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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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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元千月是向姬杼哭这个来了。
也是,她那般爱装大度的人,怎么会直接向姬杼告状,说自己的坏话呢?她怕极了毁掉在姬杼心里的好印象吧?
后宫大权确实是苍郁如今图谋的,先前那般刺激元千月也是怀了这样的心思,可她若是现在就接下来,那可就太蠢了。此事还得徐徐图之。
“陛下若不许她交还,她还能甩手不干不成?就算她当真甩手了,反正臣妾不要,谁爱管谁拿去。”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你怎么这样缺乏当皇后的自觉?”姬杼哭笑不得:“后宫大权很烫手吗,你丢出去就不肯再要了?素来只有犯了错的皇后才被剥夺这些权利。”
“臣妾才没那么傻呢,一天到晚处理那些烦闷的事情,要安慰有怨言的妃嫔,还要调解有私怨的妃嫔……想想就觉得很可怕,要是当皇后就必须有这些自觉,那陛下不如连这皇后之位也拿了去吧,什么位份都没关系,反正有陛下宠着臣妾就足够了。”她乐滋滋地数落完,忽地合掌惊呼:“哎呀,不行,皇后之位可不能让,主爷一定会寻别的人送进来。”
她的关注点与姬杼全然不同,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惫懒的脾性,令姬杼无言得很。
但他早已知晓她的习性,因此也并没有太惊讶。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好一会儿,苍郁仰首望着他:“陛下最近这么忙,省亲那日有空陪臣妾么?”
“没空。不过如果有‘点心’,兴许朕便能快些将应当处理的事务早日处理完,腾出空来。”姬杼意味深长地说道。
☆、第77章 省亲
一如叶卿预言的那般,数日之后当他带着审讯结果再度见到苍郁时;并没有任何新的线索。
心玉是一个内心十分坚韧的人。
叶卿用尽了一切可以用的审讯方式,然而心玉一口咬定了原先的说辞,丝毫不肯变。
“娘娘无需失望。舍弃这样忠诚的人,无论背后是何人指使;那人终将因失去人心而没落。”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毫无进展而有丝毫不安,反倒对苍郁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个有胆量的人;莫怪上一世升得那样快。
“有劳叶校尉了。”苍郁颔首;命香识将赏赐送上。这个结果本也在她意料之中;因此并未感到很失望。去向姬杼借用叶卿也不过是心存一丝侥幸,可惜她并没有那么幸运。
省亲那一日,天气晴好。
已近季春,沿街的桃枝上缀满了花苞,可以想见再过不久会是如何盛景。帝后共乘御辇;玄甲军开道,往日热闹非凡的朱雀大街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通过;整条街顿时变得庄严肃穆。
苍郁却庄重不起来。
六龙三凤的凤冠十分之沉;戴了一会儿便觉脖子酸;这几日突然暖和起来了;与前几日的寒冷有若天壤之别;不久前才备好的朱色襢衣显得有些厚,穿久了只觉闷热。
辇车两边的帘子是放下来的,苍郁便抬手去掀帘子,被姬杼止住:“阿郁想做什么?”
“热。”苍郁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臣妾想吹吹风。”
姬杼皱着眉去摸她袖子上的衣料:“怎地没有另备一套?这时节不是素来备着一厚一薄两套礼服么?”
苍郁听他这样说,便伸手去摸他身上衣料,果然比自己薄了些,怪道他神色如常。
“并没有人告诉臣妾还有另一套。”她不满地抱怨。元千月从未对她提起,而前世这些事俱是嬷嬷们替她打理,以致她根本想不到这一茬。
“掌管此事的宫人当罚,待回宫,朕便着人追究。”姬杼宽慰她道。
不想坏了今日之事,苍郁忍着没在他面前提起元千月的过失。提起元千月两人只怕又要一顿争执,姬杼的心情必然不会好,计划恐会生变。
“那臣妾能不能将凤冠拿下来,等到了苍府再戴上?”苍郁试着跟他打商量。凤冠当真重得很,如今本就闷热,戴着它更容易烦躁了。
见苍郁闷得面颊发红,姬杼叹了一口气,伸手替她将凤冠摘下来。他摘得小心翼翼,令苍郁发髻丝毫未乱。
脑袋上一轻,苍郁便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姬杼正抱着凤冠不知该放在哪里,冷不防苍郁忽然抱着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一时微怔。
苍郁做出这样大胆的事,自己也觉得羞涩,立时没事人似的侧过脸去看车帘子。
看着她不自在的攥在一起的手指,姬杼不由扬起了唇角。
苍氏是大族,府邸离皇宫并不太远,帝后两个尚沉浸在各自的情思里,辇车已停下来了。
本朝以来,后妃省亲之例原就很少,皇帝陪同后妃一同省亲更是前所未见。若是只有后妃省亲,则只需族中女眷迎接即可;然则有陛下在,族中男丁也须得一同跪迎。只是若然两人分乘两辆辇车也就罢了,男丁与女眷自然可分开两处;哪知皇帝一时兴起一定要与皇后共乘一车,这可把苍氏及管事的寺人及官员折腾惨了,花了许久制定帝后在何处下车、下车后又如何分别前往目的之所。
外面候了许久的苍氏族人以苍瑁为首,一齐跪了下去,大声道:“恭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照安排,此时帝后应当从御辇里出来,叫众人平身了。然而帝后二人不知为何悄无声息,丝毫没有离开辇车的打算。
苍氏众人自是不敢抬头的,赵常侍还算镇定,在御辇外轻声道:“苍氏族人恭迎陛下娘娘驾临。”
车内却是一阵忙乱。
姬杼忙着将凤冠给苍郁戴回去,好容易戴好了,苍郁又发现自己方才在他脸上留下了胭脂痕迹,忙拿帕子替他擦拭。
直到赵常侍说到第二遍,他们才终于尘埃落定。
苍郁先没忍住笑了出来,姬杼也没绷得住而笑了——他还从未在哪次出行出过意外,偏偏为她贪懒坏了事,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帝后久久未出现,苍氏众人正惶惶不安,忧心发生了何种意外,终于听到了帝后含着笑意的声音:“平身。”
苍郁深刻体会到省亲是个体力活,即便事先已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当面对一波又一波的苍氏女眷,脸上的肉已然笑得僵掉了。
所幸能见她的女眷人数比男丁少许多——除了正妻及嫡系子嗣,旁的人并没有资格同她见礼。
接见完所有女眷,其余人等都散去了,唯有大夫人崔怜留了下来。
不待崔怜开口,苍郁便急切地问:“大夫人,孤的生母为何未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崔怜叹了一口气,面色十分为难:“此事说来话长……我真是无颜面见娘娘啊……”
苍郁心慌不已:“阿娘她怎么了?”
“前些时,不知哪个小蹄子对七娘子说了娘娘昏迷不醒的事,七娘子本就体弱,一时心忧过甚得了重病,我与老爷虽遍请京中名医,却……”崔怜说着便红了眼眶,抽出掖在镯子里的丝帕,掩住了面颊:“娘娘还没醒,七娘子就过世了。娘娘醒后,我们怕娘娘身子虚弱撑不住,一直未敢告诉娘娘。我与老爷私自做主,将七娘子葬在了娘娘生父之墓旁边,也好叫他们做个伴。”
“阿娘她……不在了?”苍郁眼中写满了不信,她踉踉跄跄地走到崔怜身边,揪住她的袖子:“大夫人哄我罢?阿娘说过要等我的,怎会舍我而去?”
苍郁双眸紧紧盯着她,似是期望她说方才的一切尽是谎言。
“请娘娘节哀……”崔怜垂下眸子,音声哀切。
“我不信!”苍郁收紧了手,双目无神,缓缓地摇着头:“我不信,阿娘她不会这般舍我而去……她答应了阿爹的,她答应过的……”
话到最后,已然变成喃喃自语。
崔怜轻轻抽了抽衣袖,可她抓得太紧,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汇集在那双手上了,只得任她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娘娘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心里总会好受些。”崔怜叹道:“外头都是我的人,娘娘不必担忧被人听了去,对娘娘不利。”
长长的玉佩叮当作响,苍郁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已无心顾及身上襢衣会如何。她面色苍白,泪水似要溢出眼眶,却不知为何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我不信。”她喃喃道,抬眸望向崔怜,其中尽是仓皇无措:“我要回家,我要去看看,我不信!”
“娘娘,这可不行。”崔怜出声阻止:“今日是娘娘省亲的大日子,七娘子居处并未有安排,这可行不得呀。”
“我不管,我要回去,不亲眼看一看,我绝不会信!”苍郁却全然听不进她的话,匆忙起身便欲向外走:“我现在就要回去!香识呢?何恢呢?叫他们备车,我现在就要去!”
崔怜连忙拉住她:“娘娘莫要惊慌。此事并非不可商量,但是须得先禀过陛下,得到陛下的同意。娘娘且先等会,我这就派人去传话。”
“我自己去同他说,我不等,一刻也不等!”苍郁却丝毫耐性也无,使力想要挣脱崔怜的拉扯,崔怜一时不防,被她推倒在地上,“哎哟”轻唤了一声。
见崔怜跌倒,原本什么话也听不进的苍郁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她愣了片刻,这才扶崔怜起来:“我不是故意的,大夫人……我……我……”
她垂下头去,哽咽得无法继续往下说。
崔怜本是假装跌倒,见她终于不似先前那般癫狂,便扶着腰、有意做出摔疼了的模样,引得苍郁一时忘了别的事,面上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苍郁扶她在榻上坐下,崔怜坐定,再度劝她:“我也为人女儿,娘娘的悲痛,我都知道。可是今天这样的日子,众目睽睽,娘娘若是不控制住自己做出落人口实的事,对七娘子又有何益呢?凉薄之人一定会说出对七娘子不利的话来,娘娘一贯孝顺,一定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苍郁羞愧地低下头去:“是我太激动,叫大夫人看了笑话。可是大夫人,我真的无法相信……”
她取出帕子,拭去滚落下来的泪珠。
崔怜替她扶正头上凤冠,亲切地说道:“我这就着人去请求陛下,请陛下允许娘娘回家看看。辈分上我总归是他姨母,相信陛下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苍郁感激地看着她:“大夫人的恩德,苍郁一定不会忘记。”
“是我与老爷没有照顾好七娘子,正觉愧对娘娘。”崔怜感叹道:“娘娘不责怪我已经很好,如何敢称恩德。只望娘娘为了苍氏,一直紧紧地抓住陛下的心才好。”
苍郁噙着泪点了点头,崔怜有替她理了理襢衣,这才出得门去。
以这一世的时间来算,苍郁离开家不到一年;然而两世一起,她已有许多年未曾踏进过这座小小的宅子了。
有时在梦里她能见到它,都是些很好的梦,梦里欢晌,梦醒枕席凉。
回到自己的家,这样简单的事情,她却用了两世才做到。
苍郁扶着门框,缓缓迈进有些年头的门槛。宅子近来一定被人精心打扫过,即使主人离去多时,依然干净整洁;打理它的人一定对这里很熟悉,因为一切都还是从前的模样。
姬杼命所有宫人和玄甲侍卫都留在外面,只身跟在苍郁身后走了进去。
为他们带路的苍森也留在了门外,看着帝后一前一后的背影,感慨万千。
他一直不忍告诉她,却终究瞒不过她。何曾想她会受到皇帝如此重视,轻易得到省亲的机会呢?若是可以,他宁愿她一辈子也不要知道。
宅子并不大,站在门前即可一览无余;为了防范意外,所有的门窗都大开着,里面无论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能立即看到。
即便是帝后忽然相拥的身影。
从她旁若无人地径自向前走时起,姬杼便察觉到苍郁不对劲。
当她顿住步子,再也没有迈出下一步时,姬杼才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他长臂一揽,将她护在怀里。
苍郁亦紧紧抱住了姬杼。他胸膛宽广,给予她片刻安定。
悲伤压抑了两世,无处敢诉。这一世踏过种种艰难,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为阿娘哭泣,她等不及去到阿娘坟前,顾不得眼前的人是谁,顾不得门外有许多人紧紧盯着。
☆、第78章 下了X药的醒酒茶
因着从小的经历,苍森对周遭环境的变化敏感于常人。
譬如此时守候在门外的人中;仅有他察觉到四周微妙的不同。
苍郁临时起意要来此处,一应防卫安排亦是临时所为,匆忙之下难免有疏漏,但玄甲军却一点纰漏也未有。
若非玄甲军军纪严厉得可怕;便是某些人事前曾有所准备。
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皇帝陛下。
七娘子的墓在城郊,今日要过去上香并不现实——一来沿途并未经过勘查;也未有任何防卫安排;即使提出也必定会招致所有人的反对。
贸贸然回家一趟对他们来说已是意外状况了。
苍郁在姬杼怀里哭够了;并未提起上香之事,便回到了苍府。
此时已是午膳时分。宴席摆在了苍府后花园的石山之上,此处景致最好,园中各处风光尽收眼底;另有一个戏台子,用以进行各类表演。
宴席上的人并不多;仅有大宗和小宗嫡系的十多位老爷。当介绍到苍柏时,苍郁突然记起这两个人正是苍萝的父亲。
苍柏是苍氏小宗之中最有威信的人;曾令苍瑁难堪。这话是苍森告诉她的;在省亲之前;二人商量今日如何安排时;苍森无意间提起了这一点。
也难怪苍柏敢有野心——比起自恃三朝老臣而处处在姬杼面前端着架子的苍瑁,苍柏低调和气得多,对姬杼是真心实意的恭敬。
姬杼不喜苍氏之人,看出这点对苍郁并不难,他若不喜欢谁,必定面露虚假却仿佛全心全意在听他们说话的笑容和表情,正如他现在展露在人前的一般。
倒是难为了他肯陪自己走这一趟。
苍郁看得出来不对,是上一世积了半辈子的怨愤;苍氏之人就看不出来了,尤其是小宗众人,平日里面见天颜的机会就少,难得有此与皇帝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说得根本停不下来。
苍郁则一个人吃吃喝喝,一会儿抬头瞄瞄天上飞过的麻雀,一会儿凝神看看面前飘飞的舞袖。
席间没有命妇,只有各家男主人,是以除了偶尔有人奉承她几句,大多数时候她是不受打扰的。
但是这样子吃饭当真难受——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吃一顿极其无聊的饭,又要时时刻刻端着,苍郁很快就腻烦了。
于是她打断了某位正滔滔不绝显摆自己口才的苍氏小宗,夹起一筷子菜送到姬杼嘴边:“陛下别只顾听,也要吃几口呀,菜都凉了还怎么吃呢?”
除了早已不爽的苍瑁和眼露喜色的姬杼,其余人等俱是目瞪口呆。
姬杼“哦”了一声,就着她的筷子吃了下去。
然后他得寸进尺地瞅了桌上的酒杯一眼。
苍郁不得不又将他的酒杯送上,姬杼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帝后这样旁若无人地秀恩爱,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该干嘛了,纷纷闷头吃菜喝酒看表演。
一连看了几支舞后,上来了一个衣着精致的少女弹奏琴曲。
少女生得很美——美得婉柔,叫女人也难生出敌意。只从其衣饰的规格便知,她是正经的苍氏小姐,并非伶人。
看来就是苍森说的那个“漂亮的傻瓜”。
少女琴技不错,苍氏的安排也很大胆,直令她弹奏《溪山琴况》。姬杼对这首曲子十分喜欢,当曲子响起,他便立即看了过去。
“她叫苍澜,是苍氏打算送进宫的女子。”苍郁在他耳边低语。
姬杼本在欣赏曲子,闻言立时转过头来看着苍郁:“你几时知道的?已应许苍崔氏了么?”那语气隐隐不善。
“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先前一直没有机会告诉陛下。”苍郁当然不会告诉他事情真相,要是他早知苍氏的安排,说不得就不肯来了。
姬杼便未再质疑。经苍郁这样一打岔,他对苍澜正在弹奏的琴曲也不甚上心了,便只顾着同苍郁低声说话。
“冢宰大人正看着臣妾呢,一定是怪臣妾霸占了陛下,不许陛下看苍澜。”苍瑁怨毒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苍郁不得不提醒姬杼:“陛下专心吃东西吧。”
“吃饱了。”姬杼不干。
“那喝喝小酒,寻别人说会儿话吧。”苍郁命身旁的宫人斟了一杯酒,送到他面前。
“自私鬼。”姬杼不满,但仍是饮了酒,转过头去同苍瑁交谈起来。
苍瑁简直气得五窍生烟——他根本没想到姬杼会这样不给他面子。
他三番五次想将话题往苍澜身上引,但都被姬杼抢先挡了回去,抑或将苍氏小宗的人扯进话题里。
苍氏小宗的人一看便知苍瑁是什么心思,他们原就站在苍柏那边,属意苍萝,自然不会叫苍瑁顺意,瞬间就扯远了,叫苍瑁根本拉不回来。
只可怜了苍澜,一曲奏完,陛下压根没看她几眼不说,演奏完了也无人注意到。
便是不喜欢,也没有这样无理的,她一个从小被人捧在手心的大小姐,顿时委屈得捂着脸就跑了。
苍郁心里暗笑,面上却不能显露出来,只是殷勤地递酒。正在他们讨论得激烈之时,忽地瞧见了一个面熟的小厮。
那是常年跟在苍森身边的人,她同苍森约好,一旦此人出现,便是后续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于是她对姬杼说道:“臣妾有些倦了,先去歇息片刻,稍后再来寻陛下。”
姬杼却道:“朕多喝了几杯,头晕,也同梓童一道去歇会儿。”
苍郁是假话,姬杼却是真的。方才苍郁一杯接一杯地喂他,他也没留意,一不留神就喝多了。
苍氏众人只好送他们去事先安排好的院子歇着。
院子就在园中,即可避开内眷,又不必令帝后房间相隔太远。苍郁令苍府下人端来了解酒茶,亲自服侍姬杼饮下,这才起身离开。
姬杼房间里服侍的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人;苍郁则不一样,她只带了香识与何恢,大夫人崔怜替她另外安排了两个侍婢,以防意外。
两个侍婢俱低着头,苍郁便也没细看,与香识一同进了房间里去。不一会儿何恢在外面求见,说大夫人有急事寻她,才要歇下的苍郁不得不重新收拾打扮,带着香识从侧门出去,避开了赵常侍的耳目。
来替大夫人传话的人是个年轻小厮,并不多话,引着苍郁走进一片林子。林子里却没有的大夫人,只有一个年轻男子。
“苍森?”苍郁讶道。
苍森拱手:“请娘娘恕罪,实非大夫人欲见娘娘,而是臣下有要事禀告,为避人眼目,不得不出此下策”。
他说着,瞥了香识一眼。
苍郁会意,便对香识说道:“你去前面看着,若瞧见有人经过,立时进来告诉孤。”
香识应下,立时去了别处;苍森的小厮也退下了,只剩他们两个。
苍郁轻舒了一口气:“真麻烦。”
“你那宫女不可信?”苍森问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两人商量好的,包括方才苍郁假装不知苍森在这里。
“只是不想让她牵涉太多。”苍郁淡淡道。
“那碗解酒茶,他可饮下了?”苍森便转了话题。
“一滴不剩。”苍郁颔首:“茶里果真下了药么?我还怕立时有效果,匆匆喂完就跑了,可看着他好像没事人似的。”
“药效没有那么快。”苍森解释道:“总不会喝下就立即有作用的,须得稍待片刻,不过应当也快发作了。你确定房间里没有旁的女人么?”
“他在宫里都只肯叫寺人服侍,不叫宫女沾边,大可放心。”苍郁眼底一片精明:“我故意只带了香识一个宫女,待他药效发了,能找到的便只有伪装成侍婢的苍萝了。但我看见有两个侍婢,另一个是你安排的人么?会不会坏事?”
“放心,那是苍萝的侍婢,她不敢坏苍萝的事。”苍森说道,令她安心:“现在只需等了。以苍氏的地位,陛下将不得不迎苍萝入宫。”
姓苍又敢这般算计胁迫于姬杼,便是进宫了,也不过被冷落至老死一途。以苍萝的性子,一定会想办法翻身,到那时,如今铺垫的一切才会真正开始。
“苍氏小宗那边,你可想办法联系了?苍萝入宫后必定需要依仗,我可不想她投靠元贵妃。”苍郁追问。
“本少爷办事,有你担心的份?”苍森不满得很。
“森少爷,这么大的人了,怎地忘记长脸皮呢。”苍郁毫不客气地鄙薄他。
“呿!”苍森嗤道。
房间是暂时不能回去了,省得打扰了某些人的好事,苍森便提议陪她在园中四处走走,反正有宫人陪着,不怕人说闲话。
苍郁欣然应下。
苍森在苍府长大,对园中各处都非常熟悉,说得也妙趣横生;只是苍郁颇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忧心苍萝能否成事。
赵常侍守在门外,时刻留意着时辰。皇帝与皇后须得在天黑之前回到宫里,因此歇息的时间不能很长,他须得卡好时间将两人唤醒。
只剩一刻钟了,他默默地在心里数着。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赵常侍惊讶地转过身去,却见到皇帝红着一双眼,衣衫与发髻未整。皇帝从不会这样出现在人前,他正欲问发生了什么,只听皇帝嘶哑着说道:“去唤皇后过来。”
聪明如赵常侍立即想到了什么,即刻去寻苍郁——但她门前的侍婢却说皇后被人叫走了,并不在房中。
想着姬杼的脸色,赵常侍心凉了一半。他来不及去找苍郁了,只打量了一下那名侍婢,见她容颜甚为娇美,身段也不错,便说道:“你,随我过来。”
那侍婢正是苍萝。
她怕赵常侍去大夫人处寻人,故意没说苍郁是被谁叫走的,所幸赵常侍心急,也并未问她。
苍萝心中大喜,面上却做出惶恐不安的模样,被赵常侍推进了皇帝歇着的房间。
赵常侍是个聪明的,自己压根不进去,也不解释。反正陛下要泻火,找谁泻火都一样,总不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门在身后关上了,像是怕她跑掉似的。
苍萝一抬头,便看见男人年轻而威严的脸庞——即使他发髻散乱,即使并没有穿着那身彰显其身份的龙袍,也绝不会叫人忽略他身上异于常人的气度。
和从不关心姬杼的苍郁不同,苍萝深深地知道这个男人经历过些什么。年幼登基,除了虚有其表的王权,没有任何人可以仰仗。朝中大权尽在苍氏及其他老臣之手,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朝臣们都只会否定他,说他错。宫中近侍也早已被人收买,一言一行尽在人掌握之中。
仿佛随意动弹一下,都会招致覆亡。
他偏不认命。玄甲军本只是不受重视的护城军中的一支,被他提拔为自己的亲卫队;苍氏见他每日只是领着他们四处打猎游玩,且人数不多,便未放在心上。
直到某天夜里,这支人数不多的军队兵分两路,一队夜闯皇宫,将宫中六位得势的常侍一一斩首;另一队突袭了几位朝臣家里,极快地完成了另一场谋杀。
那一夜吓破了许多人的胆。
但在朝臣以及皇帝本人的有意遮掩之下,这件事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而这些人绝不会令这件事外传。
并非没有人想过要收拾这位不听话的皇帝,只是当蠢蠢欲动的人们发现皇帝的亲兵并不止他们所看到的那一支,而是遍布于京城各个防卫队时,不得不暂且压下了撤换他的打算。
包括苍氏。
令先前不受重视的世族得到高位,提拔寒微之士,彻底更换长庆宫宫人,他迅速地完成了这一切,那些试图控制他的人连阻止也来不及。
一年之前,听大夫人说将送自己入宫时,苍萝欣喜若狂。可随后他们放弃了她,选了名不见经传的苍郁——那个除了长得像苍芸,几乎一无是处的贫家女。
“陛下……”为了这一刻,苍萝对着镜子练习了不知多少次,只为让男人看到自己最完美的样子。
药效很厉害,姬杼神智已然有些模糊。
他只记得自己让赵常侍去寻苍郁来,然后来了一个女人,他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但也没有想到会是其他人。
他很急切,又怕吓坏了苍郁——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心知此时的自己一定比平日粗鲁万分,很努力地令自己温柔一些。
所幸苍郁并未被他吓到。
褪尽衣衫,他拥着她倒在床上,滚烫的手抚过她娇嫩的皮肤——
然后顿住。
“她”的手臂十分光滑,没有一颗痣,而苍郁臂上有一颗梅花般的痣,她曾骗他说那是守宫砂。
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神智瞬间清晰了起来,姬杼一把掐住那人脖子,冷声道:“你是谁?皇后呢?”
☆、第79章 禽兽骗子
“我觉得……是不是差不多可以回去了?”苍郁看看天色,迟疑地问身边的苍森。
她和苍森走了不远;看见个鱼池,就在边上蹲到现在。香识与苍森的小厮在不远处,听不清他们小声的对话。
“你说的差不多,是完事还是捉奸?”苍森悠闲地往水里丢着鱼食。
“你还可以更粗俗一点!”苍郁怒瞪他;继而想了想:“……完事?捉奸的话,要是还没开始怎么办?”
苍森一脸黑线:“药效发作估计才一刻钟有余;陛下这么不济么?那种剂量;正常男人此刻都应该像禽兽一样了。”
“他才没有不济。”苍郁自然而然地接口;待看到苍森一脸的坏笑,这才意识到自己拿闺房私事出来说了,恨不能一脚将他踹进池子里去。但是话说出去了又不能收回,只好闷闷地扭头往池子里撒了一大把鱼食。
原本聚在苍森那边的锦鲤一下子全都集中到苍郁这边来了。
“啧啧,你们也太没情操了。”苍森说着;往池子里丢了更多鱼食。
两人就这样一边抢锦鲤,一边等姬杼完事。
“喂;陛下应该不会发现我参与了这件事的吧?”苍郁忽然开始担心。姬杼那种讨厌谎言的人;一定也讨厌被算计;要是被他发现那可就惨了。
“现在才担心;你不觉得太晚了吗?”苍森故意吓她:“你最好祈祷他不要深究,这位陛下从被苍氏完全控制到敢当面与苍氏抗衡,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你逗我呢?”苍郁不信:“他确实不简单,但是哪里像是敢当面与苍氏抗衡的样子?他要是敢,我是怎么能当上皇后的?”
“你想得也太肤浅了。”苍森极鄙视地看着她:“选一个苍氏女人令势力最强的苍氏成为靶子,总比再壮大一个可能产生威胁的世族好得多。”
“包括元氏?”苍郁不太信,要是这样的话,立元千月当皇后不就好了?
“包括元氏。”苍森颔首:“咱们这位陛下似乎对谁都不太信任的样子。这些日子他又扶持了几名寒族士子入朝为官,大约有分世族之权的打算。”
“你都看得出来,朝中世族不会看不出吧,他们也肯任他这样做?”苍郁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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