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帝师系统-第21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让人把白矢的身份传出去,明天天亮前,我要大小帐篷里,都议论着他是私通野种的事。”
  郤伯阕把伞压的更低了些,自己的发髻都贴在了伞面上,他道:“您这是要帮太子了?”
  郤至:“帮太子?我这是在帮咱们自己!太子的存亡与我们是绑在一处的!”
  *
  另一边,一处简易的帐篷搭在雨林之中,白矢半躺在帐篷下,坐在藤台上,身后倚着自己的马鞍。太祝正在替他处理伤口。
  帐下燃着一小团篝火,又挂着几个油灯,油灯穿孔的陶罩刺出一线线光来,风雨减歇,帐子边沿淌下来的雨水也少了。
  白矢赤裸着上身,最可怖的那道伤口被糊了些草药,缓声道:“你们太祝、太卜,按理说都该像个史官似的了,怎么还学这些巫医之术?”
  晋国虽然不兴巫,但也有巫官体系,只是这些人以负责祭祀和史料、占卜为主,和楚巫大不相同。
  晋国王室在卫尉、司宫和巫官这类直接与晋宫有深度接触的官制上,多用客卿或无家世之人,晋国曾经拥有堪比周王室的巫官世家却被弃用,而选用了从楚国南方来的一批巫者为大巫。
  一部分是王室都对权力诉求更高了,希望找到可以有骨头不那么硬,服务于王室的巫者;另一方面就是这群来晋国的楚巫,确实有些忽悠人的本事。
  从复国后,就是这些人掌管了大晋的巫官体系,他们也都有着和晋国巫官不太相同的装扮,似乎这些人也有吴越血统,绝大部分人在额头或手臂上,都有一圈圈的纹身。
  在每次祭祀中,这些巫官都不知道使出了什么巫术,令祭祀燃起的烟雾变换颜色,让烘烤的牺牲肚子绽开掉出吉兆的龟甲,利用机关秘巧令几人就可以拉动数米高的石块。
  虽然到了渐渐祛魅的时代,但对于巫神之术的敬畏与向往还是根植在每个人心里。
  但太祝再怎么拥有巫神之术,这会儿还是要走上造反这条路。
  白矢因瞧过他们前来共商谋害晋王一事的嘴脸,反倒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怕。
  他在这儿闭目养神,心底却在着急舒仍未找到一事。
  他清清楚楚记得舒腰上中了一刀,却并不知舒因扮男装平日的礼服都围有加厚的棉絮,那一道表面看上去像是扎进了腰里,实际只是擦破了皮肉。
  就在白矢的眼睛在合拢的眼皮下乱晃时,突然一群人急急忙忙跑来,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子。
  “公子!我们找到太子了——”
  白矢猛地坐起身来。
  “只是好像是有人带着他逃了,他们借用浮木,被水卷到下游去了,但至少见到人影了,我们可以再去下游寻找!”
  白矢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后半句给浇了个透心凉。
  白矢:“他还活着!”
  络腮胡子跪在帐外:“应当是。我们也找到了晋王的另尸体,上头有绑着断木做的小筏,也只有太子会这样做了。而且那少年头发被斩断……”
  他们正说着,齐问螽忽然冒雨赶来,急忙道:“河对岸传来了消息,说太子已经被找到了!”
  白矢猛地直起身子来。
  络腮胡子:“什么!不可能!我们刚刚看到太子被水卷到下游,快船怕是都追不上,不知道要被冲到多远去!”
  齐问螽脚步一顿,皱了皱眉头:“可我是从耿氏手中得到的消息,说是宫之茕找到的。应当没有错!”
  白矢一下子甩开太祝的手,站在帐篷里,紧紧皱着眉头。
  这一岸有他的人马在拼命搜查,对岸也有不少小氏族想占这个功劳,怎么就能让太子逃脱了?
  而且刚刚还看到太子被卷到下游,时间上来说完全不可能。
  白矢转头皱眉道:“那对岸的晋宫近卫还在找人么?”
  齐问螽道:“还在找。说是在找晋王尸体,南姬好像也被掠走了。南姬是……”
  白矢:“你没见过,是南咎子之女,之前被送来给淳任余看病。好像南咎子也不在了,淳任余就带她回宫了。”
  白矢转过身去,摇了摇头:“不对,事情有点不对。太子会不会是有人假扮的?为了维稳。”
  齐问螽走到帐内来,思索道:“这样做没意义,明日曲沃大军调来,太子怎么都要露面。要是假的,当时也是穿了帮。除非说扮演太子的人相貌与太子极其相似,能够以假乱真。公子以前听说过宫里有这样的人么?”
  白矢摇头:“舒很傻,有点事儿都藏不住,天天缠着我说着说那个,要有这样一个人,他必定告诉我了。再说,上哪儿去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有点破绽就被戳穿了。除非……”
  齐问螽看白矢陡然变了脸色,连忙问道:“除非什么?”
  白矢僵硬的转过头来,倒退半步:“除非……是双胞胎……”
  齐问螽笑了:“要是双胞胎,公子会不知道么?怎么还能藏起来一个?”
  白矢瘫坐回藤台上,喃喃道:“不,我幼时有印象。我不止有一个弟弟,那时候魏妘生的就是双胞胎!因有两位嫡长子诞生,淳任余大喜,举国欢庆,百日办的极其隆重。但是其中有一个,没足岁就病死了……”
  白矢儿时的记忆一下子翻腾出来。那时候他才五六岁,总是去找两个刚出生的弟弟玩,一个名舒、一个名暄,他总是分辨不清,魏妘还笑着教他,说暄的耳垂上有一个小痣。
  后来暄得病,还是晋王请南咎子进宫来治病的。
  只可惜南咎子无力回天,暄还是夭折了,宫里就只剩下了舒一个。也不知道是晋王驱逐了南咎子,还是南咎子心中愧疚,他在暄死后,没几日就匆忙离开了晋宫。
  按照习俗,大家都不会提及夭折的孩子,晋王也就当只有舒一个,十多年过去,早没有人记得这件事了。
  会不会,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白矢觉得自己想的太离谱了,但心中细节又觉得对的上。
  比如这次晋王病重,南咎子送来了南姬,南姬不对外展露样貌,却又显得不过十七八岁。会不会是南咎子把暄带走医治,等到这时候才送还给晋王?
  那为什么,回来的会是个女子?
  南姬难道就是暄,只是扮作女子?
  不可能,南姬看起来身量窈窕,十指如削葱,明明就是女子——
  难道……连舒也是……不、不可能!
  可若是这样,淳任余一面疼爱舒,一面还写出告书让他继任,就是有理由的了!
  白矢脑子一片混乱,他理智告诉自己不太可能瞒住这样的大事,但很多他在宫中的生活细节又对的上。若是真的这样……他就是唯一的继任者?
  白矢的手搭在额头上,心底乱了。齐问螽看他脸上浮现几层狂喜,又迅速转为惊疑,而后又沉沉叹了一口气。
  如果想让自己的继任在法理上更过得去,他必须先闯过去,用兵抓住太子。
  而后在众人面前揭穿她女子身份,然后说自己早知晋王有意让嫡女假扮嫡子为王,多次劝阻不成,这才决意杀死二人。为的都是不让大晋落到一个不知事又过分天真的女人手里,不愿让群臣与氏族被蒙骗!
  但白矢此刻想的都是太子的身份。
  他对自己的身份却一无所知……
  白矢道:“把淳任余的尸体扔回水里吧,看他们能不能找到再说。如果找到了淳任余的尸体,还在派大量的人马在外寻找‘南姬’,那我大概就知道现在的太子是谁了。”
  齐问螽:“难道真的是有人假扮?”
  白矢微微勾起唇来:“此事我心里有数。所有人都回来了么?我看到晋宫近卫也派船要到这一岸来搜查了,让其他人去下游远一些的地方继续找,避开和近卫打照面。”
  络腮胡子点头:“大部分人都已经回来了。”
  白矢对蒋克里比了个眼神。
  蒋克里走过去对太祝道:“大巫,我手臂上也受了些伤,可否替我用药。”
  那太祝、太卜与他们带来的十几个灵巫都在帐下或坐或站着,参与此事的本有二十三人,但是在谋杀晋王时,有七八人被护卫所杀,只剩他们这些人了。
  蒋克里坐在了藤台上,太祝手拿石碗,用木匕舀出一些草药膏,就要抹在他伤口之上,蒋克里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搭在佩剑上,瞬间拔刀,姿态优雅的就像是拍了拍太祝的肩膀,猛地将刀刃插进了太祝的脖颈之中!
  刀拔出的瞬间,帐外也传来一片拔刀声!原来是随从人马早已偷偷的围在帐外,准备扑杀这些巫者!
  石碗掉在地上,热血喷在了蒋克里的手臂上,他猛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怕自己杀不死这群巫者,又一把将刀捅入了太祝的胸口!
  不知有谁喊道:“白矢!你居然过河拆桥!我们早就说了,我们如果出事,就有人会把你谋害晋王的事说出去的!”
  白矢后退几步出了帐子,抬手试一试外头还下不下雨,听见这话笑了:“当时表现出被威胁住的样子,不过是逗你们罢了。事到如今谁还不知道是我杀了淳任余,你们还能威胁我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齐问螽惊叫一声,他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几个巫者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陶瓶,像空中撒了什么,又猛地朝篝火扔去!帐下陡然爆发出一片绿莹莹的光芒,浓烟四起,如鬼火飘迎!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白色滚滚浓烟让他们只感觉喉咙发痛,什么也看不见,油灯在混乱之中打着转,光芒更像是燃烧的火团被笼罩在浓烟中,蓝绿色的火四处纷飞,众人躲避不及,火落在衣服上,闪烁着绿光却并没有点燃衣服。
  “鬼火!这就是鬼火!”齐问螽惊吓到变了音色。
  白矢连忙拔刀向后退。鬼火粼粼,时常漂浮在坟堆外,四处游离却并不灼人。这些巫者,竟然能召出的鬼火和浓烟!一时间所有人都连滚带爬疯狂朝外退散,望着绿光闪烁,白烟滚滚的帐子,仿佛觉得要有无数的骷髅大军从那帐中哭号奔走出来!
  白矢:“都是诡计!朝帐中射箭!都是他们的巫术,伤不到人的!”
  虽是这样说,但不少人被白烟扑面,顿时头晕,头痛,甚至扶着树呕吐出来,谁能料到他们呕出的东西,竟然也在暗夜中微微泛着绿色荧光!鬼火扑面,一大半的人都被吓得尖声大叫不已,就算是曾经上过战场杀人如麻的老兵,也一时被这景象骇的肝胆俱裂!
  白矢心底震惊,面上却强装镇定,背起长弓,毫不犹豫的捏箭往浓烟中射去。
  浓烟之中也时不时传来尖叫哭号声,更重要的是,这鬼火浓烟甚至没有散去的样子,齐问螽连忙拽住他,喊道:“走!公子!走吧——离开这儿!”
  白矢一咬牙,连忙吹哨,带着一群步履蹒跚,满脸惊骇的随从,飞速离开了这鬼火连天的营帐!
  晋宫近卫刚刚渡河,就看到了远处漆黑树林里冲天的白烟与隐隐的绿色火光。众近卫连忙绑好船,骑马快步朝那白烟处而去,众人拔出刀来,就在快要靠近白烟时,为首的队长眼尖的看到沿岸有不少人在攀爬着,他们大约有十几人,有的呕吐着还有的仍在哀嚎,衣服上沾着点点绿光。
  队长警觉,下马横刀,缓缓靠近。
  那群人有的眼睛都已经睁不开来,有的身上还中了数箭,形状凄惨,相互搀扶攀爬着从白烟滚滚的地方逃出来。他们众人见到近卫,才刚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救救我们——”
  不知是谁看清了近卫的黑甲,惊道:“不、不!我们、我们……”
  这群人还没来得及想找接口蒙混过关,队长眼尖的看到了他们额头手臂上的纹身!
  是谋杀晋王的大巫!
  队长朝身后喊道:“围住他们!拿绳子把他们都绑住!注意点,先不要碰到他们!”
  近卫们看到这群巫者形状凄惨,身上还隐隐有鬼火,都不太敢靠近,却也用刀指着他们,逼他们停在原地。
  队长:“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我们去白烟那里看看!”
  当几个人靠近那白烟滚滚的帐子,只看到白烟渐渐散去,但鬼火却仍在帐内流连,照亮了帐内的马鞍、藤台和一些刀剑行囊。附近蹄印杂乱,更是有不少箭矢扎在营帐上。
  队长纵然也被这鬼火惊得不敢多看,却道:“看样子,这很有可能是白矢临时停靠的帐子!回报宫君,再派人来在这一岸寻找。我们先把那些巫者送回帐去,等太子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  白矢猜出来了。
  大巫也被抓住了。
  关于大巫用的“鬼火”,其实就是提取的白磷。其实记载中,1669年,德国汉堡一位叫布朗特收集了50木桶人尿将其和沙子等物质混合在一起加强热提取出了白磷,所以那年头大巫想要真弄出白磷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可惜了,收集了那么多排泄物,一个晚上都把辛辛苦苦提炼出来的白磷用完了233333
  **


第38章 泉水
  白烟与鬼火在风雨中渐渐消散。
  雨在夜里渐渐歇下去,冬春之交的夜长的难熬。
  祭台周围成片的营帐中; 黑甲近卫开始了巡逻; 不许任何人私自离开走动; 但却没有多少人是在这深夜中睡着了。车马声在泥中近了又远了; 偶尔能听到远远的地方传来一些嘶吼惨叫,划破雨夜的空气,令其他蜷在帐中的人愈发胆寒。
  偶尔有偷偷探头出帐的人,注意到了远处祭台上似乎又燃起了灯油塔,雨后的湿漉漉空气里传来了祭祀前引燃艾草香草的味道,似乎有些宫人在祭坛处上上下下布置些什么。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春祭么?
  天亮的太迟了。
  岁绒派去给乐莜治伤了,魏妘终是撑不住了; 被靥姑领到别的营帐去休息了。宫之茕本就是连夜策马回的曲沃; 这又是一夜无眠; 两眼都已经布满血丝。
  布置祭台的事情,南河交给了之省,毕竟这兄弟二人应该也是淳任余最信任的人,看起来也做事妥当。
  当南河再一次问:“有大军朝这边来了么?”
  宫之茕摇了摇头:“最远端的探子还没来得及回报。”
  南河:“舒呢?有人发现她的踪迹了么?”
  宫之茕:“还没。”
  南河:“那我让你去找的人; 带来了么?”
  宫之茕:“还在路上。”
  南河有些头疼; 胳膊肘撑在桌案上,捂着额头,半晌道:“如果出了事,你先带着王后走,送她回到魏国去。”
  宫之茕:“在此之前,王后也说了同样的话。说要臣保护好南姬; 如果发生变故带着南姬离开。臣答应王后的诺言在先,恕不能听从太子。”
  南河微微抬起头:“她说了这样的话啊……”
  南河又叹气,揉了揉自己的短发,宫之茕还想安慰她几句,想说她已经做得极好了,还没说出口,就听人传报,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宫之茕转过头来,走到南河身边道:“大君的尸体找到了。尸体上绑有断木制成的小阀……怀疑是舒做的。但舒的踪迹至今仍未找到。”
  南河猛地抬起头来:“让人送回来了?停在哪里了?”
  宫之茕:“用马车送回来的,没有惊动别人。是不是要请王后来。”他言辞中,已经像是跟淳任余说话那般,请南河来拿主意了。
  南河:“先别……把岁绒请来,问问她能不能替君父敛容,缝合起来……否则我怕王后见到,会晕过去。还有,派人去换衣裳,准备棺椁,从曲沃运来也行,总之君父不更衣入殓之前,不论是王后还是大臣都不许见到他遗容。”
  这也是让晋王走的有尊严的最好办法了。
  宫之茕:“还有那些被抓回来的巫者,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您确定?”
  南河没犹豫,反而觉得宫之茕不该问她:“嗯。我已决定,去办吧。”
  春祭本开始于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到了清晨蓝雾朦朦,露霜凝结之时,各个营帐下都没有收到春祭取消的消息,再加上这一晚上净是听见消息,一会儿是“大君死了、太子失踪”,一会儿又是“太子回来,白矢派兵”,但全是风声,没几个人见到太子,见到晋王尸体,更没看到所谓白矢的大军前来。
  一场雨夜里的惊心动魄,听到雷声雨声的人多,看见刀光剑影的人屈指可数。
  到了春祭该照常的时间,各家都开始穿戴祭祀礼服,一面让人出去打探消息,看看春祭是否还真的照常。各个帐下回报的人都是说:祭台上连三牢都摆好了,灯油塔也燃烧着,不少近卫在巡逻走动。
  一切如此平静,甚至有序。
  甚至不少人心中蒸腾出了妄想。
  会不会他们一会儿就能看到淳任余大笑着走上祭台,斥责昨夜的流言蜚语,几十年如一日的开始对神灵的颂歌。
  但也有不对的地方。比如祭台上平日早就要开始敲鼓和歌的巫者,却一个都不见。
  会不会太子根本就没有回来?
  但几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另一个让人细思恐极,越想越相信的传言——
  传言的主角正是至今未露面的公子白矢。
  说他是姚夫人与寺人私通所生。
  姚夫人病死时候,因人殉之事,闹得纷纷扬扬,但宫中跟姚夫人有接触的宫人还是几乎都被送入了殉坑。看来……都是晋王为了掩饰这件事啊。
  祭台上准备就绪,却冷清的像是上朝,而不是祭祀。
  大小氏族与官员,在天色熹微时,携家眷从营帐中走出。有的是只听流言却不知真相甚至并未参与,有的却一夜奔波野心勃勃的想要寻找太子的尸体,但众人都在小声的议论中交换着眼神。
  那每一个眼神里,都有种自以为对方理解和自以为自己理解的荒唐差异。
  郤伯阕也扶着郤至,混入了泥泞道上人群里,没几个人敢上来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眼里也仿佛只有祭台似的,目不斜视。
  一道道泥沟横亘在营帐之间的道路上,等众人走到祭台前时,就算踩着木屐也都白袜上沾满了泥,衣摆湿脏着坠地。祭祀中,群臣都是要早些来的,如今天色还是半透明的灰蓝色。
  有一部分臣子是可以登上祭台中段的平台,与大王一同祭天。
  师泷身为相邦,一身黑衣为首。他性子轻浮,总是红绿青蓝紫换着往身上穿搭,晋王又对他宽容,他就是穿骚紫色前来祭祀都不曾骂过他。但今日,不单是黑衣,他还穿了白色的腰带,用白帛系在额头上,走在最前。
  有些还不信流言的老臣,看到那白色的额带,两膝一软,差点痛哭出声。
  祭台中段的平台被登台的石阶一分为二,右侧为首站的是师泷,左侧站的就是谁也没想到的乐莜。
  乐莜似乎负了伤,脸色惨白,胡子上还隐隐有血迹,但他甚至不考虑祭祀的场合,直接一身麻衣,头戴白巾,以最高规格的丧服,站在那里两眼红肿一声不发的站在那里。
  其余众人看到几大卿族走来,这几大卿族就像是商量好的,都带上白色的额带,郤至、中行崆这样的老臣毕竟陪伴了淳任余大半辈子,也直接在深衣外批了白麻的褂子。
  宫人手中也捏着一大把刚刚裁开的白帛条,分发给还茫然的其他臣子,令他们也戴上。
  人群交头接耳的戴上白色额带,就听到了车马声缓缓而来。
  四匹马艰难缓慢的在泥泞中行走,战车的高大车轮沾满了污泥,镶嵌金箔的车架微微摇摆,白色的车帘随风舞动。战车没有四壁,所有人都能看到车上跪坐的太子和王后。
  太子熟悉的面容出现,关于太子早就被杀根本没回来的流言不攻自破。
  只是太子的头发被人割去,他没有带冠,是系了白色额带,身穿黑色金边的礼服,外头披了一件白色宽袖褂衣。他淡色的唇紧抿着,平日里看起来略显纤细的脖颈挺得笔直,微垂的眼角平日只让人感觉他温和有礼,此刻却因那充满斗志的眼神而显露几分不可撼动的柔韧坚定。
  他直视着祭台,祭台下的众人仰望,祭台上站着的群臣对视,所有人心底却忽然冒出了一句话:
  这才是大国太子的典范。
  战车停在祭台下,太子走下车去,站在车下,伸出手臂扶王后走下车。
  不止一个人注意到他右手失去了一截小指。
  王后看见了他的手,脸上也忍不住浮现一层不忍,只虚虚的搭在他手背上,走下车来。
  这次春祭,已经没有巫者主持,师泷轻轻抬了一下手,祭坛上的乐师开始了奏乐,长柄锤一下子敲在了最大的钮钟上,当的一声金器之响,令在场所有人耳膜震颤。
  一时间,缓慢庄重的埙声与琴声扬起。
  太子两手横并在胸前,与王后缓步往祭台的石阶上走去。
  远处的太阳也才迟迟升起,金光的边缘擦捎似的落在祭台最顶处一点儿,随着太子稳健的步伐,金光从祭台最顶处一点点淌下来,直到太子一迈步走进光里,背影被光照的令人不敢直视,他与王后终于登到了祭台最顶部。
  祭台也整个笼罩在淡黄的晨光中,师泷眯着眼睛,朝上望去。
  晋国自认与周天子血脉亲近,祭祀规格也遵从旧周。
  首先以禋祀昊天上帝,禋为升烟之祭,因大巫窜逃,则令在巫官体系中做见习的小巫者去点燃艾草与香草的柴堆。当香草燃尽,柴火仍然在燃烧着,而后要以实柴祀日、月、星、辰,实柴便是用柴火烘烤牺牲,三牢早已准备,宫人与小巫一起将猪牛羊抬到燃烧过香草的柴堆上烘烤。
  而后便是,以槱祀司中、司命、飌师、雨师,以貍沈祭山林川泽,以罢辜祭四方百物。
  这些都是将篝火堆高浇油燃起、埋沉一部分祭物,分解烤好的牲体之类的祭祀步骤。
  最后一步,就是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
  春祭属四时之祭,献九血。
  按照晋国旧时的规矩,是要将九种飞鸟走兽带上祭台,展示动物的健壮体态,而后割血入皿,取毛置案,献于上苍。但这一日,牵着牺牲的小巫者走上了祭台后方的台阶,当血祭的祭品走上祭台时,所有人哗然!
  这次牵到祭台上的不是兽,而是——人!
  南河特意让人将抓回来的巫者洗净面容,处理伤口,给他们换上了白色的麻衣。口中被塞了布团,他们被绑住手,由曾经给他们做奴仆打下手的小巫者们牵到祭台中央,近卫走上去将他们摁至跪下,用麻绳将他们绑在祭台的九根石柱上。
  所有人几乎都看清了那些人牲的面容和刺青。
  是晋国的大巫!
  本来是该由他们主持这场祭祀,但此刻他们却成了牺牲!
  早就有传言晋王是被大巫所谋害,看这场面是真的了!
  参与祭祀的大王讲究逆牲,也就是不能面朝牺牲。南河背对着九根柱子,抬手朗声道:“诸位或已听说,昨日君父为逆臣白矢所害。白矢勾连太祝、太卜等数十巫者,在寡人与君父祭祀山川时,突然实行刺杀!君父为了保护寡人与王后而被杀!之后竟有人将君父尸首置于祭台之上!”
  师泷仰头,迎着光看不清楚南河的神色,却听到她声音激愤与哽咽之下透着冷静。
  “在这春祭之时,在这祭台之上,竟有人做出此等辱神灭天之举!而后近卫将刺杀君父的大巫抓住,但逆臣白矢仍在逃窜!大晋废除人牲已有数十年,可这些巫者本应侍奉神灵,在祭台上清歌以示对神灵的敬重,却用肮脏的手段杀死了诚心侍天,戎马半生的君父!今日不用他们的鲜血祭祀我大晋的山川河流,不足以平愤!不!血祭也不足以洗净他们的罪恶!寡人要他们实柴以祀!”
  若说太子在朝中没有太多的威望,但淳任余对于所有的氏族与大小臣子而言,都是不可轻辱,极受敬仰的王。
  南河此刻表现的激愤,心底却在分析思考。
  太子舒的善良温和已是所有人的固有印象,她必须在这个所有人的场面上表现出心狠手辣来,否则不足以威吓氏族。她心底太清楚,若不是有淳任余那样铁马峥嵘的半生,就没有对别人宽容的资格,否则宽容与仁慈,慷慨与温和都是别人蹬鼻子上脸的台阶。
  白矢之所以能不露面就让无数小氏族为他奔波,甚至迅速在他的鼻息下狐假虎威,就是因为畏惧。
  小氏族们畏惧白矢战场铁血的经历,也畏惧他敢割掉晋王头颅摆在祭台上的狠绝。
  恐惧往往是最好用的统治工具之一。
  这种有针对的暴虐手段下,只要不随意掠夺所有人的财产,不威胁所有人的性命,那这份恐惧就会让所有人学会低头,然后成为一小部分人垂涎的权力。
  在这一点上,白矢确实堪有为王的才能。
  南河此刻,就也要让祭台下的人,知道太子也可以让他们恐惧,知道太子也不是可以任人欺骗欺辱的对象!更何况这些巫者做出如此侮辱信仰的事情,必须要他们血债血偿,才能使境内百姓平民不会因为流言而心中动摇。
  她本想过让这些大巫在祭台上说出被白矢指使一事,但这种话语也不是证据,很容易被狡辩过去。而且这群大巫意识不清,指不定在祭台上喊出什么话来,不如直接开始血祭来的震慑人心。
  她抬手道:“祭!”
  近卫上前,掰起被绑在柱子上的巫者的脑袋,露出他们的脖颈。
  南河派人在他们的脖颈上画了一条墨线,说此处不至于喷血太多。毕竟在实柴之前,她还不希望这些人都死透。
  割开他们脖颈的人,都是十来岁的小巫者。
  南河派人问过,如果他们不愿意做,可以离开晋宫,出去做私巫游巫,但如果想要还留在晋宫,就要亲手来将曾经相识的大巫当人牲对待。不少小巫者都留了下来。
  南河虽然本来觉得十来岁的孩子见血不太好。
  但想一想,十来岁的辛翳可不止见过血了。就是这么个年头,不能拿现代教育少先队员的标准来想。
  更何况,她现在从头培养可信的巫者已经来不及了,但往后的祭祀活动还有很多,她必须要有能够撑场面的大巫。让这些小巫者对她敬畏恐惧,而后顺从,再从中选择能够任用的人,是她现在能采取的最好的办法。
  此刻,一个小巫者捧着陶皿,另一个小巫者用匕割开喉咙,就在挣扎呜咽声中,血流入了九个陶皿之中。全场寂静,南河一言不发的背对着九根柱子,像是安静的在侧耳听血流的声音。
  而后小巫者将盛满血的陶皿放在祭台上,用匕剥下九位人牲头顶处的头皮,就像是割下献祭动物的皮毛一样,也放在了祭台上。
  师泷听着祭台上传来的闷声哀嚎,忍不住看向太子。
  师泷本来建议太子抓捕那些雨夜中暗自倒戈的小氏族,斩首示众,以示威吓。但太子却拒绝了,他认为现在抓那些小氏族,证据不足,且参与此事的小氏族不在少数,反而容易人人自危,逼急了他们。但杀大巫不一样,大巫杀死晋王的事情已经坐实了,这些大巫又是外来,杀死他们,就算手段残忍,也只会让心虚的人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