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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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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杼倒下得突然,陈复慌张起来,但仍保持着冷静,对欲扶姬杼回他自己房间的天刑道:“如今不知陛下身体何恙,还请陛下屈尊就近歇在此处,以防不测。”
天刑看了看已近不省人事的姬杼,不得不先将他扶进了里间。
在这最后一日半该如何做,姬杼早已安排好,是以北门的士兵们除了奇怪他为何突然不见之外,并未慌乱。然而州牧陈复的营房里,但凡知道姬杼真实身份的人,俱都忧心忡忡。
陈复本人更是急得团团转,一个又一个的大夫请来了,可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说是不治之症,叫他们准备后事,天刑等人闻言便怒,提剑吓破了好几个人的胆子。
到后来,他们已顾不上会引起怎样的骚动,直将全城的大夫都召集起来,一个说不行,立即换另一个,一直到无人可换为止。
州牧营房外背着药箱的大夫来来往往,可仍然没有一个人找到头绪。许多人诊断不出来,便问他最近做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最后得出因疲累过度而骤然重病的结论。这比直接叫他们准备后事要稍微能接受些,但仍然远不是他们期望的结果,因而这些大夫也都被轰出去了——他们想要的只是如何治好姬杼,而不是为何身故。
陈复只觉头都要爆裂开来。皇帝陛下在祁州被围,又因殚精竭虑病倒在此,若是当真薨了,他就是千古罪人了。
☆、第145章 猜测
除了鱼汤,还有好些别的菜色要准备。苍郁心不在焉地炒坏了两个菜,见灶上乱糟糟的一团又要动手去清理,没留神触到了极烫的锅沿,指上一阵剧痛。
她将被烫伤的食指含在嘴里,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让她今日做事如此糟糕。
然而思来想去,终未能捋明白。
门却突然被冲开,寒风挟着雪粒涌进来,前一刻的宁静不复再有。
“请娘娘前往军营一趟。”
阿忆的声音在发颤,尽管轻微,可苍郁还是听出来了。她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是因为阿忆在外面冻了太久的缘故,不仅仅出于她对此人的了解,更因为阿忆身后只露了半张的慌张无措的脸。那人穿着军服,显见是军营里派来的。
而且阿忆竟失声唤了她一声“娘娘”。
军营是姬杼从不希望苍郁靠近的地方,玄甲军未至,他绝不会主动开口叫她过去。
可阿忆忠于姬杼,忠于他的旨意,亦不会主动送她去。
“陛下出了什么事?”她喃喃地问。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出事了。
可她下的毒未够分量,他怎会出事?
莫不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令他受了伤?
“现在没空解释!”阿忆平复下来,匆匆说道,拽起她的手便向外走。
苍郁用力挣开。阿忆惊讶地望着她,苍郁勉强维持着平静:“我先回房收拾些东西,也是时候给陛下再送些衣物了。”
“稍后叫张氏遣人送去。”阿忆并不认为有这个必要,拒绝了她:“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
她再度拽住了苍郁的手,这次的力道苍郁挣不开,只能随阿忆快步向外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灶上的鱼汤,双唇轻轻碰了碰,却未能说出任何。
这个时候,正常的妻子是不是该说,鱼汤炖好了,一起带过去吧?
这点小小的心思,在风里打了个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不及准备平日用的平稳的马车,随意套了一辆,摇摇晃晃的,几要将心也晃出来。阿忆双目紧闭,眉头却紧皱,一望即知正努力压抑着什么。
是愤怒,还是悲伤?
若是愤怒,一定是姬杼被下毒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兴许还怀疑上了自己,毕竟自己直接接触到饭食。
若是悲伤……苍郁心里一片茫然。
是她弄错剂量了么?
应当不会。她很小心的控制了剂量,因为不能让姬杼在玄甲军到达前死去,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可若非如此,有天刑等人护着,姬杼怎么可能会出事?
姬杼虽说是拼命了些,可还没有置生死于不顾的地步,他一贯很理智,并非容易冲动的愣头青,轻易不会让自己受伤,毕竟他想做的事情还那么多。
若非毒发,一定是昨夜出了什么意外。
她想起做饭时一直心神不宁,突然找到了原因。
是了,他们的纠葛延续了两世,这样深的牵绊,冥冥之中自己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但她未能知晓。
若是姬杼还在,一定会笑她乱想,他从不信看不见的东西,即使他从未缺席过任何一场祭典。
可苍郁深深地相信着,因为她的这一生,原本就是最不可置信的事。
她双手紧紧地攥着裘衣的下摆;而阿忆仍旧闭着眼,只是未曾松开的眉头出卖了她紧张的心绪。
两个女人头一回没有互相看不顺眼,各自紧张着。
马车停下,苍郁被扶下车时,她才发现自己满手心俱是冷汗。
这里不是姬杼住的地方,她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
姬杼在这里?
这里是不是军营里用来审判的场所?他是否已发现她下毒的事,要在这里审判她?
苍郁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着,直到她看见许多背着药箱、像是大夫的人挤在前方的路上。人群里陆陆续续有人踉踉跄跄地跑出来,看脸色似乎被吓坏了,那些人也俱是大夫的打扮。
见着这些大夫,苍郁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里并不是审判她的地方。
阿忆护着她穿过人群,叶卿与元问两个即刻出现在面前。
元问的烦躁写在脸上,叶卿比他稍好些,只是脸色比往日青灰一点。
“陛……公子爷他……”可他一开口就现了形。他和阿忆一样,不过是伪装得好些罢了。叶卿结结巴巴地开了头,却说不出口,深深了叹了一口气后对苍郁说道:“但愿您的福气能分陛下一些。”
没人知道苍郁的心跳得有多厉害,这短短的一瞬她却像是过了一个时辰,心一下下跳得剧烈,每一刻都仿佛会跳出来,向所有人展示她的心虚。
她甚至担心心跳声会被他们听见,进而发现异常。
还好,并没有。
他们只是着急地将她推进了屋子里,催促她快步走进里间。
姬杼面色灰白地躺在床上,比前几日更显憔悴了。
这样的情景她不是第一次见。上一回她算计了他的嘴馋,他也是这样昏迷了好久。
天刑守在床边,双眼紧紧地盯着正在给他把脉的年迈的大夫。
他目光充满了杀气,大夫一直在发抖。
“老夫……老夫无能为力,请军爷另请高明……”大夫的声音里有着不知前途的惊恐,亦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与坦然。
“滚!”天刑只是铁青着脸,回了他一个字:“叫下一个人进来!”
老大夫唯唯诺诺地夺门而出,怕是半辈子都没这么矫健过了。
这时天刑终于注意到了苍郁。
谁也没告诉过他苍郁会来,他有片刻惊愕;但随之是沉默。
虽然他没说,可苍郁知道他并不欢迎自己——因为此时的她只是个无用的人,而他只需要有用的人。
她不知道姬杼是不是中毒了——她从未对别的人用过毒,对□□的了解除了上一世的遭遇,便只有冰冷不带感情的描述。
至少从他的脸色来看,她辨不清。
在下一位大夫进来之前,苍郁鼓起勇气开口,问了天刑一个问题:“陛下……近来有没有食荤?”
尽管她觉得在这种紧急的时刻姬杼不会胡来。
玄甲军就要来了,世族要么集中力量攻城,要么就要遭遇两面夹击,无论他们选择哪一种,只要姬杼活下来,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姬杼自己一定比她更加明白这一点。
可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思问了出来,因为她从心底不希望听到有人说他是毒发了。
若是现在就毒发了,就是她的失误,是不能容忍的错误。在她的计划里,她会面临许多比这更艰难的事,若是在这里就失误,以后还能做什么?
只是这样而已,只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错误。
“陛下并没有那么糊涂。”天刑冷冷地说,对苍郁的猜测很不满。
姬杼信任赵常侍,也同样信任天刑和阿忆,这些人都知道皇帝陛下的小秘密。姬杼也不得不让他们知道,因为他必须要有人帮着隐瞒才能令更多人相信,他茹素是为了信佛的祖母。
“那他是不是受伤了?”这个猜测比上一个更不靠谱,苍郁一问出口就后悔了,若是受伤,大夫们怎会看不出来?
天刑终于不打算压抑自己的不满了,他毫不客气地斥责苍郁:“请娘娘莫要添乱。”
苍郁本担心他看出自己的异常,可他只看到了她的愚蠢,这令她松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被人认为是蠢货总比被猜忌要好得多。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剩下的那一个再不愿意接受,也是必须接受的事实。
姬杼会变成此刻这样,很可能就是她下的毒起了作用。
而那毒若是发作了,他必死无疑,只是不知会被毒性折磨多久。据说会很快,可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未用过。
可据说毒|药发作是有前兆的,兴许不太明显,但一定不会没有。一开始只是身体某些部位偶尔而突然的僵硬,毒累积越多,伤害便会越深入,最后会因腹部剧痛而昏厥不醒,直至死亡。
从微弱的表象到明显得控制不住,会经过一段时间,这样才会不容易被别的人发现。而知晓这毒的人很少,一般的大夫根本诊不出来,这是苍郁为什么要选在路上下手的原因之一——刘大夫不在,情急之下很难找到靠得住的大夫。
可她所知的一切似乎并不准确,否则姬杼怎会这么快就出事了?因为毒|药的剂量还未下到一半,不该出现这种状况。
她甚至没有看到过任何前兆……
苍郁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其实看见过——那天姬杼忽然僵硬了一下,当她询问时,他却说没事。
那样的情况一定不是只发生过一次,可他约莫是只当自己是累到了,并未放在心上,然后不知是什么缘故,突然之间毒性就爆发了。
苍郁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大夫畏畏缩缩地进来,不久后逃也似地离去,可没有一个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苍郁知道,可她不能说,亦没有机会说。
然而心里隐隐有一种冲动,她按捺不住,却又不愿意看清。
☆、第146章 抉择
“你出去。”
女人的声音有一点点沙哑。
天刑回过头来,看向神色淡漠的苍郁。
“陛下还活着,他还没有死,你在这里哭什么?”与天刑相比,她实在冷静太多。
天刑原本只是悲伤,看见这个女人竟毫不动容,便转为了怒火。
他跳了起来,大手掐住苍郁的脖子:“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为了你,陛下何必隐瞒行踪!若不是隐瞒了行踪,又怎会遭致今日之祸!我现在就替天行道杀了你!”
苍郁自己亦是满腹心事,何曾有余暇去想天刑会是什么反应?他力道极大,她完全透不过气来,“放肆”两个字也吐不出。
天刑十分激动,音量也未留神控制,传到了屋外。
叶卿等人原在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做,听得屋内的动静,连忙推门闯了进来。
看清屋内场面,叶卿大吼道:“你疯了?!”他冲上前来,重重往天刑手上一击,逼他松开手。
苍郁从他的钳制下解脱,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跌倒在床边,扶着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气。
“陛下情况正危急,你竟如此胡闹!”连鲜少有表情的阿忆都露出愤怒的神色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叶卿赶紧扶苍郁起来。苍郁腿脚发软,走不动,就坐在了床沿上。
元乐则抱胸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人靠近。外面不是只有他们,也不是只有他们听到了动静,可里头的一切是不能叫别人看到的。
“我想干什么?”天刑愤怒地指着苍郁:“这么多大夫,没有一个能救得了陛下,这都是这个女人害的!她不能生子,早该被废,偏陛下不肯放弃,还千里迢迢带她去浔州!要不是为了这个,陛下怎么会被围困在此,殚精竭虑,直至病倒?都是这个妖女的错!你们为什么还护着她?”
“轮不到你替陛下做决定。”阿忆冷冷地说:“陛下叫我保护她,只要没有收回这道成命,我就会护她到底。”
“就算是她害死了陛下也保护到底么?”天刑完全不能认同她。
“陛下被困在此,确实有她的原因,但若因此就说陛下是她害死的,未免太过武断。”阿忆厉目瞪着他:“事态紧急,你却只顾发疯,扪心自问,你对得住陛下的信任吗!”
可天刑现在哪里听得进她的话?瞥了一眼挡在苍郁身前的叶卿,又看了看丝毫不打算让步的阿忆,他冷笑道:“你们且都先护着这个妖女罢!”继而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出门时险些撞到元乐。
叶卿转身过问苍郁:“娘娘无事否?”天刑离开了,他们才有余暇关照她。
苍郁摇了摇头,声音尚有些低哑:“孤无事。”她侧首望向姬杼——方才这样大的动静,他亦丝毫反应也无。
“陛下昏迷之前,有谁在场,可看到了些什么?”直到天刑冲她发火,她才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毒发之前必有前兆,可若是姬杼昏迷前并无毒发前兆呢?那是否并不是她的毒|药引起的?
“陛下昏迷之前,天刑与祁州州牧陈复俱都在场,据他们两个所言,陛下当时刚喝斥完擅自放火的百户方宇,突然捂住了腹部,表情十分痛苦,未几便昏迷了,前前后后不过一瞬时间。”叶卿早已分别问过了两人,拿到了同样的证词。
于苍郁而言,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了。
已无需其他的证据,姬杼必然是因为她这些日子以来下在饭菜之中的牵机之毒才昏迷不醒。她自问并没有算错分量,那必是她所知的致死量错了。
姬杼双目紧紧闭着,可苍郁却忽然不敢再看他。
她回头,祈求地看着叶卿:“有无可能从京城请刘太医来?或者去附近别的地方请有名气的大夫来?再不然去浔州,无论用什么法子将那个神医绑过来……什么方法也好,找个能救陛下的大夫过来!”
叶卿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娘娘所言,臣等俱已详加讨论过,并已着手准备。只是无论哪一种方式,都需得等一段时日,臣等唯恐……”他没说完,但也不必说完,没人不能懂。
“臣下斗胆,当此之际,臣下以为须得做好两手打算。”如果姬杼活下来,光这句话就能判他死罪,但叶卿不能不说,他们必须向前看,考虑每一种可能。
两手打算……
苍郁垂下眸子。
左蘼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若姬杼死了,那个孩子就是未来的天子。所谓的两手打算,就是要办法为那个孩子保住皇位——毕竟皇族宗室并不是没有别的人了。
对她来说,这本该是个很轻易的选择。
除了时机早了些,其他的不正是她想要的么?叶卿和元乐等人及玄甲军一定会帮她保住左蘼的孩子,阿忆为了姬杼的命令会保护她,赵常侍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定也不会不帮她;接下来她只需将苍森召回来即可。
朝中局势纷杂,一定会有人反对,可她不怕。有这些人在,哪怕他们所做的并不是为了她,她都不必担心自己要孤身奋战。而以他们所掌控的一切,未必在未来的斗争中会落于下乘。
姬杼与她的怨仇,不过是将苍森送去了吴国,只要苍森活着,她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作为补偿,她会替他将未完成的事情做完,不仅仅是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
眼下唯一的麻烦只是能否熬到玄甲军来援。
一切都能想得明白,可男人就躺在她身后,闻得到他的气息,不知为何却无法点头,亦无法应声。
她生来是个惫懒的人,便是为仇恨为*所驱使,哪怕心无所惧,面对困境时亦希望有所依靠。疲惫时想有一个宽厚的肩膀给她一个拥抱,心酸时亦想要有地方可落泪。
这一切都该发生在相爱的人身上,可这一世竟只有他能做到这些;而她尽管并不爱他,却并没有排斥他给予的一切。
或许他是爱她的,无论这爱能维持多久,至少他曾给予她许多她需要的支持,令前世大仇得报。
是因为愧疚吧,才会在叶卿说出这种的话的时候,她竟犹豫了。
她本不该犹豫。
苍郁抬眸,看看叶卿,又看看阿忆;阿忆正凝视着姬杼,避开了她的视线。
阿忆并不喜欢她,苍郁深知这一点,可只因为是姬杼所托,才不得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即便他的前景并不明朗,也未反悔。
“娘娘……”叶卿不得不催促她:“我们没多少时间。”
现实容不得她有太多的时间继续发呆,眼下唯一有资格做决定的只有苍郁,只有她点头了,他们为了保住一切而做的努力才能名正言顺。
苍郁缓缓阖上了双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叶卿心里焦急,然而看着她的样子,又不知该如何催促——仔细想一想,她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兴许还没到十八,虽说在后宫争斗中狠起心来也算有点智谋,可如今面临的可不是后宫那一小块地方,而是她今后的人生和整个朝廷文武百官、以及一直动作不断的世族。
终于她呼吸平缓下来,双睫轻轻颤了颤,睁开了双眼。
目中一片清明。
一个人若是犹豫不决,多半是怕后悔;可若是不在乎后不后悔了呢?
“你们都出去,孤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启唇,一字一顿地说。
叶卿还想说什么,阿忆已转身:“走吧。”
纵然不想再浪费时间,叶卿也不得不同她一道出去。
屋子里清净下来。外面仿佛又下雪了,风呜呜地吹,雪扑簌簌落下的声音也传入耳中。
“你曾说我不适合做坏事,虽然不想承认,但你说对了。”苍郁终于有勇气再度望向姬杼,轻声将在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
声音很轻很轻,比雪落下的声音还轻,轻到她断定外面的人听不见。
而他不可能听到,真是再好不过了。
无处可倾诉,对她来说,并不是件能轻易忍受的事。
“我本来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违抗天命的人了,做一个真正的坏人,哪怕遭到后世唾骂也不要紧。都死过一回了,名声这种带不进地底的东西算什么呢?只要能自在地活着,我和我所珍视的人再不用受权势所迫,再也不必忧心命运无法把握,便是死,也算死得其所。——做这样的决定多么不容易,你知道吗?当我害死第一个人……也许你还记得那个叫做梅雪的小宫女……我怕得整夜不敢睡,一闭眼就能看见她来找我偿命。”
“一开始我只想要报仇,并没有想杀你;可你……不知道你的宠爱能维持多久,不知道以后另外的女人取代我现在位置时我会是什么下场,不知道你除了逼阿森上战场还会做什么,你对我不信任,我亦无法信任你。上天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两个明明不适合,上一世、这一世,却偏偏要将我们绑在一起。”
她抬手拔下了脑后的镶着玉的福字银质镀金发簪。这还是在路过之前的城市时正逢夜里灯会,他执意拖她一道去逛,看中了硬要买下来送她的。
☆、第147章 祭血
几个人虽然出去了,却并不放心。
苍郁与姬杼感情的真相,除了她自己,旁人并不知晓;尤其叶卿和元乐两人只以为他们鹣鲽情深。
“不是要殉情吧?”元乐嘀咕了一句。
叶卿听在耳中,立即紧张起来,对着房门磕了一个头,就果断舔了舔手指,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小洞来。
皇后娘娘背向着他们坐在床前的踏床上,趴在床沿,不知在做什么,似乎只是在发呆。
叶卿紧张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见她并无动作,才想移开视线,不料她竟突然抽出了脑后的簪子!
祖宗哎,那簪子有一头可是尖的!
他也顾不得事后会不会被追责,起身就是一脚,门页都险些被他踹得飞出去。
这样大的动静,苍郁却只瞥了他们一眼,便回头专注地盯着茶盏,将手腕横于茶盏之上,另一只手则抛了簪子,护着茶盏。
“去寻些止血的药和纱布过来,阿忆等会替孤包扎。”不等他们开口,苍郁便先下了命令。
这令叶卿等人全然摸不着头脑。
叶卿赶紧打发元乐去找止血药和纱布,同时不解地问:“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她头发披了满肩,又拿了只茶盏搁在手腕下接自己的血,旁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阿忆默默地走过去,捡起一旁的簪子擦净血迹,替她将长发绾了起来,这才稍稍显得正常点。
“孤在向神明献祭。”
他们突然闯进来,苍郁心里不是不慌,但她很快就想好了说辞——这还是叶卿给她的启发,叶卿曾对她说,将她的福气分一点给姬杼。她当时听了只觉得叶卿不着边际,眼下他们闯了进来,她想做的事就只能扯的更不着边际一些,才能叫他们没法阻止。
“去岁谒陵遇险,孤在昏迷时见到了神明,神明说有人为孤祭了血,孤才能活过来。”苍郁睁眼说瞎话:“孤醒来后,方知当时为孤祭血的是陛下;如今陛下情况危及,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试一试了。”
“祭血?”阿忆是不信的,姬杼从不信鬼神,怎么可能做这么奇怪的事?
“此事乃是陛下亲口告诉孤,并叮嘱孤不要同别人说。今日既被你们撞见,不说只怕你们会阻止,但你们切记不要叫其他人知道。”苍郁言之凿凿,神情十分严肃。
叶卿与阿忆仍是半信半疑,元乐已取了药和纱布过来。
茶盏里已有小半碗血了,可苍郁仍旧没有移开手的打算。
阿忆变了脸色:“娘娘打算祭献多少血?”那可是血,流多了会要人命的。
“装满这个茶盏。”苍郁低声说。茶盏并不大,应当不会有事。
“阿忆兴许不得不阻止娘娘。”阿忆却不会那么想。
可她怎么想不关苍郁的事,苍郁冷冷说:“你想阻止孤唯一能救陛下的机会么?”
阿忆顿时哑口无言。她是好心不愿让苍郁涉险,苍郁也必是好意,只是这话说得叫人气得不想理她,便冷着脸甩手走到一边。
这话问得叫她根本没办法回答。
叶卿见连阿忆也阻止不了,知道自己多说也无益,只能蹲在一边小心看着,不叫苍郁也出事。
所幸她没有食言。
苍郁失了一茶盏的血,不仅伤口剧痛不止,头也有些晕,虚弱地垂着手让阿忆给她包扎。
“祭血要做些什么?”叶卿虽然不大相信,但苍郁既然咬死了,还是得问问她打算怎么做。
“割腕前孤已向神明祷祝过,眼下只需将这碗血喂给陛下饮下就好。”总算可以说到重点了。
上一世的经历为她这一世带来了不幸,但所幸对她亦有所补偿——唯一的补偿。
姬杼吃过的食物,都由她亲口在人前试过,即使是她下过毒的。世间的毒,可能对任何人起作用,唯独害不到她。
她其实并不确信姬杼喝下这盏血会好起来,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可尝试了。
她亦不知饮下血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对他下手,只知自己眼下做不到视若无睹。
叶卿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看着白色茶盏中微微晃动的血,不可置信地重复道:“让陛下饮下这碗血?”
皇后娘娘悲伤过度,脑子坏掉了吧?
苍郁无心管他在犹豫什么,催促道:“有什么好奇怪的,孤也喝了陛下一碗血呢。快些,莫等血凝住了。孤若不是担心拿不稳茶盏,就自己喂了。”
她现在虚弱得很,无需怀疑,肯定拿不稳。
叶卿很是为难,抬头看了看阿忆。
阿忆轻哼了一声,显然不打算管。
叶卿又看看元乐,给他使眼神;偏元乐和他不是一条线,反而帮着苍郁催他:“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方法,先试试吧,万一真有用呢?”
元乐说得倒也是有道理,叶卿想,尽管这个法子看起来太荒唐,陛下要是知道了还不知会不会打死他。
他一咬牙,硬着头皮靠近床边,将枕头垫高了些,把茶盏放在姬杼唇边。
姬杼睡着,当然不会自己张开嘴。叶卿不得不低声说了句“得罪了”,捏住姬杼的下颌,一股脑将茶盏里的血都灌了下去。
做完这件事,他整个人都欲哭无泪,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这么荒唐。
苍郁见血顺利地喂了下去,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对叶卿和元乐说道:“还有一日玄甲军才来,陛下今日一直未曾出现,恐北门军心不稳,你们两个快些回去稳着,在玄甲军来之前,决不能出事!陛下这边,我们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了,有孤和阿忆在这里等着即可。”
“可是,如果……”叶卿想旧话重提,他仍然觉得需要做好两手打算。
“若玄甲军到了,陛下仍未醒来,我们再做别的打算。看眼下情势,不差这一天。”苍郁虽未应许,但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说法。
叶卿心里便安定了些,领了命同元乐一道转身离开。
一路上两人急着赶路,都没说话。只在快到北门军营之时,元乐冷不丁冒了一句:“你反复要求皇后娘娘做两手打算,只是因为忠心于陛下么?”
叶卿曾为苍郁做事,他是知道的,尽管那次的说法是为了替他出气,可元乐并不傻,心里明白他一定有别的打算。
“是忠心,也是为自己打算。”叶卿淡淡地说:“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蹭吃蹭喝那么多回,我也不瞒你。我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地位,不想从头再来。何况并不是每个人都肯为我做的事给我奖赏,为值得的人做值得的事,至少我心里不会不甘。偷偷给你透个信儿,若是真的救不了陛下,左昭仪肚子里可还有一个孩子呢,而这个孩子必定属于皇后娘娘。”
元乐头一回听说这个秘密,顿时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左昭仪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叶卿点了点头,低声道:“这件事陛下瞒得很紧,很少人知道,你可别漏出去了。总之现在皇后娘娘手里有筹码,帮谁不是帮,为什么不帮熟人呢?”
“万一不是皇子,而是个公主呢?”元乐疑惑道。
“那就让她变成皇子。”
“可这样血统不就不正了么?”元乐被他的回答吓到了,叶卿说的话换个说法就是俩字:造反。
“只要上头的人管得了百姓疾苦,管他姓什么呢。”叶卿和元乐不一样,他来自底层,所求的不过是安稳日子。不管谁做皇帝,只要能给他安稳的日子就都没差别。“皇后娘娘虽只是个女流之辈,但也没做什么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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