实不怎么好受。
  黎静水也不知道他在这附近守了多久,心中酸酸胀胀像吃了酸枣一般,又是心疼又是心欢,她的君山真是这个世上最乖巧最可爱最招人疼的男人。
  黎静水抿了抿嘴唇,抬手轻抚蒋云玉的肩膀,像哄孩子般轻声抚慰道:“乖,不激动不激动,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咱们先回家可好?”
  蒋云玉听话的松开黎静水,却是抓着她的手臂,眼神直勾勾的上下来回将她好一番打量,眼瞧着面前的黎静水发髻扰乱,不听话的细短黑发在空中张牙舞爪。
  眼神明亮,精神奕奕,只那丰厚的唇却是干的到处起皮,面上小麦色的皮肤也是干到掉皮。身上的墨色水浪纹样密绸,绣金丝银线,缀了各色宝石的华丽繁复朝服,也是皱皱巴巴,散乱不堪,瞧着甚是累赘。
  蒋云玉深邃的眼眶中又是泛起了泪光点点,浅色的唇紧紧抿着,跟小媳妇似的委屈模样,他抬手小心翼翼的轻触黎静水干燥的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疼:“疼吗?”
  蒋云玉这三天几乎没怎么合眼,也顾不上拾掇自己,眼眶凹陷,眼袋发黑,嘴唇泛白,下巴上净是新冒出来的青黑胡茬子,瞧着疲累又憔悴。
  身上的白色长袍倒是干净整洁,华宁回府跟他说朝阳公主已经入宫,他今日一早便迫不及待来京兆府门口守着了,这是出门前特地换的干净衣衫。
  整整三日未见,黎静水想蒋云玉想的不行,如今瞧着他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心中也是疼的。她握住蒋云玉停留在她唇上的手,温温柔柔一笑,“不疼,咱们赶紧回去吧,咱俩都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两人手牵着手,亲亲蜜蜜、你侬我侬回了蒋府,又一同沐浴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裳,顿时神清气爽,愈发的舒服。
  收拾妥当,蒋云玉还差胡子没刮,黎静水叫清木拿来了剃刀和润滑的香膏,打算亲自操刀,她还没给蒋云玉刮过胡子呢。
  蒋云玉坐在卧房窗边的梳妆台前,斜个眼儿便能瞧见窗外明媚的阳光穿过窗子挥洒在屋里的青石砖上,还有那阳光照耀下娇娇柔柔的粉嫩月季花。
  屋里寂静无声,恬淡平和,眼前便是他的阿水,伸手可及,真好!真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宁静的一刻,他和阿水,谁也不离开谁。
  这旖旎温馨的氛围被一阵刺痛打破,蒋云玉一个激灵猛的抽起手捂住下巴,大叫一声,“哎呀!”蹭的一下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带得身下的凳子哐啷倒在了地上。
  这弹起的速度之快,之迅速,连黎静水都叹为观止,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三尺开外。
  黎静水的右臂还保持着抬起的动作,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巧的捏着那锋利的刀片,木愣愣瞧着远远躲开,弓身捂着下巴,眉头紧蹙,一脸痛苦的蒋云玉,脸皱巴的五官都要瞧不见了。
  她讪讪的垂下右手,乌黑的眼珠子心虚漂移,嘴硬的啧了一声,“不就是剌了个小小的口子,我都没瞧见出血,你至于的吗。”
  她也不是故意的,平时用刀,虽也讲究个灵巧,到底还得用蛮劲儿,力气大些肯定是要好些,陡然用这小小的刮胡刀片,一时没调节过来,手一抖。。。。。。
  蒋云玉最是怕疼的,且伤在下巴比伤在身上还要疼些,此刻只觉得下巴上跟蚂蚁咬似的刺刺麻麻,火烧火燎的疼,好生难忍。
  他不想做出这幅怕疼柔弱的模样的,他也想酷酷的摆摆手,爷们儿的说一声没事。可是真的好疼啊,他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实在没有精力耍帅。
  蒋云玉微弓着身子,手还捂在下巴上,挪去了屋中圆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对着黎静水的方向仰起脸,脸色煞白,眼眯成一条细缝儿,透过眼眶中憋出的泪看什么都是朦胧一片,硬是扯起嘴角挤出一个委屈的笑,“我没事,一会儿还是我自己来吧。”
  蒋云玉每次即便是一点儿细微的小伤,也总是反应特别夸张,黎静水本不想理会的,但是瞧蒋云玉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又是不忍,到底将手中刀片放去梳妆台上,走到蒋云玉身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瞧着蒋云玉的下巴粗声粗气的说:“我给你瞧瞧。”
  说着掰开了蒋云玉的手,青黑的胡茬刮去一半,此时那小麦色削尖下巴上,一半儿青黑一半儿光洁,光洁的那边爬着一条半个小拇指长的细缝儿,渗出点点赤红的鲜血,就那么一点点,将将覆盖了伤口,都不够流下来的。
  黎静水眉心蹙着,不耐的又是啧了一声,即便已经见识多次,还是习惯不了蒋云玉的娇弱,跟蚊子咬的似的也值当他叫唤成这样,那她身上那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当初还不得死那儿才够啊。
  没好气的凑到蒋云玉下巴上吧唧,嘬了一口,淡定的说道:“一点子小缝缝儿,不碍事的,你可别哭啊。”
  那深邃黑亮的眼此刻水汪汪、雾蒙蒙,眨巴一下就能掉下来,瞧着好不可怜,黎静水也是没了脾气。
  到底捂着下巴又磨蹭半晌,才自己去将那剩下的胡茬子给刮了个干净。蒋云玉心中的委屈无人诉说,都是群没有痛觉的妖怪,哼!


第82章 小胖子
  正直盛夏; 日头长; 直到戌时天色才彻底暗下来; 夜色如上好的蓝宝石一般,深邃幽暗,静谧神秘。
  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这蓝宝石上; 闪闪发亮。
  空气中满是夏季燥热的气息,闷闷的、堵堵的,叫人心烦意乱,无法安睡。
  黎静水平安归来,完好无损。蒋老太爷放了心; 又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查出来的事,心里有些想法,琢磨着与大家商量商量,便派了下人去各个院子通知; 今儿晚上一家子一起,就在荷花池畔的亭子里用晚膳。
  黎静水和蒋云玉两人沐浴更衣就折腾了不少时间; 待蒋云玉磨磨蹭蹭将胡茬刮干净; 太阳已然是将落未落之态。
  这三日被扣押于京兆府; 黎静水不光是想念蒋云玉; 更是想念胖墩墩的蛋蛋,黎静水想着三日不见; 那小胖崽子怕是又胖了吧。
  收拾妥当,尽管天色不早; 黎静水却没急着去荷花池用膳,而是同蒋云玉先来了东厢。
  原本足有六个的奶娘,如今只剩下两个,互换着轮值。就那么点子活儿,自黎静水出了月子奶娘们更是愈发的清闲,闲了就出事儿,三天两头的吵架拌嘴,斗的跟乌鸡眼子似的,乌烟瘴气,不像个样子。
  黎静水瞧着心烦,也不耐烦处理这些,反正她本就不喜院儿里人太多,干脆撵了四个出去,只留下两个最老实的,一时果然清净许多。
  这会儿西厢里当值的是何奶娘,四八年岁,身材丰满圆润,长得温温婉婉,加上这次生的小姑娘,已生养过五个儿女,不论是带孩子还是伺候月子,经验都很是丰富,且是个只知闷头干活儿不多话的,性子老实的很。
  该到了蛋蛋睡觉的时候,蛋蛋觉多,平日里睡的就早,今儿却是不知怎么回事,亢奋的厉害,任何奶娘怎么拍哄摇晃,就是不睡,圆圆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眨巴眨巴,精神的很。
  时不时扯着嗓子嗷嗷叫唤两声,把个何奶娘瞧的是又好笑又纳闷,这小祖宗今儿是怎么了,精神头怎的就这么好,白天就没有睡午觉,这会儿竟还不困,真是不寻常。
  黎静水和蒋云玉推门进来,见到的便是何奶娘拿着拨浪鼓哄逗蛋蛋,何奶娘穿的简单朴素,全身一件儿饰物也无,仅头上插了根小拇指那样粗的木头簪子,簪子打磨的光滑圆润,一瞧便知即便小孩儿皮肤细嫩,顽皮去抓,轻易也伤不到。
  何奶娘自着手照顾蛋蛋,便一直是这幅打扮,就连发髻的花样都未曾换过,黎静水心粗,自然是注意不到这些的,还是蒋云玉同她分析过了,她才知道。
  那日留下的这两个奶娘也是蒋云玉拍板儿选的,其中蒋云玉最满意的就是这何奶娘,还曾与黎静水说过,待蛋蛋再大一些,可以断奶的时候,只将这何奶娘留下也就足够了。
  蒋云玉观察的这般细致,黎静水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是举双手称是,再没有其他意见的。
  床上的铺面是上好的细棉布制成,丝绸锦缎不吸汗,还得是这细棉布最适合小孩子用,细软又吸汗。
  小蛋蛋身上穿的是吕氏亲手为他做的大红色对襟窄袖短衫以及开档短裤,胸前绣着两条小小的五彩斑斓的鲤鱼游戏于荷叶之间,一块儿润泽的扁元宝壮羊脂美玉正正好垂挂在鲤鱼的上头,随着蛋蛋亢奋的小动作晃来晃去。
  那是挂在他颈间的金项圈,下头缀着的这块儿羊脂玉还是蒋老太爷收藏多年舍不得用的一块儿籽料打磨而成,打磨下来也有小婴儿手掌那般大小,对于清贵的蒋府来说,可真真是个不得了的好东西,足见蒋老太爷对这头一个曾孙的疼爱。
  小蛋蛋黑黑圆圆的眼珠儿跟着何奶娘手中晃动的拨浪鼓滴溜溜直转,嘴巴咧到上下粉嫩的无齿牙床完全暴露无遗,嘴角一溜儿的口水。
  小手小脚追随着拨浪鼓的方向卖力挥舞,不是咯咯笑就是哇哇叫,大眼睛眨巴眨巴闪闪发亮,双颊因太过亢奋而染了两坨红晕。
  何奶娘一边晃动拨浪鼓,一边笑眯眯咂摸嘴哄逗着说话儿:“我的小少爷哟,我的小祖宗哟,笑的这么开心,可是知道你娘回来了才不肯睡觉的?小机灵鬼儿,以后可不得了哟,是不是,是不是,不得了哟!”
  听到门开的动静,何奶娘扭头,瞧见门口静静站立的黎静水和蒋云玉,慌忙便起身行礼,“见过大爷,见过县主。”丰满的身子还不忘堵在蛋蛋躺着的床边,以免他顽皮掉下来。
  黎静水面容平淡,淡淡的“嗯”了一声,大步流星走到床边,一手托住蛋蛋的小屁屁,一手托住蛋蛋的脖颈,一把将蛋蛋抱起,脸上这才带了笑模样。
  “嚯。。。。。。”黎静水感叹,手中这个重量,三日不见,这小胖子果然又胖了点儿,胖的不多,只她的手感精准的很,一下便察觉出来了。
  小胖子显然认得这是娘亲,陡一被抱起来,更加激奋,手舞足蹈,小手奋力的要去够黎静水的脸,嘴里“啊,啊”的叫个不停,眼珠子都兴奋的直冒光,就如同狼崽子见到肉一般,白嫩的小肉脸儿愈发的通红。
  又白又胖,还带着一抹红,“这不活生生一个白胖寿桃包嘛。”黎静水捏着蛋蛋的小肉脸,笑眯眯调侃道。
  蒋云玉走到跟前,跟着瞧了两眼,也是笑,“还真是。”
  小蛋蛋又听不懂爹娘在说些什么,只当是在同他玩,留着口水咯咯的乐,小手还往黎静水脸上够,黎静水心下一软,难得露出了温柔慈爱的神色,平日里热闹鲜活的一张脸此刻闪烁着静谧祥和的光芒,这小胖子相必也是想她了,瞧这激动劲儿,说不得真是察觉到她回来了才不肯睡觉的。
  “小少爷上回是什么时候吃的奶?”黎静水闻道,头却是没抬,舍不得少看她可爱的胖儿子一眼。
  何奶娘的圆长脸微微垂着,神色宁和,低眉顺眼回道:“回县主的话,才将喂过一次,不过一盏茶的时候。”
  黎静水点点头,“你先去歇着吧,小少爷我带一会儿,待会儿需要的时候自会叫你。”她想带着蛋蛋一块儿去用晚膳,她实在是太想念蛋蛋了,只想同蛋蛋多待会儿。
  “是。”何奶娘微福身应道,然后便下去了。
  这东厢里如今已是蛋蛋的天下,各处皆是花里胡哨的小孩子玩意儿,蒋云玉寻了几个五彩斑斓的小老虎、小马、小鹿的玩偶带着,免得一会儿用膳的时候蛋蛋闹腾,还可以拿这些来哄他。
  黎静水抱着活泛的小蛋蛋,蒋云玉抱了一堆的小布偶,清扇清羽头前打着灯笼带路,就着高挂的细碎流沙,几人来到了荷花池畔的亭子。
  亭子四角放着落地深色铁力木的灯架,上头燃着小儿手臂粗细的红烛,亭檐下还挂了几个精致的木骨灯笼,瞧着倒也亮堂。
  朦胧的烛光投在亭子周围的池子里,隐约便看到微微晃动的荷叶荷花和波光粼粼的暗黑池水。
  这处确实要比别处清凉舒爽不少,是个吃饭纳凉的好地方。
  蒋老太爷、吕氏和蒋华宁皆早早就到了,只差蒋云玉和黎静水,这会儿三人都在席间端坐等着呢。
  陡一踏进亭子,便能闻到一股浓烈的熏香,是亭子的角落放了染香的铜炉,夏季池塘边的蚊子,那是比老虎还可怕的存在,若是不燃驱蚊的熏香,一顿饭下来,身上都不带能有一块好地儿的。
  蒋云玉将怀中的小玩具交给一旁的清羽,和黎静水给蒋老太爷和吕氏行了礼。坐在下首的蒋华宁神色忐忑畏缩,默默站了起来,身上鹅黄色的薄纱半臂襦裙服帖于身,包裹出她削瘦单薄的线条,如今的蒋华宁实在是太瘦了。
  露在外面的身体,骨头狠狠顶着几乎没有肉的皮肤而凸出来,原本圆润的鹅蛋脸更是掉肉掉到脱了形。
  脸上上了厚厚的脂粉,却因着底子不好,无法服帖而浮于表面
  昏黄烛光下的她,双眸没了往日温柔却灵气的神采,骨瘦嶙峋,小心翼翼。头轻轻垂着,怯生生唤了声:“大哥,大嫂。”
  黎静水出来后,蒋云玉就把所有的事以及其中的关窍都与黎静水细细说了,她自然也知道王承志收用了大皇子送过去的三名女子之事。
  她本就不打算再让华宁同那王承志过日子,是以觉得并没什么。只如今瞧着蒋华宁将自己折腾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却是又来了气,原当初是个多灵气多好看的小姑娘。
  她千疼万疼都不够的,这叫她如何不痛心。黎静水心知蒋华宁如今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暗暗叹了口气,无奈说道:“瞧瞧你这样子,身无二两肉,难看死了,待会儿必须吃两碗饭才许你下桌子。”
  见蒋华宁傻呆呆站着,拘谨又惶惶的模样,愈发的心疼,面上却是肃脸轻斥:“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坐呀。”
  一旁的蒋云玉眯着眼睛笑看着,手下忙着将那椅子抽出来,扶着怀中搂着蛋蛋的黎静水坐下,又将那椅子往前推了推,瞧着位置合适了,自己才去一旁坐下。
  蒋华宁自与王承志分开以后,心中便一直不舒坦。及至知道了王承志做的那些事,思及自己是如何连累大嫂,叫大嫂心寒的,心中更是郁郁,又不好好吃不好好睡,这身体如何能好的了。
  人消瘦了不说,面色也是差的如同三十多的妇人。
  吕氏只知王承志纳了妾,却不知王承志状告黎静水之事,只当自己的小女儿是因为那王承志伤了心,折磨自己至此,这些日子是日日陪伴,日日劝解,却是一丁点儿用处也没有。
  瞧着宝贝女儿日渐憔悴,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吕氏跟着着急上火的,头疼的老毛病都犯了。
  此刻见黎静水训斥蒋华宁,虽口气严厉了些,却是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女儿好,便也跟着说道:“听你大嫂的,快坐下,待会儿多吃些,你大嫂就喜欢女子肉乎些。”
  蒋华宁自黎静水在战场时就心生仰慕,崇拜的不得了,日日都要念叨着,吕氏寻思着这儿媳妇的话估摸着比她的话能管用些,是以这般劝到。
  蒋华宁轻轻回了声:“嗯。”抿唇坐下,黎静水语气里的关切毫不遮掩,让她愈发的惭愧悔恨。只见她眼尾泛红带泪,发髻上的细米珍珠流苏在昏黄的烛光下微微晃动,晃的黎静水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蒋老太爷烟瘾并不大,也就前几日心里有事儿多抽了些,现下没什么烦心事儿了,便也不怎么抽了,这会儿他就没拿他那黄铜烟杆儿。
  老爷子瞧见蛋蛋,那嘴就合不拢,精神铄熠的双眼在亭子里扫了一圈儿,定格在胖墩墩的蛋蛋身上,眯眼乐呵呵道:“蛋蛋还没睡呐,给我抱抱来。”
  黎静水本是想再多抱会儿,可瞧着蒋华宁沉寂的样子,又放心不下,若是抱着蛋蛋一会儿也不方便照顾蒋华宁,干脆将蛋蛋递给身后伺候着的清扇,吩咐道:“给老太爷抱过去。”
  又笑着看向蒋老太爷说:“您抱一会儿便给清扇看着吧,别耽误了您用膳。”
  蒋老太爷双手熟练的接过蛋蛋,点头道:“嗯,既然人都到齐了,你们也动筷子吧。”
  蒋华宁就没怎么说过话,几乎是一粒米一粒米的往嘴里送着,黎静水一直盯着她呢,见此便一个劲儿的给她夹菜,挑的都是些她平时里爱吃的,板着脸说道:“赶紧的,大口吃,把这些都给吃完。”
  蒋华宁面前放菜的盘子堆的满满当当,一旁吕氏紧张的看着,就怕女儿连儿媳妇夹的菜都不肯吃。
  黎静水面上严肃,其实心也提着呢,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蒋华宁的动作。
  吕氏和黎静水的目光太过热切,蒋华宁扭头看看身旁的吕氏,又看看对面的黎静水,轻轻说道:“谢谢嫂子。”语含哽咽。
  终于是夹了面前的菜,还配了一小口米饭吃下了。
  吕氏差点儿就哭出来,肯吃就好,这身子总是可以慢慢养回来的。
  蒋云玉暗自摇摇头,夹了个鸡腿放到黎静水面前的盘子里,“你自己也吃啊。”关在京兆府这三日,想来也吃的不怎么好。
  微风习习,气氛温宁,蒋老爷子稀罕了一会儿蛋蛋,便递给一旁守着的清扇,也动起筷子。就着昏黄的烛光,一家子和乐融融用了一顿晚膳,蒋华宁虽没吃了两碗饭,却也吃完了一碗并不少的菜。
  大家放下碗筷,漱口擦嘴,蒋老太爷擦好嘴,放下帕子后,并未急着起身,他看一眼下首众人,清清嗓子不急不缓开了口:“这些时日,京里不清净,咱们如今就是普通的人家,蹚不过这趟浑水,我今儿已给青城山去了信,这几日咱们收拾收拾,一家子搬去青城山避一避。你们看怎么样?”
  蒋老太爷语音沙哑绵长,不疾不徐,却透着不容置疑,说是商量,其实他已去了信,也就是告知一下大家而已。镇国公远在边城,而大皇子私底下又有了动作,京城恐怕要乱,这些都不是他们蒋府能掺和的,况且蒋府还有个镇国公的女儿,树大招风,再在京城待下去,实在是不安全。
  开办青城书院前,青城山就是座无主的荒山,后被蒋老太爷包下,才有了如今的青城书院,整座青城山都是蒋府的家产。这也是蒋府唯一值钱的一处产业,山上的树是这些年来青城书院的学生自发种的,还有蒋府自己栽种的,当初的荒山如今却是一处好景致所在。
  而山上的宅子虽然简朴,却是又大又宽敞,蒋府所有的人全都搬过去也绝不成问题。
  大家自然是都没有意见的,能避开纷乱当然是好的。
  而黎静水,手里有镇国公留下的人手,就算住去山上,也不会断了城中以及边城的消息,是以她也没什么意见。
  大家都没异议,这事儿便就是这般定下了。


第83章 再次入宫
  仅仅只是一夜之间; 被拦截隐瞒的; 镇国公到了边城后接连得胜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城中百姓再次沸腾; 到处都是激烈讨论战事的人。都说着打仗还得是镇国公,只要镇国公一出手,那就没有胜不了的敌人; 打不赢的仗。
  也有提到黎静水的,俱都是在惋惜,遥想去岁黎家女郎进京,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身姿挺拔、英姿飒飒; 还有那一手灵蛇般的鞭法; 隔空取丝帕。
  仿佛还在眼前的情景,竟已是一年多过去。如今黎家女郎嫁了人,生了娃,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她战场上的英姿; 再听不到她斩杀敌方大将的故事。
  外面讨论的热火朝天,蒋府也是忙的热火朝天; 一大家子全部撤到青城山; 要收拾的东西可是不老少; 黎静水不光帮不上任何忙; 还得好几个丫鬟过来伺候她。
  今日,黎静水要入宫。入宫的那件朝服暂时是没法儿穿了; 清木寻了一套同朝服样式差不多的衣裳。
  里边儿是水色湖绸交领襦裙,外配黛绿色缂丝宽袖褙子; 上头的雀息枝头花样是用各色细米珍珠细细攢出来的,精致华贵,又不失素雅。
  黎静水如今肤色已被养成了温润的米白色,眉长而浓黑,一双瑞凤眼,眼尾优雅上挑,眼神凌厉逼人,唇形棱角分明而又丰厚,呈浅浅的豆沙色。
  有了蛋蛋后,整个人的气场也沉稳许多,不再如当初回京时那般锋芒毕露,着上这一身淡雅大气的水色华服,竟瞧着刚刚好,非常合适。
  就是太厚重了,好热。
  外头太阳高悬,临近午时。太后派来接黎静水进宫的马车早已等候在蒋府门外多时,黎静水收拾妥当,便不再耽搁,赶紧的出府上了马车。
  马车轱辘轱辘,一路直奔皇城,入了宫门,再换乘小轿去往清宁宫。
  经宫女通传后,黎静水随着宫女往正殿行去,陡一踏入清宁宫正殿大门,一阵混合着果香的凉气便扑面而来。
  天儿热,在马车里憋了一路又换着轿子憋,下了轿子顶着太阳又晒了好大一会儿,黎静水早已热的大汗淋漓,头顶冒烟,如今经这冷气一激,生生打了个颤,舒爽的恨不得大喊出来才好。
  抬起手中已然透出湿意的帕子又将面上,脖子上擦了一道,黎静水深深吸了一口凉凉的气,又狠狠吐一股热气,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只听到殿内里侧传来一道沧桑的女声,抑扬顿挫的说个不停,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黎静水向殿内里间暖阁走去,小宫女上前打帘,黎静水扶着帘子低头迈步进去。
  便瞧见太后闲适的歪倚在软塌上,发髻梳的一丝不苟,以手支额,神情悠闲,朝霞公主也在,就坐在软塌前的一把黄花梨官帽椅上,腰后垫了好几个靠枕,歪七扭八向后靠着,坐没个坐相。
  太后和朝霞公主对面是一把长方凳,上坐一长脸妇人,细长眼儿,刀削薄唇,面上刻着淡淡的纹路,瞧着至少四十往上。
  梳了个道姑头,身穿一件鸦青色宽袍大袖长衫,腰挺背直,坐的板正,那道声音便是出自于她,多听了几句,黎静水明白过来,合着这是个说书女先生啊。
  最先看到黎静水进来的是朝霞公主,不等宫女禀报她便发现了,却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哎呦!福安哟,你的脸怎么红一块儿黑一块儿的,跟花猫似的,真逗。”
  太后闻言微微撑起了身子,一边扭头向门口看来一边慢悠悠说道:“福安到了啊。”待目光定在正行礼的黎静水的脸上,愣了一愣,也是眯着眼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拿手去指黎静水,想开口说话,无奈笑的气都喘不过来,哪儿还有说话的功夫。
  太后这一辈子,再没有这般不顾形象的大笑过,后槽牙都笑的露了出来。
  黎静水被笑的莫名其妙,自她下了马车,遇到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也是特别奇怪,这会儿又被这样笑,她不禁摸了摸脸,什么红一块儿黑一块儿,难道她破相了?
  太后笑了好大一会儿,才能开口说话,一边继续笑,一边断断续续训斥道:“你们,一个个儿的,都瞎了不成,赶紧的去打盆热水来,伺候福安县主净面。”
  一旁的小宫女确实是没反应过来,正努力憋笑呢,这会儿听了太后的训斥,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这起子没眼睛的东西。”太后笑骂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端坐起来,对黎静水招了招手,“快来哀家身边儿坐,外头热吧,瞧给你热的。”
  黎静水呐呐走去坐下,不明所以。
  太后对那女先生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又看向黎静水,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这究竟是流了多少的汗?竟将个妆容花成这个样子。”
  却原来,为了今日入宫,清木是小心谨慎的给黎静水上了个大浓妆,面白眉黑,唇红,脸蛋子红。
  总之用的胭脂水粉不少,黎静水又常上妆,没什么经验。热的流了汗,那汗珠子在脸上爬本就麻痒,再加上厚实不透气的脂粉,着实不舒服。是以但凡脸上冒了汗,黎静水便用帕子胡噜一把,心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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