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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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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懿笑意清浅,张变却觉得苍凉凄然,行至殿中,“白驹疆场任驰骋,少年意气自纵横。挺枪掣剑豪气振,赍志长怀天下心。”
  子懿漆黑的双眸中映着漫天风雪,娘亲的呢喃仿佛还在耳边——你所在意的,是别人不在意的,你所痛苦的,是别人不在乎的,你所看重的,是别人不稀罕的。
  失去本性会失去很多,可是若没有舍弃的觉悟,你便不该胸怀天下。
  子懿弃剑于地,转身越过张变大步离去,铠甲铿锵,战袍飞扬。
  
  第96章
  
  “父王您说说,除了没有征战没有公务,您哪有这个闲时带我出来打猎啊?”安子徵骑在马上,手上还拎着刚刚的胜利品——几只野兔,一副深宫哀怨不得宠的女子模样。
  安晟与安子徵并辔骑行,闻言一巴掌拍在安子徵后脑勺上,斥道:“父王亏待你了?”
  “父王,别老打我头啊,正面敲额头背面扇脑勺,会整傻的。”安子徵一脸无赖。
  安晟笑道:“兄弟几人就你最没出息,不敲开你的脑袋怎么启蒙?”
  安子徵赶紧将手中的死兔丢给马后随行的侍从,一脸讨好的黏上安晟,撒娇道:“可不是,那父王你还不让大哥回来,王府除了我跟娘可冷清了。”
  本还是晴空万里转瞬便乌云密布了。
  安晟沉声道:“羣儿性子乖戾不仁,不懂兄弟情宜,放他到北境吃点苦磨去点戾气再说。”
  安子徵秉着不识时务不到黄河心不死继续道:“父王,你以前可是总夸大哥明大义识大体啊!”怎么这会的评价如此背道。安子徵还想说什么,看到父王的脸色有些黑乍现不悦,到底也没敢再提。
  这段日子安晟真的是难得的闲暇,东面战况每日都有人快马汇报与他,他心底竟是没有一丝担心,说不出是战事屡胜还是潜意识认可子懿的才能。
  每日便是上朝,下朝后便与安子徵在演武场练练武。虽说左手因当年的火刑没有那么有力灵敏,但应付安子徵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父子练得一身汗,将手中的武器丢给随行的侍卫,在场边随意的坐了下来。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将额际的汗拭去,又饮了茶水,正准备去换身衣服,安子徵缠着安晟笑嘻嘻说道:“父王,累不累,徵儿给您捏捏。”说完直接就动手替安晟捶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安子徵耷拉下脑袋,撅着嘴嘟囔道:“徵儿就是想父王多陪陪,再说我这献的不是殷勤是孝顺。”
  安晟笑道:“你献个小孝都这么得意。”
  “是是,徵儿没出息只能做做孝身这种小孝了。”
  安晟本是闭目享受着安子徵令人舒服的力道,这话引得安晟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又转了话向:“父王这几个月陪你还不多?”就差没跟你上房揭瓦了。
  “其实,徵儿看父王能休息休息真的很开心,父王你这几个月可没再头疼过了!”
  安晟心中一顿,按住了安子徵捶在肩上的手。安子徵疑惑:“父王?”
  “没事,父王不累,你先下去洗个澡换身衣衫陪陪你娘去。”
  安子徵挠了挠后脑勺,还是听话的出了演武场。
  初夏的阳还不是太热,演武场旁的那棵老榕树依然盘根交错的立着,树下斑驳一片,一如去年初秋子懿与他说去梁国借粮时一模一样。
  那会他还想着让子懿中秋时回来,可过了大半年安晟才发现,他们似乎聚少离多,竟也是从未一起过过个节,总是有事能将他们错开。而过去,子懿虽然时时随候着,又什么时候能踏进屋子一步?更不用说在一起过个年过个端阳过个中秋了。
  那孩子心里定是很难受的吧?
  安晟为自己的想法自嘲的笑了笑,怎能不难受?没有疼惜,没有怜爱,就连普通人家的孩子怕是都过得比子懿好吧?自己的父亲近在咫尺却只能远远看着,哪怕离得近一些都只有跪着接受无由的苛责。
  安晟将上涌的悔恨,愧疚和心酸压了下去,缓慢的长叹了口气,似乎是将郁结心中的百感吐去,这才起身让冷究备上马车去福宅。
  这安晟来得多了,孩子们明显一点都不怕那个一脸威严的王爷了,反而缠着安晟要这要那,任福伯如何呵斥都无用。其实小孩子很容易满足,要的无非就是糖果玩具,也不是个什么事。安晟每次来,路上总让冷究去买,冷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贴身侍卫还是贴身下人,最重要的是王爷要求他进福宅一定要笑!他尝试过好几次,福宅里的孩子们说他笑得阴森森的十分可怖,最终他还是站在福宅外静静的看守马车与马为伴。
  要说安晟能纡尊降贵来陪这群遗孤,多少也是子懿的原因,有一种情感叫爱屋及乌,可能安晟只是想感受子懿的生活,也或许是想要去了解子懿。
  庭院里的白玉兰又开了,孩子们又像去年那般在耳房的门口摆玉兰花。安晟挑了挑眉,孩子们信奉的也很简单——花谢了,他们的懿哥哥就会回来。
  安晟步入耳房,耳房里的摆设还是如从前般简洁。安晟坐在床上,那被子依然是块薄得不像样的旧被子,床板上的颜色有些暗,安晟知道那是血浸染久了的颜色。抬头扫视一圈这间逼仄狭小又背阳的阴暗耳房,只有子懿不在,他才有勇气来看来感受,可每次都让他万分难过。
  福伯在门外瞧见,也忍不住出声道:“王爷,四公子也有慢慢接受,如今多少是住在了南厢。”
  安晟笑着摆摆手,他的脑海里定格在那雨中静静倚廊而坐,编织手中草叶的那个恬淡少年的身上。
  东征全胜,一时间举国上下鼓舞欢欣,热闹沸腾。这意味着夏国更强大,疆土更广阔,这样的消息怎能不振奋人心!
  胜利之师凯旋归朝。
  宇都城阙上,安晟能看到远处随路蜿蜒而行的大军激起的尘雾。不得不说这是他第一次登高看大军归朝,很多时候,他不是在归朝的大军中就是归朝的军队没有值得他观望的。夏国论功绩,谁有他平成王高?
  与祁国大半年的战争就这么告落了,皇宫里早已忙着庆功宴席了。皇宫许久没有举办过宴会了,一来是战事吃紧费钱饷,皇家能俭则俭,二是近年来国与国之间局势紧张,也没那心思办宴。
  安晟松了面色忽的一笑却不带笑意,不过现在这个情况确实值得庆祝一番。
  筵席上觥筹交错,所有将领百官都参加了这盛大的庆功宴,唯有东征主帅未在。众人观帝色并无异样便知这主帅是皇帝有意不让出席,这么一算大致猜想到这主帅本是平成王四子,生来便是戴罪之身,破例直任镇北将军已是莫大荣恩了,陛下这是不打算对他有所加赏。所有参与征祁的功臣无不是加官进爵拜将封侯,其中张变冠以东征最大的功臣,封了胜留侯,赏东面旧祁临海四郡十五县。
  安晟出宫回府后,并不意外的在睿思院内看到了跪着的子懿。林中正想上前说些什么被安晟制止了,安晟长叹了口气,将子懿手中举着的鞭子接了去,转手丢在地上,“进屋来。”说罢安晟便率先进了主屋。
  子懿动了动麻木的膝盖,起身随着安晟进了主屋。
  安晟坐在桌案前,子懿朝着安晟再次跪下,虽是夏季,这膝盖上的髌骨依然因长跪而刺痛,却也在忍受的范围内。
  安晟不悦的站起身来,“褪衣。”
  怎么就忘了上刑褪衣的规矩,可鞭子不还在院子里的地上吗?子懿忍着有些眩晕的脑袋,解开衣襟,将上衣褪去。
  安晟脸色沉了沉,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这个时候感觉说再多的话都无用。“你可知道打破平衡的后果?”
  子懿听不出王爷的语气里有任何情绪,琢磨着轻轻的点了头:“子懿知道。”本是五国并立相互制衡,虽有时常有小规模战争可是就好比小打小闹不足以为论,如今夏国不仅覆了北燕灭了东祁,可谓是面对西边两国再无后顾之忧的独大,古来哪个帝王不想成千秋霸业,夏国迟早会出兵西梁吴两国。
  “你知道战争会带来什么吗?”
  子懿望着三步外的地面,长睫轻轻颤了颤,“鲜血,战火,骸骨和焦土。”子懿抬眸,双眸因坚毅而黑亮,声音因坚定而清晰:“唯有以战止战方能以绝后患。”否则谁能保证十年后,五十年后,百年后没有战争?他不过是提前摆上来罢了,这也是他所祈愿的。
  安晟霍然站起,以战止战?他虽战功赫赫,但实际上他更主张和平共处!安晟微怒中夹着沮丧,他又何尝不是不知道子懿的想法,只是千言堵在喉间不知该如何表诉,半晌的沉默,安晟平静下来未再说些什么,起身绕过桌案,行至子懿面前蹲下替子懿将衣衫穿上,灼人的温度便透过单薄的衣衫传到安晟的手中。
  “懿儿,你在发烧。”
  本想王爷会因为祁国的事和他与王爷意志悖逆的话而发怒,却不想王爷竟未置一词。“子懿无事,过几日便会自己好。”说是无事,可是将近半年的征战劳累,又加之生病,子懿觉得四肢有些无力,竟不自觉微微靠在了安晟的手臂上。
  灼热的温度穿透了子懿的意识,一大早便跪在睿思院中,体力也随着勉力支撑身体不倒而流失。王爷并未责难让他松懈了神经,这么一靠竟觉得倦意袭来难以抵挡。
  子懿半阖着眼帘,突然抓着安晟的左手,从小臂上延伸出来的手背上有浅淡不易察觉的火烧过的痕迹。子懿轻轻低语道:“王爷,子懿会保护您的……”
  
  第97章
  
  安晟让子懿躺在了榻上,命下人打来温水顺道将曾大夫请来。
  安晟试了试铜盆里的水温,绞了巾帕,解开子懿的衣襟,“擦下身子便不会那么难受了,待会大夫就到。”
  子懿不禁局促起来,若说从前王爷替他上药,他强迫自己接受是因为背部的伤确实没办法自己上药,是被迫的无奈之举,那么如今王爷替他擦拭身子简直可以和伺候同等。这样让王爷服侍,他怎么接受得了?子懿用手肘支起半个身子,有些抗拒道:“王爷不必麻烦……”
  安晟并不理会子懿,扶着子懿躺回去,将润湿的巾帕打开对折,解开子懿本就未穿好的衣襟,轻轻擦拭着那副明明正是风华正茂却又斑驳不堪的身体。
  还好没有受伤。安晟冷峻的脸,凌厉的眉梢一并柔和了下来。
  这大半年安晟虽好似不在意,但心一直系在东面战局中。他不担心胜负,却担心子懿,子懿的性子太拼。幸好也未见添伤,心中的大石也算落下。
  子懿胸口的那条伤痕因是半年前的,还十分鲜明,安晟顺着擦过,心依然为当时的惊险而微微悸动着连带着手都有些颤抖。
  安晟从没替谁做过这种事,现在却格外仔细的擦拭着,两眼只看着那些篆刻着过往的痕迹,面色平静。就如木已成舟,没法抹灭的就该面对。
  子懿从来不曾违背过安晟,此刻也尽量让自己放松的躺着不去想任何事。可明明放空了心绪,却依然抵不住那股暖流淌进心间。感受这种东西果然不是能控制的。
  安晟边擦拭着边试着子懿额间的温度,“懿儿,好些吗?”
  子懿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将头微微偏向塌内,有些生硬的回道:“谢王爷……子懿好多了。”他不知以何种表情面对王爷。
  安晟抚过子懿额间的碎发,没有责问,也没有呵斥。
  子懿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后道:“王爷,子懿想,削了凌云王的爵位。”
  “嗯,安漫?他如此作恶,只是削爵?”安晟执起子懿的手,替子懿擦拭着手臂,细细看去,手臂上还横着当年祭旗留下的三道疤痕。擦了下巾帕便有些凉了,安晟将巾帕浸回水盆中,拧干继续。
  子懿温顺点头,“毕竟是王爷的弟弟。”
  安晟冷笑了一声,“弟弟?”随后似乎觉得子懿说的的确是,即使他们生在皇家,即使他们不同母,即使他们没有多少兄弟情也不可否认他们是同一支血脉。安晟扶起子懿让子懿坐着,自己则坐在了子懿后边,“坐不住便靠着父王。”
  子懿摇了摇头。只不过是发烧而已。
  安晟不勉强,将子懿衣衫全部褪至腰际,擦起了子懿的背脊,“当年先帝还在位时,我们有十六个兄弟。皇权交替,总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十六个兄弟最后也只剩六个,说来也甚是悲凉。”安晟声线平稳就像是在说家常一般:“罢了,安漫也起不了波澜。懿儿,若是你想要的,父王便会尽力给你,明日我便上书皇帝。”
  “谢王爷。”说罢子懿的身子微微躬着,肺腑之间的隐痛突然变得有些尖锐,可他面上却没有任何痛楚,只是静静的低着头。
  看子懿低头不语,安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恰巧林中入屋,打破了即将陷入沉寂的对话:“王爷,曾大夫到了。”
  安晟点点头,就巾帕扔进水盆中,再次替子懿穿好衣衫整理了一番,就如面对的是还不会自己穿衣的稚童般。做完这些才从榻旁起身负手立在了一旁。
  曾大夫匆匆进屋朝王爷行过礼后放下诊箱,坐在了榻旁替子懿把脉。看曾大夫脸色不大好,子懿在曾大夫即将撤脉时不着痕迹的反手轻抓曾大夫的手随即又立即放开。
  曾大夫从头到尾未看子懿一眼,只与王爷道:“四公子劳累体虚导致温病,老夫开个方子再加以休养即可。”
  安晟颔首,子懿却是偷偷松了口气。
  筵席早已散去,皇宫依然灯火辉煌。东面领土归入夏国,安繁低低笑了起来,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太监总管李德轻轻询问道:“陛下,可是要醒酒茶?”
  安繁摆手,步出宫殿,晚间凉风习习,有些晕的头立即清醒许多。安繁一路往西缓步行去。李德赶紧命人远远的随后,他则掌灯跟在了安繁身侧。
  这条路是通往禁宫的路。
  “李德,你随朕多久了?”
  李德俯首道:“禀陛下,奴才跟随陛下四十载。”安繁开始上书房读书起,李德便跟随着这个曾经的大皇子,一直到如今。
  安繁突然自嘲一笑,感叹道:“说白了不过一个无绝对实权的皇帝啊。”父皇果然还是最疼爱他的这个弟弟,否则皇权唯一人掌之,岂可旁落?偏偏安晟重情重义,有帝王之才无帝王之心,父皇看得够远,就是担心安晟一身本事和众多拥护者会被皇权所不容,才将整个夏国军权交给了安晟。兵权在握,谁敢动他,谁能动他?
  李德心明,“陛下,太子殿下他聪颖,定是明白不是陛下狠心,是陛下无法不给平成王一个交代。”
  “祤儿,他可还好?”安漫言语里无不透露着丝丝惦记关怀。
  “奴才按陛下的吩咐交代下去了,太子殿下衣食无忧,只是……郁郁寡欢,身子一直不太利爽。已请过太医,太医说是心病。”
  安繁叹息,驻足望向西面的禁宫,随即转身原路返回。
  李德赶紧跟上询问道:“陛下不去看看吗?太子殿下他日日念着陛下啊。”
  “朕去也不能改变什么。再,等等吧。”安繁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冰冷。
  柳下智那日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利用四子分兵权。安子懿是个罪子,有皇姓却没有皇族的身份,他没有安晟那样深得民心,亦不如安晟在军中那般根深蒂固。平成王深觉亏欠他这个孩子,只要让他建立功勋,再赏赐他部分兵权,想必平成王也不会拒绝。
  确实不错,即使安姓死绝也轮不到那个罪子立足皇位,更何况那人还未必活得过而立之年。
  张变来到望曦阁找到子懿的时候,子懿正凭栏眺望远处云雾缭绕的青山。一袭白衫,袖摆压过些银丝,显得清贵而淡雅。
  “啧,少年风华初成,英姿勃发啊。”
  子懿淡然回首,看到张变,笑了笑。
  张变背倚栏杆两手展开搭在栏杆上,玩笑道:“这功劳全到我头上来了,你郁闷?”
  子懿回望远处如墨画般的风景,半晌才问道:“张变,什么时候去封地?”
  张变撇了下嘴道:“我还要在都城任职,封地留给那些官员打理不就是了。”
  子懿了然一笑,再说出来的话冷漠无比:“过些日子凌云王削了爵,你便带着凌云王一同驻守东面吧。”
  张变脸上的笑意沉了下来,不知该说什么。想了想才问道:“为何要削王爷的爵位?”
  “那是你的封地。”
  张变顿悟,安子懿替他把后续的路都铺好了,王爷没了爵位官职才能好好的与他一同去东边。在王爷潦倒的时候他依然在,这是他们父子的一个契机,也是他张变报答王爷的机会。
  “去了东边,就不要再主动回都城了。”子懿看向张变,面上没有表情眼眸带着疏离认真道:“我们的交易就到此为止,你助我攻祁,我替你留凌云王一命。”
  张变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会,歪歪头,眼里再次带着笑意轻声道:“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子懿垂眸,长睫下是望不穿的漆黑。“去了封地,希望你能活得随性,与凌云王也能冰释前嫌。”
  “说实话,安子懿你……不恨八王爷?他让你重伤几乎没命。”
  子懿唇角微弯,为何人人都要问他这个问题,担心他复仇吗?他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碧空悠悠道:“若我也去恨,他便更走不出仇恨。”
  所以才谁也不去恨?张变还能说什么,这气度也只能佩服了。张变无奈的笑了笑,半晌才挤出他们在夏国最后一次见面的终语,“好吧,我走了。安子懿,你也是,希望你也能活得随性。好好活着。”
  
  第98章
  
  战场上是一个奇特的地方,一起浴血拼搏最是容易产生情义。
  对于东征主帅无赏的事,军营里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忿忿不平。虽说主帅是个罪人,而且刚开始这人为了让众人听令而行为恶劣的恐吓过他们,可是大家接触得多了才发现这人不过只是一个孩子,战场上手段雷霆万钧,可平时宽以待人,性子更是谦逊温和。十九年也确实挺久了,似乎已经没什么值得憎恨的地方。更何况这年少的主帅努力,敢拼又确实有才能。
  在众武将联名上书后安繁终是单独询问安晟,赏什么?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女人封地,加官进爵?
  安晟沉默,赏什么,这些子懿会需要?他若需要就不会连将军府都不要而住在福宅里。不知为何,安晟心中清明了然,隐隐觉得子懿的想法却又摸不清方向。
  安晟沉思着,思索一番后郑重道:“皇兄,臣弟打算将整个杀破狼三营予他,可行?”
  安繁单挑眉毛,面上似是觉得不妥,心底却还在估量着,沉吟半晌道:“你是打算将贪狼,破军与七杀营一并归于安子懿?”
  安晟应是,随即又问到:“皇兄想何时出兵征西?”如今这般局面,征西已是必然。
  安繁会心一笑,转身朝自己的龙椅踱步而去,“秋收后。”
  安晟沉眉回道:“也好,先入梁国吧。”
  安繁抚摸着扶手上的鎏金龙纹,又抬手看了看扶手上宛在目前,雕刻妙肖的金龙,没有看安晟,似乎也并没有听到安晟说什么,只孤声浅语道:“不,两国齐伐,以免梁吴互派援兵,平增阻拦。”
  安晟猛一攥拳,沉声道:“如若这般兵力必要……”安晟一怔,望向安繁,必要平分兵力以保证将两国同时压制,而且要全力压制,这意味着必须平分兵权两股异地军队,战场厮杀岂能他一人掌控。如此这般万一另一方的领军主帅生出异心,加诸吴梁两国外患,夏国难以抵挡。
  安晟突然松手道:“臣弟不赞成,同征两国,对夏国国力负担太大,连年征战本有耗损,今次分派两国必要举国兴兵,如若不成被反扑,夏国危矣。”
  安繁抬起灼灼冷目,其实他的目的已昭然若揭了,安晟岂会不懂?会不同意在他意料之中,可不管安晟手握多大的实权,他依然是夏王朝的皇帝。“镇北将军年少有成,是大将之料,可用之臣,朕将西梁交给镇北将军。”
  安晟向前迈出一步,脸上表情莫测,终是哑声指责道,“皇兄,你这与穷兵黩武有何区别!”只要他不想谁都调动不了军队!
  安繁知道安晟想说什么,亦站起身来,“平成王护犊之情朕甚是理解,可是朕也提醒你,先帝遗旨依然,朕为你冒着违背先帝旨意替你给了那罪孽之子一个身份,让他免受苛责,如若他不能建功赎罪,你就不该在十九年前的火刑场上救下他!你要想他能好好活于天地间,就让他去做。”看安晟痛苦闭目安繁眼皮微跳,再下一记猛药道:“更何况这也是你欠那孩子的,他为何出生便是戴罪之身,说到底还不是你与邵可微造的孽,你明明可以让那孩子不必受这些折磨的……”
  这话似一把全是刃口的剑锏,刺在他的心脏处,翻绞得安晟痛不可当,脸色霎白,冷汗淋淋,迈前的步子踉跄的后退了好几步,几欲站不住。
  那时候的他年轻气盛,一颗深爱邵可微的心被这样绝然的背弃弄得支离破碎。世间仿佛色彩沥尽,昏暗的没有天日。他茫然,不解,为何要背叛他,那些山盟海誓在耳边回荡,携手花海的景象斑斓美好。不是起誓,白首不离吗?
  他知道邵可微带着军图和孩子逃走时,脑子只是一片空白,机械的吩咐冷究将他的妻小安排好,他一个人颓坐在即倾的平成王府中。王府家将要去追,他才蓦然惊醒拦下,让她走吧。
  让她走吧。她还带着孩子,若是被抓回来,她和孩子都得死……他舍不得。国,家?安晟悲意苦笑,他是丈夫,是父亲,让他自私一回,即使邵可微背他弃他,即使知道那张军图何其重要,让他来担着吧。
  燕国七万铁骑为先锋挥军南下,他被关在天牢曾请命退敌,可惜他的父王却是不相信他了。他如行尸走肉般在天牢里,刑罚去了他半天性命,安繁来劝也劝不动他,众叛亲离的滋味让他失了生念。他悲哀的想,既然邵可微想要,纵然被背叛,也都给她吧。
  这爱的代价实在太大太惨烈。
  直到安繁说出邵可微没追回来,可是却追回了她欲带走的孩子!
  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安晟的心中仿佛有什么堵着,让他呼吸和心都乱了起来。他不知道他自己在想什么,心中念着什么,空洞麻木的答应了安繁领兵退敌。
  带着重伤的身体,他击退了入侵的燕军。然而胜利却没有让他喜悦,极目望去,天地一色,红得刺目。他低头,脚下的血河弥漫在他的双目中,他该如何去爱?
  他不能爱了。他活着便不可以再爱。
  这么多的人命,他不该自私。他凡事应以国为重!
  那火场救下的孩子,他如何能善待,他的苛责里何尝不带着恨,他折磨的,是彼此。
  燕亡了,爬满心口的密匝恨意渐渐褪去时,取缔恨意的是如万蚁啃噬的刺痛他才知道,他即使不敢去触碰不敢去面对也终究是逃不掉。他还是爱,爱那个让他跌入万丈深渊的女子,更……爱他们的那个孩子。
  他蒙蔽自己的心,让自己的情感颠沛流离,迷失在了沧澜恨海中。
  是啊,他明明可以不让那孩子受那么折磨的。
  明明是他的错。
  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夕阳西斜,蔚蓝的天边层云如被火焰燃烧般,形成一簇簇金灿烂漫的晚霞。
  一小婢女拎着几副药来到福宅,才到垂花门便愣住了。一白色宽袍少年倚坐在廊下,似是刚洗浴完,长发略湿未束,如浓稠墨砚,写意泼洒在背,眉如漆绘,英气又润和,不带一丝凌厉之色,鼻梁挺直,有些苍白的脸色在夕阳余晖映衬下似乎带着些血色,双眸阖着应是在小憩,长睫在眼睑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一双薄唇微扬似笑非笑。
  小婢女立即羞红了脸,敢情这俊公子知道她在偷看。拎着药往靠近垂花门的廊椅上一放,小婢女不敢再直视子懿,只窘迫急促道:“曾……曾大夫让我来送药的!”说完便风也似得跑走了。
  待小婢女走了,子懿才起身弯腰将药拾起,一声懿儿便从头顶传来。
  子懿手一顿还是将药坦然提起,直身低头道:“王爷。”
  安晟看了眼子懿手中的草药,温声问到:“又生病了?”
  子懿抿唇浅笑,摇摇头,“只是前两日的烧有些反复罢了,无碍。”
  安晟闻言自然将手心抵上子懿的额头,触手温凉并不烫。
  子懿微微仰了头道:“子懿已经退了烧,王爷不必……”担心吗?子懿的眸子略微黯淡,继续道:“王爷不必在意。”
  安晟道:“别太累了,好生休养,缺什么与父王提。”说罢安晟又觉得子懿根本不会跟他讨要东西便又道:“明日我让林中送些人参灵芝来。”
  子懿本想拒绝却又觉得无用,便改口询问:“王爷可要喝茶?”
  “不必麻烦。”
  “王爷可是有事?”
  “我只是想来看看懿儿。”安晟坐在了廊椅上,拉着子懿也坐了下来。夜幕压着夕阳渐渐沉没山间,失了照拂的晚霞不过是暗淡普通的云。
  “懿儿,你想要兵权吗?”
  子懿反倒有些无措来,可沉敛的样子看不出分毫端倪。
  子懿沉默安晟又问道:“若让你领兵攻打梁国,你有几成把握?”
  子懿低眉敛目,估算着道:“五成。”
  五成太低,这意味着若想要胜利,必须要用血骨去铺路。但是安晟明白梁国地势复杂险峻,排兵布阵更要讲究,换做是他,他也未必能有高于五成把握。
  “懿儿,还记得你曾在无名冢前起的誓言吗?”
  子懿的长睫轻轻的颤了颤,没有迟疑,平淡的道出那曾篆刻在骨,烙在心间的誓言:“安子懿此生只为赎罪,不可享荣华,不可图富贵,不可怨恨背叛,不可妄弃性命,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安晟凝眉沉肃道:“父王只要你记住八个字——不可背叛,不可弃命。”
  
  第99章
  
  曾大夫默默收拾着诊箱,本想不再理这个不自爱的人,可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心。
  “四公子,老夫还得要瞒多久?”
  子懿替曾大夫收拾针灸包,淡淡道:“直到我死。”
  一听到死字曾大夫气得胡子飘飘,“胡扯,死什么死!再说了王爷知道了我的性命可不保!”他这样欺瞒,王爷的铁血性子可是会留他性命?
  子懿将收拾到的针灸包递给曾大夫微微笑道:“曾大夫放心,我多半不会死在病痛里,王爷不会知道的。”
  曾大夫也曾替那些个将军诊治过,不止一次听过这种话——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怎可卧榻而死!曾大夫只觉得真是气极了,如果是他的儿子,他一定要按着揍一顿,这么不开窍。可出口的话依旧是关切之意满满,“有没有好好喝药好好休息?”
  子懿笑着乖顺点头,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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