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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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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瞿看到子懿将身子又跪直,鞭子落在了前胸后背。没一会就能看到子懿身上的道道血口。李斯瞿也跪了下来,他不敢再说话,只能就这么看着子懿一次次在狠厉的鞭子下努力挣扎跪好。李斯瞿第一次觉得帮人竟然是在害人,不过是一件小事,王爷竟这般出手,李斯瞿觉得他整个人就是放在炉上备受煎熬。
他已是二十男儿,刚出征的时候老爹再三叮嘱他,将性子收敛些,不要只是凭直觉或是应该去做事,他当时根本就当耳边风。李斯瞿现在恼怒自己真的是在家里被娘宠坏了,如此直的性子何时能改!
他会替子懿不平,也是觉得子懿即使流着燕国的血可也未曾做错什么,他从小享受父疼母爱,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父亲怎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狠绝,他是打心里怜惜子懿,想要帮他!
李斯瞿毕竟不是安晟没有亲身体会过,恨一个人恨到极致时,所有关于那人的一切都想要摧毁。更何况还曾陷安晟贬庶入狱,并且只差一步就要亡国!即使过去了十七年,此恨却只增不减。他付出所有情感,换来了什么,换来了绝情背叛,换来了血染天地!
他不能原谅,无法原谅。即使他比谁都知道那是他儿子,可是那又怎样,疼惜他宠爱他吗,且不说他恨意如海,就算不恨,他也不能爱这个儿子。
熬完这四十鞭,子懿的睫毛颤了颤,俯身叩首,从头到尾从未说话的子懿声音略颤带着些沙哑道:“谢王爷。”
安晟将染血的鞭子往地上一丢,神态有些疲惫的坐回榻上道:“下去吧。”
李斯瞿面无表情直接行礼起身大步迈出了房门,再也没看子懿一眼。子懿也想利索的退出去,可惜身上的伤口疼得跟撕裂开的一般,动作迟缓。出了门,李斯瞿早走了,子懿落寞的笑了笑朝后营走去。
本就不是同路人。
两人都退出去,安晟坐在榻前未动,许久许久,直到天色渐暗,下人来掌了灯,安晟才下了榻活动了下酸麻的手臂,道:“派人去王府命安子徵快马到军前来。”
下人应是,掌完灯便躬身出门替安晟传令去了。
烛光映得房内一片昏黄,安晟坐在桌前替自己倒了杯茶,呷了一口茶。茶已凉,安晟冷冷的盯着杯中的茶水,眼里恨意不掩,许久复又一口饮尽。邵可微,你要儿子是吗,那就圆你所想。
第25章
当子懿一身狼狈回到后营时,天色已暗,大家早就回帐休息了。
子懿在平时劳作的空地上看到四五个士兵围着一个小奴隶嬉笑打骂。子懿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可是那小奴隶带着哭声传进子懿耳里很是耳熟。子懿凝眸从人缝里望去,那小奴隶竟是胡小辽。
只见胡小辽蜷缩着瘦弱的身子在那些士兵的鞭子下辗转,呜咽的哭着,那些士兵倒也没下狠手,抽在胡小辽身上的鞭痕淡红。只是胡小辽还小,虽被俘来成了奴隶,却因为年龄的关系,被厨子留在后厨做事,不用做粗活不用日晒雨淋,鞭子都挨得少自然是怕疼得紧。本来那些士兵也不拿他开刷的,只是胡小辽今日给王胖子端汤时不小心将管事王胖子的汤打翻了,王胖子才将胡小辽赏给这些士卒惩罚。
安晟管理甚严,军中本就没什么可消遣的,所以那些士卒就用鞭子慢慢抽着胡小辽寻些乐子。
子懿蹙眉,他不是什么圣人救世主,命亦不由他,他明白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或许是觉得那孩子太可怜了,也可能觉得那孩子就如自己一般。子懿也是凡人,被凌虐的时候他何尝不希望有个人来救自己呢?只是时间久了他便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所以也就麻木了。
那士兵手中的鞭子被子懿挡了下来,鞭子缠上了子懿的手臂上,虽疼但比起安晟打的算是轻的了。拿着鞭子的士兵恼怒道:“你皮痒了是不!”
“我乃王爷侍卫而非奴隶,还轮不到你来惩治我。”
围观的几个士兵有些畏缩,这后营有的时候确实会有些校尉将军之类的人被王爷罚在这做段时间的苦力。这些有官位的真不能惹,毕竟过段时间王爷便会放了人,到时候被追究起来他们可不会好过。
拿鞭子的士兵看到子懿一身狼狈又仔细瞧了瞧子懿的脸,顿时蹬鼻子上脸讽刺道:“哟,这不就是平成王的四子嘛。大家莫怕,你们可能在高台下看不清,我离高台近,目力好,那个祭祀的罪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说谁家的父母舍得用自个的孩子做祭品的,王爷肯拿他祭祀自是非常不待见他的。”虽然当时公诸于众,但是高台有三丈高,很多士卒离得远也看不清这平成王的四子长什么样,所以知道子懿是四子的人也并不多。
拿鞭的士兵说完瞧见子懿依旧看着他,面色冷峻,只是那深如寒潭的眸子里一丝狠厉倏闪而过。那士兵面上依旧嚣张,心里却打了退堂鼓,虽说不受待见,但好歹也是王爷之子,再说也确实不是奴隶,不好找这个茬,只得依旧色厉说道:“罢了,今日也玩够了,一个小奴隶而已我也懒得计较。我们走!”
待那几个士卒走后,子懿扶起胡小辽道:“可还好?”说罢替胡小辽拍了拍身上的雪渣,模样像极了一个哥哥对待弟弟般。子懿自己不觉得怎样,毕竟在福宅里他对那群小娃娃就是这般,但这些动作却让胡小辽想起他战死的哥哥,眼泪瞬间就大颗大颗的落下了。
子懿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也真是可怜。子懿就这么静静的陪着胡小辽,等胡小辽哭够了才又安慰了几句送他回帐休息。
寅末时,大伙又摸黑爬起来干活,子懿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应是发烧了。
烧得难过,子懿寻了口井褪了衣衫,打了桶水抬起直接浇了下去,这么一浇人顿时清醒了,只是身上疼痛依旧不减,特别是肺腑间。子懿闭目站在井边一动不动,似乎在缓和些什么,直到他听到了脚步声才睁开了眼。
李斯瞿走来劈手夺了子懿手中的木桶怒道:“你在做什么,这么冷的天!”
子懿笑了笑,沿着井边坐了下来,他乏得厉害,既然李斯瞿不拘小节他还是省点力气。子懿一边穿上衣衫一边避开李斯瞿的问题道:“李将军这么早来做甚?”
李斯瞿脸上全是愠色,将手中的伤药丢给了子懿说道:“反正王爷看不到,你上点药。”
子懿看着手中的那瓶伤药,敢情这李将军是趁天未亮来偷偷送药的。子懿脸上没有表情,眼底却含着笑意,也不推辞,收好药瓶道:“谢过李将军。”
李斯瞿攥着拳说道:“我比你年长,可我这性格就是这般……”
“挺好。”子懿站起身来,明白李斯瞿来送药是因心里有愧:“李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这顿罚即使没有你也不会少的。”语毕子懿便转身离去,李斯瞿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心里一阵难受。
活多,一日便也过得快。
夜色渐浓,北风呼啸,似是又要降大雪,云岩关中燕军大帐内设了暖炉,邵可微闭目身子半倚在铺了狐裘的软塌上,样子慵懒,姿势闲散,搭在榻旁的手执着一壶酒酒已凉。
下人询问:“公主,要不要将酒重新烫上?”
“不必麻烦,下去吧。”
邵可微脑子里全是那俊秀少年的模样,她的儿子应该也这般大了吧?
当年带着襁褓中的娃娃连夜颠簸在马背上,那小小人儿总是在怀里哭泣。她的副将木义云劝了又劝,劝她不要再带着孩子了,太累赘。她依旧坚持,她坚信她邵可微一身本事,难道还带不走自己的儿子?前面就是邙城,就快要出夏国了,却半路杀出个李立忠,若不是那该死的老匹夫她怎会与自己的骨肉分离。
当木义云来到帐中时,邵可微正看着地图,愁眉不展。
“末将拜见公主。”
邵可微看人来了也不拐弯直言道:“我想擒了日前那少年。”
木义云赶紧迈上一步道:“公主,那少年未必是您儿子啊!”他这些年来替邵可微打探四公子的消息,燕夏不通,他便从邻国的关卡混进的夏国。在夏国安插了人手,可是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外界几乎没有安晟四子的信息。王府里更是甲士林立守卫森严,根本打探不到。
木义云曾一度认为当年安晟气急败坏说不定早已了结了四公子,直到前些日子大夏出征后传来了这样的消息,说是出征祭祀是用平成王四子的血祭旗,他这才觉得四公子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公主更是怒气冲天,不理皇帝的旨意,只率了数十亲兵轻骑前往云岩关。但公主总归思虑周全,料安晟定会取宁城,从云岩关调遣闫成驻守宁城并设计败夏军。
“不是我儿子也成,抓来换便是,若不肯换用于钳制安晟也可以。”
木义云摇了下头道:“公主,若是您儿子……更倾向于平成王呢?”毕竟已隔了十七年,谁又能确定这公子的心之所向呢?
帐内瞬间一片寂静,许久,邵可微说道:“那我就杀了安晟。”
第26章
午时过后,一小兵奔入议事大堂禀道:“王爷,三王子到了!”
安晟本与一干将领谋士埋头在议事大堂中的地势图里,听到禀报安晟抬起了头,面色虽无变语气却略带高兴的说道:“快传!”
随即安子徵便迈入了堂内。一身藏蓝劲装,一头乌发用同色带子束起,身形颀长,剑眉星目,脸上是健康的红润肤色,虽赶了两日路风尘仆仆却还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安子徵入堂撩袍单膝下跪行礼:“孩儿见过父王。”
“徵儿快起来,路途劳顿,先歇休一番再来也无不可。”
安子徵起身后就立在了一旁,安静的等候安晟将防御部署以及其他事务吩咐完毕。待众人退去,安子徵灿笑撒娇道:“孩儿这不是想父王想得紧嘛。”
安晟无奈,敲了安子徵脑门一个爆栗佯嗔道:“你都十八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如何成大事?”
“孩儿听闻父王受了伤……”
安晟摆手打住安子徵的话道:“小伤。”他不愿再提宁城一事,若思虑周全指不定云岩关早已拿下了。
安子徵笑着将安晟按坐在椅子上,替安晟倒了茶水,随后跪在了安晟脚边乖巧的替安晟捶起了腿。“爹爹站这么久累不累,孩儿替你捶捶腿。”安晟欣笑,一手将安子徵拉起来道:“地寒,跪什么跪,以后膝盖可要犯疼的。”这么一说安晟的心里倏闪而过一个身影,脸色不自觉的沉下几分。
安子徵瞧安晟脸色突然冷肃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惹的,努努嘴道:“孩儿听话便是。”
安晟回过神,本是欣喜的心情已被那蓦然出现的身影冷却了几分,只得说:“徵儿,赶了两天的路你也累,先下去吃些东西休息一下吧。”
“孩儿伺候父王用膳?”
“父王还有事要忙,再说这是军营,不必讲究。”
……
“子懿哥,子懿哥!”本在井边打水的子懿诧异的看着躲在井边枯树后头的胡小辽道:“你怎么在这里?”
胡小辽紧张的看了看四周,幸好此时已是傍晚,大部分人都回去歇息了。胡小辽将手中一汤碗递给子懿急切的说道:“子懿哥你快喝,这是汤药,今日董谋士也受风寒,我替他熬药便偷偷多熬了些。”今日胡小辽瞧见子懿惨白的脸上有着莫名的红晕,也就猜到他发烧了。
子懿看着手中还有温度的汤药,也未拒绝,仰头饮尽快速将碗还给了胡小辽说道:“以后不可再做这事了。”他发烧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以前都是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了。只是这孩子这般算是偷药了,若被发现重则杖毙,轻则也得五十军棍,就算是轻罚,这孩子也受不住军中的刑棍。
胡小辽赶紧点点头,不敢停留急急走掉了。他自然是害怕的,可是他心里更惦记这个如哥哥般的少年。在后营里待了一年多,见惯了冷酷无情,见惯了冷漠相对,人人都只为自己,人人都只求自保,哪里顾得他人。胡小辽想,只为那夜的安慰,只为昨日的解围,都足以让他做这事,都足以使他以身犯险。
胡小辽走后,子懿也正想离去,李斯瞿却来了。
李斯瞿看着容颜清隽却十分疲惫的子懿不忍道:“王爷召你去回去。”子懿扬了扬眉梢,李斯瞿又道:“王爷的三子也到了军营里。”
子懿垂了眼睑,澈眸里一片墨染,暗涌波动。子懿好像在沉思却又很快恢复了常态,似乎刚才不是在想事,只是疲惫的短暂停歇。
“李将军……我想麻烦你件事……”
李斯瞿拍了下胸脯道:“只要我力所能及。”
子懿轻笑:“不是什么大事,这里有个奴隶叫胡小辽的,希望李将军能将他带离火头营,为你牵马拽镫也罢,为仆伺候也可。”
李斯瞿挑眉:“就这事?”本以为子懿会麻烦他什么大事,比如逃走或是其他难事,却不想这人看似冰冷淡漠,实则善良温和。
“嗯。”语毕子懿从井中捞起的木桶里捧了些水,埋头洗了把脸,理了理衣衫,抬头瞧见李斯瞿还在原地。“李将军?”
“安子懿你为什么不逃走?”这是李斯瞿心中的疑惑,困扰,天大地大还会无容身之所?只要不待在夏国,哪里不可以存活?
子懿摇头并未回答,径直朝邙城府衙走去。
安晟一夜未眠,该怎么做他心里已有定数,却依旧心乱如麻,血债必须血偿,他虽有些犹豫却绝不动摇。
安晟看着现在跪在一旁的子懿,子懿与往时无差,可是人却又消瘦了几分,面色苍白,脸上是藏匿不住的疲惫。
安晟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别跪了,起来。”
子懿惊讶却不敢真的起身,犹豫道:“属下……”瞧见安晟脸爬上愠色心想继续跪着是违令,站着是不敬,王爷心里不爽左右都是罚,于是还是站起了身,恭顺的立于一旁。不一会安子徵也来了,行了礼后也立在了子懿的对面,两人年龄相差不过半岁,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热烈如火自信张扬,一个幽凉如水谦和内敛。
安晟说道:“探子回报,邙城周围有小股燕军频繁出没。”接着又对安子徵说道:“今日起徵儿便是安子懿。”说罢看了眼子懿,子懿依旧恭顺的立在一旁,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未曾改变过。安晟走到子懿面前,捏起子懿的下颔逼迫子懿抬头看着他,他想捕捉子懿的情绪,却依旧只能看到那双眸似枯井无波,又似寒潭深不见底,脸上更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安子徵道:“父王,留他是否不妥?他是个变数,万一……”
“不会。”安晟松开了手,取出一精致的瓷瓶递给了子懿,子懿会意接过没有任何犹豫便饮下。
第27章
次日探子又报,燕军十万大军攻城。安晟坐着巍然不动,食指依旧轻敲着扶椅脸上不见惊慌之色。十万大军想要围困他?不够,还不够。他城中的十五万大军要突出重围拼个鱼死网破不是难事,只是这般双方损失都会比较惨重。
安晟身边站着一身麻布青衣的安子徵,既然要扮,就扮得像样些,就连脸色都不再红润而略显苍白。
闫成布阵在城楼下叫嚣着,要安晟出城决一死战。邙城是座小城,坚守不了太久,安晟讥笑,对着身边的樊在武道:“传令,弃城。”
樊在武刚想应是,瞬间明白了安晟的意思睁圆双眼惊异的看着安晟,这都未战便令退兵,岂不涨了他人士气。安晟脸色严肃不似玩笑道:“中军先走,后是前军,最后后军。”语毕拍了拍樊在武的臂膀说道:“勿忧,让大军从南门撤出后在三十里外安营扎寨。”樊在武这才应是,想平成王满腹韬略,定已有应策。
安晟安排完其他将领,才转头对安子徵道:“徵儿,凡事小心。”安子徵点头拱手退了出去。
大堂里便只剩了李斯瞿和子懿,安晟道:“李斯瞿率三千精兵负责断后。”
“是,末将领命!”李斯瞿领命直接退下。
安晟来到子懿面前道:“你负责与中军率先撤出。”安晟不敢保证自己的这个决定无误,就连钟离旻当日提出此计时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可即使这是一招险棋他也得走。
邵可微立马军阵前,哨兵回报,夏军仓惶弃城而逃,狼狈不堪。邵可微双目微眯,安晟倒是狡猾,料定了她不过是来打虚晃的,故意让出邙城吗?她确实不会取邙城,至少现在不会,重防还需放在云岩关中不应浪费兵力。
安晟会随着哪军退出邙城?她需要判断安晟的走向来确定她想要的人在哪里。
哨骑屡屡回报,主力军几乎已经撤出,却不见安晟的影子。这么说不是最先退出的中军里就是在不屑一顾的后军里?
“传令入城。”
邵可微身边的木义云急急道:“公主,恐有埋伏!”邵可微不予理会,打马前行。
李斯瞿带领三千士兵守在邙城南门,后军也在陆续撤出,如若来不及撤出也应舍小取大,他不会有所犹豫立即封锁南门,为大军撤离争取更多时间。安晟隐匿在三千士卒里,他要看着徵儿安全混入燕军。
安子徵行在后军最末的奴隶队伍中,虽他常随安晟在军营磨练,但也从未过得这么苦,单薄的灰色麻衣让他冷得浑身都在打抖。安子徵双臂环抱缓缓行走,不理会督军催促的鞭子,时不时的回望。
没多久就看到了燕军的旗帜,燕军入城了。少数督促的军士看到燕军到来,也不再管剩下的奴隶,径直驾马出南门。
领头将士并不在意南门守门的夏军直接说道:“公主有令,余下城里的无论是什么人一律带走。”燕军的士卒看到这些尾末来不及撤出城的奴隶,便将奴隶们拴在同一条绳索上,牵回军队里。入城的燕军中居然不见邵可微,安晟深锁双眉又望了眼安子徵,安子徵也回望了安晟微微点了点头,告诉安晟阁放心。安晟调马道:“我们撤。”
安晟撤后没多久燕军不留守城池亦不追击夏军直接退出了邙城。
撤退的夏军沿着道路迤逦而行,邵可微派了五千精锐从侧面突袭硬生生阻断最前头的百来军士与后面军队的链接。
樊在武圆目怒睁,勒住马缰沉声道:“景苒公主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吗?”
邵可微魅笑道:“鱼死网破?你难道不知道此时你们已是八面受敌四面楚歌?”
邵可微扫视了夏军将士一遍,便看到樊在武身旁的子懿,于是抬枪指着子懿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子懿一身牙色锦衣,领口镶绣金丝流云,轻袍缓带,衬得他面容如月晕般清贵可眉宇间又带着一丝虚弱倦怠。他未着盔铠,挺直着腰背,跨坐鞍背上,右手握枪却因疼痛而轻颤,脸上神色宁定唇轻启却不应答。
邵可微脸色起了波动,她虽说用五千精锐阻其首,但实际上并不能拖延太长的时间,时间花费得越久损失就越大,不过又怎可空手而回?只是为首的夏军将士皆是夏国上将,厮杀起来不仅费气力且耗时间。
樊在武半生沙场此时也理清思路,自然也是猜到了燕军境况道:“公主奔走追击,来得也不过是数千轻骑罢了。”撑不了多久。
双方对峙静待,只余人马在这寒冷空气中呵出的雾气交织在一起以及马匹焦虑的踏蹄声。气氛有些压抑,人人都处于蓄势待发的紧张状态中。
邵可微突然仰头轻狂大笑,与此同时夹道两旁的矮岗上传来异响。
安晟与李斯瞿快马疾驰在道上,就在刚刚,探子回报,说是大军其首遭燕军袭击。赶到军前时,道路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路面上几乎都是如人般大的石块,此时部分士兵正在清理这些碍路的石块。
安晟翻身下马,寻了樊在武。樊在武身上沾满雪渣略显狼狈,他对安晟行了礼道:“王爷,是末将大意了,燕军太狡诈,本想那些矮山岗都是突兀巨岩,攀爬都不易不可能有埋伏,不想燕军居然在岗后培雪做了斜坡,将石块运上山岗后伺机埋伏。”
“损失。”
“禀王爷,损失四十七名军士……只是,当时事发突然,众人皆被滚落的巨石打散……场面混乱,待平静后,已无燕军与四公子身影……四公子应是被擒了。”
李斯瞿心里颇是担心子懿,急道:“王爷是否要追回?”
安晟摆了摆手:“我意如此布置,是料到了燕军会来袭。”
李斯瞿伫立疑惑道:“王爷……王爷你是故意让四公子被掳走的吗?”
安晟沉思,邵可微的想法应是最后撤出便是不重要的自是不必花心思去抓,而大军为首的即使不是她的儿子也要擒之,当筹码也可扬军威也罢,邵可微是想能不放过便不放过。可是邵可微会规虑揣度他安晟不会吗,他将子懿推出去不过是想留个后手罢了。
安晟跨上马鞍对着众人道:“不必清理了,回邙城。”
燕军中军大帐内,邵可微坐在上座习惯性的微昂起下颔,来回扫视着眼前跪在地上年龄相仿的两个少年。
子懿双手紧缚身后,跪在地上等候发落,一旁亦是同样待遇的安子徵。
大帐内十分安静,邵可微只是在看,并不说话。安子徵心里发憷,却又逼着自己镇定,默默的在心里不停的重复自己便是安子懿。过了许久,依旧没有动静,安子徵不敢抬头去看,一个低微的人就该有个卑贱的样子,可是双膝已跪得疼痛直发麻。他看了眼身旁的子懿,子懿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地面,脸上没有痛苦之色,但受伤的肩膀被反扯定不好过,满额的冷汗曝露了他的疼痛。
邵可微盯着两人许久,两人虽不说十分相像,但可看出是同一血脉。邵可微逼视两人厉声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在安子徵垂头思虑,该用什么情绪,如何说出来才不显得虚假突兀时,子懿沉静的直视邵可微语调平稳的说道:“我是安子懿。”
这一句出乎安子徵的意料让他如遭霹雳,只能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子懿。
第28章
这帐内竟如此寂静,安子徵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狂跳不止,冷汗汇结顺着脸颊滑落。安子徵似乎在愤怒又似乎在不安,胸脯上下起伏虽努力抑制但仍能看得出情绪波动。
邵可微踱至子懿面前蹲下身子,挑起子懿的下颔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冷冷的轻笑一声道:“你是安子懿?”
安子徵在一旁略微挣扎却又怯弱的说道:“我才是安子懿……”
邵可微又看向安子徵,也挑起安子徵的下颔细看,可是当年那襁褓中的婴孩如此之小,眉眼都未长开,如何靠长相辨认?两人都称自己是四子,一个衣衫褴褛一个华衣锦服,一个随大军急急撤离一个随后营奴隶缓缓出城。
哪个才是她儿子,安晟故意这般混搅她的判断吗?既然会用她儿子的血祭旗,便不会有太好的待遇,那么这个衣衫褴褛的是她的儿子?不,也有可能是为了欺骗她所摆出的假象。
邵可微站了起来,神色渊肃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终是开口道:“来人,将两人押下去,好好看守。”
四个士兵将两人押到地牢内,解了绳索便将两人分开锁进了相挨的两牢房里。安子徵转动着被捆得发麻的手腕,巡视着这云岩关内的牢房,地牢里阴暗潮湿,地上的稻草早已发黑透出股腐霉味,安子徵嫌弃的皱了下眉头,虽然膝盖跪得难受想要休息一会又不知道坐在哪好。
安子徵透过栅栏看过去,子懿倒是安然自若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子懿外伤未好,内伤也未得愈,早先安晟那一枪扫在胸口,牵扯出了他的旧疾形成了内伤,肺腑间的钝痛让他觉得呼吸都疼痛。他自是没功夫理会脏不脏乱不乱,能让他歇会便好。
看子懿如此自若,安子徵忍不住出言嘲讽道:“果然是过惯了地牢日子的人。”
子懿睥睨了眼安子徵压低声音道:“三公子不想事败最好闭嘴。”
“你!”安子徵甚是少见子懿这般,平时他都是卑微的说话。“怎么,刚才想认娘了?这里是燕营你就胆大了?”
子懿低低说道:“如果直接说我是三子,你认为他们会信?”
安子徵脑子也灵活一下子便明白了,如果被抓来的“三公子”承认自己是三子反而会遭怀疑,按照邵可微的做法,指不定她会认为所谓的三子才是她的儿子。他与安子懿调换位置,为的就是在接下来的“四子”投诚更显真诚!虽然安子徵不想承认,但子懿确实在帮他。
安子徵好奇问道:“你不希望与你娘相认吗?”
“我没有希望。”淡淡的回答没有任何感情。
“既然毫无希望你为何还苟活于世?”谁愿意默然忍受人世的鞭挞讥嘲,压迫凌辱?
安子懿不再回答,将头埋于膝间,他只是想见见娘亲。他在王府看王子们都有娘亲的时候,他就想,这一生总得看看自己的娘长什么样。可如今看到了娘,心里竟希望能感受一下有娘是什么样子的,而不是看着,人都是贪婪的,再如何淡然如何伪装他也逃不开。
安子徵看子懿这样的姿势沉默不语突然忆起他八岁那年,趁端阳节地牢轮值换班时,偷溜进了王府的地牢里。
他少不更事,也不知道地牢是不该去的地方,只是听自己的母亲与王妃偶有提起他那个所谓的弟弟,父王的第四个儿子。他的好奇心强烈无比,王府里属他最小,他不知道有个弟弟是什么感觉。
此时已是春暮,外头风和日暄,午时更是有些燥热,可是这地牢里依旧阴冷得紧,寒意由地下袭卷而上犹如幽深地底吐出的一口冰冷气息。安子徵溜进地牢后因为冷热交替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双手不停揉搓取暖。随后他便在一间牢房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也是这般抱膝缩坐在墙角,眼神虽呆滞却有光亮。
摇曳的火光照着脚下的影子鬼祟潜动延展到不远处的黑暗中,显得这地牢十分阴森可怖,安子徵此时才害怕得咽了咽唾沫,壮了胆上去说话。他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那小身影还是缩在角落不理他,安子徵很是恼怒,说道:“你这么不乖,怪不得父王都不喜欢你!”
子懿终是有些微动,语气生硬的问道:“什么……是父王?”
“父王就是爹,父王不是常来看你吗?”
当时子懿只觉咽喉被什么钳住了,呼吸一窒,缓缓抬头看着腐朽肮脏的栅栏外那个一身鲜明的孩子,震惊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中军大帐内,木义云看着两人被押走的方向,疑惑道:“公主,这两人都不是吗?”
“这两人定有一人是,只是有一人在说谎。”邵可微脸上有踌躇有顾虑,不能明确身份之前,她哪个都不会认!骨肉分离十七年她无时不想无时不念,这是一个母亲的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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