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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偏要宠她-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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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郁郁不乐,跟着吉仁回到了阿尔善部。
吉仁原本就野心勃勃,谋划着要一统草原。知道了她的遭遇后,他立刻以此为借口,向古达木所在的达罕儿部宣战。
大战惨烈,吉仁骁勇,哪怕达罕儿部人多势众,一时也无法抵挡吉仁所率精锐的攻势。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眼看达罕儿部要败。吉仁的手下,阿尔善部的神射手铁力借着暮色的掩护,在背后给了吉仁一箭。
后来她才知道,铁力已经被阿尔善汗的另一个儿子巴图收买。而巴图,早就和古达木勾结在了一起。
吉仁死得不明不白,古达木趁势大败吉仁麾下,迅速挥师,直指阿尔善部大本营。
失去了吉仁,刚刚遭遇大败的阿尔善部元气大伤,再也不是达罕儿部的对手,节节败退,被迫接受巴图回到部落。
不久,巴图毒死了他的父亲老阿尔善汗,成为了阿尔善部新的汗王,与达罕儿部缔结和约,并将她作为战败一方的献祭,许嫁给了古达木。
她被绑缚在简陋的马车上,罩着喜庆的大红盖头,送往达罕儿部。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红,耳边是牛羊的叫声,马儿的嘶鸣。风掠过耳畔,带来刺骨的寒意。
愤怒、仇恨、害怕……种种情绪交织,她死死咬住嘴唇,努力控制住泪意。
蓦地,刀兵的铮铮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起。她心知又出了变故,却什么也看不到。
厮杀声终于沉寂,有脚步声向她走来,一声声,坚定沉着。“乌兰,我来娶你了。”少年的声音如琴弦拨动,泠泠动听,低沉而坚定,清晰地钻入她耳中。
蒙住头的红绸被扯下,光亮涌入,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
蔚蓝的天,一望无际的草原,面前是一个浑身浴血,形容狼狈的少年,冲着她粲然而笑。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
朝朝睁开眼,看到了太极殿西堂寝殿熟悉的水墨江山鲛绡帐。
光线昏暗,熟悉的冷梅香气萦绕,她的记忆一时有些断片。慢慢的,梦中的场景一点点尽数浮上。
梦中的乌兰是如此幸运,有这样一个傻傻的少年,哪怕被她拒绝、放弃过无数回,也永远会在她危难的时候及时出现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果然,梦境都是美好的。现实中再遇不到这样的少年。
然后,她想到了乌兰在梦中送给鹰奴的那枚扳指,那枚粗陋的,玉质低劣的青玉扳指。
她的脸色变了。
赵韧的手上也有一枚青玉扳指,与梦中的一模一样。醉中,他低沉的话声忽然从记忆中泛起,他问她:“你不恨他吗?”
他告诉她,他不认识鹰奴,那为什么会觉得她会恨鹰奴?
朝朝的心不由自主震颤起来,一时恨不得马上起身起找他,身子却一如前几次昏睡后一般,毫无气力,动弹不得。
心浮气躁之际,陌生的语声忽然钻入她耳中:“回陛下的话,娘娘之所以屡次昏迷,不是陛下以为的其它原因,而是中毒。”
朝朝一怔,所有的激动瞬间如潮水退去。
赵韧的声音响起:“中毒?”
“正是,此毒不会害人性命,发作极慢,症状不显,一旦入体,极难诊出。中毒之人身子会逐渐虚弱。当情绪波动强烈时,比如过于激动,过于伤心之类时就会突然发作出来,如有饮酒,发作会加倍厉害。也因此,娘娘这回虽没有承宠,也发作了出来。”而大婚那夜,合卺酒是必饮的。
赵韧声音微沉:“可有法子解?”
“有,不过此毒缠绵入骨,发作慢,除去也不易。所需灵药甚多,也颇费工夫。”
赵韧略松一口气:“那便好。只要能治好她,不惜一切代价。”
朝朝听得怔住:她频繁晕倒竟不是因为梦到鹰奴和乌兰,而是因为中毒吗?究竟是谁,会对她下手?又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下毒的人不要她的性命,要的又是什么?
她听到赵韧在问:“道长可知此毒从何而来?”
那人答道:“贫道只知此乃前朝宫中秘药,应该早已失传。不过,此药只能下在饮食中,而且,味道怪异,只有分次少量下药,才能不被察觉味道不对。”
朝朝心口发冷:她的饮食向来小心,由几个贴身丫鬟经手,能做到陆续下毒不被发现,只有她的身边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们朝朝以后不会再晕啦^_^然后这两天排了下细纲,发现后面居然已经没多少内容了!
第39章
赵韧喊了谈德升陪道士下去配药; 向她走来。朝朝心绪混乱; 一时不想面对他;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纱帐被撩开; 床面微微一震; 有人在她身侧坐下,挡住了侧面的光影。熟悉的气息袭来,男子粗糙的指腹落于她细嫩的面颊上; 轻轻游动。
那触碰轻柔异常,小心翼翼; 仿佛在指下是件一碰即碎的珍宝。许久,男子低沉压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朕没有护好你。”
他不需道歉的; 是她没有管束好自己的下人,出了纰漏。
他的声音冷下,缓缓道出,字字肃杀:“你放心,伤害你的; 一个都逃不掉。”他手指轻轻落在她嫣红的唇上,细细描摹; 越来越重; “包括朕。”
朝朝被他语中的沉痛惊住,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幽深的黑眸与她烟水濛濛的剪水双瞳对上; 眉眼间的凛冽尚未散去。见她睁眼,他似乎并未有太多意外,凝望着她:“醒了?”
朝朝忽然有些不敢和他对视,移开眼“嗯”了声。
他声音温和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朝朝道:“我没事,就是没什么力气。”抿了抿唇,“我当真是中了毒?”
他目光微动:“刚刚朕和松石道长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那道士果然是松石道长。朝朝“嗯”了声。
赵韧道:“松石道长医术精湛,妙手仁心,不会信口开河。”
朝朝沉默半晌,轻声开口道:“陛下只管放手去查,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受得住。”
他怜惜地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她向来对身边人护得紧,这次该有多伤心。可下毒的只可能是她的身边人。
他思忖片刻,又对她道:“这几日,你的饮食,朕让谈德升派人接手。”
她心不在焉,又“嗯”了声。
他没有再说话,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冰冷的玉质硌住她手背,是那枚与梦中一模一样的青玉扳指。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她又开始心浮气躁,忽然问道:“陛下昔日送我的青玉簪,是不是陛下亲手所雕?”
赵韧怔了怔,脸色微变,没有马上回答。
朝朝心里有了数:若不是他亲手所雕,以他的性情,必然早已一口否认。他早就在告诉她他是谁,她却认不出他。
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梦中的北卢小奴隶为什么会变成大安的宗室,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而她养在京城的闺中,又为什么会变成北卢的小公主?
难道是前世?可也解释不通,古达木、巴图、吉仁……这些人明明都在现世存在过,算算时间,乌兰和她分明是同龄人。
如果乌兰和她是同一人,她是怎么同时存在的;如果不是同一人,两人为什么一模一样,她又屡屡梦到乌兰的事?
朝朝越想越迷糊,见赵韧不肯回答她,又换了一个问题:“陛下的青玉扳指看着和玉簪是一套的,是哪里得来的?”
他握住她的手倏地收紧,半晌方道:“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朝朝不高兴了:“我先问的。”
赵韧低眸看她,看着她苍白的面上生动的眉眼,紧抿的樱唇,一如从前,那样高傲又娇俏。心口蓦地生痛,他轻声答道:“这是我征战时,在阿尔善玉山矿后面的温泉池中捡到的。”
温泉池,是那个被鹰奴从古达木手中救了乌兰的温泉池吗?
朝朝想到梦中那几日,鹰奴厮缠着她的种种情形,脸不知不觉红了,平息片刻才继续问道:“扳指内侧有没有刻字?”
他心跳骤然加速,又沉默片刻,才点头道:“有。”
朝朝眼睛亮了,立刻追问:“刻的什么字?”
他没有回答,紧了紧被他握住的纤柔玉手道:“你还病着呢,先好好休息。”
朝朝便知他不肯说。也是,他连认识鹰奴都不肯承认。可今天都问到这份上了,她怎么甘心半途而废。
她固执地看向他:“如果我一定要知道,陛下告不告诉我?”
他与她对视片刻,眉头锁起,让了步:“等你毒解了可好?”她中的毒,精神受不得太大刺激。
她却偏不想听他的,娥眉微蹙:“不好!”她身子动弹不得,脸色兀自苍白,血色淡淡的唇因不满微微嘟起,一对烟水濛濛的美眸波光荡漾,盈盈水光似要漫出,盛满了委屈。
赵韧的心瞬间仿佛被什么狠狠一撞,又酸又软,几乎溃不成军。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硬下心肠道:“等你毒解了再说。”说罢,逃也似地走了出去道,“我去看看解药的方子拟好没?”
朝朝:“……”胆小鬼!她好不容易动摇了他的心防,怎肯就这般轻易让他逃开。
赵韧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她一声低呼,仿佛还带着一声短促的泣音。他的双脚顿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再也挪动不了。
然后,他听到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夜里如此清晰。
她委屈哭了?
也是,她再要强,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动弹不得,身边最信赖的几个侍女都成了投毒的嫌疑人,除了他,她再也没有旁人可信。
现在,他也要离开,只留她一个,她怎么会不害怕?
赵韧天人交战片刻,终于还是慢慢向她走回。
他对上了她清澈明亮,弯弯含笑的眼。
上当了!
赵韧僵立原地,一时不知该气恼还是高兴。
朝朝笑盈盈地看着他,眉眼温柔:“鹰奴,谢谢你又救了我。”
他呼吸骤然屏住,半晌才沉下脸道:“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她一点儿也不怕他难看的脸色,剪水秋瞳温柔如微波荡漾的湖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冷,你抱抱我可好?”
脆弱的心防轰然倒塌,一瞬间,世间的一切都仿佛消失,只余他心爱的姑娘楚楚可怜的娇声。
温泉池救她那夜,两人相拥取暖的场景宛若昨日,她在他怀中,面色绯红,眼神明亮。夜那般冷,他的心中却仿佛一直有一篷火焰在燃烧。
他再忍不住,俯下身,紧紧将她柔软的身子拥在怀中。
赵韧慢慢摘下扳指,送到她面前。
借着灯火跳跃的光,朝朝看清了内侧刻的字,瞳孔顿时一缩。
里面是篆体的“鹰”字,笔笔端秀,却又透着几分稚嫩,分明是十四岁时,初学篆刻不久的她的手笔。
怎么可能?
朝朝心头大震:她不可能错认!也就是说,梦中的乌兰就是她,她就是乌兰!可除了在梦中,她从未雕过扳指,更未在扳指中刻过字,这扳指却偏偏出现在她眼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韧道:“正是因为重新得回它,我才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朝朝懵了:“前世?”
赵韧点头:“你梦中见到的一切都是前世。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相同的一世,只不过,这一世,一切都推翻重来了。”
魏郡王昏庸,诸子相争,一片腥风血雨。赵韧生母卑微,在郡王府本就身份低下,不受待见。他不甘卷入无谓的争斗,沦为兄弟相争的炮灰,又有心报国,遂隐姓埋名,加入了河东路节度使颜承义麾下。
他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很快暂露头角,受到了颜承义的赏识。颜承义有意收复被北卢人所占大安城池,却苦于不了解北卢各部情况,迟迟不敢动手。赵韧知道后,自告奋勇,去北卢卧底。
他伪装成边境的村民,故意被北卢人俘获成为奴隶,趁机深入草原,暗中摸清北卢各部落情况,准备到时将北卢各部一网打尽。
北卢各部征战不休,互相劫掠,一年的时间,他辗转沦为四个部落的奴隶,最后到了北卢大部落之一阿尔善部。就在那里,他遇见了北卢的小公主乌兰。
小公主身世特殊,自幼在大安长大,不会说北卢话,被接回阿尔善部后,语言不通,整日郁郁寡欢。
吉仁见状,从奴隶中挑选了会说两种语言的他,命令他去教授小公主北卢话。
见到乌兰小公主的第一面,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本已打算潜逃回大安,原本,浮动的心思已经按捺下来。谁知,阴差阳错,偏偏在逃跑的时候撞上了乌兰。
此后,便是更深的纠缠。他越陷越深,小公主却始终若即若离,屡次狠心抛弃他。
直到吉仁身死,阿尔善部大败,她被送去达罕儿部和亲。
从古达木的迎亲队伍中将小公主抢夺到手后,他带她逃离了草原,回到了河东路治所并州。无依无靠的她终于接受了他。不久后,两人按照大安的礼俗成了亲,正式结为夫妇。
“所以,上一世,我们原本也是夫妻?”
他点了点头。
“我们感情很好吗?”
他顿了顿,不答反问:“你在梦中时,我们感情好不好?”
朝朝双靥生晕,梦中的乌兰在他抢亲后,任他轻薄,心中是全然的欢喜。
他盯着她的表情,笑着亲了亲她的红唇:“我们自然很好。”
朝朝没有怀疑他的话。鹰奴对乌兰一往情深,乌兰也喜欢鹰奴,两人结为夫妇,自然会很好很好。
“那你为什么不愿认我?”为什么不愿好好相认,非要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她心怀怨气地嫁给他?
赵韧道:“你那时不认得我。”
朝朝哑口无言: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赵韧问她:“如果我不逼迫你,你会愿意嫁我吗?”
她不会愿意,身为废太子的前未过门的妻子,嫁给新帝从来不是个好选择。
可是,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为什么她总觉得,他对她,似乎怀着比他口中所述,复杂得多的感情?
朝朝突然又想起她十四岁时所做的那个梦,那个叫她不寒而栗,改变了她离家出走行程的梦。她心中一动,轻声问道:“那,上一世的我,是怎么死的?”
赵韧脸色大变,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起来。
第40章
铜错金银喜鹊登枝宫灯发出轻微的哔啵声响; 暖黄的灯光滤过烟笼雾罩般的水墨绡纱帐; 将他冷硬的面容照得朦朦胧胧。
许久; 朝朝才听到他的回答:“我不知道。”
朝朝惊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总不成他和她一样; 上一世的记忆不全吧?
可如果是这样; 他的脸色为什么会变,抱着她的手为什么会发抖?
他见她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 低声道:“上一世,我走得比你早。没能陪你到最后。”
这个答案全然出乎朝朝的意料。她明明在梦中看到; 她胸插长剑,气息奄奄地倒在他怀中。一剑穿心的痛苦刻骨铭心,至今难忘。
可看他神情; 却全不似作伪。
朝朝糊涂了,迷茫地看向他。
赵韧闭了闭眼,告诉她道:“你那次中了剑,伤势十分严重,但没有死。松石道长正好在附近; 救下了你的命。”
朝朝仔细回想,梦中她只看到乌兰血淋淋地倒在鹰奴怀中; 说了句“鹰奴; 惟愿来世”,确实没看到乌兰的死亡。
她不由笑了:“那我的运气可真好,伤得那么重,连相约来世的话都说了; 居然活了下来。”
他眼神挪开,“嗯”了声:“我们朝朝一直是个有福气的。”
她没有看到他目中的黯淡,疑惑道:“我怎么会中剑?”
他含糊道:“达罕儿部被灭,古达木只身逃出,悄悄潜入定州,结果发现了你。”
朝朝恍然大悟:“原来是古达木干的。”
他道:“是我没有护好你。”
朝朝道:“这怎么能怪你,你总有自己的事要忙,总不成一直跟在我身边吧?”她说着,眉眼弯起,笑盈盈地问道,“那后来我被救醒了,你有没有好好珍惜我?”
他见她烟眸潋滟,笑容璀璨,呼吸窒住,片刻后才答道:“朝朝永远是我的珍宝。”
朝朝没提防他说了这么一句,饶是她素来大方,也被他直白的陈词说得害羞起来。苍白的脸儿如染上了红云,玉靥生娇,更添艳色。
赵韧怔怔地看着她,目光幽深,一瞬不瞬。
朝朝的脸更红了,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还想再多问几句上一世的事,谈德升端了一碗药进来:“娘娘,该吃药了。”
药极苦,朝朝喝得愁眉苦脸,痛不欲生。赵韧看得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心软成一团:她是把他当亲近的人,才不再苦撑着面子,什么娇气模样都显露了。
好不容易哄着她全部喝下去了,又亲自服侍她漱口,取了蜜饯给她压味。他想了想,对谈德升道:“和道长商量商量,能不能配些略微不苦的药?”
谈德升苦着脸:“陛下,道长的脾气你也知道。”松石道长出了名的烈性,和他商量换药,他能直接不给看病。
赵韧神色淡淡:“朕知道,你就和他说,朕内库藏了一本药王亲笔的《千金方》,他若能想法子让皇后的药不那么苦,朕就把那本《千金方》赠给他。”
谈德升吃了一惊:“陛下!”药王亲笔的《千金方》,那可是内库的珍藏。
赵韧睨了他一眼,谈德升不敢说话了,低头应下:“是。”
朝朝伏在他怀中,听着两人对话,哭笑不得:赵韧他可真是。一颗心却如泡温水,暖暖的,涨涨的,有太多话想要和他说。
只是一番折腾后,她到底精神不济,纵然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也不由沉沉睡了过去。
赵韧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平,命虞竹带了两个小宫女在殿内守着她,示意谈德升跟他到外间。
踏出殿门的一刹那,他柔色全敛,面现森然,问道:“人都看起来了?”
谈德升应道:“是。”
赵韧声音冰冷:“你亲自审问,不得走漏一丝一毫的消息。”
谈德升郑重应下。
谈德升的效率极高,等到朝朝有力气下床,谈德升对她身边几个侍女的调查也有了结果。赵韧拿到结果,想了想,亲自过来告诉朝朝。
朝朝听到他说出叛徒的名字时,心里沉了沉,黯然道:“她跟了我将近十年,我待她素来不薄。”
赵韧道:“她背后之人不简单。她跟着你,只能一直做宫女,顶天了做个女官,论资排辈,上面还有别人压着,不如搏一搏。”
朝朝幽幽叹息。
赵韧道:“你若不忍处置她,朕来出手。”
朝朝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赵韧眉头微皱:“还是不忍心?”
“不是。”朝朝摇头道,“何必打草惊蛇?留着她,说不定能钓出后面的大鱼来。”
赵韧冷笑:“处置了她,朕一样能抓到后面的大鱼。”
朝朝抬眼看他,他眉眼紧锁,威势迫人,面上的冰霜几欲化为实质。她眉眼温柔,伸出双臂揽住了他,安抚地唤道:“陛下。”
赵韧身子一僵,满身的棱角在这一声呼唤中不知不觉柔软了下来。
朝朝含笑道:“陛下的本事我自然相信,可是,那人害得我这么惨,我想亲手抓住他。”
赵韧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赞成地道:“太危险了。”
朝朝亲了亲他的嘴角:“不是有陛下护着我吗?横竖这三个月我要拔毒,也做不了别的,正好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她柔软的红唇轻轻啜着他的唇角,又香又软,又酥又甜,仿佛一只小奶猫,小心翼翼地享用着自己的食物。赵韧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一时间,丢盔弃甲,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
翌日,朝朝搬回了显阳殿。
明面上,赵韧的旨意是要她好好静养,早日恢复身子,实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从太极殿西堂的夜夜伴驾,到回显阳殿独守空房,皇后怕是失宠了。
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验证了众人的猜测。
皇后搬回显阳殿后,赵韧很快以静养的名义,将管理六宫之权又交回了徐太后手中;朝堂之上,他破天荒没有驳斥臣子请求他选妃的奏折;他偶尔会去显阳殿,却从不留宿。
显然,皇后几次侍寝病倒的事惹了他厌弃。一个无法侍奉君王,孕育江山继承人的皇后根本称不上合格的皇后。现在,只不过是看在花家和梧山书院的面上,不得不维持着面上情罢了。
一时,各路人马都蠢蠢欲动。
徐太后的寿康殿越发热闹,衬得显阳殿格外冷清凄凉。
这会儿,众人心目中格外冷清凄凉的显阳殿中雅雀无声。显阳殿东次间,窗扉紧闭,珠帘低垂,满室沁香。
朝朝长发披散,半躺在软榻上,只穿了件薄薄的半臂,露出两截雪也似的纤细手臂,拿着一卷书册,正在翻阅。
吹墨跪坐在一旁,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灵巧地剥着西域进贡的水晶葡萄,用银刀剖开,仔细地剔除葡萄籽,放在一旁空着的白玉盘中。
浣纱取了银叉,将剥好的葡萄送入朝朝口中。
朝朝吃了两颗,便摇了摇头,却觉又有葡萄送到了她口边。
她皱眉,倒也没有拒绝,一口含下,忽觉不对。口中之物又酸又涩,分明是……她恼了,冲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软榻边的高大男子横眉怒目:“你又骗我吃药!”
松石道长得了药王亲笔的《千金方》,一个高兴,非但帮她祛毒更尽心尽力了,还开了一个补药方子,合成药丸,让她每日吞服,说能强身健体。
朝朝原本就怕吃药,何况,合成的补药丸子虽说不大苦了,却又酸又涩,味道实在不佳。她每日想着法子拒绝吃药,赵韧却耐心十足,每日都会过来,设法哄她服下药丸。
今日越发过分了,居然趁她不注意,冷不丁地塞入她口中!
朝朝将药含在口中,扭过头拒绝理会赵韧,悄悄拿出了帕子。
赵韧端了一杯温水给她,目光扫过她嫣红的唇,眸中现出淡淡笑意:“你若再敢吐出来,朕就把它堵回去。”
朝朝:“……”想到他“堵”她的方式,脸顿时不争气地红了,愤愤地就着温水将药丸吞服了下去。
赵韧体贴地拈了一颗葡萄送到她口边。她别过头,不想理会他。
赵韧失笑:“这么难吃吗?”叫她对他这般气恨。
朝朝没好气:“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赵韧目光微闪,声音低哑下来:“好,朕尝尝。”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覆了下来。
朝朝睁大眼睛,跳起来要逃,哪来得及。
等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都尝了一遍,朝朝连手指尖都酥麻了,面色绯红地蜷缩在他怀中,眸光潋滟,恍若要滴出水来。
偏偏那人还煞有介事地道:“嗯,确实味道不好,你不爱葡萄,朕喂你吃颗糖好不好?”
她拒绝地将脸埋在他胸口:不,她什么都不想他“喂”了!
赵韧笑了起来,五指穿入她丝缎般的秀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她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熟悉的气息袭来,耳边皆是他怦怦的心跳声。
两人安静地偎依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他穿过她秀发的手轻轻将那三千青丝挽起,笨拙地盘了个髻,将一物簪入。
他含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次,可不许再弄断了。”
朝朝一愣:他给她簪了什么?还说不许再弄断,莫非他又亲手为她雕了一枚玉簪?
她好奇地想拔下看,却被赵韧阻止:“等朕走了你再看。”声音转为严肃,“明儿,朕就要去西苑避暑了。朕把王顺留下,这小子还算机灵,也能给你个帮手。”
朝朝精神一振,注意力顿时转移,莫名生起几分兴奋的战栗:这么多天了,终于要收网了吗?
第41章
宫中每年都有去西苑避暑的习俗。端午一过; 赵韧就命礼部操持起来。名单呈到他案前; 他看了一遍; 单把皇后的名字去掉了。理由还是一贯的:皇后体弱; 需静养。
一时越发流言四起。
朝朝却只关起门来过日子; 什么也不理会。连外廷的花家都低调异常。俞太夫人来看过她一次,回去便紧闭家门,谢绝了来客。
下毒害她之人极沉得住气; 这些日子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然而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朝朝,两人索性定下计来,留出机会给他们出手。
赵韧不赞成朝朝以身为饵; 无奈拗不过她,只得让步,和朝朝又将所有细节过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珠帘外传来笼烟的声音:“陛下,娘娘; 可要传膳?”
朝朝这才惊觉,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赵韧道:“要不; 朕……”“留下”两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 朝朝扬声道:“再等一等。”迅速推了推他,“陛下回去吧。”
赵韧岿然不动,看着她含蓄地暗示:“朕明儿就走了。”这个小没良心的,就这么急着赶他走?
朝朝冷酷无情地道:“我们说好的。”她“失宠”了; 他来看她已经过分,再要留下来用晚膳,就太过分了。
赵韧揉了揉眉心,不知第多少次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时心软答应了她的计划?然而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模样,那点后悔很快消失。
她开心就好。
他心中柔软,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赶朕走?”
这人不笑时,眉目凌厉,帝王威势毕露,朝朝却一点儿也不害怕,伏在他怀中,纤纤玉手抵住他,眉尖微蹙,轻愁曼绕,吐气如兰:“妾身当然舍不得陛下走,无奈妾身身子不争气,实在无颜强留君王。”
小妮子这是又皮上了?赵韧差点绷不住笑,陪着她一本正经地耍花腔:“梓童身子不适,朕正该多加体贴。”
朝朝忍俊不禁,演不下去了,推了推他:“您快走吧。”好不容易背上“失宠”之名,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赵韧拢住她纤柔的玉手,趁机提出要求:“赶朕走可以,但你要答应朕,之后几日朕不在,要乖乖吃药。”
朝朝一下子苦了脸,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赵韧添了一句:“朕会让王顺监督。”
合着,他让王顺留下来不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监督她?
朝朝:“……”
好不容易送走赵韧这尊大佛,朝朝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想着刚刚的事忍不住又想笑。出神片刻后,她想起他簪在自己发间之物,伸手拔了下来。
他果然重新送了她一枚青玉簪。
簪头依旧是展翅的苍鹰,雕工却比前一个不知进步了多少,玉质更是不知好了多少倍,握在手中触手生温,莹润生光。
朝朝把玩了一会儿,想起什么,翻过玉簪。苍鹰背面,那行弯弯曲曲的北卢文字犹在。
倒是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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