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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的罪与罚-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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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的罪与罚
作者:覆酒

文案

清河帝姬求旨适陈王。
以下是当事人的反应:

姬初:你不让我做你的妻子,那我就做你的后妈。
大公子宇文元:完了,分个手她就想膈应死我。
二公子如遭五雷轰顶:别这样,我一直把她当嫂子。
陈王:替儿子实力背锅,没什么好说的。

ps:

1、暗黑题材。
2、架空文,别考据。
3、喜欢小天使留评,让我们一起玩耍吧!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天之骄子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姬初 ┃ 配角:宇文思、宇文元、宇文和等 ┃ 其它:暗黑、复仇、人言可畏、冲动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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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帝姬

  陈国都城外有片密林,参天古木在这个暮春的傍晚显得阴暗而寂寥。灰蒙蒙的夕阳即将落尽一天凄艳的天光,而仪仗队车轱辘缓慢轧过铺满腐叶的大道,不知离城门还有多少里路程。
  杂花生树的密林大得看不见边际,仿佛这支长长的队伍进入了永远没有出路的囚笼。驿站已过了很远,前方只剩一个短亭可以歇脚。但让清河帝姬夜宿野亭,实在也有点不叫话。
  此时仪仗队前方马蹄声响,一骑卫士迎面而来。
  “禀殿下:此地还有七里路到城门,五里外有陈王府司徒领一千卫士出城迎驾。”先遣的路探低喘着大声回报。
  姬初手中攥着什么东西,白如青葱的十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魂不守舍道:“嗯,赶在天黑前到吧。”
  仪仗队于是加快了行进速度。
  没过一会儿,原本寂静无声的暗林后方传来“嘚嘚”马蹄声。
  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蹄下生风,马上带有弓箭与猎物,想必是狩猎归来,也要一同入城去的。当少年们如离弦之箭呼啸着越过他们时,扭头瞥见了从层层护卫中涌出来的那架华贵辇车。
  众人不由得勒马停下。一人惊讶地拍了拍宇文和的肩膀:“这是谁家的大人物,弄得跟皇帝出行似的,连你爹都被比下去了。”
  “我爹是不稀罕来这些虚的,不然哪里会比不过他们?”宇文和跟这群狐朋狗友在金华山游猎了半月,早已记不得正经事,也不觉得今天有什么特别。乍见清河帝姬的仪仗队,他还没反应过来。
  方才那人怂恿道:“别管稀不稀罕,单说当着你的面这么威风,你能忍吗?”
  宇文和笑道:“不能!”
  几人互相挤眉弄眼一阵,猛地一同冲过来挡住去路,生生逼停了宛如长龙的仪仗队。
  姬初本来正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辇车一震令她惊醒,不免轻轻蹙眉问道:“怎么停下了?”
  不等卫士答话,宇文和一听辇车中竟然是个女子,登时大笑,利落地跃上马车,卷起竹帘。
  暗淡的血色残阳跟随他一起映入辇车主人的眼中。
  他看见马车中铺着如水一般光滑的凉缎,左右跪着两名年轻侍婢,而中间端坐一个以素色寒绢掩面的少女。残阳将寒绢染成了夺目的绯红,衬出少女秀眉下的眸光微凉,宛如冷浸一天星。
  宇文和被她微凉但清澈的眸光惊了一惊,又惯性使然,极为轻浮地凑近她:“我极少见到女子出行的排场盛大得比我爹还威风的,你是城中哪一族千金?”同时伸手要去看她的脸。
  “我也极少见到男子脸皮厚到了可以不要脸的境界,你又是哪一族的公子?”姬初抬袖抓住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宇文和顿了一顿,并没有继续动作,笑道,“我这么臭名昭彰你也不认得?就是专门调戏像你这种良家少女的宇文和。不过你很有意思,跟我设想的反应不大相同。”
  “我当然很有意思。”姬初眼中泛出奇异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点头:“原来是陈王二公子,大名鼎鼎。”
  宇文和挑眉道:“看来你知道我,可我还不知道你。你是谁?”
  “我是你娘。”姬初微笑,心底突然升起一股暌违已久的畅快。
  “啊?”宇文和愣了愣,旋即怒道,“胡说八道,这种缺德的便宜你也占?”
  他母亲陈王妃已过世多年,不容玩笑。他尚来不及继续追问,辇车外一阵刀戟兵戈声响。群马嘶鸣中,车骑校尉焦急地上前询道:“殿下,凤体是否有恙?”
  姬初道:“无恙,暂且不要动手。”
  “殿下”二字令宇文和脑中轰然巨响,似乎明白了什么。
  姬初笑盈盈地对他展开手中攥着的那封信,此乃他兄长宇文元亲笔所书:殿下苦苦纠缠,实属寡廉鲜耻。早知如此麻烦,当初决不相交。我断不思量,您莫思量我。将您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宇文元曾说回了封地一定立刻请旨尚主,然而当她放下一切骄傲,辗转多方恳求群臣联名上谏,放他回陈国后,他的承诺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再给她,仿佛从此一去就消失了一样。
  天真的姬初完全相信这个打小在宫中长大,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陈国质子的话,始终没有一丝怀疑。
  她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宫殿等了许久,从初春等到盛夏,从深秋等到寒冬,蓬莱殿外流云聚散,晴空也换做了鹅毛大雪,可是还不见他来。她以为他忙得忘了,于是去书催促,却只催促回来这样一封信。
  仔细算算,除了已然变色的回忆,宇文元所留给她的,也只剩这封信罢了。她一直带在身边,以便能在她心软时提醒她。
  利用完了她最真诚的情感,才来骂她寡廉鲜耻,说她苦苦纠缠,不要紧,这都不要紧。年少心性的人最惹不得,因为一冲动她什么也做得出来。他不仁,她不义,膈应人的方法多的是。况且她由来乐意学习他的言行,曾经是因为喜欢,如今是因为痛恨。
  于是她欣然求旨,前往陈国适陈王——宇文思。
  宇文和看完信,惊恐地后知后觉,咬着牙一字一句问:“清河帝姬?”
  “是我,儿子。”姬初慢慢松开宇文和的手腕,郑重地将信纸收起来,微笑着安慰他,“要怪就怪你兄长。是他先说让我做你嫂子,现在又反悔,非不愿让我做你嫂子。我只好勉为其难做你的后娘了。”
  宇文和凝视她眸光中闪动的笑意,因强行压制一涌而上的诸多复杂感受,眼角隐隐一阵抽动。片刻后如梦方醒,他只觉遭受晴天霹雳、五雷轰顶,瞬间发疯一般奔了出去,仿佛姬初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吃人野兽。
  可怜见的,路上随便撞见个人,调戏完了才知道是他后娘,这个打击可能十分惨痛。
  姬初透过掀起的帘子注视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神情似笑非笑。当竹帘重新垂下,隐秘的悲哀几乎快要淹没了她。
  “殿下?”车骑校尉虽然没有阻拦那群少年的离去,但因对事件一头雾水,仍然询问姬初的意见。
  姬初一本正经道:“不用管他们,方才那是陈王的二公子,想先来跟我叙叙情谊,无奈生性羞涩,不好意思了。我们继续走吧。”
  辇车外的卫士面面相觑,捂着嘴发出一阵窃窃的笑。
  前行不久,西方浓烈的黑暗完全淹没了日光,密林中隐约的虫鸣此起彼伏。树梢开始有晚风大作,雾霭沉沉,大约夜雨将至。仪仗队终于看见前方星星点点的火把沉浮着靠近,一时人潮涌动,车如流水马如龙。
  对方停在十丈外,领头的文士仪容严谨,高声问道:“敢问前方可是清河帝姬凤驾?”
  车骑校尉心知对方身份,应道:“正是。”
  “陈王府司徒李为奉陈王命,出城五里恭迎帝姬。”语毕,陈王府一干人等兼一千卫士俱跪地拜见。
  当他们跪下去时,姬初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她脸色有些发白,便坐在车中,隔着帘子道:“免礼。”
  戌时二刻许,帝姬仪仗进了陈王府。
  姬初刚沐浴出来,长发犹在滴水,此时天地间已经一片凄迷,水雾朦胧。
  卧房点了数十盏烛台,明亮如昼。大雨的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她宽大的睡袍猎猎作响,似欲飞去。
  她才发觉幽窗未闭。
  随侍的宫女青娥连忙要去关窗,姬初摆手,披了一件长衣,静静行至窗前,凝视窗外夜雨霖铃。
  她恍惚又回到当初盛夏时节,同宇文元躲在华林园的湖心亭中,听豆雨敲枯荷。夜色里寂寞如一座死城的宫廷,只因那一场雨而变得繁华如烟,生机勃勃。
  姬初顷刻醒悟过来,又气又恨地掐了自己一把。她不觉得残忍,这一路已然习惯了。
  她越怕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能回忆起他们的过去,回忆偏偏就会无处不在地涌上来,令她隐隐作痛。
  这窗外是几杆清雅的湘妃竹,那片脆弱的新绿,因冷雨成珠滚落而微微颤动,一如她此时的眉睫。
  她迫使自己思忖别的事:方才陈王命人出城五里来迎她,这是极其隆重恭敬的礼仪。诸如皇帝班师回朝,群臣须出京十里来迎。但他可以不必这样,在城门迎帝姬辇驾同样挑不出错来。
  尤其他不可能不知道她来陈国是什么目的,但是态度依然如此难以捉摸,让她十分费解。
  这时红素突然推门进来,禀报道:“殿下,大公子宇文元求见。”
  是他——
  别后第一次重逢,是否要在今夜?如果她见了他,很可能一切勇气都会丧失。因为这是最后的退路。他也许会说要带她走,那么她可以拒绝吗?她舍不得拒绝。
  然而宇文元不是这样深情到不顾一切的人。
  他一定会带她走,是因为不想在陈王府看见她。等她堂而皇之逃了,再回宫去,她就没可能第二次请旨来陈国了。
  姬初怔了须臾,为自己如此透彻地看穿宇文元的意图而感到悲哀。
  她回过头,懒散地坐到书案前,坚决地否定道:“有什么好见的?明早有的是时间见个够。今晚不是他尚主,就不要惹人闲话了。”
  “是。”红素忍着笑退出门去,没发现书案后姬初的手被自己掐得颤抖。
  约莫过了不久,又有人踏进来,脚步声与侍女的轻巧明显不同。

  ☆、2|陈王

  姬初抬头望一望,见到一个身穿朱色蟒服的中年——或者说青年?他看起来还算年轻,三十左右的模样,面上带着笑,风度翩翩,既有文人的儒雅温和,又有上位者的沉稳气势。
  但她知道,这个叫宇文思的男人已经将近四十了——只差三岁而已。
  她不自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袖袍下的肌肤一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就是正主了:年龄大她二十岁的陈王。
  明灭不定的烛火映在他眼底,仿佛他就是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一样。
  姬初很怕这样看不透的人,尤其是在距离皇宫数千里的地域。在别人的屋檐下,没有人可以给她依靠与支撑,一切都是陌生的——甚至是具有攻击性的。对她来说,这已不亚于一座地狱。
  姬初勉强站起来,镇定地坐到榻边去,抿紧嘴唇,一言不发,只有双眼紧盯陈王宇文思。
  宇文思笑了笑,为缓和气氛,他先拱手见礼:“宇文思见过清河帝姬。”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你五年才去一次帝京,去了也不能进后宫。”姬初目光防备,想当然地反驳。
  如此草木皆兵的态度倒让宇文思觉得很可笑:“殿下,这只是行礼的套话,不必当真。”
  姬初哼了一声,不肯轻易开口,一直盯着他招来侍女净脸濯足。
  这场面其实颇为尴尬,好在宇文思一直神色自若,举止从容,才令侍女没有察觉。
  终于他有了些许倦色,慢慢向她走过来了,每一步都踩在她极度绷紧的心弦上。
  侍女们纷纷出门,如潮水退去,房里的烛台一下子灭了一大半,昏暗得厉害。她仿佛看见一屋子影影绰绰的鬼魅,正张牙舞爪向她逼近。
  宇文思脱了宽大的外袍,停在她身边解腰带。姬初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吸了吸气,静静仰视着他讶然的神情,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
  他停下动作,点头道:“殿下请讲。”
  “请不要叫出我母亲的名字。”姬初极其认真。
  她很怕到了那样的时候,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一个“灵雨”,那她一定会羞愧恶心得想要死了。
  宇文思很快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深邃的眼中不禁露出怜悯——对一个十七岁少女的怜悯,而非将她当成有汤沐邑的清河帝姬。
  此时方显出他极好的修养与温和的秉性。
  他面对这样敏感的请求,仍开口安慰道:“不用太紧张。你放心,并不会使你难堪,我不是那样的人。”
  姬初得到肯定的答案便收回手:“那就好。也不止是难堪,还有我自觉深深的可耻与罪恶,甚至肮脏。我有点儿痛恨眼下以及即将到来的自己,可惜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这样做,否则不能使我释然。”
  人尽皆知,陈王年少时苦恋过她的母亲,并因此与当今天子有了间隙。只因开国战功不容抹杀,才得以列土封疆。
  宇文思听她这样说,微微叹气,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姬初冷笑:“那你觉得你儿子是不是好孩子?”
  宇文思顿了顿,避而不答:“你还年轻,又这么好,何必非得嫁给我?”
  姬初又将话头拐回来:“你明知道我是要报复他。我和宇文元的事,你不至于一无所知吧?”她在宇文思面前,谈及自己与他儿子的情感纠葛,并直言要报复,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顾忌。她太通透,没有隐瞒。“既然我想让他不好过,自然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我还是想得通的。”
  “你对他背叛情意的报复,与你的人生,是同等价值的?”宇文思毫不生气,立在她身前平静地反问。
  她翻了个白眼,立刻崩溃:“你真烦,这话我在宫里已听过两遍了。我父亲大人说,我母亲也说,现在连你都要掺合进来,到底有没有意思?其实根本无所谓,这不重要。对于我而言是相等的就够了,我是……懒得和你说,我准备好了,你过来吧。”
  姬初拂过披散的长发,已经完全干了。
  她于是闭眼,轻轻地皱紧眉头,露出一种即将坠毁的决然表情来,在灯火下有种触目惊心的悲哀的美感。
  宇文思越加觉得她很可笑,自己解开腰带,俯身下去。双手触碰到她肩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她在瑟瑟发抖。
  但他并没有做更多。
  姬初躺下后,宇文思替她脱了鞋,拉过被子盖在二人身上,说道:“并不一定得这样。尽管他是我儿子,但我也认为他如此欺骗一个少女是不对的。”
  “不是欺骗,是利用。利用爱情却不肯付出半点真心与代价的人,最可恨。”姬初咬牙打断他。
  “好,利用。”宇文思道,“所以你要气他也没关系,等发泄够了,我请旨和离,送你回宫。这也算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个“她”大约就是指当今皇后,她的母亲。
  姬初想完,裹着被子冷笑:“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挽救了一个即将堕落的少女的一生?”
  宇文思觉得很累了。他疲倦地闭上了眼,淡淡地回答:“听你的口气也不像是真心诚意想道谢,还是不要勉强吧。”
  “我不勉强,我乐意得很。”
  宇文思道:“既然你盛情难却,我就不推辞了。”
  姬初呆了呆,问道:“你们一家子都这样,是祖传的么?”
  宇文思奇怪道:“哪样?”
  “不要脸。”
  宇文思思考了一会儿,正经地答道:“也不是,我要脸的,他们两个不要。”
  “我眼睛真是快瞎了。竟然没看出来,你话里话外连你儿子也坑。”姬初心底对他的恐惧奇异消失,没好气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里道:“你还好意思要我道谢,也不想想是谁逼我走上这根独木桥的。”
  突然身上一空,没了被子的雨夜隐隐发冷,窗外大雨倾盆,哗哗作响。深幽的寒意无声渗透,席卷榻上仅有的温度。
  宇文思没有理她幼稚的举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姬初闭紧双眼,渐渐也昏睡过去。
  梦中依稀是个草长莺飞的春,日光是否明媚已不大回忆得起来。她也从不在意这些细节,无论阴晴,总之不是下雨天。
  再过几日是宫中的樱桃节,皇帝会邀大臣来华林园,平时正儿八经、不苟言笑的文臣都要爬到树上去摘。
  只可惜年年实战,也不见他们的技术有质的飞跃。犹记去年过节时动作仍然笨拙吃力,撕烂衣服的裂帛声也此起彼伏,场面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宫中后妃当然可以分到摘来的樱桃,但是她们妄图上树却并不被允许。于是姬初赶在节日前夕,兴冲冲领了一群新来的小宫女去摘樱桃。
  这时节华林园春和景明,满目浅桃深杏。一旁太液池面冰初解,绕岸垂杨,新绿染春烟,红楼朱阁遥遥相望。鲜红欲滴的樱桃挂满枝头,形成一片璀璨浓丽到极致的景色。
  姬初无暇欣赏,撩起裙裾就爬上树干去,身手十分矫健。
  谁知才摘了不过一会儿,下面几个宫女就压低声音焦急地叫道:“殿下,快下来!廊上有人过来了。”
  “别怕,你们——”姬初贵为皇帝的掌中明珠,一向有恃无恐。正要叫宫女们拿出气势把对方吓走,低头却见她们一阵鸡飞狗跳地逃窜,眨眼已躲得不知去向。
  她呆了一呆,吃惊道:“你们就这点出息!刚刚说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不怕的那个是谁?站出来!”
  芭蕉丛里传出宫女诚恳的回答:“是奴婢。不过殿下恕罪,奴婢腿疼,站不出来。”
  姬初道:“你方才义薄云天,没想到现在随便来个人就把你吓得人影都没留下。如此对我撒谎,叫我以后怎么信你?”
  “殿下,奴婢没有撒谎。须知若奴婢被抓了,皇后殿下知道,必不会使奴婢粉身碎骨、肝脑涂地,只恐怕是不给饭吃。奴婢不怕死,就怕这个。”
  姬初冷笑:“我重要还是一顿饭重要?”
  宫女纠正道:“不是一顿,最少是三顿。”
  “……好,我重要还是三顿饭重要?”
  宫女毫不犹豫道:“殿下最重要。”
  “那你选什么?”
  “饭。”
  “你走!”姬初气得眼前一黑,扭头就从树杈上跌下来。谁知值守的几名侍卫为了争夺接住她的功劳,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完全腾不出手办正经事。
  距她最近的那人没有打架,但是退了一步,眼睁睁要看她摔下去。
  姬初见状,一时竟无言以对。疾速坠落时,耳畔杨柳清风自脸庞拂过,呼啸而去,极度尖锐放肆。她感受到心脏快要溢出胸口,没有依托的悬空与未知的疼痛使她喘息维艰,惊叫几乎脱口而出——
  忽然有人搂住了她的腰肢,在即将跌落的那一刹那。
  那个人抱得那样紧,手臂那样沉稳有力,坚硬如铁的胸膛使她慌乱的心跳顷刻趋于平静。
  她闭目微笑,刚要开口,不料这人突然又撒开手,让她沉沉摔在草地上。
  姬初痛得龇牙咧嘴,茫然地睁开双眼。
  她看见了宇文元。
  一个宿命注定的恶意。
  年少天真的金枝玉叶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一切风雨都不能吹到她身上,这使她一直拥有纯洁的灵魂。然而越是珍贵越不能长存,宇文元就是令她猝不及防地沾染黑暗的人。
  彼时的姬初并不知道后来的峰回路转。
  她跟随梦境前行,只记得宇文元桀骜不逊的神色在宫中独树一帜,比盛夏日光更耀眼。
  只记得宇文元会同她微雨泛舟太液池,挽袖采芙蓉。
  只记得宇文元驾车带她一路飞驰,直至再也没有道路的宫墙下相视大笑。
  直到他回了陈国……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3|恶意

  已经是清晨。
  “君侯——”司徒李为从门外疾步而来,脸色焦急。转入房中,见到方起身的宇文思,他才忽然一惊,想到这里不再是君侯一人居住了,连忙不安地觑了一眼锦榻。
  夜雨初歇,煦色晨曦才上了锦屏,透过莲纹镂空的花窗跌进来,铺了一地明媚清新的光影。也透过垂落的三重青纱,洒在她微皱双眉的沉静的面庞,使她肌肤皎然如白瓷。
  看来并没有惊醒这位备受天子宠爱的清河帝姬——新上任的陈王妃。
  宇文思展开双手,两名侍女正伺候他穿衣。他略压低华丽的声线,道:“不要吵醒她。什么事?”
  但这时候姬初睁开了眼,以手支头侧卧,以最大的恶意开口道:“已经把我吵醒了。这样冒失,在我宫里会受罚的,你知道不知道?”
  其实并没有。
  红素曾气势汹汹地把她从榻上拉起来也没有受罚,她只是想要表现得凶狠一些,令陈王府里的人不敢欺负她。
  这是临走时尚宫局方尚宫告诉她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为听了悄悄抬眼,想要揣摩她此时的神情,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白得耀眼的雪色手臂,没有任何衣物遮掩——清河帝姬正掀帘起身。
  李为刹那冷汗沉沉,不知是被雪白的手臂晃了眼,还是他本来已惶恐了,连忙跪地请罪:“殿下恕罪,臣无意冒犯,先退下了。”
  宇文思没有替李为求情。他给足她面子,只是恍若未闻地整理仪容。
  姬初很满意,也不叫起,只在李为出声告退时眉眼盈盈地斜睨了他一眼,道:“用不着,你们说你们的。”
  刚睡醒时她的眸光还很慵懒,长发披身,有种异样的风流,随她转入锦屏去。
  李为再也不敢看。
  这世间的惊艳,一眼已经足够,第二眼是多余的。
  但他觉得这惊艳的纯真之美中有一种正在坠毁的凄清。
  姬初在屏后侧身让人换衣裳,又问他:“怎么呆了似的?不是有事?”
  李为应声,看向宇文思,慌张道:“君侯,大公子……说是昨夜醉得很,今早起不来了,恐怕不能给帝姬见礼。二公子……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在哪儿。”
  宇文思净手的动作一顿,眨眼看向李为,微笑道:“哦,那就等元儿醒了再见礼吧,正好趁时间去找和儿。”
  李为收到了眼色,也一本正经地为难道:“是,但是您知道,二公子他一向爱去那几个地方,都与店主熟了,替他遮掩也未必不可能。学生也不好领人去搜啊。”
  姬初奇怪地插嘴:“什么店这么大,还要搜的?”
  李为呆了一呆,不便直言,只觉在清河帝姬面前有辱斯文,一直吞吞吐吐。
  宇文思已经事毕,黧黑束腰长袍衬得他肩宽腰窄,比昨夜少了几分倦色,多了几分神采,更意气风发。他笑着道:“听曲儿的店,人多。天黑之前,我怎么也让人把他带回来。现在我有些事,先出去了,你在府里玩儿。”
  “好。”姬初从锦屏后探出头,盯着宇文思与李为大步出门去的背影,对他方才的话低低发笑。
  倔强的笑。
  帝京的桃花已经凋谢了,她的仪仗出帝京门时,只有还未腐烂的暗香。可是陈国的春天来得晚,满都城飞花。
  姬初梳洗后踏出房门,站在庭院里看满树姹紫嫣红,不期然想到她宫门外那颗光秃秃的梨树。
  它今年没有开花,大约已经死了吧。许是知道她将要离开,便觉得寂寞而死了。
  她渐渐又想到了别的人,于是冷了神色离开院子。
  “殿下要去哪儿?”陈王府的侍女见她出门,连忙跟上来询问。
  “你家大公子住什么地方?头前带路。”姬初沉着脸发话。侍女听说了她早起训斥李司徒的事,不敢违忤,老老实实一路往宇文元的院子走。
  转过爬满蔷薇的月洞门,姬初上了长廊,老远便见到离宫时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杵在一座院子门口张望,见到她来,脸色大变,转头就要跑。
  姬初冷笑着加快步伐,口中道:“通风报信又能怎样?他敢闭门不见我?我可是他母亲。”
  小厮叫苦不迭,躲躲闪闪地行礼道:“小人红豆见过清河帝姬。”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你这个名字起得很好,只可惜被你公子糟蹋了。许久不见,我很是想念你,别来无恙?”姬初拍了拍红豆的肩。
  红豆嗅出风雨欲来的气息,尴尬道:“有劳殿下挂念,红豆无恙、无恙。”
  “你是无恙,不知道你的公子有没有懊悔愧疚,寝食不安?”
  “这个……红豆不知道。”
  “那有没有另结新欢,春风得意呢?”
  “这个,红豆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红豆已经快哭出来了:“殿下,红豆什么都不知道啊!”
  “也未见得,你还知道吃。”姬初见他如此可怜,也觉跟他无关,便放他一马,步入院子,“他住哪一间?”
  院子里没种什么花草,除了必要的几株盆栽点缀,只有苍劲盘踞的古树老藤。
  “殿下,大公子他昨夜醉酒,这会儿还没醒呢。”红豆硬着头皮劝阻道,“要不晚些再来?”
  “正好他见了我就醒了。”姬初笑得很可怕,“他在宫里,不是常常对我说,只要看见我,哪怕三夜不眠不休也神清气爽么?”
  红豆心底啧啧感叹:大公子这张嘴,原来也是能说出这样惊悚的情话的,可见为了回到陈国的确煞费苦心。只是这个事迹眼下倒不适合拿出来炫耀。
  他小心翼翼道:“这……这是自然的。但是大公子眼下不着寸缕,殿下是陈王妃,若不小心见着了什么,总是不太方便吧?”
  姬初心知红豆所言不过是搪塞的借口,根本不理会,一把推开他,命人直接从左到右推门:“我看见了就看见了,那又怎样?”
  如此理直气壮的回答听得红豆一愣,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侍女如狂风扫落叶一般推到北面时,房门忽然自己开了。
  宇文元高大的身形从房里走出来,果真衣衫不整,袒露胸膛,斜靠着门框静静地看向她。
  姬初趾高气扬的伪装刹那褪尽,只剩不堪一击的脆弱的相思。她微仰着头凝视宇文元,眸光晶莹,浓密的眉睫投下一片阴影,朦胧了泛红的眼眶。
  她尚未完全学会把一切情绪藏在没有表情的人皮下。她以真面目活了十七年,带上假面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侍女和小厮都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心照不宣地匆匆退出院门。
  宇文元先避开她沉重深刻的目光,随意拂去袖袍上的飞花,慢慢走下台阶来,歪头问她:“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开门见山,问得很直截了当,摆明不想和她多费唇舌。他们早已撕破脸皮,又何必装模作样,难为彼此地寒暄。
  “我当然是要报复你。让你也不好过,比我还痛苦,就这么简单。”姬初凝视他厌烦到近乎冷酷的双眸,口吻嘲讽,但心底感到一阵凄凉。
  就是这样的眼神,就是这样厌世忧郁、不近人情的模样,才在偌大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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