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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的罪与罚-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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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甜得令她厌恶。她憎恨这个味道,如果可以,她希望今日之后,再也不会闻到它。
喊杀声充斥耳畔,她隐约听见太子激动地大喊大叫。
正凝思间,突然感到了寒冷的杀气带着浓烈的血气逼近。姬初一下子睁开眼,便见到刘姑娘已浑身浴血,一剑划开了她眼前轻若无物的朱纱,剑尖直指她眉心。
刘姑娘立在车前,肃丽的容色令其凸显出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
“你下来!”刘姑娘喘着气轻轻咬牙。
姬初静静地笑了笑,起身下车,随后被刘姑娘挟持在手。
这时候她才看清,马车四周的卫士已经伏尸遍野,而红素配合太子的护卫,已将宇文思几人逼到了江岸边缘。
这并不意味着太子胜利了,因为姬初也看清了来时路上长龙奔腾,飘扬的旗帜上有个铁画银钩的“宋”字。
宋凡生的大军须臾之后就能抵达。
太子跨在马上喊道:“快一些!一刀砍下奸佞的头,匡扶皇族基业,救万民于水火,名垂青史都在此一举!”
“住手!”刘姑娘高声惊叫道,“谁也不许动,不然,我会杀了姬初!”
姬初能感觉到刘姑娘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后面,声音由于太过迫切与惊慌而微微颤抖。
近处的一干人等都停下来,目光在她与太子之间游移。
红素转身道:“你不要自寻死路。”
“现在到底是谁命悬一线?”刘姑娘哼一声,见宇文思仿佛退无可退,急忙道,“你们让开,让君侯出来。”
见红素几人无动于衷,刘姑娘立刻微微用力,划破她颈项的肌肤。
姬初觉得一点也不痛。
红素脸色一白,不禁开始退后。
太子面容一阵难看的变换后,大怒道:“不准放!”
姬初看着太子与一干朝臣的大义凛然之色,又看向宇文思始终不为所动的从容神态,忽然觉得一阵异样。
她深吸一口气,无比镇定地道:“红素,如果我立刻死了,那么这就是我的最后一道命令。”
“现在,杀了宇文思。”
太子惊异地转头,怔然凝视她坚决却凄清的悲伤,心底也跟着隐隐难受起来。
红素凄然应了声,以决绝的姿态飞身刺向宇文思。
姬初躲过了刘姑娘气息不稳的致命一击,只在手臂上划了一条口子。但她下一瞬又被推下了湍急的江水。
她倒下前,看见一直默然的宋行俭策马前行了一步,然后又止住了。他的目光一片漆黑,满是愤怒与惊恨,夹杂着无法掩饰的痛苦。
几乎是在一瞬间,宇文思也借着红素的剑势冲出包围,跌进水中。
姬初觉得前所未有的困意与空冷袭来,她不禁笑了一声,想要就此沉睡。而后江底凸起的锋利尖锐的石头使她清醒,浑浊的泥水一下淹没了头顶。
她无法抗拒地被汹涌澎湃的水流冲向下游,好一阵她在昏昏沉沉中发现此地水势较为缓慢,可以浮出水面时,她感到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奇异的痛感。
那仿佛是什么在撕扯她的血肉。
姬初茫然地扭头,只见两条体型不大的鱼正用锯齿大力撕咬她,殷红的血随水流散开,引得更多这样的鱼游过来。
她皱眉,抓住了一条鱼,连皮一起狠狠扯落,压在水底的石头下。而另一条还不等她动手,已经被人拿开了。
姬初讶然地抬头,见到的是宇文思苍白的脸,神色却很平静。
他挡在她伤口侧面,抱着她的腰前行,血腥味引来的怪鱼纷纷贴在他的后背啃噬。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吭声,加快了速度。
她想说话,但水里开不了口。
江流很长,长得没有尽头。
她冷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宇文思突然往下一沉,向着左边靠过去。那里不是河壁,却是一个洞口。姬初看着浑浊不清的泥水,触摸了一把通道里的泥,发现应该是新挖的水道。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少顷,她一下子浮出水面,上半身趴在水塘边的草地上。
姬初喘了几口气,慢慢偏头,发现宇文思正将两条怪鱼扔回水中。她想了想,有气无力地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食人鱼,闻到血腥味就会跟来。”
“你把它们抓到岸上来看什么?想吃?”
宇文思道:“我没那么饥不择食。只是它们在我背上,水里不能丢开。”
姬初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完全爬上岸,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他血肉模糊的后背,问道:“你这样,好像刚才下命令杀你的人不是我。喂,生死大敌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处境,也值得你这样相救么?”
宇文思仍然很平静,目光里的怒意一闪而过,很快深刻的寂寞弥漫了整个瞳孔。
他点头:“我知道,我是想着救命之恩,你即使不涌泉相报,好歹也会退让一步。”
“你想太多了,我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我,我还是会杀你。”
宇文思露出若隐若现的讽笑,但他的脸的确更苍白了:“你为着什么要这样呢?就为了把你当做工具的太子?还是那一干眼睁睁看着你死的朝臣?我以为刚才那一幕已经足够让你死心了。”
姬初看着他脸上的讽笑,眉睫颤动了一会儿,清幽的瞳孔渐渐晶莹,一刹那又消失得无影无终。她方才已经快要哭出来,但泪水被活生生地扼杀了。
她觉得这世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流泪。她不觉得悲伤,她什么都早知道。
“为了许多,真实的或是虚幻的,有形的与无形的,已消失了的与还存在的。”姬初仰起头,冲着宇文思俯视的脸微笑,“你不会懂的,你永远也不明白吧,比如:自小就根深蒂固的训导,与身体里流淌的血脉时刻逼迫着我,也永远地束缚着我义不容辞地坚持皇族正统,维护先帝、皇后被践踏的尊严。像这样虚幻无形的东西,甚至不可以算是正义,你从来不屑一顾,我却看得很重要。”
“是,正因为你这样,所以才能让太子随意挥霍我的耐性。”宇文思漫不经心道,“你为了那么多,那么你是否愿意为中原百姓想一想?你总该不会以为你的太子兄长将是个称职的好皇帝?他若登基,倒是维护了皇族尊严,保全了皇族正统,只是百姓又会怎样?”
姬初恨铁不成钢地叹道:“这倒是不得不承认,姬粲治国不如你。”
宇文思补充道:“是远不如。”
“好吧,远不如。”姬初无力地笑道,“如果他不行,还有别人在。皇族不是只剩他一个人。”
宇文思眉毛一翘,看着她的眼神越加深刻:“你?”
姬初期待地望着他,反问道:“不行吗?”
“也未必。”宇文思想了想,道,“你要面对的阻碍太大了。”
“多大?”
“大到你不能想象,大到你不能抵抗。”宇文思闭上了眼,认真地道,“这句话你要信我。”
姬初见他眉间漫上无法掩饰的疲倦,像是要睡过去了,便不再说话,开始在四处寻找什么。最后她在长满青苔的石壁上找到了目标,是一种止血的草药。
生长处颇高,她只得爬到树枝上去才拔得下来。但她刚从水里爬出来,脚底是湿的,根本一踩就滑。
姬初牙疼似地眯起了一只眼,坠落的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与宇文元的初见。那时候也是她从树上跌落,他接住了她,但很快又放开了。
这一次姬初仍然没感觉到疼痛,因为宇文思脸色不太好看地接住了她。这让姬初更加恍惚,依稀是昨日重现一般。
“你在想什么?”
她呆呆地看了宇文思许久,终于因这话从迷梦中清醒过来,勉强笑道:“宇文思,我在想,我和宇文元第一次遇见,也是我从树上跌下来被他接住,他当时的脸色好像跟你现在差不多。”
宇文思听了这话,脸色从不太好看变成了非常难看。他一下子撒手,让她摔在地上,漠然坐到了别处。
姬初更惊讶:“连接住了之后又把人摔在地上也一样,这是你们家祖传的习惯么?”
“我们家没有这种祖传的习惯,全是你的问题,换了别人不会这样。你不要再说了,话留着待会儿大军赶到的时候再说吧。”
宇文思开始觉得后背的疼痛已经蔓延到全身了,这或许是因为心脏的沉痛,进而痉挛了整个人。
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在眩晕中,宇文元的音容历历在目,看得他喘不过气。
她为什么非要时刻提醒他宇文元的事?他只要一想到宇文元的死,想到宇文元凄凉的下场,他心中的愤怒与恨意就无法压制。
因为年少时代将其推入牢笼,明知自己的儿子正在忍受非人折磨而只能袖手旁观,这样的无奈与愧疚使他对宇文元永远充满负罪感,所以愿意给予更多的纵容。
可是她结束了这一切的补偿,并令他如今将这样的负罪感加深到无限大。他不能再承受下去。因为……那是因为……
宇文思虚汗湿了眉宇,钻心的痛在一瞬间得到了缓解,背后轻柔的触感与清冷的凉意给了他慰藉。
“是什么?”
“止血的草,我用树枝碾碎了。”
姬初犹豫了须臾,问道:“你想必知道今天会有埋伏?”
“嗯。”
“那你怎么还踏进来?即使你已暗中做了准备,仍然会有想不到的意外发生。你不是这样以身犯险的人,你本可以不来。”
宇文思诧异道:“难道你真的想嫁给宋行俭?”
姬初默然,而后低声回答:“也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他来。
她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睁大眼望着回过头的宇文思。
她这下看清了他的神情,无法言说的苦闷情意与无望的悲哀席卷了他从来平静的微笑。他变得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
姬初思忖须臾,几不可闻地道:“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
宇文思终于露出温和的笑意,他觉得一些莫名的欣然了。“我曾以为你不堪一击,你也曾以为可以轻易颠覆我。只是我们都低估了对方,以至于现在反倒只有你我明白对方了。只是也不是完全的明白,这世间本没有一个人是完全明白另一个人的,但这样已很好。”
姬初也笑:“你在说遗言么?”
“也许是。”宇文思露出深刻的淡笑,目光已经涣散不定了,“这草可以止血,也可以……”
他闭上了眼。
姬初接着道:“也可以使你昏睡。”
她茫然四顾,没有什么可以一击必杀的利器,似乎只能再将他推入水中。但姬初微颤的双手触及他温热的身体时有刹那失神。
这个人、这个人,叫她怎么能下得去手呢?宇文思……可恨你总叫人无可奈何,但她已经无法后退。
打破僵局的是宋凡生与太子一前一后领兵抵达。
☆、35|夺权
姬初回到东山行宫后,许是为了弥补之前不顾她性命的歉疚,太子连连叫人送东西来。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睡了一会儿,突然惊醒道:“突厥大军败了么?”
红素答“是”。
“他们是撤兵还是被俘虏?”
“大半被宋凡生十万大军所俘,仅有三千余人得以溃逃。”
姬初终于明白她的不安来自于何处,她神情异样地追问:“所以,太子一败涂地?”
红素小心翼翼地道:“是。”
“那么——为什么他还能给我送东西,他的属下还能自由行走,他——仍然活着?难道宇文思一党就这样放过彻底击垮太子的机会么?”
姬初很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红素将头埋得很低,回道:“陈王还没有醒过来,李侍中与尚书令、宋凡生三人主持大局。双方对峙时,景铮公子一人担下了罪名。因景相曾被指控与突厥大单于有书信往来,又死在刑部大牢,所以景公子自称主谋,怂恿众人,勾结突厥为景相报仇,合情合理……又有李侍中等人从旁周旋,他们只有先定罪景公子,一切等陈王醒来再做计较。”
“景铮呢?”
“景府已满门抄斩,景公子首级正挂在东山行宫门外。”
“抢回来!让他挂在那儿,是好提醒所有朝臣忠心皇族、忠心太子的下场么?”姬初在巨大的震惊——对于太子推出景铮顶罪这样全无底线的震惊之后,只剩下揪心的悲哀和无法克制的勃然大怒。
她疾步到了大门处,看见景铮的头颅悬在房梁上,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的,地上洒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花。
她深刻地明白了其中的罪恶。
红素夺下头颅,以白绫裹了起来,被姬初抱在怀中,慢慢往太子的院落去。
此时太子已很焦虑,面对着堂下一众忧心忡忡的臣子,他颓然坐在软椅上,扶额烦躁道:“景铮的死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拖延一点儿时间罢了。等到宇文思醒过来,恐怕什么也由不得我们做主。”
“最要紧的是宋凡生十万大军将东山行宫包围起来了,我们孤立无援,手下无可用之兵与其抗衡,更是插翅难逃。”一名朝臣叹气道。
“也不是全无办法,清河殿下或许还有机会……”
太子不自然道:“这时候不要指望她。她心里想必对之前的事还生着气呢。”
有人不免辩解道:“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自然是舍生取义,清河殿下应当能明白殿下的苦心……”
话音刚落,姬初推门进来。
“细……等等,你怀里抱着什么?”太子皱眉起身。
姬初正好将头放在太子的软座上,一一扫过堂下朝臣若有所悟,悲壮难言的脸,最后停在太子不解的面容上。
她以可怕的平静语气回答:“是景铮的头,我从大门上取下来的。”
太子立刻微怒地退了一步,斥道:“取下来就该好好安葬了,你拿来放在这里做什么?”
“你一点也不愧疚吗?景相满门都是为了保住你……”
太子忙打断道:“景相满门是为了匡扶皇朝正统,才被奸人所害!为什么我要愧疚,该愧疚的是宇文思一党!”
“谁是皇朝正统?你么?匡扶你失去的皇位?”姬初几近疯狂地大笑了一声,唾弃道,“可对于社稷而言,十个姬粲也比不上一个景铮,比不上半个景相!所以匡扶你有什么用?!”
“大胆!”太子一怒拔剑,指向姬初,扭曲的面色铁青一片,“姬初你最好收回那句话。你还好意思质问我,你自己不愧疚么?我们赶到的时候,你是清醒的,而宇文思已昏迷。你本可以杀了他,但你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如果不是你让宇文思活着回来,景铮还用得着死?”
“你说呢?宇文思死在了那里,你可以一人独对宋凡生十万铁骑么?如果不是他活着,咱们都已经去见先帝了。还是你以为他们真的相信这一切都是景铮的阴谋吗?”
“这么说你还是大功臣了?”太子冷冷地讥笑。
姬初闭了闭眼,又睁开凝视太子阴郁不甘的双眼,肯定道:“对。如此明显的局势,他们自然应该将我们一网打尽,且算是大功一件,宋凡生何以还需要宇文思的决断才敢行动?因为宇文思并不一定想要我们立刻死了。而其中原委,我想不会是为了你。”
“仰仗奸佞对你的龌龊之心而存活,你觉得是可以沾沾自喜,值得骄傲的事么?”太子鄙夷着她。
而这一切的开始,是他的决策。
“我一个人,可以保全这样多人的性命,这不值得骄傲?你已经做不到。所以……”姬初转而俯视一众臣子,不容置疑道,“我以为你们可以不必再理会他的命令。”
太子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吃惊到只能吐出一个“你”字。
堂下一片哗然,纷纷劝阻道:“清河殿下万万不可这样行事,太子殿下此次虽败,但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姬初平静道:“我也是皇族正统,也没有说太子不再是储君,所以听我的命令与听太子的有什么分别?倘若你们觉得我已被废,不再是皇族中人,那我自然无话可说,也不会再理会这些事了。只是李为一脉的人,未必买太子的账。是与我放手一搏,还是和太子忍辱而亡,诸位自己选择吧。”
一阵面面相觑的沉默后,朝臣们对她跪了下去,道:“清河殿下千岁千千岁。”
太子惊怒交加到了极点,他持剑指着一众朝臣许久,见无人吭声,最后只能茫然地丢开了手中的剑,坐在染了血的软座边一蹶不振。
一名朝臣忙询问道:“依殿下看,眼下该怎么办?”
“构陷宋凡生。”
姬初眸光幽冷,神情很波澜不惊:“只有他被宇文思猜忌,调离东山,我们才有机会做别的事。”
“如何构陷?”
一名朝臣突然一喜,道:“臣有一个办法。宋凡生兄弟情深,倘若使宋行俭行刺宇文思以致重伤,又令李为伪造军情,称边境宇文和与突厥交战大败,急需驰援。如此一来,宇文思意欲处死宋行俭,自然令宋凡生心生不满,未必全心援救宇文和。若处置太轻,失了上位者的心狠手辣,则宇文思威严不再,难以约束手下一众强将。无论如何,宇文思与宋凡生二人之间必生间隙,一定会借机将宋家军全部调离身边。”
姬初道:“有三个问题:经此前一事,宇文思想必也会对李为有所怀疑了,如何能使他一定相信连连告捷的边境惨败?宋行俭被我们利用了一回,凭什么还要豁出性命去刺杀宇文思?宋凡生日夜守在他身边,宋行俭怎么刺杀的了?”
朝臣一时哑口无言。
姬初摆了摆手,抱起景铮的头,说道:“你们不要动宋行俭,这件事我来。”
入夜时天空阴沉,一颗星子也没有。春夏交替的时节,有早的萤火虫已经开始出来了,如星光闪烁浮动在暗夜中。
宋行俭冲进门瞪着她的时候,脸上还有通红的巴掌印未散去。
姬初很轻易可以猜到这是宋凡生下的手。
“我问你一句话,请如实告知。你是不是并不想嫁给我,只是要利用我?”宋行俭分明早已知道答案,否则他眼神不会这么愤怒而讥讽。
今晨血溅江河时,他的一腔热情、满腹真情瞬间冷却,整个人如堕冰窟。
姬初定定地看着他,深黑的眼瞳里看不清是什么情绪:“是。”
“你所有的言行都只是故意为之,对我没有半点心动吗?”
“是。”
“原来你也就是这样的人啊。”宋行俭怒极,但不知还可以说些什么,末了他冷不丁地问,“那你对陈王呢?你也想利用他,这我知道了。但是你对他和对我不一样。”
姬初最怕这话。她顿了顿,叹气道:“你其实不必问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好,我明白。我不会再来找你,我明早就回家里去。”宋行俭转身要走,停了停,又回身冷冷道,“我恨你。”
姬初眉睫一颤,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神情,偏头道:“你也许要更恨我。”
“什么意思?”
“请允许我再利用你一次。”姬初说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觉得可怕而憎恶,她有一瞬间想杀了自己。“……利用你陷害宋凡生。”
宋行俭来不及说话,已被红素捂住嘴,拉进了层层帘幕之后。
很快宋凡生便来了,携一身烈酒的气味。此前与宋行俭争吵完以后,李为来拉他饮酒,他心中烦躁,没有拒绝。
姬初端庄地微笑道:“你来了,宋将军。”
“行俭在何处?”
“在帘后,你去找吧。”
宋凡生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觉得她端庄得过分,于是握紧腰间悬挂的宝剑剑柄,皱眉缓步走进去。
他疑心里面会有埋伏刺杀他。
姬初觉得这太小看她了——她没有这么正人君子。没有错,与她将要做的事相比,暗杀都称得上正人君子。
四面的窗户大开,山风吹得帘幕乱飞。宋凡生拍开扑在脸上的一层帘子,入目不见人影,只有望不穿的无数垂帘。
他越加警惕起来。
姬初慢慢跟进去,指了指榻边,道:“宋将军,在那边。”
宋凡生果然见到宋行俭一声不吭地靠在那里。
“行俭!”他疾步过去,一把将宋行俭扶起来,黑暗中红素冲他洒了一把烟粉,被风吹开那白茫茫一片的时候,煞是好看。
宋凡生顿时失了力气,挣扎着坐在榻上,眼见红素将宋行俭拖走而无能为力。
姬初坐在另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叹气:“宋将军,其实你真是个人才,不应该掺合到权力的漩涡里来。”
宋凡生并不跟她说话,他大约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所以咬牙想要站起来。
“我不会要你死的。其实我不想害人,一点也不想,你相不相信?”姬初认真地问。
宋凡生被垂帘一绊,又跌回来,目不斜视地喘气道:“但事实呢?倘若你真的不害人,你不会在意别人是否相信。”
姬初点头道:“你说得对。那宋将军,现在,我要害你了。”
她说完,拉开他的衣襟,趴在他胸膛上,叹了口气。
她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宇文思的身体。
李为与尚书令这时候过来请姬初,像是宇文思有话跟她说。但尚书令不真诚的笑在见到这样的画面后,慢慢转为了不自然的笑。
李为俨然如同第二个宇文思,微笑一直在他的脸上存在,只是眼睛已经有了血丝。
姬初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她心中全无邪念,只是做戏而已。她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开口道:“来人,扶宋将军回去。”然后又看向尚书令和李为二人,“宇文思醒了?”
“您……醒是醒了,只是今日夜深,您休息吧。君侯传令明早启程回京,要臣等来告知您一声。”尚书令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让她去见宇文思得好。
姬初懒散地笑了笑,静静道:“好啊。”
他们走后,红素才将宋行俭放出来。
他停在姬初的身前,沉默了许久,忽地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姬初寂然。
☆、第36章 尾声
宋凡生果然连夜被调回京口,但宇文思好像并没有生气,也未曾对他做出任何责罚。李为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房里谈了什么,只见到宋凡生出来时神情很不对劲,有一种悲伤凝聚在他的眼里。
是不是宇文思已经知道了什么?李为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觉得宇文思有这么可怕。
尤其他合上房门时,对上了宇文思带笑的眼神。他眉心一跳,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
黎明之前。
姬初轻轻推开门,秉烛而来。她没有点亮房内所有的灯,只亮了那么微弱的一盏。
不久之后,宇文思睁眼,见到她怔了一怔,很快笑道:“怎么大半夜来?站在那里也不出声。”
“这是黎明,不是大半夜。你看,天快亮了。”姬初推开一扇窗,指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有熹微的天光与清冷的空气透进来。
宇文思披衣行到窗边,与她一起坐在罗汉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逐渐明朗的景色,问她:“你喜欢看日出?”
“并不,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吧。”
不久之后,第一缕日光划破青空,映入宇文思的双瞳,仿佛将他整个人渡成了金色。姬初觉得刺眼而不可逼视,但她忍不住想要看下去,直到他说:“天亮了,这支烛台可以熄灭了。”
“就让它燃着吧,很快会燃尽的。”
“它的香味很特别,我已经闻得足够。”他平静地道。
姬初于是起身,“呼”地吹灭了烛台。
白日她将毒混在草药里抹在他的伤口上,而刚才她点的烛台里,有香料会勾动他的毒……
她回到罗汉床边伫立。
此时朝阳洒在宇文思静谧平和的脸庞上,他永远地睡着了。
姬初回忆他们的过往,空空的房间响起她低回如弦断的幽咽,如还未盛开而已经凋零的红梅在微暗无人的角落轻轻偷泣,弥漫出寒冬雪光一样洁白晶莹却冷得刺骨的余韵。
此时有人推开了门,是李为。他看了看宇文思,低声问道:“君侯他怎么样了?”
她沉默不语,麻木的双手不能去触碰宇文思的鼻尖。
李为从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于是复杂地吁出一口气,道:“殿下,该回京了。”
姬初点头,笑了笑,出门道:“好。”
她看见宇文思眼角有一滴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
上午初夏的日光暖洋洋地照拂着这片山体,林间百鸟翻飞,蝉鸣不绝。群臣策马回京,仪仗队十分盛大,与来时仿佛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姬初回头望了望岑寂空荡的东山行宫,忽然喟叹道:“东山是个好地方。”
“殿下所言极是。”
“东山的确风景秀美,令人心旷神怡……”
“是啊,是啊,无怪历代帝王都很钟爱此地。”
她听着身后朝臣的附和,似笑非笑,宽大的辇车已与太子一同驶在了百官前方。
一回宫,太子择日登基,立刻就有诏书下:恢复姬初清河帝姬封号,赐淮南道十七州为汤沐邑,全权辅佐皇帝处理政务。
其实已可以将“辅佐皇帝”四字除掉。
因为连这封诏书也是出自姬初之手,她大权在握,处理一切政事,皇帝姬粲毫无实权。
终于皇帝忍无可忍,在她露出有临朝称制的意图后密谋“清君侧”。
彼时她在蓬莱殿中批阅奏疏,姬粲领着群臣入见。姬初讶然地看着李为——新上任的丞相,她有些不敢相信。
“众卿意欲何为?”她很快镇定下来反问。
姬粲慢慢行到她身旁,负手而立。李为便拱手道:“清君侧。”
姬初了然,波澜不惊地笑道:“君侧唯我一人而已,你们是要反我么?”
“殿下此言差矣。殿下乃一帝姬,此前因妒滥杀民女,因恨逼死陈王公子被先帝所废,今日可恢复封号、久居宫城已是陛下极大恩典。然帝姬不思皇恩浩荡,反倒肆意妄为,扰乱朝纲,参政议政,藐视皇权,罪不可赦。如今臣等清君侧,正是拨乱反正,何来反叛殿下一语?”曾经的东宫洗马,如今的御史中丞上前一步,质问道,“更何况殿下并非一国之君,臣等如何能反?莫非殿下已有不臣之心?”
姬初怅然叹息道:“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说我因妒滥杀民女了。你们说得如此正义凛然,是一定要让姬粲这样昏庸无能的皇帝手握实权么?那对社稷百姓而言,似乎并非好事。我如果自己便是皇权,岂不就没有藐视了?我与姬粲相比,怎么也是我胜一筹吧,为何我不能称帝?”
她如此直白地问出这样野心勃勃的话,百官不由得群情激奋。
礼部尚书道:“殿下一介女流,怎可妄言帝位?”
“则天皇帝亦是女子。有何不可?”
“武后无视礼教,祸乱群臣父子,实乃千古第一罪人。殿下身为皇族帝姬,更应恪守本分,不令天下百姓耻笑皇室才对。否则日后有何面目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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