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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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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郁实在是困了,闭上双眸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时人已在临华殿他的寝室内。外间灯火明亮,窗外也并没有微光透过窗纸,大约仍旧在深夜。她好好地躺在床里侧,只着了里衣;窗外侧却没有人。
    苍郁睡饱了,一时半会睡不着,便披了衣向外走。姬杼一定是在外间,只是不知在做些什么。无论今夜他为何突然生气,无论他生气得多么古怪,这种事情是第二次发生,她便不能任它糊里糊涂地过去。如今她睡好了恰好有精神,打算向他问个明白。
    姬杼果然在外间。同她初入文华殿时一样,他仍旧没有发现苍郁。
    一看到几案四周堆放的奏折,苍郁便知道他是将文华殿的折子都搬过来了。临华殿的格局与宣华殿相似,也是窗下放着长榻,榻上堆着许多软垫,墙边架子上还堆了许多书。——总体来说,和她胡乱布置的宣华殿怪到一处去了。
    宫里一定找不出第三个这样毫无章法的寝殿。
    不过临华殿比宣华殿整洁了许多,因为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胡乱放着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所有东西的摆放都十分注重齐整,显示出它的主人多么热爱井然的秩序。
    苍郁这回不瞌睡了,从架子上挑了一本书。在他书架上挑书是件十分容易的事,因为什么书都有,苍郁一眼便看中那套多达十数卷的《海国图志》。
    她以前从未听说过这套书,一看名字便知写的并非本朝之事,十分好奇。
    苍郁抽出第一卷,回头看了看姬杼。他坐在长榻正中,正一无所觉地消灭着愈来愈少的未批阅奏折。
    无论左侧还是右侧的位置,俱都不够她舒舒服服地倚靠。
    外间一角放着煮茶的炉子,温着一壶茶,苍郁将他桌上已冷掉的茶水换了,抱着书挤上长榻。
    直到这时,姬杼才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头,侧向苍郁,面上有片刻茫然。仅仅是一瞬而已,又回复为澄明。
    苍郁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热茶:“陛下喝口茶,臣妾陪陪陛下。”
    姬杼抬手揉了揉眉间,拿过茶饮了一口。将茶盏放回几案上,他用熬夜熬久了而独有的低哑嗓音说道:“累了就去睡,朕无需人陪。”
    “可臣妾不想睡,就想陪陪陛下。”苍郁娇声道,扬起手中的《海国图志》:“臣妾看书,不会扰到陛下的。”
    姬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回头继续埋首奏折中,只是批阅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些。
    苍郁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序页开头便吸引了她:“泱泱大周,实非自居之上国也。不披海图、海志,不知宇宙之大、南北极上下之浑圆也。”
    敢在书中第一页就说这种话,这人是想造反?
    若真是想造反,这套书便没可能出现在此处;可若不是想造反,那内容一定很有意思。
    苍郁便看了下去,谁料一发不可收拾。
    此书写的乃是海外之国的天文地理、风俗人情、士农工商等方方面面。苍郁只知海外之国人长得与大周人很不相似,却不知他们无论吃穿还是住行都相差甚远。例如大周兴建房屋,素来图的是“快”和“方便”,通常选用木头而非砖石,譬如皇宫,听闻当初从打地基到修建完成也不过两年有余。虽然木头的缺陷是极易发生火灾,也容易坍塌;但无论取材或是重新搭建都很容易。大周很少有人会想过在一栋房子里一代一代地住下去,小辈长大了娶亲也是重新建房,因此数百年来,木头仍是兴建房屋的首选。
    海外之国却不同,他们宁可选用更加麻烦的砖石,花去数百年的时间,一代又一代的子孙生活在同一座宅子里,将宅子世世代代传下去。
    这些都是苍郁从前闻所未闻的。
    她看得正入迷,那边姬杼奏折终于批阅完了,欲寻她说话,却见她一双眸子极其明亮,在书页间快速穿梭着。
    姬杼便去看书的封皮,见是《海国图志》,一时来了兴致:“阿郁也喜欢这本书?”
    苍郁听到他的声音,便从书里抬起头来,略有些呆呆的问:“陛下方才同我说话?”
    她只听到有声音,却未注意听内容。
    姬杼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苍郁这回听清了,点了点头:“这本书写得很有意思,只是不知由何人所撰?能有这番见识与笔力,一定是个学识渊博、去过很多地方的人,臣妾从前从未听闻过这样的人呢。这套书应当许多人都会喜欢,可怎地以前从未见过呢?”
    看看序页的落款,此书应当成书于先帝年间,已经很多年了,怎地竟会被埋没?
    “阿郁没听过并不奇怪,因为此书第一句便触怒了父皇,父皇将他斩首了。”姬杼淡淡地解释了她的疑惑:“朕书架上这一套,乃是世间唯一仅有。”
    原来是先帝不喜欢。
    “那……陛下为何不刊印这套书,令更多人看到呢?”苍郁疑惑道:“臣妾原先只知海外之国能制香露,却不知他们也懂得许多大周并未听闻过的东西,其中一些看来甚是危险,若是吴国知晓而朝中无人知道,只怕打起仗来我们要吃大亏。”
    “阿郁说的是。”姬杼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来:“只是连素来开明的太傅也不赞同朕披露此书,称其为妖书,畏惧此书一旦风行,必定会乱了君臣纲常、天下秩序。朕虽不敢苟同,然太傅终是朕启蒙恩师,他将此事看得十分严重,不惜以死谏劝阻。朕并非不为,实乃不能为。”
    他长叹一声:“朕也曾试图说服其他人,然而……想不到,竟只有阿郁与朕所想相同。此书之言论太过大胆犀利,众人不是不信,便是不敢信。何况阿郁所忧心之事,从无人想到,众人固步自封,便以为旁人都一样。”
    “难道竟没有别的法子了么?”苍郁问。
    “法子自然是有,只是对太傅颇为不敬。”姬杼面色十分复杂。
    “什么法子?”
    “待太傅过世,寻一些人将书中言辞太过之处删去或修订,再做刊印。”姬杼答得爽快。
    “为何要等太傅过世,直接重新修订不可么?”她很是不解。
    “因为太傅说修订了也不行,他素来顽固得很。”姬杼无奈道:“他是朕的恩师,至少在他生前,朕还须顾及他一些。”
    “陛下可真不容易。”苍郁感叹道。虽说他奋力令自己不惧苍氏等世族了,却依然受着道义的束缚,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郁既然知道朕如此不易,是否该对朕更好一些?”姬杼不满地说。
    未料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苍郁无语极了。他这是想借题发挥,和她清算了么?

  ☆、第86章 卿心无我,云我无心

未料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苍郁无语极了。他这是想借题发挥;和她清算了么?
    “臣妾哪里对陛下不好?”她委委屈屈地反问:“陛下要臣妾不为难元贵妃,臣妾照做;陛下要臣妾识大体,臣妾也照做。陛下想要臣妾做的事,臣妾再不情愿也都逼着自己去做了;陛下却说臣妾对你不好,是什么道理?”
    两人相距很近;不过尺间距离;姬杼却突然觉得她有些遥远。
    她表现得很完美。
    从不愿意到别别扭扭地愿意;再从愿意到如今的服从;每一步都自然得不似作假。
    可正因为太完美——这样慢这样精准,和他全然不同,令他不由得犹疑。
    姬杼从小便不爱黏人,幼年时母后想要抱抱他,都会被他推拒在三尺开外。迄今为止;除了苍芸,苍郁是第二个他愿意让她黏在身边的人——当然她一般不黏;而她也是头一个令他时时想看到的人。
    尽管并非书中所写的一见钟情;但这样的情绪亦是突然爆发出来;从某个瞬间开始;无论做什么都会想到她;想看到她笑,一旦她难受,心里便会比她更难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姬杼知道诗文里头是怎样描述这种心情的,那是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未信过的东西。
    他的父皇是个多情之人——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说辞是滥情。女人对他而言和玩物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女人们对他也并没有深情到哪里去。当然作为有资格拥有任何一个女人的皇帝,这并不算他的错处,也绝不会有人这样评价他——生而为皇帝,多子多孙是他重要的本分,只要不为国家带来任何灾祸,无论他将女人当做什么,也没人敢当面指责他的不是。
    他的叔伯表舅们同他父皇也无甚差别。
    甫到知慕少艾的年纪,他不是没有读过那些风花雪月的书——少年人的好奇心他也有,但他的好奇比旁人消散得更快些——除了原属于自己的权利以及天下大事,世间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去费心的,包括女人。
    书上写的那一切他俱都无法理解,甚至在他看来,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都是极其幼稚的东西。
    譬如王崇与绿珠。“落花犹似堕楼人”,绿珠纵身一跃,跃出数百年的痴情名声,却有几人知绿珠临死前,王崇对她说:“我今为尔得罪”。
    譬如司空相如与卓文君。“凤求凰”余音未落,文君指尖酒香尚未散尽,已埋下“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伏笔。
    传闻中众口赞颂的深情,戳穿其浮丽,便只余一场笑话。
    一开始他并未意识到自己对苍郁的这点心思是什么。
    他所能意识的到的,仅仅是这点小心思和对别的女人的小心思不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因为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事情——他的时间需要很苛刻地去丈量。
    他的国土很大,他的子民很多,洪水与旱灾等各种天灾等着他开仓济粮,许多废墟需要拨银钱重建;与此同时,要思谋平吴之策,还得时刻平衡朝中各世族势力。
    他没有时间,却思考这种看起来没有丝毫价值的东西。
    “朕先前并不知自己有多喜欢阿郁,直到在甜水巷看到那对老夫妻,许多从前想不通的、从未细心思量的事情一齐于瞬间通畅了。到后来看见阿郁倚在苍森怀里,听到你们亲密无间的言笑,突然懂得阿郁曾说过的话,顿悟情乃是独占。若心欢喜之,如何能容旁人染指?除非,情未深,或无情。”姬杼面容与语气都冷冰冰的:“阿郁突然舍了惯有的反骨,如此识大体,不知是情未深,抑或无情?”
    他说得缓慢,叫苍郁能将每一个字都听清。
    苍郁怔住。
    自入宫以来,她听姬杼说过许多次类似的话,每一次都是谎言,只有这一次听起来可信些。
    可若说是真的,又很难令人信服,一个坐拥众多美人的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活了二十几年,身边不缺女人的日子也该过了十多年吧?更何况前有宠冠后宫的苍芸,他怎么可能不懂得什么是喜欢?
    从前从未有人教她什么是喜欢,可看到了连陌,她便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那个词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脑海中,无法散去。
    何况她一直觉得自己不算聪明,而姬杼很聪明,连她都能明白的事,他如何会想不到?
    他只是因为她的“识大体”,开始怀疑她的真心罢了。他像世间许多男子一样,自己理所当然的滥情,却要求女人对他忠心耿耿。
    他对她应当是有些喜欢的,否则不会多番纵容她的忤逆;然而这份喜欢有多深就值得商榷了。
    譬如他对苍芸,传闻那般宠爱,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甚至在他寝殿里都找不到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若是相思入骨,总不会一点留恋之物也不留下。
    无论他为何提起这个话题,女人于他永不会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无情二字,分明是在说他自己。
    “臣妾并非情未深,更非无情,臣妾只是想要个孩子。新入宫的美人背后牵系单纯些,从她们之中选一个来生孩子,总比臣妾从已经望不见底的深潭里胡乱捉一个要好得多。”苍郁定了定神,不为他的质问所乱。
    “臣妾不能生养,便是能一辈子占着陛下的心,也一定会有人自恃生养了皇子觊觎臣妾的位置。然而臣妾终会老去,若是有一日陛下腻烦了臣妾,心里不再有臣妾,臣妾何以立足?非是臣妾无情,而是臣妾怕陛下无情。”苍郁轻轻叹息着:“陛下喜欢臣妾什么呢?臣妾能一辈子维持着陛下喜欢的样子吗?臣妾脾气坏得很,又爱同陛下顶嘴,如今陛下也许觉得可爱,往后大约只觉得厌烦。可若是有一个孩子,陛下喜欢孩子,便是再厌恶臣妾,也会为了孩子而肯见一见臣妾吧?因为喜欢,所以惶恐不安;因为喜欢,才妄图揣测,做出这样违背内心、又叫陛下不喜之举。”
    她拒绝承认姬杼的指控,反而指控起他来,叫姬杼一时难以接受。
    他为她做了许多从前从未做过的事,他甚至发自肺腑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若是叫臣子们听到,一定会难以置信,可难道这样仍不足以令她相信他?
    她说喜欢他,却不肯信他,这算什么喜欢?
    孩子也好,身份地位也好,他都愿意为她去想办法,可这个女人为何偏不肯真正依赖他,将一切交由他?甚至疑心一旦年老色衰,自己便会无情地抛弃她。
    “卿心无我,云我无心。”姬杼咬牙切齿地蹦出这八个字。
    他所言所行,从他一贯行事来说,谓之低声下气也不为过。
    她却丝毫未见。
    苍郁不能不佩服他眼光的毒辣,却也不能不为自己辩解——今夜才略胜了一筹,若是此时失去了姬杼的宠爱,许多事情便都是白做了。
    然而她正要开口,姬杼却冷声打断了她:“不早了,就寝罢。”说罢并未唤人,转身向里间走去。
    苍郁迟疑片刻,终未开门唤宫人进来,而是紧随其后,也进了里间。
    他站在床前未动;苍郁走到他面前,无声而温顺地替他更衣。
    所幸他虽生气,却并未为难她。
    姬杼坐在床沿,正掀开锦被之时,背后突然一热——是苍郁从背后抱住了他。
    姬杼手一顿。
    她的脸闷在他的脖颈间,气息柔柔地触摸着他颈间皮肤,叫人心里再大的气也不禁缓和下来。
    “苍郁并不是姬杼唯一的女人,可姬杼是苍郁唯一的男人,这样不公平的境遇,便是你说喜欢我,却教我如何放得下心?宫中比我美的大有人在,比我有才情的大有人在,比我贤惠的更是数不胜数。你说见我与阿兄一起才知情是独占,他毕竟是我阿兄,你根本无需对他有太多提防;可后宫里都是你名正言顺的女人,每一次你不去长信宫,我都整夜在想你会不会是去了别的宫室,那个人会不会让你觉得更新鲜。
    “你那么想要孩子,而我不能生养,便是你不愿意,或者我不肯,你也终究不得不去寻别的女人。我曾梦见你和元千月生了一个小皇子,三人一同在清漪园散步,你从我身边走过,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心痛得惊醒,彻夜难眠……
    “我很想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可我做不到……若是我心里没有你多好?若是没有,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无处倾诉又无从排解的痛楚了。又或者,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皇后,像那对老夫妻一般相濡以沫,携手白头,任谁也阻隔不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说出我心里没有你这种话?”
    她说了许多话,言语之间只当两人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语气亦不再温顺,更未句句刻意讨他欢心。
    姬杼叹了一口气,终于转过身来,拥她入怀。

  ☆、第87章 左美人

这时节,清漪园姹紫嫣红;十分好看。苍郁时常带着宫人前去,摘下用得着的花,洗净晒干了泡茶喝或是做成点心。
    苍萝住在长信宫漪澜殿,时常免不了要同她打照面。一开始她并不怎么看得上苍郁;也甚少同她说话,直到她发现苍郁几乎每天都要往长庆宫里去——通常若是皇帝宠信某位妃子;会去妃子所在的宫室;而妃子可以随意出入长庆宫的;自姬杼登基以来不过三人而已。
    入宫这些时日了;姬杼尚未诏见过她,也未临幸漪澜殿,苍萝开始慌张起来。
    她原以为以自己的资质,男人见了都该过目不忘,宠冠后宫是轻而易举的事;哪知皇帝陛下竟连正眼也没有给过她。反倒是这个看不出有哪一点出挑的苍郁,似乎比元贵妃还受宠。
    苍萝惯是有主意的;她开始绞尽脑汁与苍郁套近乎。
    每天她都会去宣华殿给苍郁请个安;若是苍郁不在;便会一直等到她回来;除非用膳时间到了。苍郁如果去清漪园或者其他的园子,她会想办法跟上去,同她搭几句话。带进宫的一些稀罕玩意,她也会拿去孝敬苍郁。
    对苍萝来说,做到这些并不容易——她虽生于小宗,却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呵护长大的,苍柏夫妻对她的溺爱并不下于崔怜对苍芸。若是苍芸,绝不会肯低头;可她能。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苍郁总是不冷不热地拒她于千里之外,叫她气急不已。苍郁的出身同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唯一可仰仗的不过是皇帝的宠爱,还不知那恩宠能延续到几时;在她看来,自己肯低声下气地讨好苍郁已是恩赐,哪知道苍郁这般不晓事理。
    苍萝几将银牙咬碎。
    近来苍郁极喜欢邀左美人一同去各处园子里游玩。
    左氏也是大周百年世族之一,一门上下全是史官;这类世家出来的人自带一股书香气。书香气若是刚刚好,会令人一看便知极有学识;若是过了,便会显得有些呆憨。
    左美人恰好是后者。
    她同苍郁一起逛园子,若是看到熟识的花木,会开心地从它们的种子说起,一直唠嗑到开花结果,连其药效功用也一并细细数来。
    关键是她一说得兴起,就会全然不顾身边的人想听不想听,有没有在听。
    譬如此时,她站在一株垂丝海棠前,已说了整整半个时辰。苍郁面带微笑,静静听她说完,不时惊讶的“啊”一声,或是惊喜地回应一句“原来这样神奇”。
    又过了一刻钟,她才终于说完了,眸子里满是感动地望着苍郁:“皇后娘娘真好,别的人都不爱听呢,每回嫔妾一开口,她们就说有事先走了。娘娘也喜欢这些么?不觉得无趣么?”
    苍郁正轻轻扯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闻言略微嚼了几下便咽下去。
    “垂丝海棠的花瓣不好吃的,秋海棠才好吃……”左美人想要出言阻止,可她说话太慢,已然晚了。
    “对孤来说,它们都可以是很可口的食物,所以,大概算是喜欢吧。”她满不在乎地笑着对左美人说:“你说得很好,都是孤从前并不知道的,很有意思,怎么会无趣呢?”
    “娘娘喜欢就好。”左美人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若是娘娘不爱听,可一定要同嫔妾说哦,嫔妾不大看得懂别人脸色。”
    “在宫里,不会看人脸色可不是什么好事。”苍郁皱了皱眉:“看不懂人的脸色,便不知陛下喜怒,也不知旁人算计,要出事的。你家里怎地放心将你送进宫里来?”
    左美人咧嘴一笑,看着憨实可爱:“阿爹阿娘本不肯,是我自己要进宫的。因为阿爹说宫里藏书殿有许多外面看不到的珍本,可我是女子,不能像阿爹一样做史官,随意出入藏书殿,只有出此下策了。”
    苍郁是真的惊讶得险些连眼珠子都掉下来。
    她能理解爱书之人的心,却没想到会有人为了看市面上见不到的书,而欢天喜地地往这龙潭虎穴里跳。
    她阿爹阿娘竟然还未坚持到底,不许她入宫。
    前一世左美人也进了宫,但她低调得一点声息也无,每回宫宴俱被安排在仔细看亦未必能找得着的角落,是以苍郁对前世的左美人的了解仅限于她从未在元贵妃身边出现过。
    这样的人,说她傻吧,还真是傻得可爱。
    “左美人没有想过要嫁人生子么?做陛下的女人可不比嫁个寻常世家子弟,即使可以读到许多你想看的书,却有可能一辈子也得不到陛下一次宠信,一生孤寂。”
    是问询,也是试探。苍郁上辈子被假相蒙蔽得太多,此生便极为谨慎。
    “其实嫔妾不懂为何女子一定要嫁人生子。”左美人的回答仍旧惊世骇俗,丝毫未在苍郁意料之内:“嫔妾只要可以看自己想看的书便觉满足,至于陛下愿不愿意宠信嫔妾,并不重要。若是陛下一辈子都不理嫔妾才好呢,嫔妾没有时间应付他。”
    书呆子!苍郁险些脱口而出。若是姬杼知道自己有多遭嫌弃,还不知那张脸会气成怎样呢。
    想着想着,苍郁忍不住面带笑意。
    “娘娘也觉得嫔妾的想法很幼稚么?”左美人会错意,以为她在笑自己,颇不好意思地抱着手低下头去:“阿爹阿娘老说嫔妾孩子心性,还未长大,可嫔妾并不是因为不懂才说这种话,嫔妾是当真没有那样的想法。”
    “不,孤并未笑你。”苍郁见她误会了,解释道:“孤只是在想,若是陛下听到了,脸上一定五颜六色很好看。”
    “娘娘可千万别说给陛下听!”左美人连忙冲她摆手:“若是陛下听了不高兴,不许嫔妾进藏书殿可怎么好?”
    连担忧也与皇帝陛下一点关系都无,姬杼当真是被嫌弃得彻底啊,苍郁无言。
    “左美人当真有意思,若是臣妾有这样一个女儿,一定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入宫,必须给她找一个老实并且也爱书的男人,护她一辈子。”
    姬杼正在看折子,苍郁一边替他捶肩,一边笑着说起左美人的种种事迹。
    苍郁自从进了一回文华殿,便时不时带着茶点过去陪姬杼熬夜。若他忙着,她便不打扰他,只替他端茶递水、添香磨墨,或是为他按捏一下肩背;若他有空歇息片刻,便拉着他一起聊从《海国图志》上看来的新鲜事,或是自己见过的有趣的事情。
    “朕的女儿,绝不会养成这种呆子。”姬杼很不以为然,头也未回地说道:“她喜欢谁便叫她嫁谁,无需我们来挑,若那人胆敢欺负他,看朕不剥了他的皮。”
    “陛下一定当不成严父。”苍郁抱怨:“再乖的孩子也要叫陛下宠坏,汤圆给陛下养了些日子,变得很有些不听话呢,臣妾好容易才教会它一些规矩,到陛下这里就全忘了。”
    “皇后待它太苛刻了,才多大一点,该调皮就让它调皮。”姬杼在这点上很是不认同苍郁。
    “那咬坏陛下的鞋子也是应该的?”苍郁反问。
    汤圆喜欢咬鞋子,被苍郁教训了几次才安生;结果到了姬杼这里故病重犯,咬坏了他好几双鞋子。宫人清早起来准备他的朝服时看到,吓得腿都抖成了筛糠。
    “好吧,除了咬鞋子。”姬杼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了一丢丢输。
    “那上桌偷吃陛下的饭菜呢?”苍郁提起另一桩。
    苍郁是不叫汤圆上桌的,老太傅的儿子说最好不要让它吃到盐;结果到了姬杼这里,菜盘子才放到桌上,一团雪球就先蹿过去了。
    姬杼心虚了些:“嗯,这个是该好好教一教。”
    “夜里挤上床?”苍郁挑眉。某天夜里两人才流完汗,苍郁伸手去摸白縠衫子,却摸到一团毛茸茸的物事,吓得险些尖叫出声,当即缩回了姬杼怀里。姬杼一边好言好语地哄着她,一边推开了床屏令灯光透进来,却无语地发现汤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光溜溜的他们。
    就算只是只小犬,终归是不宜为外人见的闺房场面,姬杼愈发心虚:“唔,有时候它是略淘气了些。”
    “总之若是有了孩子,一定不可以让陛下来教规矩。”苍郁总结陈词。
    这回姬杼不吭气了。
    在宫里,几乎没什么是可以瞒得住的。某日苍郁从文华殿出来,恰被一言官看到,言官当即就冲进了正殿,对姬杼痛心疾首地规谏:“陛下怎可令后妃出入文华殿?”
    姬杼坦荡得很:“皇后并未干政。”
    “即使并未干政,也与先王礼法不合。”言官不依不饶。
    姬杼很是强硬:“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5】一句话辩得言官无言以对。
    当然,明面上是姬杼赢了,从此苍郁仍旧畅通无阻地出入于长庆宫;可那言官回家后就把这笔账算在了苍郁头上……

  ☆、第88章 发火

元千月已有很久未曾前往长庆宫。近来姬杼对苍郁的专宠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不仅仅夜里未曾去过别的宫室;午膳也许久只同苍郁一起享用了。
    元千月平素是不会主动前去长庆宫的,而是等姬杼传召。然而今日她却在没有收到姬杼旨意的情况下便候在了宫门外,令姬杼也有些意外。
    逢春必有旱灾,这种时节往往也是姬杼最忙碌的时节之一;元千月从不会在他忙碌的时候打扰他,此次算是难得的例外。
    “贵妃前来;所为何事?”姬杼为旱灾熬了好几天的夜;铁人也难免会略显疲惫;这疲惫看在元千月眼里,瞬间全都变成心疼。
    元千月原本装了满腔的质问,见此情景不由得散了一半。
    “陛下可要注意身子,莫累坏了身子。”好容易决定了第一句便要提起苍郁的过失,一开口却变成了从未准备过的关切。
    元千月微微笑着;苦涩只有她自己知道。
    “朕会注意,贵妃也是。两季交接之时最易邪风入体;贵妃莫疏忽了。”姬杼也嘱咐她。他实在是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同许久未见的她寒暄:“贵妃还有别的事情么?”
    他看着她;却对她很花了些心思的衣裙与妆容半点也没注意到。
    他忙起来时一贯是这样;元千月习惯了,微微颔首:“是有些事……听说,皇后娘娘近来时常出入文华殿?”
    她话音刚落,姬杼就变了脸色。
    “贵妃听元侍郎说的?”他冷声问道。
    近来为了苍郁出入文华殿的事,姬杼与朝臣们闹得很是不开心。在姬杼看来,苍郁虽然曾经提起过要插手苍氏之事,但已听话地再也未碰触过前朝政务;唯一与干政沾边的,也不过是替他拉拢了苍森——他如今要打压苍氏,不能明着提拔苍森,以免苍氏借势而上;却又不愿意就此弃掉一个人才,于是叫苍郁替他向苍森传送消息。
    但这件事是他自己要求的,与苍郁自己的意愿无尤。
    何况以苍郁那样懒散的性子,便是将奏折放到她手上由着她看,她也懒得看。她所关心的,不过是新的点心花样,新鲜有趣的事物,最近还新添了叫他跟别的女人生个孩子给她养的暗示。
    那个别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苍郁这些天来从不离口的左美人。
    苍郁倒并没有将这个心思直白地表露出来,她只是每天都笑盈盈地提起左美人多么可爱,想要个像她一样无忧无虑的孩子;偶尔再感叹一下若汤圆是个孩子多好。
    对姬杼来说,这已经远远超越暗示范畴,明示得装傻都成技术活了。
    听到这种话他不是不气的,可他偏偏无法对这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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