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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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魉
屋子里闹哄哄的,浮光长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着急地将镜子碎片往地上一丢:“阿九你疯了不成?”
她大步踩过碎片要接近若生,若生则一脸惊骇地急急后退,然后一个转身直接跑出了门,及至廊下跌倒在地,捂着脖子痛哭不止,指缝间鲜血淋漓。廊下婢女见状,惊声尖叫。
于是,连家上下皆被惊动。
浮光长公主追出门来,指着若生骂她疯了,急得跳脚,又嚷着要见薛公公,让人速速去找。
可薛公公被她派出去办事了,火急火燎的上哪儿去找,一群人都没了主意。
浮光长公主仪态尽失,忽然间又盯着若生脖子上的血目不转睛,眼神极为骇人。等到云甄夫人到场,她的目光仍凝固在若生的伤口上,面上不经意间竟是流露出了贪婪之色。
云甄夫人冷声唤她:“公主!”
“薛公公!快去找薛公公来!”浮光长公主蓦然惊醒,“快去!”她如今只愿意相信薛公公。
若生闻言,捂着脖子,泪眼婆娑间向她望去,心想她大抵是没有机会再见薛公公了。
方才扈秋娘席间回来同她说的,正是薛公公的事。
苏彧近些日子,可没闲着。
第257章 落网(一)
自然,薛公公跟了浮光长公主这么些年头,也不是个蠢笨的。
浮光长公主要的东西,纵然是他,也觉得太过阴毒。这般一来,想要胡乱将任务交托下去,就很不容易。薛公公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意只带一名心腹,自己亲自去办。
头一回出去,他去郊外买了个丫头。
年纪很小,生得面黄饥瘦,但模样仔细看不能算差,洗洗干净换身衣裳还是挺能看的。薛公公一手捏着帕子捂住鼻子,一手解开钱袋,丢下十两银子,将人给带了走。
庄户人家,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两银子,卖个丫头就能换十两银子,做爹娘的高兴还来不及。
小丫头显然也高兴,虽然神情有些局促,但她以为自己是要去大户人家做丫鬟的,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喜。
薛公公瞧见了嗤笑一声,别开了眼。
这太平年月里,人命也不值钱。
他带了小丫头回去,洗得干干净净的,喂了蒙汗药赤条条送到浮光长公主跟前。在她下令动手前,小丫头不能死,人死了血就不活了,味道也会变。
带了死气的东西,她才不碰。
薛公公笑眯眯的,事事不假手于人,亲自下刀,亲自拿玉碗盛了血。
浮光长公主心情大好,回过头狠夸了他一顿,又是赏这个又是赏那个,惹得薛公公也愉悦起来。
然而高兴总是短暂的。
人的心会随时间而变得愈发贪婪,浮光逐渐不再满足于一个孩子的血。
她用血沐浴,往前掺牛乳,或掺水,但她很快就开始想要用纯的了。薛公公对她马首是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立马就屁颠颠地又出门买人去了。
可买了两回,人精似的薛公公便觉得不能再继续了。
次数多了,将来总会留下破绽。
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街头巷尾的小乞儿身上,虽然一个个瞧着脏兮兮的,可洗干净了,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开始像只黄鼠狼,瞅见了落单的小鸡仔便上前一口咬住。
浮光长公主要的东西,从此再也没断过货。
她过得开心。薛公公也就过得开心了。
可这人幺蛾子多,多的薛公公都恨不得掐死她,奈何是主子,还是身份尊崇的主子。他只能一天到晚摆个笑脸任由她差遣。
浮光长公主说,她做梦了。做了极可怕的噩梦。
薛公公在旁打着扇,轻声问:“公主梦见了什么?”
“小孩儿,一群小孩儿!”她哆嗦了下,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薛公公愣了下。
喝人血的时候她不怕。事后倒怕上了。
自这以后,浮光长公主日日不能安眠,说小孩儿鬼魂缠着她。想害她,战战兢兢夜不能寐。过了两天。她忽然说,要把尸体都丢到半山寺去。
薛公公唬了一跳。
浮光自顾自道:“有佛镇着,谅他们也不敢作祟。”
薛公公听了直想嚎上一场,毁尸灭迹多的是法子,可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主子,尸体不让毁还不准藏,得丢到山寺里去。
可主子发了话,他只能照办。
好在路是人走出来的,法子是人想出来的。
他顺顺利利把这事给办妥了,堪称完美!
薛公公很得意,痛痛快快跟着浮光长公主去了行宫避暑。
哪知回来一看,完了。
偏生浮光长公主脾气大,又不知他的难处,风口浪尖上还要“货”。薛公公几乎是哆哆嗦嗦出的门,想着随便抓一个,带回去就算。
然而他那不起眼的小马车一出门,就叫苏彧的人跟上了。
京城里养着太监的人,拢共那么些。
苏彧私下将人悄悄安插在了各府外边守着,一有不对就跟,眼下正是不对劲的时候。
公主府里满目奢华,想寻架破破烂烂的马车可不容易。
苏彧的人不远不近跟了一路,在薛公公抓人时,将其逮了个正着。薛公公当即慌了神,乱了手脚,满心懊悔:他就知道不该出来不该呀!
一面又想,公主会不会救他。
可浮光长公主这会,还等着他来解救自己,哪里反能救他。
她比他还慌,慌得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指着若生说了半天竟没能说清楚自己是冤枉的。
而且千重园里兵荒马乱,也无人愿意听她说下去。
因着大夫未至,若生一手的血看着也委实骇人,云甄夫人便驱散了众人,亲自为她验伤。
仔细看过,云甄夫人松了口气。
位置偏了,不曾触及动脉,只是皮外伤。然而口子不小,所以血淋淋的,极吓人。
稍后大夫赶到,为若生上药包扎妥当,道:“恐是要留疤。”
云甄夫人面色一冷。
若生自己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一道疤而已,她身上原本多的就是疤,早就瞧惯了。
云甄夫人则心疼极了,忍不住斥她,总算也跟着窦妈妈学了一阵拳脚,怎地就连浮光那么个人也避不开。可斥完了,她眼眶一红,竟是差点哭出来。
若生哪里见过这样的姑姑,顿时慌了神,连忙扑上去认错。
“认什么错,你哪里有错!”云甄夫人双目微红,将脸一板,抛下句“歇着”,转身就出了门去找浮光长公主。
浮光见她来,连忙说:“阿九疯了!”
云甄夫人见她张嘴就排揎若生,问也不问一声伤得重不重,气得抓起手旁茶杯就摔在了她跟前:“我瞧你才是疯了!”
浮光何尝被人这般对待过,立刻跳了起来,泼妇似的冲过去抓她的胳膊:“疯了?你敢说我疯了?”
“公主!”云甄夫人看见这样的她,不由怔了一怔,旋即将她往地上用力一掼。
浮光瘫坐在地上,连要喊人也忘了,申辩也忘了,只满嘴说:“好,你们可真真好,我要去告诉父皇你竟敢打我……”
“如此甚好!”云甄夫人束手而立,声色俱厉,“公主纵然不去说,我也是要去的。”
“连家的姑娘虽不及公主您金贵,可到底人命一条,皇上再纵容您胡来,也不会纵容您杀人。”
言罢,云甄夫人拂袖而去,再不去看浮光一眼,随后便命窦妈妈为自己更了华衣,抓了浮光入宫去了。
第258章 落网(二)
浮光长公主始终不见薛公公,临近宫门时开始阵脚大乱。
她虽比常人恶些,但论胆色却不过平平,往前和云甄夫人放肆打趣,信口说话,还真没瞧见过云甄夫人大发雷霆的模样。今儿个一见,心生怯意,她迟迟疑疑说起话来:“不过小事,何须说到父皇跟前。”
云甄夫人闻言,抬眼瞥了她一眼:“方才可是公主您口口声声说要到皇上跟前分辩分辩。”
浮光长公主一噎,又没了声音。
然而她心里已在痛骂若生,骂了一句又一句,最后心想,自己清清白白的压根不曾动过手,纵然连若生这臭丫头满嘴胡言哄了连家的人,难道还真能将父皇也给哄了过去?
她坚信嘉隆帝疼爱自己,别说自己没做过,就是真做了,也不会如何,提着的一颗心慢慢地落回了原处。
马车里再无人言语,寂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及至入宫,宫人们见了她皆毕恭毕敬,她的底气就更足了,横眼扫向云甄夫人,道:“您何苦呢。”
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云甄夫人嗤笑了声:“公主还真是一会一个模样。”
浮光不由得跳脚,到了嘉隆帝面前,立刻便道:“父皇,连家那位三姑娘怕是病得不轻,儿臣心想着,是不是请了章院判去连家瞧一瞧?”
“没头没尾说的什么话。”嘉隆帝一向喜欢这个女儿,见她如此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旋即面向云甄夫人问,“家中孩子病了?”
云甄夫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嘉隆帝一惊,霍然站起身来,也不唤人,径直越过桌案,亲自弯腰要来扶她起来:“怎么了这是?”
“回皇上,三丫头身上无病,只是受了伤。”云甄夫人当着浮光的面。一句也不拖延,“伤在了公主手下。”
浮光长公主咬牙,广袖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分明是那丫头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岂可当真?”
云甄夫人恍若未闻。任由她吵嚷,半个字也不搭理,只兀自跪在冷硬地砖上毫不动弹。
嘉隆帝立刻扭头望向浮光喝了一声:“住嘴!”
“父皇!”浮光长至如今这般年岁,还是头一回听他这样厉声呵斥自己,当下面露失望。
嘉隆帝不理会她。只同云甄夫人道:“快起来说话。”
云甄夫人这才顺势起身,而后忽然背过身去,抬手以袖掩口,剧烈咳嗽起来。
浮光见状大为光火,按捺不得,脸色铁青地又喊了一声嘉隆帝。
她一贯孩子脾性,平常看顶多是娇纵,眼下看却十分讨人嫌。嘉隆帝再疼爱她,也觉得她此刻行事不对,当下皱起了眉头。
云甄夫人便适时为浮光求情说话:“公主当时想必也只是一时糊涂。并非有意为之。”
“若是真的,哪分一时糊涂还是有意为之。”嘉隆帝面色缓和了些,看了一眼浮光长公主后,问云甄夫人,“三丫头伤的如何?”
云甄夫人叹口气:“万幸。”
“还是让章院判仔细看一看!”嘉隆帝立即扭头吩咐下去,让人去连家请若生入宫。
这时,他身边的大太监忽然悄悄靠近来轻声说:“皇上,刑部那边捉到人了。”
嘉隆帝不动声色地笑着安抚了云甄夫人几句,留她吃茶等候若生入宫,一面让浮光去了偏殿休息。随后才仔细询问起来:“可有什么不对劲?”
抓到了人是好事,可传话的人显然口气有古怪。
他先想到了太子,面色一沉。
内官垂眸,斟酌着道:“是浮光长公主身边的薛公公。”
嘉隆帝一怔。少顷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命人严刑拷打!”言罢又道,“传苏侍郎进宫!”
内官领命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彧入了宫门。
又半个时辰,若生也到了。
他前脚要走,她后脚便来了。
俩人擦肩而过,苏彧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她脖颈上包扎的纱布,当即一愣。直至宫人轻声催促,他才重新抬脚向前走去。
若生刚刚转过弯,听见声音差点没忍住将头转了过去。
她莫名有些心虚起来,摸了摸脖子。
入宫之前,她可没料到自己会和苏彧在这遇上。不过这么一遇,她立刻就反应过来,薛公公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然而薛公公只是个奴才,死不足惜,倘若他将所有罪名承担下来,那便没有浮光长公主的事了。
所以,得同时让嘉隆帝对浮光长公主起了疑心才好。
只有他想查,底下的人才敢往深里查。
若生一边走,一边隔着衣衫用力掐了把自己腰间软肉。
疼疼疼,加上脖子上伤口抹了药后火辣辣的痛,一下子她的眼眶便红了。委委屈屈一张脸,进门瞧见嘉隆帝便要落泪。她刚一屈膝,嘉隆帝便让人拦了不必她下跪问安,直接赐了座。
须臾浮光长公主和云甄夫人一前一后入内。
嘉隆帝便问若生她是如何受的伤。
若生垂下眼帘,双手攥着袖口,将浮光长公主如何摔的镜子,如何划伤自己,自己又是怎么逃脱的,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浮光长公主登时破口大骂:“一派胡言!”
若生低着头,抽噎着说:“公主当时嚷着要民女的血……”
四周一寂。
嘉隆帝倒吸口凉气,想起了薛公公,下意识看向浮光,却见她在若生说出这句话后面色大变,不由得便信了五分。
浮光回过神来:“你敢不敢对天发誓?”
时人敬畏神明,赌咒发誓的话,并不可乱说。
她猜着若生不敢,却不料自己话音刚落若生便将手举了起来,哽咽着发了个若说假话便五雷轰顶的毒咒。
浮光长公主目瞪口呆。
嘉隆帝信了八分。
再者话有假,若生身上的伤可是真真的,别说当时有那么多双眼睛瞧见了浮光长公主手中的凶器。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污蔑我?”浮光气得面目狰狞,不顾皇帝和云甄夫人都在场,要冲到若生跟前去。“不过是连家的一个臭丫头——”
若生连忙就地跪倒,哆哆嗦嗦地打断了她的话:“是我、是我自己划的……公主若是生气便杀了我吧,不干连家的事……”
浮光长公主猝不及防,栽进了坑里:“连家算什么。我不止要杀你还要杀——”
“混账!还不住嘴!”嘉隆帝震怒,“来人带公主下去!”
浮光长公主这才后知后觉的醒悟过来,自己越是恼火,越显得无理取闹,不打自招。她慌忙哀求起来:“父皇我错了,我错了……”
可为时已晚了。
嘉隆帝将她困在了宫里,一面命刑部彻查薛公公。
这事瞒不住,很快东宫也听见了风声。太子先时还笑,说八成是刑部抓错了人,可后来一探听,是真的,不由得便变了脸。
他原先以为是昱王暗中作梗想要陷害自己,哪知竟是浮光!
太子又惊又恨,忍不住暗中添了柴。
浮光长公主唯一能指望的人。只剩下嘉隆帝,但嘉隆帝对她也已不再信任。换了过去,她也许也还能冲云甄夫人求助,可这一回,别说求助了,云甄夫人不踩她一脚已是极客气。
是日傍晚,若生和姑姑回到连家后,她爹知道了她受伤的事,当下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说要将坏人吊起来拿鞭子抽一顿。然后一边问坏人是谁,一边就要张罗着找鞭子,要粗的,还得坚实!
若生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得装饿,哄了他去厨房监督婆子熬粥。
粥熬得了,他便来监督她吃粥,一碗又一碗,语重心长地说歪理:“多吃两碗伤口才能好得快!”
若生喝得肚皮溜圆,他才作罢。让人撤了饭桌。
结果可好,到了夜里若生就睡不安生了,频频起夜……
折腾了两回,她睡意全无,索性打发了值夜的绿蕉只管去睡,她自己披了件外衫点了灯推门出去,坐在了冰凉凉的台矶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花影阑珊。
头顶上月明星稀,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和父亲坐在廊下看星星的日子。
那时候的星星,真亮呀。
想一想,她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忽然,身后掠过了一阵风。
她心神一凛,立刻就要站起身来,却不防肩头多了只手,将她往下按了按,“坐着吧。”
“苏大人,你可知道夜闯民宅的人该如何称呼?”
“嗯?”
“贼。”
“在下还是倾向于梁上君子这个称呼。”
“……”若生坐定,“苏大人想偷什么?”
苏彧口气淡淡:“偷人。”
“……”
他掏出一个瓷瓶来:“好人难做,送药还成贼了。”
若生打着哈哈:“苏大人太客气了。”
“疼不疼?”苏彧看向她的脖子。
若生老老实实说:“疼。”
苏彧冷笑:“该。”说完开始一本正经地训她,“你有多少本事也敢胡乱往自己身上下狠手,也不怕手一偏,把命丢了。”
若生讪讪:“这叫急中生智。”
苏彧把装着药的瓷瓶塞进了她手里:“莽撞当是智,元宝都比你会护着自己。”
“她肖想雀奴。”
苏彧瞥她一眼,没吭声。
若生叹口气:“她还肖想我。”她学着浮光的样子,伸出手指划过苏彧的脸颊,眼神迷离地道:“这眉眼,生得可真好。”
“毒妇!”苏彧骂了句。
若生失笑,忽然笑意一敛,催他:“苏大人,时辰不早,您赶紧回吧。”
苏彧愣了下。
“我就不留您了。”
“……”
若生尴尬:“人有三急,有话下回再同您细说……”
第259章 魇
这天夜里,浮光长公主却一直未能入眠。
薛公公牙关咬得再紧,也还是禁不住重刑,临了临了一口气倒豆子似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刑部便立即上奏嘉隆帝,把事情给禀了。
折子上写得细致,嘉隆帝看得也小心。
他原本虽对浮光长公主生了气,但是心底里还是盼着这事同她没有干系的。有浮光的时候,他年纪并不大,初为人父,手忙脚乱,只觉得眼前这米分雕玉琢的一团很是令人喜欢,便忍不住将她捧在掌心里疼爱。可后来,他愈发得忙,见她的时候也不多,更不必说教导。
好在宫里头多的是人照料她,他只要纵着她就行了。
谁知一来二去,由得她成了个娇纵性子。
可娇纵怎么了
谁家被父亲捧在手里长大的姑娘不是娇滴滴的
错就错在,她不是寻常姑娘,而是大胤的公主殿下。
嘉隆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折子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看反复地不愿意相信。
杀人,取血,数十条人命
她怎么敢
“啪嗒”一声,他用尽全力将手中折子给掷了出去,任它在地上摔了个狼狈不堪,犹如他此刻的心境。
内官随侍在旁,见状连大气也不敢出,屏息立在那,像个假人般,一动不动。
嘉隆帝蓦地一拍桌案,咬牙道:“出去”
内官连忙恭声答应了个“是”,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嘉隆帝望着虚空中微微摇晃着的珠帘,长而重地叹息了一声。这一口气叹完,他像是老了好几岁,神情一下子便萎靡了下来。外头的天色越来越暗,重重宫闱间,亮起了无数灯火。他孤身坐在那,一坐就是大半天,陪着他的只有地上那一张折子。
良久,他又叹一声,站起身来,传了宫人入内,回寝宫安歇去了。
翌日,他照常早起上朝,神色如常,看不出丝毫端倪。
下了朝后,他亲自去见了浮光长公主。
嘉隆帝一路上没有半点异常,及至浮光长公主面前时,也同往常没什么分别。是以浮光长公主一见他,便以为他是来放自己回去的,当下笑了起来,迎上前请安,道:“父皇,儿臣知道您定不会冤枉儿臣”
“你先坐下,朕有话同你说。”嘉隆帝也跟着笑了一下。
浮光一怔,迟迟疑疑落了座。
嘉隆帝便道:“听说你想见薛公公”
“是”浮光听到薛公公,眼神不由躲闪了下。
嘉隆帝看得分明,面上笑意渐渐淡了:“他在大牢里。”
“大牢”浮光长公主骇然,“他、他我”
嘉隆帝定定看着她,没有再言语。
她慢慢张大了嘴,眼睛也瞪圆了,而后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父皇,不是我,不是我”
嘉隆帝不动,不语,任由她跪倒在自己脚边,抓着自己的裤管不肯撒手,面上渐渐没了表情。
浮光长公主苍白又无力地辩驳着,可越说越是暴露无遗。
“罢了”半响过后,嘉隆帝终于开了口。
浮光长公主哭得面上妆都花了,仍没有噤声。
嘉隆帝突然掏出了件东西来,砸在了地上:“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浮光长公主抽泣着低头一看,碎裂的瓷盒间,是胭脂
这是用人血做的胭脂。
花汁制的胭脂,她已经许久不用了。
“父皇”浮光长公主看着一地狼藉,语塞了。
嘉隆帝沉声说了句“孽障”,转身拂袖而去。
“父皇”浮光长公主扑在了地上,急声呼喊,嘉隆帝却再不曾转头看她一眼。
她哭得面目扭曲,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追他,可宫人们却当着她的面,将大门给缓缓闭合了。她趔趄着冲过去,却只差点叫门夹了手。
颓然坐倒,浮光长公主煞白了一张脸。
案子了结的那一日,帝姬浮光,成了历史上出名的毒妇浮光,后人记得她的,也仅仅只剩下一个“恶”字。
她想以美色动天下,最终却以数十条人命震惊了世人。
然而,她终究是大胤的帝姬,不是个普通人。
尽管嘉隆帝褫了她的封号,定了她的罪,但她的命保住了。
公主府再不能住,但一方小小的容身之地,嘉隆帝愿意给她,她总不至于露宿街头。她身边,甚至于还有个婢女伺候。
只是自那以后,再没有人见过她。
因为第三天,她便死了。
其实自那日嘉隆帝拂袖而去后,她便有些魔怔了。
被褫夺了封号和府邸后,她更有些疯癫了,不分白天黑夜,总说有人要来抓自己要谋自己的命,又说闹鬼,鬼要吃人。照照镜子,她便说镜子里的人是妖怪,生得丑陋无比,抬手就摔了镜子。
转过头,她说自己身上发臭,让唯一的婢女烧水给自己沐浴,拼命洗刷,把皮都刷破了也不停手,直刷得血肉模糊。
那日之后,她便死了。
婢女说,是自尽的。
但也有人猜测,是婢女杀了她。
不过大恶之人死了是高兴事,谁也不在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嘉隆帝倒是伤心了一回,可伤心之余又暗暗松了口气。
半山寺则最是无辜,被牵累了一回,封了山门,再无香客,从此人烟寂寥。
原想出家当和尚的长生也走了。
他走的那一天,苏彧和若生都在。
天气已经有些凉,原本如泼似溅的花也都慢慢谢了,只余下零星几朵还赖在枝头不肯动。
若生屈指一算,她爹种着玩儿的那丛蟹爪菊倒是要开了。
一旁,苏彧和长生在秋风里说话。
长生说他要回一趟平州。
跟着若生一道出门来的雀奴听见了,面上若有所思半天,踌躇着来问她,她是否能和长生同行去一次平州。
若生愣了愣,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解铃还须系铃人,雀奴有心结在平州。
她连夜让人为雀奴收拾了行囊。
绿蕉惴惴,问她若是雀奴走了就不回来了如何是好。
若生轻抿一口杯中温茶,笑道:“我让人给她收拾的细软,足够她在外头过日子了。”
“姑娘”绿蕉闻言怔了下,到底是不明白若生的心思,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260章 花开了
回过头,若生又派了几个人和扈秋娘一并护送他们回去。苏彧知道了,拦着没让她派人,说京里多的是她用人的地方,护送的人就从他手底下挑。
若生略一想,没同他客气,便只派了扈秋娘同去。临行之际,她私下又叮咛了扈秋娘,如若雀奴事后不愿回京,也无妨,随她去便可,但得留个心眼跟上去看看她最后在哪安置了下来,过得如何。
扈秋娘一一答应下来,这才随雀奴出了京。
人走不久,连二爷栽的那丛蟹爪菊也果真开了花。他乐颠颠地逢人就说:“开了!开了!我终于开了!”
谁也听不明白,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您开了?”
他这才一拍大腿“哎哟”一声解释说:“不不不,是我栽的花开了!”得意洋洋转悠了一圈,他忽然说,要请人来看花。
若生正吩咐绿蕉去探一探千重园的消息,听到这话时很有些心不在焉:“您要请谁?”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他爹在外头可没什么交情深厚的友人,他能请谁?
正想着,她清晰地听到父亲说了句:“我请定国公府的那小子。”
若生哪料到这个,闻言愣住了:“请苏大人?”
“是呀,请的就是他。”连二爷笑眯眯看着她,“他挺好的。”
若生见状不由暗自犯嘀咕,这俩人什么时候还成朋友了?
“阿九,快请他来看花!”连二爷一把摘下挂在月洞窗下的鹦哥,“我带铜钱也去看看花。”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转身走人,一路上还不停地自言自语,夸自己种的花是一等一的好看。
若生忍俊不禁,转头还是给苏彧传了个信。
他倒也真来了,顺道还领上了元宝。多日不见,元宝显然又胖了一圈,一进连家,它就开始兴冲冲地要往木犀苑跑。
若生搁园子里见着它。也是欢喜,当即招呼了声“元宝”:“快来!”
“不行!”连二爷听见了,赶忙一溜烟跑了过来,“你脖子上还有疤呢。过会儿它也抓你一爪子。”
他拦着元宝不让它靠近若生,又提了装着铜钱的笼子到元宝跟前,说:“来来,你和铜钱玩。”随即将一猫一鸟往边上阴凉处一丢,自己喊了苏彧往那丛蟹爪菊前头带:“怎么样?”
苏彧正色道:“很好。”
连二爷面露喜色。要留他用饭,又问他喜欢吃什么。
若生在旁听听怎么觉得这般不是滋味,就这么一丛花,打从栽下去开始她就没少夸他,怎么不见他这么高兴。
不过他虽然想留下苏彧用饭,苏彧却是公务繁忙,久留不得。
连二爷只得悻悻然塞了包糖给他,一面道:“很甜。”
若生看得真真的,忍不住心想:她爹八成是叫苏彧给下了药了!
等到苏彧要走,她爹又巴巴地要亲自去送他。惹得若生想同他说上几句话,还得等父亲送完人后,他再偷偷折返回来。
清雲行宫里发生的事,若生很难打听出来。
苏彧去打探了一番,也只听说云甄夫人的身子似乎不大康健。
若生倚在墙上,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伤口愈合,正在长肉,痒痒的难受,叫人总想碰一碰。她仰头看了看天空,瓦蓝瓦蓝的。连一丝白云也不见,亮堂得刺目,呼吸滞了滞,她开口道:“我有些担心姑姑。”
前些日子。因了浮光长公主的事,云甄夫人还特地进宫了一趟,若生也终于见了她几回,但事情一了,她又重新窝在千重园里没有动静了。
窦妈妈嘴上说着夫人只是乏了,可口气是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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