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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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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生忍俊不禁,终于扬手去撩帘子,闪身进去。
元宝紧跟着也飞快窜了回去,几乎就是贴着她的脚跟在走路。
黑漆马车外重新寂静下来,扈秋娘仔细四顾了一番,退去了一旁。谁知方一过去,还未站定,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叫自己“秋娘姐”,她一愣旋即转头去看,笑开来,说:“三七你个小子可吓了我一跳!”
三七亦笑了起来,可却只是笑着并未多言。
扈秋娘见状不觉立即皱了皱眉。
这样子的三七,可瞧着有些不大对劲。
然而身着褐色衣裳,站在她眼前的少年,此刻分明又是笑着的。只是这笑容,沉静平和,远不是三七往常咋咋呼呼的模样。扈秋娘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了句:“三七你今儿个撞邪了?”
笑得令人发毛。
褐衣少年闻言,颊边笑意不觉逐渐加深,望着自己跟前长得膀大腰圆赛过寻常男子的扈秋娘,终于还是说了实话:“秋娘姐,我是忍冬。”
扈秋娘一怔:“什么冬?”
“忍冬,药典里的那个忍冬。”
扈秋娘琢磨了下:“三七也是药,生得又像,难不成你们是兄弟?”
着褐色衣裳的少年点点头应道:“舍弟正是三七。”
扈秋娘不觉面露吃惊之色,而后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身形尚且单薄的少年。说:“你比三七的身量稍长一些。”
“是吗?”名唤忍冬的褐衣少年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说起自己的身量来,面色微赫,“已有许久不曾见他,倒不知是他生得高些还是我更高些。”
他方才亦是头回见扈秋娘,在此之前从未见过她,但仍一眼便认了出来。
扈秋娘却是在听到他说已许久不曾见过三七时便愣了愣,既是兄弟。二人又都跟在苏彧手下。怎会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面?
然则这里头的事,也不是她该问能问的。
于是乎,她敛神微笑。只同他说些三七的事。
虽说她见过三七的次数也有限,但总算是近些日子才见过面,远比忍冬知道得多些。
忍冬便也听得津津有味,间或笑话弟弟两句。
但与此同时。言谈中的俩人,各自的视线仍都牢牢钉在那辆黑漆青幄马车上。
扈秋娘无意间发觉。心中立即便知,忍冬跟三七兄弟二人长得虽然相像,但性子只怕是截然不同,这个时候如果换了三七在这。只怕早就说说笑笑不知将正事忘到哪去了。
但她同样很快就想了起来,上回跟着苏彧去平州的人,是三七而非忍冬。
照理他是去平州查案的。理应带个更稳重些的随从才是,可偏偏就带了三七。
今儿个倒不带他。改成忍冬了。
扈秋娘在心里头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却仍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马车里的二人一猫,却仿佛置身寂寂山野,丝毫也不管外头如何了。
元宝最自得,趴在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若生跟苏彧之间却也丝毫不见尴尬,俩人就像是相识多年的旧友一般,该坐下就自个儿坐下,该抱你的猫就抱你的猫,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句。
分明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这样私下里悄悄会面,不合适得紧,但搁在他们二人身上,却莫名变得泰然起来。
若生手里还抓着把象牙玉柄的纨扇随意扇着风,问:“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如果不要紧,想法子送个信说了也就是了,并不需要面见再谈。
然而她问完后,坐在对面的人却并未吭声。
若生狐疑地抬眼去看,瞧见他正不知打哪儿拎出来个红漆的食盒来,而后慢条斯理地一层层打开来,又从角落里搬出张小小的矮几来,将东西一样样整整齐齐地摆了上去。
“这是……”
“吃食。”
若生嘴角轻轻抽了两下,这是吃的她焉能看不出来?她是闹不明白他怎地还带了一食盒吃的出来呀……
虽说将今儿个当成野游,特地带了吃食出来的人不在少数,可这人换了苏彧,她怎么就别扭得慌?
但苏彧平静的面上看不出分毫端倪来。
他至始至终都泰然自若得不像话,只在筷子摆出来后顿了顿,静默一瞬后忽然侧目看向她,微微挑眉问:“吃否?”
说话间,马车里早已是香气弥漫。
食物的鲜香、焦香……蔬果的清香……还有肉香,丝丝缕缕不停地往若生鼻子里钻。
嗅着嗅着,这嗅着香味的人不由自主地便食指大动了。
仅闻味道,这菜分明做得比明月堂里她三婶送来的厨子手艺还好。
晨起时明明用过不少吃的,若生并不大饿,但此刻闻着这香味,她不觉还是下意识说了句:“吃!”
说得格外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苏彧这时却慢慢地将眉头蹙了起来:“你就不怕我在菜中下毒?”
若生略懵,而后杏眼微眯,斜睨他一眼,像是看穿了一切般,悠悠然道:“你是不是只带了一副竹筷?”
“……”苏彧将视线缓缓移开去,扫了一眼矮几上摆着的菜色,将搁在上头的筷子举了起来,分出一根递给了若生,“自个儿想法子。”
他头回进重阳谷,拜师后。父亲离去,他开始跟着老头子过日子。可他师父是个什么人?天下第一的大懒人!那年他才多大?才五岁!头一顿在重阳谷里吃的饭,老头子就只给了一根筷子。为何?因为偌大的重阳谷里,想再多一双干净筷子都不能够了。老头子吃一顿扔一双,脏了也不洗,就这么搁在那发霉,绿毛能长一指头厚!
等到不得不用筷子吃饭的时候。他才磨磨蹭蹭去勉强洗一双出来。
结果他留下后。明明是俩人用饭,老头子却是死也不愿意再去多洗一双了。
偏偏他当时年幼,又刚离了父亲。心头甚慌,哪里敢同老头子说师父再给我一根筷子,心底里还只当这就是重阳谷里的规矩,老头子门下那就是专门用一根筷子吃饭的!
硬生生。就这么挨了三顿饭!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终于受不住。迈着小短腿去寻了两根树枝回来,给自己削了双筷子。
等到开饭,老头子一眼就发现了他手里的筷子,再低头往自己手里一看。那边是两根,这边却只有一根,立马想也不想伸手就抢了他手里的筷子!抢了!就这么抢走了!
除却他饭碗上横着的。桌上分明还有一根在呀!
简直毫无人性!
苏彧撇了一眼自己手里仅剩的一根筷子,眸色沉了沉。没想到多年后自己竟然还有用一根筷子吃东西的时候。
若生却已经姿势优雅地举起筷子戳了一颗焦溜丸子,然后问:“下毒了吗?”
他看她一眼,也不说话,亦戳了一颗咬了口吃了。
“我逗你呢……”若生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说着“左右今儿个多的是工夫,吃了再说也不迟”,侧过身去低头朝丸子咬了一口,随后身子一僵,飞快转回身来问他,“打哪儿请的厨子?”
苏彧含笑:“怎么了?”
若生一字字道:“重金挖人!”
她活了两辈子,虽说拢共还不到二十年,但委实也不算短了,可这焦溜丸子是她迄今为止吃过味道最上乘的。
丸子嫩滑鲜香,应是掺了豆腐在其中,愈发柔滑外却也不失肉的嚼头,除此之外,肉馅里也不知还加了什么,令丸子入口后丝毫不腻,反而有阵阵清香涌出来,沿着舌尖来回打转,令人心生欢喜。外头的那层芡汁儿更是香得钻人心肺。
好厨子可遇不可求,赶明儿领回去她爹必定也高兴得很。
见苏彧不说,她忍不住道:“实在不成,借了用几日可行?”
她好吃,她爹可比她还好吃。
这样的菜,总要叫她爹也尝一尝才是。
正想得入神,她忽然听到苏彧道:“没有厨子。”
“没有厨子?”若生一惊。
“若非得说个人出来,那……厨子姓苏,在家中行五,你也是见过的……”苏彧轻飘飘丢出几句话来。
若生:“……”
“喵——”元宝舔着毛突然叫了声。
“苏大人。”良久,若生轻声喊了他一声,眼睛一瞬不瞬,定定看着眼前的人,感慨不已,“这世上只怕就没有你不擅的事了。”
眼前的人,只穿了家常的便服,料子亦不过寻常的细葛布,姿态闲适,仿佛寻常邻家少年儿郎,但他一双眼却沉静幽深,气质卓绝。
俩人离得不远,若生渐渐从弥漫着的烟火气息中,分辨出了几丝微薄的瑞脑香气,甘冽清苦。
那是,他身上的气味。
他缓缓低下头去,不知从哪儿又掏出一只青瓷小罐子来。
打开来,里头满满当当的糖渍青梅。
“你想找的那人,有眉目了。”
第124章 线索
若生怔了下,搁下筷子,敛目问道:“怎说?”
苏彧拣了一颗糖渍青梅递给她,等她愣愣地伸手接过,方徐徐道:“永定伯府是何情况,你自然比我清楚。”
“我知道的事并不多。”若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指尖捏着的青梅,摇了摇头。真计较起来,永定伯府的事,她已经有许久不曾知道了。前世连家落魄后,段家人袖手旁观,休说伸手拉她一把,便是连多看她一眼也是无的,只差没有狠狠地落井下石再将她也打入无间炼狱。虽然,她后来过的日子,同身处炼狱之中,也无甚区别。
自那之后,她便再不曾见过段家的人。
一转眼就是数年。
而重新回到宣明十七年的她,因着前世的事,对段家人心生厌恶,恨不得自己根本没有过这样的外家,所以只在春日里她大舅母办春宴时应下父亲的话,去了一回,回来后便同姑姑表明了自个儿的心思,再没有往段家去过。
永定伯府里的情况,究竟如何,她知道的那些也早已经是记不清了。
她略微一顿,放轻了声音说:“不过回京后,我的确命人私下里打探了些事。”
依照刘刺史那本账簿上所记载,雀奴至少那时的确是在她大舅舅段承宗手中的,不管如今还在不在,那都是一条十分有用的线索。然而她对自己那位来日要继承爵位的大舅舅,却是印象寥寥。
她那早逝的娘亲,出阁之前在娘家时便不是个受宠的,同兄长的感情很是平淡。
到了她,一来生母在她一落地时就去世了。二来她又姓连,连个段姓都冠不上了,她去段家,那是作客,而非归家。
是以外祖父外祖母几位长者如何暂且不论,接待她的总是舅母抑或那几个表姐妹,至于几位舅舅。寻常连一面也见不上。
兼之她又素来记不清人。哪位是大舅舅哪位是小舅舅,也是时常弄混,那几位也都没那么愿意见她。所以时至如今。当若生想要回想起段家大舅舅的为人时,脑海里便只剩下一片空白,莫说为人,就是说话的腔调也记不得。
但她知道。京畿上下也都知道,永定伯府的世子爷段承宗是个正人君子。
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
若生虽然不喜段家的人行事作风,也不觉自己那几个舅舅真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发现他们非但不是衣冠楚楚的君子。而是披着君子之皮的禽兽。
东夷来的舞姬,即便在个商贾眼中,也算不得人。充其量只能是个玩物。
而东夷舞姬生下的女儿,能被财帛买卖的异瞳孩子。连玩物也称不上……于他们看来,只是个玩意罢了……
若生现如今只要一想起段家大舅那端着斯文儒雅模样去见人的样子,就不由得齿冷、心冷,浑身冷,几要颤栗。
“他是个完美无缺的人。”她声音渐微,语气却变得冷硬起来,口中说着的分明像是好话,但却丝毫没有夸赞的意思。
苏彧笑了下,眉宇间亦笼上了一层冷意:“什么都打探不出吗?”
若生轻轻咬了一口手里的梅子,入口生津,酸甜可口,心情莫名松快了两分,微微颔首道:“是呀,连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有。于内,他家中只一妻一妾,同发妻相敬如宾多年恩爱有加,夫妻和睦,孝顺长辈;于外,素有贤名,和同僚之间关系和睦,从不与人结怨。作风优良,不狎妓,不好赌,不与人争斗。写得一手好字不提,在画技上也颇为心得,他的一幅字画据闻也是千金难得的佳作?”
苏彧嘴角微翘:“你的工夫也不算全部白费了,他的字画的确很出名。”顿了顿,他补了句,“不过他的画,真论起来,也不过尔尔。”
口气平淡,但意味张狂。
这话换了旁人来说,若生定然要讥上两句不要脸,但眼前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苏彧,她也就无话可说。
苏彧道:“他每半月,会晚归一次。”
若生愣了愣,“每半月?”
距离他们回京,并没过多久,可这个“每”字,至少也得有个三两次方可拿出来说。
她迟疑了下,试探地问道:“你已经暗中查了他多久?”言语间,她暗忖着,这少说想必也得有个月余了。
谁料,她话音刚落须臾,便听到苏彧波澜不惊地回答自己,“已有近半载了。”
那就是,差不多六个月!
若生倒吸了一口凉气,讶然脱口道:“当真是能告诉我的事?”
如果是她不该听的,那就赶紧打住了才是,话这东西,多说多错,多听也是错,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谁还能有好果子吃?
苏彧却漫然斜睨了她一眼,兀自吃了颗糖渍梅子,说:“你同我说过的事,难道便是能告诉我的事?何况,大局为重。”
若生怔怔地想,这倒也是。
他都知道她这人浑身上下不对劲,脑子里藏着许多世人尚不知晓的事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谈论的?
她略微松了一口气:“苏大人真是深明大义,十分……”
“自然,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连三姑娘心里想必也清楚得很。”他悠悠然插进来一句话,而后神情阴恻恻地道,“杀人不容易,但想杀你,绝对不难。”
若生叫他面上神情唬了一跳,刚想老实点头说自个儿心中有数,忽然琢磨起了他方才说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而后蓦地将杏眼瞪得溜圆。
难道她不是人?!
然而当着苏彧的面,她到底没敢指着他的鼻子问回去,只得别过脸去干咳了两声,问及要点:“既已有半年光景,那每半月会晚归一次的事定然没有错了,可是已经知道他为何晚归,而且每次都恰好时隔半月?”
“每隔半个月,给他赶车的车夫,就会换成另外一个人,而且那一日走的路定然不是他平素回永定伯府的路,而是特地绕上一圈。”苏彧解释道,“这原本并不是多起眼的事,但半年有余看下来,就成了一桩十分有趣的事了。”
说到后头,少年清越的音色略略一沉:“他很谨慎,寻常不露马脚,所以直到临近离京前去平州时,我才知晓他每回绕路而行,为的是在某处暂留。”
从外头看,那不过就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小宅子罢了。
安安静静的,一点嘈杂的声响也无。
门前檐下挂着的灯笼,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颜色陈旧不说,上头甚至还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像是已经许久没有人点过灯。
那宅子,似是无人居住。
若非跟着段承宗走了许多回,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这宅子里会有人在。
“那座宅子不过两进,委实不大,但西北面有座绣楼,里头暗藏玄机。”苏彧一点点将自己查找的事说了给她听,“可附近的人,从未见过那绣楼亮灯。”
楼高,窗窄,里头就是有身影走动也不容易瞧见,但夜里总是要掌灯的。
那宅子里,处处透着古怪。
若生只这么听着,也是心头一颤:“你是疑心,雀奴就在那里头?”
“是如霜,那本账簿上记载着的如霜。”苏彧略一沉吟,“那座宅子的出现,同账簿上所记的日子,十分接近。”
所以,十有八九,就是了。
只不过,一日不曾亲眼见到人,这事就还是悬乎的。
苏彧心知肚明,若生心里头也清楚了然。
听罢,她正色道了谢:“多谢苏大人相助!”
这些事,她自个儿查,也许有一天也能发觉,但那一天一定还十分遥远。
这个谢,是必须的。
苏彧却像是早料定她会如此,闻言只道:“不必谢,不过顺道而已。但……”他拖了个长音,挑起一道眉,“记个账如何?”
若生正思虑重重想着雀奴的事,听到这话脱口而出:“记着吧。”
说完了她方才反应过来,问:“记账?”
苏彧身子前倾,推开小窗朝马车外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问之那小子说得好,人情往来不过如此。”
我助你一臂之力,你早晚也得还我这一臂之力。
他收回视线,笑意又逐渐变淡,最后成了平常淡然的模样,说:“赛事快开始了。”
“是啊,难得出来一回,便也去瞧瞧吧。”若生拍拍指尖沾着的细白糖霜,回眸看他,“赶明儿别给忘了,这账,索性写下来?”
苏彧打量了她两眼,忽然道:“在下记性很好。”
“那就牢牢记着吧!”若生弯起眉眼笑着转过身去。
刚要下马车,脚边猛地窜过来一物,她一惊,笑着垂首去看,揶揄道:“跟着我走?”
元宝拿脸蹭着她的裙摆,蹭啊蹭,还是退了回去,轻轻地“喵”了声,似不舍,又似无奈。
苏彧漠然道:“想去便去。”
“喵呜……”元宝闻言,立马一个转身贴到他边上,谄媚地仰头看他。
若生看着颊边笑意不由得加深,终于还是下了马车。
扈秋娘跟忍冬立即迎了过来。
忍冬去同苏彧说话,扈秋娘便来问若生:“姑娘,眼下可是回画舫上去?”
第125章 认错
方才乘坐小舟,只是因为小舟比画舫行动方便,眼下已见过苏彧,观赛的话自然是回画舫上去更合适。
若生便也没有多加犹豫,同扈秋娘说了句“回吧”,便侧身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去。她带着幂篱,身上穿着的衣裳料子上佳,样式颜色却都并不打眼,周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倒也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连家的三姑娘就这么混在人群里随意走动。
扈秋娘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幸而一路走去,道路虽然并没有那么顺畅,却也不算太艰难。
走至一处,若生脚下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侧目看向扈秋娘,笑着说道:“诗会这会儿便开始了?”
她往年没怎么出来过,是以只知沿岸时常会有学子聚集作诗,却不知道原来这般早便开始了。
远远吹来的风,也慢慢变大,带着两分河水的腥气往众人鼻子里钻,而夹杂在风声里的擂鼓声,亦是一声赛过一声得洪亮。扈秋娘朝若生所看的方向打量了一眼,笑了起来,回道:“姑娘没瞧错,是诗会开始了。”
若生不觉微露惊讶,“看来,这诗会是同赛舟一并进行的?”
“姑娘有所不知,沿岸像这样聚集在一起的学子,数不胜数,这儿开始了,旁的却不一定就也开始了。”扈秋娘笑着说完,顿了顿,补了句,“何况这些个多是寻常学子罢了,画舫上还有许多呢。”
勋贵家、官宦人家的子弟,多半还是聚在船上的。
若生想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笑了笑。将视线收了回来,继续往前而去。
可谁知才走出几步,斜刺里突然间冲出个人来,扬手就要来抓她的袖子。
若生愣在原地,手脚僵硬,连闪避也忘了。
好在扈秋娘还是个眼疾手快的,一把就将她给带到了自己身后。
“阿姐。你怎么还在这?!”来人亦是一愣。而后莫名其妙地再次伸出手来要越过扈秋娘去拉若生的胳膊。
扈秋娘带着若生连退两步,厉声呵斥:“放肆!”
“放肆?你今儿个指着谁说放肆呢?”来人的声音顿时变得气急败坏,可说了两句。他的声音蓦地变了个调子,一副疑心重重地问道,“我怎么原先没见过你?”
话音落,打从前头的人群里又急巴巴冲出来小厮打扮的人。一溜烟跑到他们边上,急得脸色都白了:“公子!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若生听着这声音似有几分耳熟。悄悄从扈秋娘身后走到了边上,隔着幂篱朝眼前的俩人看了一眼。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红通通的衣裳,其次便是根翠绿翠绿的腰带……
再接着,就是那一脸疑惑的少年脖子上挂着的赤金璎珞项圈了。
刚刚才出了点太阳。这会日光一照,明晃晃的,亮得刺人眼。
饶是她再记不住人。眼前的少年也根本不需要她特地费心思去记脸,这人的打扮。简直见所未见。
他方才喊她什么?
阿姐?
她戴着幂篱,他是怎么认的人?
不认错才是怪哉!
这时,小厮模样的人拽着红衣裳少年拔高音量喊了声:“公子!”
红衣少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盯着扈秋娘上下打量,而后口中状若随意地说了句:“你怎地又跟上来了?”
“这人这般多,小的怎敢不跟着您?”
“你家公子我是豆腐还是怎么地?一碰就碎不成?赶紧滚蛋!”红衣少年极为不耐烦地一摆手,又探头探脑来看若生,“我的好姐姐,你上这儿呆着干嘛,不看赛舟了?”
扈秋娘一忍再忍,听到这也是忍无可忍,冷下脸喝问过去:“哪来的登徒子,胡乱喊什么姐姐!”
跟着他的那小厮也是将双眼睛瞪得溜圆,一脸骇色地去拦他:“哎哟公子,这不是姑娘呀,您认错人了——”
“认错了?”红衣少年呢喃着,忽而指向若生面上的幂篱,再指指若生身上的衣裳,“怎么会错?你看这衣裳的颜色,再看那头发,还有那块破布,不都一模一样?”
年纪并不大的小厮见状,唬了一大跳,又见站在若生身前的扈秋娘比自己高大得多得多,生怕过会主子挨揍,自己回头得被扒掉一层皮,连忙小心翼翼去捂主子伸得笔直的手指头,“公子,衣裳的色瞧着虽然差不离,但姑娘今儿个带出门的是听霜姐姐,可不是这一位呀……”
听霜姐姐貌美如花,身段婀娜,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虎背熊腰壮得跟男人似的女人呢?
再说,这年纪也对不上呀!
听霜姐姐今年才十七呢!
小厮苦口婆心地劝了主子两句,低声下气地又代他来向若生赔礼。
到底不是市井人家里长大的,好料子就算没穿过,也是见过的。
若生身上穿的衣裳看似普通,但料子上等,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但一身花花绿绿穿得跟雉鸡似的少年闻言却还是皱着眉头说:“她出门带的听霜,难道这会就不能换了别人?”言罢,他仍歪着脑袋朝若生喊,“就是阿姐吧,我这么个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可能认错自家亲姐姐!”
若生听着这话,再看看他的穿戴,差点笑出声来,在后头轻轻拽了拽扈秋娘的衣袖,低声吩咐道:“罢了,这人奇奇怪怪的,莫要理会。”
她转身要走,扈秋娘便也冷冷看了那少年一眼,随后跟了上去。
红衣少年见状气得跺脚:“陆幼筠你站住!”
声音传入耳中,若生心头一震,脚步凝滞,再难迈开。
身后传来哈哈大笑,“就说小爷我英明神武、聪明绝顶,绝对不会认错人!”
见若生停下,那小厮显然也愣住了,狐疑地自言自语起来:“难道,真是姑娘?”
伴随着话音,若生身后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匆匆追了上来。
扈秋娘看一眼若生,用眼神询问着,若生却顾不得去回应她。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装着的全是方才那一声“陆幼筠”,这个名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喊出来的,她所知道的,姓陆名幼筠的人,也不过就只有那么一个而已。
陆幼筠年长她一些,身量也比她略高那么一些。
但她眼下遮着脸,二人身形也的确有些相似,叫人认错也并非全无可能。
然而他第一声喊的分明是“阿姐”,他的亲姐姐,是陆幼筠,那他便应当是陆立展的儿子了!
“不得放肆!”扈秋娘瞪眼呵斥。
红衣少年已至近旁,手都伸到了若生边上,闻言脸一沉:“你算什么东西!”抬手就要朝扈秋娘挥去。
若生扬手一格:“陆公子认错人了。”
“这声音……”红衣少年一怔,突然骂了句娘,“老子真认错人了?”
若生淡然道:“错了。”
红衣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面露讪讪之色,似想道歉,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就成了:“没事把脸遮起来做什么……”
说着这嘴里的话不断了,紧跟着又冒出来一句:“你生得什么样?”
“公子!”着了褐色衣裳的小厮一直战战兢兢地听着他的话,听到这知道不拦是绝对不成了,立马什么也顾不得直接扑了上来,拖了自家主子就要走,“该走了该走了公子——”
因知是自己认错了人,红衣少年张张嘴,还是叫小厮给拽走了。
扈秋娘松了口气,低声道:“这人简直孟浪轻浮毫不知礼数!”
而且还瞎!还听不进人话!
那小厮都说了多少遍认错了,他偏偏就是不信。
扈秋娘狠狠数落了两句,却不见若生作声,不觉奇怪,遂低头去看,见她神色凝重,似有异样,不由得轻声唤了句:“姑娘?”
若生这才展颜笑了起来,眉宇间笼罩着的阴霾如乌云散去,转头看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他方才喊的那个名字,可是陆幼筠?”
“的确是陆什么云的,奴婢没能听清。”
若生笑着,摇了摇头:“那许是我听差了也没准。”
同音不同字的名,世上可有太多了。
但陆立展的儿子,在京城里的名气可比他的那位姐姐大得多了。虽然若生同他没有交集,但耳闻总是有过的。众人口中的陆离,仔细想想,同她方才所遇之人,至少有八分能对上号。
传闻中,那就是个实打实的纨绔,真纨绔。
甚至于用不了几年,他头顶上还能再多个“京城银枪小霸王”的诨号。
所以若生转个身就吩咐扈秋娘,找两个可靠的人去探听一番,今天陆相家中可有来人,来的是谁,穿的又是什么样的衣裳。
扈秋娘应声退下,若生自上画舫。
连家的画舫已停在岸边,船上视野颇佳。
他们边上亦慢慢的停满了一溜的画舫。
不远处搭建在岸边的高台上,红绸喜庆,灯笼高悬,整整齐齐地坐了几排人。边上有几面大鼓,几个赤着上身的大汉,肌肉紧绷,正挥舞着鼓槌,将大鼓敲得咚咚作响。
赛事,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26章 折花赛
高高的架台之上,挺直着背脊端坐着的几人,突然渐次在鼓声里站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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