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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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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扈秋娘闻听此言,不觉也多看了她一眼。
    今年才不过豆蔻之龄的连三姑娘,此刻嘴里说出的话,却带着种老气横秋的意味。然而这老气横秋。却又同她那张娇俏的面孔,显得那般自然。
    她戴上幂篱,下了马车。
    头顶长空碧蓝如洗。云朵稀薄,阳光也就显得越发热烈。
    若生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觉日光刺目,忍不住移开视线,可当目光落到苏彧身上的那一刻时,却觉得愈发刺目了……
    前世债今世还,大抵是因为她卖了他的玉扳指,而今只要一遇上他,就没了法子。
    可她前世也为他办了后事,这难道不该是扯平的事?
    若生进了衙门。跟在苏彧身后,偷偷打量着他。
    许是一不留神看得久了些,苏彧就像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般将脸转了过来,从鼻子里发出疑问声:“嗯?”
    “那个……听说那个……”若生端着一脸难以启齿的神情,踟蹰着,终于还是开口道,“协助衙门查案,提供线索,按律是不是该有银子拿?多少且不论,买两只包子吃。想必不难吧?”
    四周一寂。
    苏彧面上的云淡风轻,僵住了。
    若生就摆摆手,打着哈哈道:“哈。哈哈,没有银子也是可以体谅的,可以体谅的。”
    苏彧嘴角抽搐了下,将头转了回去。
    好在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地,仵作见他带了人来,头戴幂篱,分明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家,不由愣住。
    苏彧让人准备着,一边问仵作:“张大人呢?”
    “大人、大人他吐了……”仵作尴尬地道。张大人趁着苏彧不在。也想进去亲自看一眼那尸体,奈何仵作只是哆嗦。他是一见血就忍不住犯恶心,偏生今儿个吃的饱了些。一个没忍住,只得灰溜溜回后衙洗漱更衣去了。
    苏彧斜睨他一眼,道:“拿来看看。”
    验尸要验两道,一次粗看,一次细验。
    方才他未在,仵作已先行粗验了一遍。
    听见他问,仵作就立刻将书吏记下的话递了上去。
    苏彧展开来,过目一遍后点点头,抬脚进了里头。
    若生含了姜片,也跟了进去。
    郑氏的尸体就在台子上躺着,身上覆了层白布。
    仵作掀开白布,苏彧凑近去看,一贯的面无表情,若生却不觉有些愕然,她先前已从底下的人口中听说了郑氏的死状,却怎么也没想到……郑氏的嘴,竟被红线给缝了起来。
    没得苏彧的吩咐,仵作也不敢拆线。
    因着这红线,郑氏的模样愈发狰狞起来。
    一边跟着若生进来的扈秋娘倒吸了口凉气,别开眼,不敢再看。
    若生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出去候着吧。”
    扈秋娘讶然看着她,满心疑惑自家娇滴滴的小姐见了这样的场景为何不怕,然而她见过死人,却没见过这样的死人,看了两眼委实看不下去了,只得先行告退,出了门去。
    若生则同苏彧看起了郑氏的发式衣裳等,她素来记不住人的长相,便下意识会去记那人身上的穿戴,长得特别的地方。
    仔细看过两眼,她皱起了眉头,“她重新梳妆过。”
    仵作诧异看向她,尸体衣衫褴褛,头发也散了,脸上身上都是伤,哪像是梳妆过的?
    “她白日里用的粉,极为粗糙,面上涂得非常厚,胭脂也是劣质的。”若生看向苏彧,“但是你再看她脸上的脂粉,虽然比不得那些铺子里的上等货,质地却还是十分细腻的。”

  第068章 凶手的模样

    “她白日里见人尚且只抹那粗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反倒换了质地细腻的好粉来涂。”她皱了皱眉,“夜深了,理应洗尽铅华准备就寝才是,她为何要重新梳妆打扮?”
    空气里弥漫着苍术皂角、艾叶等物燃烧后发出的气味。
    若生有些闻不惯,不觉稍避了避。
    苏彧便领了她往另一边去,角落里有张高几,上头整整齐齐地搁着一堆东西。
    验尸之前,不管男女老幼,皆需先将尸体的全身衣物剥去,脚下鞋袜,乃至妇人发上首饰,都要一样样逐件点检登记。此刻,这些东西就都被摆在若生眼前的黑漆长几上。
    衣裳是破的,上头还沾着血,污渍斑斑。
    她看了一眼,耳边忽然听到苏彧问道,“可是怕了?”
    因着这停尸房内的气味,令人十分不自在,她虽然并不怕这些,这会却也仍旧有些身子僵硬。苏彧就站在她边上,瞧出来了也是有可能的。她便也不瞒他,只轻声道:“怕倒是不怕,只这气味嗅在鼻中,有些不适。”
    而今还只是夏初,平州的天气又较京城稍冷上一些,所以郑氏的尸体只过了一夜多,并没有严重腐坏,但那股子气味,仍旧不停地蔓出来。燃起苍术、皂角等物,原就是为了将这秽臭之气消减些,可闻在第一次嗅到这些气味的若生鼻子里,这一切就成了种莫名的诡谲。
    她说不怕,可没准连她自己也闹不明白,究竟心里头是怕还是不怕。
    苏彧伸出戴着白布手套的手,从长几上拣起一支发钗来,竟是金的。
    若生看着,微微一怔。道:“依吴亮家的处境来看,这若是她,那也应该是瞒着吴亮跟两个儿子。压箱底的东西。”顿了顿,她从回忆中将思绪抽离出来。“我昨日见到她时,她发上戴着的应当只是支银包木的簪子,是极便宜的东西。”
    不过是在木头簪子上包了薄薄的一层,就算是全化了拿去卖,也换不了几个钱。
    她不觉愈发困惑,又低头去看那些破了的衣裳,发觉这也并不是她昨日见郑氏时,郑氏身上穿过的。应当也是郑氏在回了家后重新洗漱梳妆打扮后换上的衣裳。看料子跟做工,这衣裳应当远比她之前发上的那支簪子要值钱得多,可再仔细一看,她就发现,这衣裳应当有些年头了,并不是新的,而是半旧的经年老物。
    若生望着,略一想就有些明白过来,这些东西大抵是当年吴家尚且富贵时,郑氏偷偷藏下的东西。
    能在一家子赌鬼跟前。将这些东西一藏几年,她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衣裳也是换过的。”若生肯定地道。
    苏彧便微微颔首,将手中的发钗放下。而后反身回去看郑氏的尸体。
    方才若生看时,郑氏身上盖着的白布未尽去,只将头脸露了出来而已,这会要细看,就要将整个身子都露出来。
    望湖镇的仵作面露尴尬,似不敢仔细看。
    若生也有些尴尬起来……
    偏偏苏彧也不说她这是辨完了还是没辨完,能走不能走。
    她只能跟在边上看,好在她头上戴了幂篱,旁人也看不到她面上神情究竟如何窘迫。
    “可以温水洗尸了。”苏彧淡然吩咐仵作。
    仵作闻言。连忙应是,不一会便将郑氏连面上的脂粉血迹并身上。都洗了个干净。那些狰狞的伤口,也陡然变得清晰起来。即便没人提起。若生也一眼就看到了郑氏心口处的那道伤。
    皮开肉绽,也不知被戳了几刀,血肉模糊。
    那应该就是致命伤。
    然而除却这些伤口外,郑氏的双乳、阴门处,亦是伤痕累累,十分惊人。
    仵作的双手都是颤抖的。
    但苏彧的手,却那样稳,不见一丝犹豫跟惶恐。他伸手将郑氏的左臂抬了起来,那光秃秃的一截手腕就显得越发引人瞩目。
    仵作在旁颤声道:“大人,此妇的双手,乃是在活着时被砍下的。”
    若生听着,就想起了护卫回来后同自己禀报时说的话来,他说地上有一大滩的血。这自然只有人在活着时,受的伤,才能流出这般多的血来。不然,就像此刻一般,郑氏身上的伤口,那般多,却也再不会流血了。
    洗去脂粉血污后,尸体已经微微发青的皮肉就显露无疑。
    仵作后将备好的葱、椒、盐、白梅等物,在砂盆中捣研成碎末,擦过尸体身上某些原不显的细微伤痕处。过得少顷,那痕迹就渐渐变得明晰起来。
    苏彧低头看过,低低问:“先前的尸体身上,也不见挣扎痕迹?”
    这些伤大大小小,不管深浅,全是遇害的证据。郑氏的手掌上,也没有挣扎痕迹,指缝里藏有脏污粉垢,却不见肌肤碎屑血污或是旁的东西。
    仵作答:“小的没有发现过挣扎的痕迹。”
    苏彧皱了皱眉,又细看起郑氏嘴上的红线来,间或问仵作几句话。
    良久,他才似是想起了若生来,忽问:“会不会针线?”
    若生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会是会……”但是绣的牡丹像牛粪什么的,就连朱氏见了也实在无法夸出口,委实也不能算是会。
    “比划一下,下针的手势。”
    若生一头雾水,但仍照着他的话,凌空比划了几下。
    苏彧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看完也不说这是做什么,只虚无地说了两个字,“多谢。”
    又过片刻,他们终于要往停尸房外去。
    走至离门约莫三五步的地方,若生要继续往前,却忽然被他轻轻扣住了肩头,不由一僵。
    他在她身后,将手一收,漫不经心地道:“打前头的火盆上跨过去。”
    仵作在旁往炭火上泼醋。
    若生揣着一肚子疑惑。小心翼翼提了提裙子,迈了过去。
    出得门后,日光洒下。苏彧才道:“这是为了去除身上的秽臭之气。”
    若生恍然,将舌下含着的姜片给去了。
    虽则含着姜片也不影响说话。可总也不是什么好受的事,舌根处有些隐隐的辛辣。
    一直候着的扈秋娘就立即迎了上来,悄声问她:“姑娘,您可还好?”
    与此同时,打从另外一边,也飞快走来个人。见着若生,那人一愣,而后又看清楚了扈秋娘。似乎便反应了过来,旋即冲着若生一弯腰。若生蹙着眉头点点头,等到人走去了苏彧跟前,才小声问扈秋娘:“是认得的人?”
    扈秋娘亦小声回答:“是苏大人的小厮。”
    若生就想起了那日在桥旁冲着苏彧直跳脚的小厮来,但样貌,她却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她模模糊糊听到苏彧在叫“三七”,不觉失笑,这都什么名?
    正笑着,那主仆二人就走了过来。
    若生这才注意到那叫三七的小厮面色白得厉害,额上还带着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白着脸朝扈秋娘递过去只油纸包。
    扈秋娘疑惑地看向若生,若生就也狐疑地去看苏彧。
    苏彧道:“银子是没有,包子有。”
    若生:“……”
    “有素馅的。也有肉馅的,小的方才特地上望湖镇另一头去买的,那铺子生意忒红火!”三七夸着这包子铺子生意好,包子好吃,可面上的神情却像这手里拿的不是包子,而是什么妖怪。
    在衙门停尸房门前讨论包子味道好不好,若生也觉得古怪。
    唯独苏彧似乎浑然不觉,兀自将自己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了去,取出只包子咬了口。“素馅的味道更好。”
    若生和扈秋娘:“……”
    三七慌忙道:“呵,呵呵呵。五爷今儿个打从晨起就没用过吃的,怕是早已饿坏了。”
    “我尝尝素的。”若生也是一天没用过饭。听见饿字,这会也就真的饿了。
    扈秋娘慌不迭接过三七手里的油纸包,打开了挑了只热腾腾的素馅包子递了过去。
    然后,她跟三七俩人就一人拿着袋包子,看向了自己立在树下津津有味吃包子的主子,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慌。
    三七:“……我家主子平常就这样的。”
    扈秋娘:“……我家姑娘平常不是这样的。”
    二人异口同声说完,一个面露完蛋,难道是我家主子带坏了人家姑娘的神情来,一个面上露出糟糕,决不能让姑娘同这样的怪人一起的紧张之色来。
    这个时候,树下方才还各自不言不语吃着包子的两个人,却已经谈论起了凶手。
    苏彧背靠在树干上,冷静地分析:“死者皆是性子泼辣的厉害妇人。”到望湖镇后,他便一一查过这些遇害的妇人,“遇害的时候,身上却都只有被殴打的伤痕,丝毫没有反抗的伤,这便证明这些妇人至少一开始,对凶手都没有防备之心。这也就说明凶手首先得是一个擅长与人打交道,能言善辩,又看似温和善良的人,是个可以让这些妇人失去戒心,轻易接近的人。”
    若生听着,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件事来,她踟蹰着问:“吴亮父子几人,何时会归家,想必郑氏是了然于心的,她夜间仍作妆扮,必不是为了迎丈夫跟儿子回来,你又说那些妇人对凶手都没有戒备之心,会不会是……”
    ——情人?

  第069章 诱杀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同本不熟悉的人谈论起这些事,总还是有些尴尬。
    若生不由得将最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好在苏彧也听明白了,他既没有认同也没有反驳,只道:“凶手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并不魁梧,样貌中上,能算是俊俏。为人看似能言会道,但骨子里必然懦弱无能,所以会先接近妇人,再用迷药迷晕妇人,随后行凶。”
    郑氏尸体旁边的地上滚落了只杯子,里头的残茶里,有常见的蒙汗药。
    苏彧在吴亮家仔仔细细查看过周围,没有破门而入,或是翻墙闯进来的痕迹。
    二人既能坐在一处沏了茶来要喝,那就说明人是郑氏亲自迎进门的。
    而且吴亮家除凶案现场外,其余地方虽然看着凌乱,却并没有被人临时翻找过的痕迹,甚至于郑氏头上的金发钗都还在原处,可见凶手杀人并不是为财,何况死的这几个妇人手头也都并不富裕。
    他站直了身子,抄手看了看天空,“凶手是郑氏认得的人,但这些妇人皆同邻居关系不睦,平素并不关心,周围的人也都说,没有见过陌生人。”
    “凶手为何挑了这些妇人下手?”若生一直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望湖镇说大不大,说小却也没那么小,三十余岁至四十岁左右的妇人,那更是比比皆是,为何凶手偏偏就选了郑氏这几个动手?
    苏彧斜睨她一眼,唇角微翘:“因为这些妇人,在凶手看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人。”而后他面上神情重新变得疏淡起来,语气也微冷了些,“吴郑氏也好。先前的几名妇人也罢,都是年岁接近,性子相似的人。而且同丈夫的关系皆有不和。分明过着清贫的日子,却总对富贵日子念念不忘。对世人不满,认定老天不公,脾气暴躁,即便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亦耐心寥寥。”
    听他缓缓说着,若生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和吴亮一家住在同一条巷子里的妇人青娘,可不就是这么一个人?
    只是她的男人,似乎早已经去世了。但听她打骂儿子时说的那几句话,想必她丈夫活着时,夫妻间的感情也不怎样。
    若生在心里暗叹了声,开口问道:“你如何得知那凶手,是个年轻男人?”
    苏彧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凭他的行凶手段。”言罢,他蓦地往前迈开了步子,走出两步后回头来看若生,“连姑娘可有兴趣同去捉拿凶手?”
    若生无动于衷:“这样是不是不大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苏彧将头转了过去,不再看她,“你既能想到凶手是那些妇人的情人。难道便不想亲眼看一眼他生得是何样?”
    若生听得头皮发麻,懊悔不已,果然不能跟他搭话!
    想了想。她到底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了去。
    听见脚步声,背对着她的苏彧面上慢慢地露出一种饶有兴趣的神情来。
    一行人出了衙门,与衙役们一前一后往吴亮家所在的巷子去。
    衙门所处闹市,那巷子周围就显得冷清许多,又因为众人皆知这巷子里出了桩命案,一时间周围人烟寥寥。
    若生将手撑在车壁上,探出半个脑袋问苏彧:“苏大人这是相信我的话,凶手仍在巷中?”
    昨儿个守在巷子口的几个护卫,也都已被问过话。
    苏彧却只慢条斯理地摊开一张图。低头看去,口中道:“你遇见我时。我正领了人在一一查看发现尸体的地方。虽然每一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都不同,但这些地方。却都在一个方向。”
    他将手里的图举了起来。
    若生就看到那图上用墨画了几条线,似是道路,其中还有用朱砂圈出的地方,应当就是发现尸体的位置。
    然后,她在那些朱砂红圈的中心处,发现了三个字。
    ——临水巷!
    临水巷就是他们眼下所在的巷子,也就是吴亮一家所住的巷子!
    若生脱口而出:“你已知凶手在这里?”
    苏彧微微摇头,将图收了,道:“只是揣测,这条巷子,原本应当是凶手最不可能杀人的地方。一个犯下多条命案的人,不会轻易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动手。”
    “那他为何杀了郑氏?”
    “因为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苏彧走远两步,吩咐衙役,“命人在巷中一户户打探,可有……”
    巷子出口从昨天开始就有若生的人误打误撞正巧看着,而后尸体被发现了,就有衙门的人守着,所以凶手如果真在巷子里,必然无处可逃。
    若生不便出面,就照旧坐在马车里,靠在窗边往外看。
    衙役领了苏彧的话跟他描述的凶手模样,开始一家家打探。
    凶手心性残暴,表面却不见分毫,是个性子讨喜的人,但平生碌碌无为。家中有血亲长辈是如郑氏一群人相似的妇人,而且这凶手,是个左撇子。
    郑氏嘴上所缝的红线,必是个会针线活计的人才能缝出的样子。先前在停尸房内,苏彧让若生比划了下下针的手势,就是为了确认,这凶手是个右撇子,还是左撇子。
    左手跟右手缝的线,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二者的起始方向不同,最后的样子也不会完全相同。
    有个衙役在这时敲开了巷子入口不远处青娘家的门。
    青娘从里头将门打开来,一看见是官差,不觉慌张起来,又看见了苏彧,忙喊:“那大人先前才让人放了我,你们怎地又来了?我可没杀人啊!”
    衙役见她聒噪,顿时不耐,抬手将门板敲得咚咚作响,厉声问:“可曾在这一带见过这样的人……”
    他飞快说着,青娘的脸色就随着他的话音一点点难看了下去,到最后她“哐当”一声就要将门关上。“没见过这样的人!”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立时叫周围的衙役都围了过去。
    “真没有见过!”门被挡住,关不上。青娘尖叫起来。
    几个衙役就推开了她往里头冲,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动。
    霍地。打里头冲出来一个人。
    巷子窄小,那少年横冲直撞,几人竟是拦不住。
    苏彧就抄着手闲闲站在那,伸长了腿一绊。“嘭”一声,穿着粗布衣的少年已摔了下去。他便弯腰去抓少年的左手,翻开了手掌细看。
    以凶手的针线手艺来看,手上必然有茧子。
    习字、浆洗、拉纤、挑担、拉弓、绣花,每一样姿势所形成的茧子都全然不同。
    少年虎口处有茧。平素是做惯粗活的,但更多的茧子,却都在右手,右手中指指尖处有茧,是习过字的,他是个右撇子。
    苏彧将手一松,人未直起,命令已下达:“搜,里头必然还有人!”
    衙役们便一股脑冲了进去。青娘瘫倒在门边,面若金纸。
    方才儿子被擒时。她面上惊色丝毫未减。
    她在家中,还藏了一个人。
    衙役们冲进去时,那人正要翻墙逃走。几下挣扎。他终究还是被按住捆了双手押到外头来。
    青娘这时才像是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要扑过去,“大人!大人冤枉啊大人!”
    被抓的年轻男人,哆嗦着,嘴里的话却十分嚣张:“官府抓人也要有证据,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苏彧冷笑了下,“你娘的尸体,在哪里?”
    年轻男人的面色霎时变了。
    说完他又看向青娘:“你为他喊冤?他昨夜本就可以逃,可却没走。你道是为何?”他声音极冷静。
    青娘怔了下,而后似是恍然大悟。突然间跳了起来,“你想杀我?你想杀了我再走?”尖声喊叫着。她又蓦地哭了起来,又去找儿子,“长生,长生……”
    可被衙役看管着的少年,却只是皱着眉头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在家中藏了一个男人?”
    他们明明是母子,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他竟然从未察觉?
    青娘捂着脸哭:“娘没脸告诉你……没脸呀……”
    她哭着,又有衙役从厨房外堆着的柴垛后找到了一样东西——是货郎的担子。抽屉下,嵌着一把匕首,香粉盒子里,藏了蒙汗药。
    这年轻男人是个货郎,姓秦,不是望湖镇人。
    一个多月前,青娘与他相识。
    他今年不过二十岁,比青娘小得多了。
    可青娘太久没有过男人了,何况还是这样年轻的男人,充满生气,又能说会道,知道如何哄人开心。
    一开始,只是买东西时,他会笑着说,正巧多了一盒粉,想着你正合用,特地给你留着了,不收银子。再后来,他开始偶尔说些讨趣的话,听得人春心荡漾……就是这么些小恩小惠,可渐渐的,她们就挪不开眼了。
    他会帮着涂脂抹粉,帮着画眉,甚至于还会帮你缝补衣裳,着实再体贴暖心不过。
    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自然人人见过,不是陌生人。
    可没有人知道,他住在青娘这。
    青娘也不知道,他还与旁人这般作为。
    他每日趁着无人时,天色未亮便出门,天黑了才回来。
    白日里依旧在这巷子里卖东西。
    妇人们见了他高兴,小孩子们也喜欢他,念着要买那两侧缀了弹丸的五彩拨浪鼓玩。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杀人。
    陪在若生身边的扈秋娘,看清了那货郎的样貌后,也忍不住咋舌,这人,她们昨儿个才见到过!

  第070章 货郎的秘密

    青娘的哭声越发响亮起来,慢慢地却又低了下去。
    巷子里原本家家门户紧闭,听说似是抓到了凶手,便又各自将门开了细溜儿一道缝,不时有人从里头往外张望着。其间或有同青娘年岁相仿的妇人,往那巷子里看一眼,看清楚了被衙役抓住的人,就立刻面色惨白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也不知这些个人里头,都有谁,受过他的小恩小惠,从他嘴里听过令人欢喜的言语。
    青娘便是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是不同的,而今发现自个儿在这秦货郎心中,不过就是如郑氏几个一般的粗鄙妇人而已,登时心如刀绞,面若土色,哭着哭着就有些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她伏在门边,忽然泪眼朦胧地去看秦货郎,哑着嗓子问:“你同我说过的那些话,可有真的?”
    她问了一遍,却无人应声,她就再追着问第二遍,一遍遍地问,执着得不像话。
    秦货郎也分明是听见了的,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跪在那低着头不搭理她的问话。
    青娘见状闭了嘴,渐渐将泪收了,扶着门框将身子站直,哽咽着招呼儿子:“长生,家去,不要在外头逗留。”
    被叫做长生的少年郎,却也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收了回去,并不吭声。他们虽不是凶手,可疑凶秦货郎却是从他们家中搜出来的,再加上青娘方才求饶的那两声冤枉,这是不是要以包庇论罪,还得等官府一一查过,如何是他们这会想走就走的?
    青娘却仿佛根本没有想到那一层,言罢将面上哭得模糊了的脂粉随手一抹,抬脚就要越过门槛往里去。
    几个衙役就挡在那。将手一横。
    青娘大怒:“杀千刀的!你们拦我作甚?我又不曾杀人!”
    她瞪着双眼,眼珠子通红,用力得连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青筋来。
    巷子口一片喧闹。
    秦货郎突然开了口。仰着头问苏彧:“大人为何突然问起我娘来?”言语间,他声音颤抖。面色发白。
    这是猝不及防间,被人戳到了痛处时的样子。
    苏彧居高临下看着他,眸光清而亮,吐字极快:“你娘如果尚在人世,你怎敢杀人?”
    这些命丧他手下的妇人无一不是平素脾气极厉害的人,轻则动嘴,重则动手,总不是那能隐忍度日的。秦货郎恨毒了这些人。自然是有缘由的。
    衙役们将秦货郎押回了衙门问话,又将青娘和她儿子,也一并带了回去。秦货郎的担子,也完完整整地被挑回了衙门。巷子里这才渐渐有了人四处走动。
    青娘的儿子长生走得最晚,路过若生的马车前时,突然对苏彧道,“我认得你。”
    他声音不小,不止苏彧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坐在马车里的若生也听了个明白。她忍不住好奇心起,悄悄凑在那偷听起来。
    青娘的儿子。怎么会认得苏彧?
    然而苏彧却似乎并不曾见过他,闻言只蹙了蹙眉,没有言语。
    长生面上也无惧意。继续道:“我在西大街见过你,老成家拉车的大黄牛惊了跑到街面上,差点撞着了七嫂子家的小丫头,是你救的人。”
    苏彧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去,目光下意识落到了自己带伤的那只手上。
    那是电光火石之间,为护着那小丫头,一时闪避不及被牛角刺到的伤。
    那日救若生时,又扯到了这处伤,所以反反复复好起来就更慢了些。
    他默然。忽然朝若生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目光转而向前。看着长生点点头:“你记性很好。”
    长生微笑了下。
    衙役恰好上前来,带了他往衙门去。
    苏彧便大步走到若生的马车前。隔着帘子道:“连姑娘若要走,明日一早启程便可。”
    若生打起帘子一角,隔着幂篱打量着他:“看不出,苏大人真的是个好人。”
    用好人二字来评价一个人,远比旁的那些啰嗦字眼,难得万分。
    苏彧挑眉:“就因为我救了个人?”
    若生摇了摇头,笑言:“你何止救了一个人。”
    不说旁的,单他抓到了凶手,那救下的人就不计其数了。
    “不该死的人自然要救。”苏彧淡然说道。
    若生听进耳里,咀嚼着这句话里的意思,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那该死的呢?”
    “弄死。”
    “……”若生看一眼天边流云,“该死不该死,又该如何定论?”
    “时机若至,你自然会知道。”她问的玄,苏彧答得也玄,“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
    若生笑眯眯点了点头,张嘴说的却是,“神棍。”
    苏彧也不恼,说了句“连姑娘一路顺风”就转身就走了。
    衙门那边虽然捉到了人,物证也有,但还是要容那秦货郎辩上一辩的。可他舌灿莲花地说了一通,只要一听见问及他母亲,就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即便他用力咬着后槽牙,闭紧了嘴不说话,那情不自禁颤栗着的身子跟眼睛里不时流露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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