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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之苍郁纪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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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若是其他妃嫔,如今不会偷懒坐着,亦不会这样淡然地望着朕。”姬杼状似无意地说出口的话;却在苍郁心里掀起了酣然大波。
原来她伪装得并不好,姬杼兴许尚未发现;可日子久了;难保会被他发现。
可要命的是;有些东西她根本不懂该怎样伪装。起身替他更衣;这桩事好做,但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该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因为她并不喜欢姬杼,而她又不可能知晓自己当初看着连陌时,眼中是怎样的神采。
又过了几日,便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惯常要摆宫宴,后宫但凡有位份的女人都齐聚于清漪园霁月殿,共飨盛宴。后宫诸人欲见皇帝一面本就不易,当此之时自然精心打扮,香粉都不知多用几斤。
苍郁一想到满堂“百味陈杂”的脂粉和香气,立时打了退堂鼓,想要称病不去。然而想着大约有许多人是真心想得到姬杼的宠爱,兴许自己可以观察她们爱慕的神色,往后就不怕姬杼再说同样的话,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准备接受炼狱一样的折磨。
姬杼显然也不喜欢这样的场景——这一回他们没有从人群中间穿过,而是从一侧抄近路避开了人群,御座与人群之间的距离也大了许多。
这回不怕打喷嚏有失仪容了。
元宵宫宴与其说是宫宴,不如说是家宴,因着宫宴表演的俱是伶人,而此夜一应曲目舞蹈俱是各宫妃嫔各自准备,亲身上阵。
宫中妃嫔自然都非常喜欢这种安排——若是一阙歌或一支舞惊艳了陛下,说不得便能入了陛下的眼,往后荣宠自不在话下。因此元宵节素来是后宫诸人最期待的节日之一。
姬杼坐了小半个时辰,只觉了无生趣,便扯了扯苍郁的衣袖,欲寻她说话——他们在某些事上很有共识——然而他惊异地发现苍郁正盯着跳舞的妃子看,且看得呆了一般,对他的小动作丝毫知觉也没有。
“咳。”姬杼轻轻咳了一声。
正在跳舞的妃子乃是去年才晋了位份的王婕妤,她身段柔软,足踏一席小小方毯,正翩跹舞着《春莺啭》。《春莺啭》是难度颇高的软舞,寸步不能离开足下方毯,却又要表现出飞鸟翱翔天际的舒广轻快,便是善舞的伶人也轻易不敢在人前跳这支舞。
若是叫宫中伶人见了她曼妙的舞姿,一定羞愧得不敢再尝试《春莺啭》。
王婕妤素来得意自己的舞姿,也毫不掩饰自己对荣宠的渴望,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直能勾魂。
但她丝毫也没有想到自己勾来的是皇后,而不是日思夜想的皇帝。
苍郁没有听到。姬杼不想叫别的人听到,因此咳的声音比较小。
见苍郁依旧目不转睛地只顾看着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他不得不又咳了一声,这回声音大了许多。
尽管乐声更大,但王婕妤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陛下的咳声——那种刻意没有人会听不出来,她心里霎时凉了泰半——一声咳也许是意外,但连咳两声,显然陛下对她苦练了许久的这支舞并不喜欢。
虽然尚未舞完,但在她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心乱了,舞姿自然不会没有影响;她也不敢再看姬杼。
苍郁正紧紧地盯着王婕妤瞧,聚精会神地学习她丁点掩饰也无的爱意流露,不意王婕妤突然收回了目光,意外得很。
这时姬杼咳了第三声,她终于听到了。
苍郁转过头来,用关切的眼神望着姬杼:“陛下可是身体不适?”
“朕咳了三声。”姬杼不悦地强调。
苍郁哪里抓得到他的意思,她方才看了许多人的眼神,还在慢慢消化,根本无心与此。但千错万错关心不会错,于是忙道:“陛下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叫个太医来瞧瞧?”
姬杼是不指望她能醒悟到自己的错误了,直接给她指出来:“朕无事。这些有何好看之处,竟叫阿郁看得连朕的声音也听不到?”
苍郁哪里知道好看不好看?她只在看人眼神,她们究竟表演了些什么,丝毫也没注意。
她当然不能承认这件事,于是厚着脸皮说道:“臣妾头一回见,自然觉得新鲜,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阿郁生在宫外,怎地如此少见识,同今夜宫外可以看见的那些相比,这些哪能入眼?”姬杼对她的审美情趣和见识都十分不满。
苍郁可怜巴巴地回望:“臣妾昔日在家时,每到年节只在家中歇息,鲜少去往别处,并不曾见陛下说的那些宫外景象。”
苍郁说的是实话。阿爹在世时,因为阿娘身子不好,逛灯会也绝不会走远,因为阿娘走不了多时便会觉得累;阿爹过世后,阿娘便不喜看热闹的场景,年节时通常不出门,苍郁便也只好在家中陪她。
姬杼一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仿佛她暴殄了什么天物似的。
“那阿郁想不想看?”他俯首在她耳边,用充满诱惑力的声音低声说道。
他想偷偷出宫?
这回苍郁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想。”
自她醒来后,姬杼一直不许她踏出长信宫一步,叫她安心养着身子。苍郁早也憋闷了许久,想要出门散散心了。
如今不仅能散心,还能出宫,为何不应?
苍郁说完,眼角余光扫到了下首的元千月,心想多少得在姬杼面前做做样子,省得叫他以为自己有多心胸狭窄。于是对他说道:“贵妃劳碌了这些时候,不带她一起么?”
若她知道这是一句叫姬杼多么扫兴的话,绝不会想要显示自己心胸宽广。
“若是告诉了贵妃,今夜定然出不去了。”姬杼断然否决:“她定会力劝朕留在宫中,以免以后被朝臣面斥。”
皇帝私自出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尤其姬杼一点也不打算叫玄甲军前后簇拥着开路——那样一点趣味也无——可这样做绝没有人会同意。
贤惠的元千月素来也很反对他如此行事。
“朕邀阿郁出去玩,阿郁却提起别人是什么道理?”姬杼不悦地说道。
与别人不同,今夜一整夜,她的眼神几乎就没在他身上停留过。
苍郁不知他在计较什么,于是郁闷得很——叫她同元千月和谐相处的是他,嫌她多事想到元千月的也是他,他到底想让她怎么做?
“臣妾既然要与元贵妃尽释前嫌,自当事事想着让一让她了。”苍郁委屈地说道:“让不让臣妾都有错,陛下叫臣妾如何自处?”
一句话堵得姬杼说不出话来。
“总之这样的事情不必想到贵妃。”他霸道地无视苍郁陈述的事实:“阿郁只消听朕的话就好。”
两人正商量着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能喁喁私语,并未料到在旁人看到的却是他们鹣鲽情深的情景。
自苍郁醒来后,姬杼连续几日留宿长信宫本已令他们心生不满,如今难得在皇帝面前显露一回才艺,皇帝却又被皇后牢牢霸占住,宫妃们对苍郁的嫉恨瞬时水涨船高。
元千月便是最受宠时,皇帝也仍然雨露均沾,从此便可看出贵妃的通情达理;哪里像苍氏皇后们一样,简直不给她们活路。
不仅宫妃,元千月心里也极度不平静。
在外人看来姬杼依旧是宠爱她的,给予她的尊重与荣宠不比昔日少;然而她却深深知晓其中的变化——即使知道苍郁当众不给自己面子,扰乱后宫秩序,他也未对苍郁有任何惩罚。
若是换做以前,他绝不会这样子。他比她更在乎后宫的平静和有序,从前纵容苍芸不过是做做样子;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再做样子糊弄旁人了,为何却对苍郁一点惩处也没有?
苍郁从入宫以来令他违了那么多规矩,他也丝毫没有在意。
她的座位离他们并不远,他却故意压低了声音不叫她听清,显然是只愿同苍郁说的事。一想到他宁可同苍郁分享也不告诉自己,元千月心里就嫉妒得几近发狂。
这时他们二人终于结束了私语,姬杼唤赵常侍近身,吩咐了他几句。赵常侍随即走到元千月身边,对她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适,陛下忧心皇后娘娘旧病复发,故先陪同皇后娘娘回宫歇着。此处还请贵妃娘娘先担待着些。”
姬杼一心想出宫去,不会想到后宫诸人对今夜的期待;然而赵常侍心里是非常清楚的,对为了这场宫宴辛苦许久的元千月感到十分抱歉,语气也比往日更谦和些。
理由很正当,哪怕同以往的他相比着实太荒唐,可他执意如此,她又能如何?元千月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关切地回道:“本宫知道了,劳烦常侍替本宫同皇后娘娘说一声,希望她早日好起来。”
☆、第69章 突发事故
姬杼和苍郁从北门离开了皇宫,赵常侍则被留在宫里;掩饰帝后已偷溜出宫的真相。
既是私自出宫,打扮自然不能醒目,姬杼早有准备,不知从哪变出两套平民的衣裳——衣料自然是不差的;但同宫中常用的相比还是差了些。周朝对服饰规格十分严格,贵重的衣料平民便是买得起也穿不得;否则便是僭越。
姬杼自己穿了一套立领的袍子;样式有些西域的痕迹;苍郁穿着的则是一套普通的袄裙。别的不说;衣服倒挺合身。
“陛下何时开始准备的?”换好衣服,在殿外碰了头,苍郁狐疑地问。他的就罢了,她身上这套这样合身,只怕少说谋划了好几日吧?她醒来也还没有几天呢!
姬杼避重就轻:“并无多久;赵常侍买的成衣。快些走吧,夜里本也没几个时辰。”他催促着苍郁;顺便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
辇车悄悄地驶出宫门;在宫外换了另一辆不起眼的——虽然是夜里;苍郁也轻易地认出来它正是前一次出宫时乘坐过的那一辆。
车前站着两个人;从其身姿看得出是玄甲军,但衣着也换成了普通家丁的样式。
只是普通的家丁哪里来这么强烈的杀气?
“又是你们两个啊,孤与你们似乎很有缘。”苍郁一眼认出这两个人正是元乐和叶卿,十分惊奇。她对元乐说道:“听说是你救了孤,孤一直想当面向你道谢。”
“娘娘是该好好谢谢小的,先前丢了官,这回又险些没了命……”元乐话没说完就被叶卿捂住了嘴,叶卿陪着笑脸:“他年纪小不懂事,童言无忌,娘娘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小心地偷偷看了看苍郁和姬杼的脸色。
童言无忌?苍郁无语地看着约有十七八岁的元乐:“他平时一定吃得很好,长得这么早熟,看起来比本宫还大一岁。”
一旁的姬杼原本面无表情,听到这里轻咳了一声。
元乐涨红了脸,偏叶卿紧紧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出了宫,就别娘娘陛下的乱叫了。”姬杼绷着脸说,并没有追究元乐乱说话这一茬。
“是,小的明白。”叶卿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元乐也点了点头。
京城最热闹的街道是朱雀大街。元宵节又称灯节,这天夜里朱雀大街上不仅人声鼎沸,更有无数造型各异的灯山,令整条街亮如白昼。
这边将灯山扎成文殊、普贤菩萨的模样,那边便扎出一堆瑞兽,拼谁家灯山大、灯更亮、更金光闪闪瑞气千条。
街边廊下满是锦缎扎成的彩棚,有些在表演戏曲杂耍,有些则贩卖各式各样的物品,人潮拥拥,平日宽阔得可容六驾马车并行的街道,如今却有些寸步难行。
苍郁眼见着一路热闹都与自己无关,被马车隔绝在车壁之外,随着马车的前行逐渐退得老远,不由得着急地从窗口转过头来:“不停下来看看么?”
“不着急,吃好了再逛。”和苍郁不同,姬杼显然是惯犯,对窗外的景致并不像苍郁那样激动不已。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里,太白居吗?听说那里有西域来的波斯美人,很是好看。”苍郁一听还有目的地,立即十分兴奋地问道。
正赶车的叶卿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这位久居深宫的皇后娘娘能从哪里知道波斯美人,简直猜都不用猜。波斯美人去年岁暮才入帝都,可谓是稀罕玩意,绝难传入宫里去。并且波斯美人那身打扮,大约只有男人才会喜欢,真不知皇后娘娘问了这么一句,陛下会怎么想。
这个皇后娘娘和他们是前世的冤孽吧?
元乐倒是没注意到,他一双眼睛只看街道两边就已经忙不过来了,压根就没有精力分神听车里在说些什么。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不悦地问皇后娘娘:“阿郁怎么会知道太白居里有西域来的美人?”
叶卿提心吊胆地倾听着身后车内的动静,祷祝皇后娘娘千万别傻乎乎地告诉陛下,是从他和元乐这里听说的。
“我忘记从哪里听到的了。——是不是真的有哇?波斯美人长什么样子?听说西域人与我们长得很不一样,深目高鼻,会不会很吓人?”
所幸皇后娘娘打马虎眼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淹没了皇帝陛下,叫皇帝陛下无暇追问。
尤其是最后她还娇滴滴地撒了个娇:“我想看一看——相公难道没有兴趣吗?”
哦,饶了他吧,简直要吓掉一地鸡皮疙瘩。叶卿搓了搓手臂,心道皇帝陛下好重的口味。
“本来是打算去太白居的,看到阿郁这样感兴趣,突然又不想去了,还是去白马寺吧——”皇帝陛下忍着笑的声音好明显。
叶卿正偷听着,忽然发现前面一个老婆婆被人撞倒在地上,且正有一辆马车向着这边驶来。
眼看着马车就要碾过去,叶卿抬脚踹向元乐,大喊:“救人,车前!”
元乐险些被他一脚踹下马车,听得这四个字,立即望向马车前方,紧跟着迅疾飞身蹿过去,将老婆婆安然从马蹄底下拯救出来。
他动作太快,周围一圈人都惊呆了,忘记看街上热闹,而是都聚过来看他。
叶卿也适时吁停了奔驰的马匹,避开冲撞而来的马车。只苦了车里面的苍郁和姬杼,这一停太突然,两人顿时向着车壁撞去。所幸姬杼反应快,一把将苍郁搂在怀里,为她免去了这一撞——不过他就比较惨了。
苍郁听到一声闷哼。这时马车已停下来了,姬杼将她放开,动作有些僵硬地坐回先前的位置。
苍郁起先还有些懵,但也很快回过神来,知道他为自己挡去了什么,这回的关心不是假的了。
“撞到哪里了?”她扶着姬杼的手,关切地问道:“要不要紧?”
“撞到背了,好像撞得很厉害……”姬杼不过稍稍坐直了些,便“咝”地抽了一口冷气。
他这一抽气,苍郁便有些慌,忙道:“那要不先寻个医馆?现在刘太医应当还没睡觉吧,要不去他府上看看?”
姬杼转过头来,窗外的灯山余光映在他脸上,照出苍郁很熟悉的欠揍的笑容:“逗你玩的,你相公堂堂男子汉,这点算什么?”
逗她玩?
苍郁挑眉,一拳捶在他背上:“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认真的,你逗我玩?很吓人你知不知道!”
“过分了啊!我能忍得住不代表不疼啊!”姬杼抽着气叫嚷道:“这辈子还没女人敢打我,过来,看我不收拾你!”
车外叶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听见里面打情骂俏演变成斗嘴,原本因犯错而起的恐慌都化作了言语不能表达的微妙情绪。
“我觉得,是不是先该看看马车为何突然停了?”苍郁一看他要收拾自己,赶紧打岔。
她说得有道理,姬杼在她腰上掐了一把,说道:“回去再收拾你。”说着他探出车窗外,问叶卿:“发生何事?”
叶卿低着头略尴尬地将前后因由说了一遍,此时元乐也扶着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家跌倒不是小事,且先送她去医馆看一看罢。”姬杼倒没提要罚他,只先叫他将老人安排妥当。
那老婆婆却道:“老婆子我无碍,只是家里老头子还等着我回去煎药,你们若是方便,能否送我一程?”
她声音清朗平缓,人也站得挺直,看来似乎是当真无恙。
叶卿和元乐听了她的请求,反倒犹豫起来。
车上坐着的可是皇帝和皇后,这老太婆来历不明,若是个心怀歹意的,他们两个当场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且先送老人家回家,若是身子有恙,再派人去寻个大夫吧。”他们顾虑的事情姬杼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立即应许了老婆婆的要求。
苍郁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不如雇辆马车送她回去?毕竟不知底细,万一是歹人可怎么好?”
“未必会遇上那么糟糕的事,何况有他们两个在,我也不是束手就缚之人;正好看看平民过的是什么日子。”姬杼温言宽慰着她,对叶卿说道:“夜里寒冷,怎好叫老人家在外久站,速速扶她上车。”
叶卿见劝不住他,便对元乐使了个眼神;元乐会意,扶着老人上车后,自己也一屁股挤了进去。
所幸姬杼贪舒适,马车造得够大,装四个人也不会太挤。姬杼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苍郁则暗中庆幸元乐够机智。
待问过老人家住何处后,马车重新跑了起来。
“老人家为何独自出门,怎地不差遣家中小辈?”姬杼毫不见外地同老人搭起话来。
“家里并无小辈,无奈啊。”老人叹了一口气:“家里就我和老头子两个。”
苍郁见她虽穿着旧衣,但清洗缝补得干干净净,举止斯斯文文,坐姿也并不随意,似是曾受过良好的教养,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心下便稍安了些。
对面的元乐一直看着窗外,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时刻提防着这位老人。
倒是他们都紧张的皇帝本人安然得很,一点异样的情绪也没有,还同老人聊起了米几个铜子一石、炭几个铜子一斤。
☆、第70章 月色人心
老妇人的家在甜水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是个两进的宅子。老妇人为了感谢他们;邀请他们进去喝杯茶,叶卿正要代姬杼拒绝,姬杼却接受了老人的盛情邀请:“那就打扰了。”
苍郁顿时对垂头丧气的叶卿很是同情。元乐倒没什么所谓,从下车时起就不着痕迹地观望着附近的每一处;以确保并无埋伏。
宅子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朴素得叫人一眼即知主人的日子并不很丰裕。
这样的房子苍郁见得多;并无什么兴趣;倒是姬杼像见到什么新奇物事似的;一直东看看西摸摸,连摔成两半又用钉子补好的白瓷茶壶也仔仔细细地瞧。
“这还能用?”他对样子奇特的茶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早已不用了,只不过老头子喜欢这旧物,一直不舍得扔罢了。”老妇人说着,从隔间取出一套完好的茶具;给每个人各倒了一杯热茶;又抓出一些芝麻糖,用碟子盛了搁在桌上。
屋子里的摆设虽简朴;用的茶具却是越窑秘色瓷;同整间宅子的装潢以及老人的穿戴都十分不搭。
越窑秘色瓷只烧制了一批;其后只有仿制的越窑青瓷;其色泽终有差别,因此越窑秘色瓷在市面上可谓千金难求。宫里收了几个,便是姬杼也轻易不拿出来用,没想到老妇人竟这样随意取出招待陌生人。
“这茶具,老人家寻常都拿来待客么?”姬杼终没能忍住好奇心。
“这是老头子心爱之物,平时甚少拿出来。几位于我老婆子有恩,家中实无像样的待客之物,只好以家里最珍贵的茶具招待你们了。几位看起来不似寻常人家出身,还望莫要嫌弃。”老妇人笑着解释。
苍郁指着桌上那包药,打岔问道:“这药是您家老爷用的么?”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无异常,但外面的茶水和食物,如果不方便查验是否无毒,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好。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些日子老头子一直身体不适,寻了许多大夫也治不好,如今连床也下不了。不然,合该也给各位见个礼才是。”
“晚生认识个老大夫,医术很是了得,老人家若不弃,不如叫他来看一看。”姬杼接话道,也不问人家愿意不愿意,就对叶卿说道:“你去保康门街去寻刘大夫,这个时候他应当还在家里。”
保康门街的刘大夫,自然就是刘老太医无疑了。
苍郁知他是当惯了皇帝,压根想不到别人愿不愿意接受,忙对他道:“相公还没问老人家是否方便呢,就替人家做了决定。”其实她真正担心的是叶卿若是走了便少一个人保护,心里没底。“今日有些晚了,不若叫刘大夫明日一早过来?”
叶卿是赞同苍郁的,期待地望着姬杼,指望他别再冲动叫自己离开。
姬杼却丁点也没意识到似的,认真问那老妇人:“晚生唐突了,不知老人家方便与否?”
余下三人于是一齐望向老妇人,都指望她说不方便。
可惜事与愿违,老妇人正为此事焦急不已,十分感激地望着他:“方便的,多谢公子爷相助。”
苍郁顿时产生了将他打晕了拖出去的想法。她看向叶卿,从他纠结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想法大概也差不离。
可他们当然不能真的这么做,在姬杼眼神威胁下,叶卿心急火燎地出了门。
叶卿离去后,老妇人说要熬药,姬杼见她步履蹒跚,又打发元乐去帮她打下手。
苍郁对姬杼的无畏不知该敬佩好还是鄙视好,试图拦阻:“不如我去帮老人家吧。”她手无缚鸡之力,真要出什么事,大概也就能拖拖后腿;元乐好歹武艺精湛。
“你去了也只能添乱,还是叫元乐去吧。”姬杼却不肯。
“我从前在家里也帮阿娘做这些的,绝不会添乱。”苍郁不知为何他今夜突然变得单纯无比,怎么都听不懂她的暗示,很是着急。
“不用了,可别脏了夫人的衣裳。”老妇人推拒道:“几位是客人,哪有客人动手的道理,还是坐着歇会吧。”
“老人家何其辛苦,我们帮帮忙,不过举手之劳。”姬杼却很坚持。
皇帝想要亲民,固执己见,做臣子的也没办法,元乐只好悻悻地跟着老妇人离开。
屋内瞬时只剩了苍郁和姬杼两个人。
苍郁起身沿着屋子走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别的人,这才回身对姬杼说道:“不知人家底细还这么放心。”
姬杼满不在乎:“你们太大惊小怪,相信我,这户人家没有猫腻。”
“你如何知道?”苍郁好奇问。叶卿与元乐都不能确定,他倒是火眼金睛?
“感觉。”皇帝陛下吐出无比潇洒的两个字,伸手便去拿茶杯。
苍郁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外面的吃食,还是小心些好。”
“你们过于小心了。”姬杼嗤之以鼻,又伸出手去。
苍郁见劝不住他,只好将他面前的茶杯拿起,小小地抿了一口后递还给他:“不许嫌弃,赵常侍不在,我也没有别的法子。”
姬杼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缓缓抬手接过。
跟着苍郁又捻起一块糖,掰成两半,自己吃掉其中一半,另一半放在靠近姬杼那一边。
“这样就不怕了。——唔,糖还满好吃的。”苍郁舔着指尖的糖渣,颇回味地说道。
姬杼沉默地抿着茶,吃掉了余下的那半块糖。
叶卿也是蛮拼的,过了没多久就请来了刘太医;只是可怜了刘太医,年纪一大把了,被叶卿扶着进来时,一副全身骨头都被马车颠散了架的样子,令人不忍直视。
“病……病人在……在哪……”刘太医喘着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妇人没有觉得这个大夫自己也只吊着半口气、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真是太好了,苍郁心道。
老妇人给他倒了一杯茶,刘太医一口饮尽不说,看见叶卿与元乐两个丝毫未动的茶水,也拿起来一并喝掉了。
老妇人十分惭愧:“老婆子糊涂了,该叫大夫明日再来的,令大夫夜里匆忙前来,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带我去看病人吧。”刘太医缓过气来,神色好了许多。他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并未在老人面前流露出对姬杼的不满。
“大夫这边请。”老妇人忙给他带路。
“我们也去看看。”姬杼忽地牵住了苍郁的手,拉着她跟上去。
苍郁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挣开;然而还未用力就放弃了。事后她心有余悸——若是方才傻乎乎地使力挣脱了,一定会被他发现异样吧。
人家在看病,他们两个无关的人也站在里面着实奇怪。苍郁很不自在地看了看姬杼,他却很自在地在看刘太医诊脉——有些时候他当真是很缺自觉。
“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了吧。”苍郁低声对姬杼说道:“大夫正在诊脉呢,我们在这里不好吧。”
姬杼没什么反应,候在一边的老妇人倒是听到了。房间并不大,大约为了通透些,床前并没有搁置屏风,因此他们的动静也尽在人家眼底。
“不打扰的,夫人不必介意。”老妇人对她说道。
主人家都这样说了,苍郁也不好说别的什么,只好装模作样地看太医诊脉。
躺在床上的老人已半昏迷了两日。说是半昏迷,因他时不时会哼几声。
老妇人每每听到他出声,脸上便现出焦急的神色;待刘太医诊完脉,她才凑近了老人,侧耳倾听他的声音。
那些声音模糊而轻微,在苍郁听来只是一些毫无含义的轻哼,但老妇人听完却面带微笑地对老人轻声道:“别着急,别着急啊,我帮你按一按。”
说着她搓了搓手令手不那么凉,伸进了被子里,替老人按捏着身上不适的地方。神奇的是,老人竟然立即不再哼唧了。
但紧跟他面上又现出痛苦的神色,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老妇人低下头去,轻声道:“头又痛了?”
老人自然是不能回应的,面上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老妇人将手指放在他头部两侧,轻轻揉了一阵,直至老人眉头回复平缓。
他无声的话,她却全都懂得,若非多年的深爱与默契,难以想象如何能做得到。
苍郁看着这一幕,心里蓦然平静了下来,目光无法抑制地跟随着老妇人的一举一动。手心忽然一热,她侧首望去,却是同样凝视着老妇人的姬杼不知为何握住了她的手。
老人不再有任何不适的表现,老妇人才转过身来,抱歉地对刘太医说道:“让大夫久等了,实在过意不去。大夫可诊出我家老头子是怎么了?”
“病人床前不宜说这些,我们出去说吧。”刘太医对老妇人说道。他方收拾好了医箱,背在肩上,向外走去。
老妇人紧跟着他出去了,苍郁和姬杼手牵手在后面慢慢地走着,很快就与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银色月光铺了满地,这里听不见朱雀大街的热闹与喧嚣,望不见流光溢彩的连绵灯山,人的心里却满溢得再装不下任何东西。
“一生得此一人,足矣。”姬杼的感慨打破了静谧,也令苍郁心里更加难受。
方才看着老妇人为她夫君做的事,她心里也有同样的感慨,只是她的那个人已永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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