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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帐春1-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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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迢晔回来的时候,苏锦萝正跟真宁公主在抖空竹。
  空竹是一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玩的东西。它一般由竹制或者木制,内中空,用线绳抖动使其高速旋转而发出响声。玩法简单,却花样繁多,有鸡上架、仙人跳、满天飞、放捻转等玩法。
  现在苏锦萝和真宁公主玩的就是满天飞。
  所谓满天飞,就将空竹抛起,然后用绳接住,再抖或再抛掷。苏锦萝玩的满头大汗,却从来没有一次能接到被抛向天空的空竹。反而是真宁公主,小胳膊小腿的却玩的十分顺溜。
  空竹被抛弃,再被真宁公主稳稳接住,发出嗡嗡声响。
  苏锦萝眼瞧着,一阵嫉妒羡慕恨。
  小萝卜胳膊那么短又那么肥,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怎么玩空竹这么厉害?
  “四叔。”真宁公主远远瞧见站在廊下的陆迢晔,提着手里的空竹就奔了过去。
  苏锦萝慢上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小东西抢占了陆迢晔,赖在他怀里。
  “四叔,抱。”
  陆迢晔伸手,将真宁公主抱起来。
  苏锦萝噘嘴。她也想要抱。
  “四叔,我跟四婶子在玩空竹,四婶子好笨,怎么教都不会。”真宁公主晃着小短腿,奶声奶气的说话。今日的她穿一条绯红色小长裙,脚上套一双木屐,梳双髻,小脸被日头晒得红晕晕的。
  “是嘛。”陆迢晔睨一眼苏锦萝,抱着真宁公主进屋。
  出去了一趟,陆迢晔身上沁出一层汗,湿漉漉的黏在后背上。
  他放下真宁公主,进屏风后洗漱换衣。
  真宁公主翘着腿坐在竹塌上,溜溜的还在玩空竹。
  苏锦萝接过玉珠儿端来的酸梅汁,朝真宁公主招手,“公主吃不吃酸梅汁?”
  真宁公主扔下手里的空竹,去吃酸梅汁。
  陆迢晔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槅扇前坐着一大一小,各自捧着一碗酸梅汁喝的畅快。
  “爷。”雪雁替陆迢晔端来凉茶。
  陆迢晔道:“也替我去取碗酸梅汁来。”
  “是。”雪雁应了,片刻后端来一碗酸梅汁。
  苏锦萝和真宁公主都已经将酸梅汁吃完,两人坐在一处,眼巴巴的盯住陆迢晔。
  陆迢晔吃一口,两个人咽一口口水。
  陆迢晔轻笑,慢条斯理的当着两人的面,吃完一碗酸梅汁。
  真宁公主抱着怀里的空竹,扭头跟苏锦萝说话,“四婶子,四叔的空竹玩的可好了。我的空竹就是四叔教的。”
  真宁公主骄傲的挺起小胸膛。现在整个皇宫里,那些皇子、公主都玩不过她。
  “哦。”苏锦萝偷偷觑眼看陆迢晔。
  陆迢晔放下手里的空碗,擦了擦手,起身拿过苏锦萝手里的空竹,去了外头庭院。
  庭院里绿树繁荫,蝉鸣鸟叫。男人穿薄衫,手起空竹落,挑、扔、背、跨、盘。空竹四处飞舞,抖起来时嗡嗡作响如牛鸣。
  “四叔好棒。”真宁公主晃着小脑袋拍手。
  苏锦萝看的目瞪口呆,直觉想起苏清瑜的那句话。这个男人,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
  “王妃,大公子来看您了。”雪雁从穿廊处过,行至苏锦萝身边,贴着她的耳畔道。
  苏锦萝一怔,回神,“大哥?”他怎么来了?
  “是皇后特许的。”雪雁解释道:“而且奴婢还听说,大公子前日进了翰林院,已经是翰林大学士了。是圣上下旨亲封的。”
  “哎?”
  “让他进来吧。”陆迢晔将手里的空竹抛给苏锦萝,开口道。
  “是。”雪雁应了,将苏清瑜带进来。
  苏清瑜身穿官服,急赶进来,看到面色红润的苏锦萝,舒出一口气,面上带薄汗。“萝萝。”
  “大哥。”许久未见苏清瑜,苏锦萝心中想念,不自禁的便红了眼。
  “傻萝萝,哭什么。”苏清瑜好笑摇头,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珠子。
  相比于平日里的一身常服,此刻的苏清瑜明显多了几分朝堂之人的官气。那份风流瞬敛,眉梢眼角压上一份沉稳。
  苏锦萝不知,她这一向自诩风流富贵闲人的大哥,为何突然会迈步入官场。
  陆迢晔站在一旁,目光微深。
  “苏大人,”雪雁见状,慌忙道:“屋内请。”
  苏清瑜回神,放开牵着苏锦萝的手。“不必了,我是来寻王爷的。”
  陆迢晔与苏清瑜去了书房,苏锦萝带着真宁公主坐在槅扇前逗鸟。
  前些日子,明远怕苏锦萝想念,便将那只鹦哥儿替她带进了宫。本来也要将香香和奔奔带进来的,只是奔奔肚子里有了小兔子,便就此作罢。
  真宁公主玩了许久,早就困倦。她坐在竹塌上,歪着脑袋睡过去。
  苏锦萝见状,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平,盖上纱被,然后又将正在说人话的吉祥给带了出去。
  “吉祥”是苏锦萝给这只鹦哥儿取的名。
  “王妃。”明远上前,拦住苏锦萝道:“王爷正跟苏大人在说话,您还是回屋子里头歇息吧。”
  苏锦萝抻着脖子往书房里瞧了瞧。两人面对面坐着,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雪雁,大哥怎么会突然进了翰林院,被皇帝封为翰林院学士的呢?”苏锦萝将手里的鸟笼放在地上,吉祥扇着翅膀,叽叽喳喳的说话:“吉祥,吉祥,啊,不要,疼……”
  雪雁面色微红的坐在苏锦萝身边,抬手敲了敲笼子,然后道:“其实奴婢也是听明远说的。大公子在殿前一鸣惊人,著《论时政疏》,陛下看后,大加赞赏,直接便封了翰林院学士,入内阁。”
  苏清瑜的才华是有的,但他却偏偏缺了那份进官场的心。如今他致力于官场,前有理国公保航,后有方淼当助力,最重要的是还有陆迢晔帮他出谋划策,这条路,于苏清瑜来说,顺风顺水。
  但苏锦萝知道,她的大哥,是不愿当官的。
  半个时辰后,苏清瑜先行从书房出来,苏锦萝迎上去。
  “萝萝,大哥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苏清瑜只寥寥与苏锦萝说了几句话,便迫不及待去了。
  苏锦萝立在原处,看着苏清瑜越走越远,只觉两人之间突兀深显百丈沟壑,而且越来越深,越来越无法跨越。
  大哥为何会突然如此?
  晚膳前,真宁公主被奶娘抱了回去。天色虽暗,但这温度却一点都没降。整个白梨殿内外都闷闷的带着热气。
  苏锦萝见陆迢晔依旧呆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做什么,不敢打扰,便兀自折了根柳条溜达。
  白梨殿的后园子里,未挂宫灯,只余轻雾月色软罩而下。
  苏锦萝甩着柳条,踢着小石子往前去。
  流萤飞絮,清泉流水,断云流月,霎霎高林。
  苏锦萝仰头看天,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神色的疑惑上前,看到前头的梨花树下,那紧挨在一处的两人,姿态亲密。苏锦萝眯眼仔细看了半日,认出来,是雪雁和明远。
  雪雁穿一件半旧薄裙,发髻微乱,被明远压在梨树上,纤细脖颈仰起,露出优美下颚。
  月色朦胧,明远压着那唇,细细啃噬。
  苏锦萝面色一红,慌忙躲到一旁。
  离的不算远,苏锦萝能清晰的听到两人的声音。勾勾缠缠,不止不休。此刻,蛙鸣鸟叫声已远,都被衬成了背景。
  不知过了多久,雪雁将明远推开,面色涨红的系上汗巾腰带。
  “我来。”明远殷勤道。
  “走开。”雪雁的模样不似平日里那般冷淡,面颊薄红,双眼微泪,说话时嗓子哑哑的,透出一股不明显的娇软。
  明远憨笑一声,赶紧放开了手。
  “你再乱来,我就去告诉王妃。”雪雁斜瞪明远一眼。
  明远委屈的低头,“我,我也没做什么呀……”就是,小小亲了几口,稍抚了几下……
  “我听说,前些日子,你与王爷一道去春风如意楼了?”雪雁系好腰带,瞪人一眼。
  明远慌忙摆手。“天地明鉴,我就守在外头,什么都没干。”
  雪雁轻哼一声,“量你也不敢。”
  话罢,雪雁去了,明远随在身后,屁颠屁颠的拍着马屁。
  苏锦萝蹲在地上,稍稍拨开杂草往前看去,心中诧异。原来对着明远的雪雁,竟是这副模样的。
  回到屋子,雪雁已经在替苏锦萝铺被,点艾草。
  虽然人衣衫规整,但苏锦萝却还是一眼就瞧出来了她的不对劲。
  “雪雁,你的嘴怎么破了?”难得逮住机会,苏锦萝撑着下颚靠在木施上,面色无辜的开口。
  雪雁动作一顿,埋首,面颊臊红。“是,是天色太热,生了疮……”
  “哦,那回去多吃些降暑的东西吧。对了,明日让明远带些香薷饮来,那东西最能降暑。”
  提到明远,苏锦萝刻意加重了语气。
  雪雁听出里头含义,手里纱被一掀,含羞带恼的看一眼苏锦萝,慌张去了。
  难道瞧见这副模样的雪雁,苏锦萝笑的乐不可支,差点碰倒身后的木施。
  “笑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苏锦萝扭头看去,只见陆迢晔洗漱完毕,正穿着一件薄衫站在她身后。男人手里扶着要倒不倒的木施,黑发披散,面容白皙,一双眼微垂,眼睑处那颗朱砂痣在琉璃灯下显出艳媚色泽。
  苏锦萝盯着人瞧,不自觉暗咽了咽口水。
  她怎么突然觉得,面前的男人,如此秀色可餐呢?


第66章 
  天色彻底昏暗下来; 月上柳梢头。
  灯色下,男人身上的薄衫因为沾了水; 贴在身上; 显出白皙胸膛和劲瘦腰肢。那晶莹水珠,顺着男人胸前的肌理向下滑动,融入细薄衣料中。湿漉黑发披散,落在肩上,发尾打着卷; 滴着水。
  槅扇未关; 芦帘半卷。
  庭院内满架蔷薇,一院香盛。蛙声如管弦; 暖风沾身,暗含香气。苏锦萝吸了吸小鼻子; 闻到那股熟悉的冷梅香。
  她上前,伸手,触到陆迢晔的胳膊。濡湿温软,带着泉水凉意。
  “你的身上; 怎么总是有股冷梅香?”先前,苏锦萝还以为这股香味是因为男人用了熏香,却不想男人沐浴完后; 香味不淡反浓,就像是……男人身上本来就带着的味道。
  “有吗?”男人恍若未觉; 拨开苏锦萝的手上榻。
  苏锦萝颠颠的跟上去; 看到男人半敞着衣襟; 靠在榻上看书。
  榻前的琉璃灯不亮,灯火氤氲间,男人的脸愈发显得白皙柔和。苏锦萝恍觉,男人的睫毛也很长,轻缓搭拢下来,颤巍巍的像蝶翼。
  修长白皙的指尖略带微粉,慢条斯理的划过面前的书页。搭在榻上的双腿穿着绸裤,贴在肌肤上,修长轮廓尽显。
  苏锦萝盯着,顿觉面红耳赤。
  “做什么?”男人开口,薄唇轻动。
  苏锦萝睁着一双眼,蹲在榻前,小脑袋里不自禁回转着方才在梨树下看到的场面。
  明远的身量没有陆迢晔远,长的也没有这个人好看,气质更是不及……一一比较完,苏锦萝盯住男人的脸看,觉得这样一副皮囊便是比起那卫玠、潘安来都能胜。
  唇色真好看,像玫瑰卤子的颜色。苏锦萝眼看着,不自觉倾身向前,想尝上一口。
  “去洗漱。”一只手伸出,准确的按住苏锦萝的脸往外推。
  苏锦萝噘起的小嘴印在男人掌心,被无情推开。也不知是不是苏锦萝的错觉,她总是觉得这厮自夏日后,便不喜与她触碰,每日里也总要用凉水净身,含个冰块什么的,像是十分怕热。
  还有最热的那几日,这厮偏要搬了大块冰块放在竹塌下,才能安睡。平日里的亲亲搂搂都没了,那副模样,真是恨不能连晚间的竹塌都分开睡。
  苏锦萝想起自己这几日的憋屈。她若是与他一道睡在榻上,稍微碰到这厮一点,他便立时能醒,然后去净室洗漱。
  明明那时候还缠着她没完,现在就跟个和尚似得,六根清净到令人发指!
  气呼呼的去净室沐浴洗漱,苏锦萝在那几件纱衣里挑了半响,终于是颤颤巍巍的挑了一件水红色的。
  “王妃穿这件真好看。”雪雁真心赞美。
  苏锦萝的皮肤本就白,穿上这件水红色的纱衣,更是细皮嫩肉的让人移不开眼。
  “雪雁,去替我将梳妆台上的匣子取来。”
  “哎。”雪雁应一声,取了匣子过来。
  苏锦萝用桂花香油抹了发,梨花白面香粉敷了脸,洗净后上玉肌膏,从上到下,细细涂抹。她的肌肤本就白,如今刚刚沐浴完,泛着一层绯红,上了玉肌膏,更显光莹洁白,抬臂时,隐显梨花香气。
  正当苏锦萝折腾自己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苏锦萝还没收拾好,自然不能出去,等她穿戴完毕,却从玉珠儿的口中听到陆迢晔被皇帝传召了过去的消息。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苏锦萝叹息一声,仰躺上竹塌。
  白折腾了。
  ……
  翌日,天未亮,苏锦萝尚在酣睡,外头便传来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原来城阳郡主一事,竟不是静南王妃所为,而是静南王所为!
  “什么?”苏锦萝坐在榻上,听到这个消息,一脸懵懂,“那,那陆迢晔呢?他如今在哪?”浑噩着脑袋,苏锦萝直呼静南王大名。
  “王爷他,被陛下关进了大牢。”雪雁红着眼道。
  苏锦萝怔怔坐在榻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王妃,奴婢听到外头都在传。说那日里,在安阳公主府对城阳郡主施暴的人,是王爷。先前城阳郡主顾念旧情不愿说,是在太后的逼问下,才说出来的。可,可咱们王爷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玉珠儿一边说话,一边跪在苏锦萝身边哭。
  在外人看来,城阳郡主与静南王自小情意非凡,定是不会栽赃诬陷的。如今发生这事,众人不明之际,皆开始脑补。
  静南王与城阳郡主这天造地设的一对本该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却不料静南王被赐婚,迎娶理国公府的苏二。城阳郡主心死,静南王却不甘,威逼利诱后一不做二不休,便下此毒手。
  “王妃,咱们都知道,明明是那城阳郡主缠着咱们王爷,怎么变成咱们王爷垂涎她了……那日里去瞧她,也不过就是咱们王爷有孝心,顺了太后的意而已,哪里想到会被外头传的那么难听,呜呜呜……”
  苏锦萝听着那哭声,一阵心烦意乱。她起身,问道:“明远呢?”
  “在,在殿外……”玉珠儿抽抽噎噎道。
  “快唤进来。”
  “是。”
  雪雁将明远带了进来。明远伏跪在地,给苏锦萝磕头。
  “明远,王爷被皇帝下狱这件事,是真是假?”
  “是。”明远低着脑袋,声音沉闷应道。
  苏锦萝一瞬便觉五雷轰顶。明明昨日里还好好的坐在榻上跟她说话呢,怎么一转眼就进了大狱?
  “我想去看看他。”苏锦萝一边蹙眉说话,一边往外去,却被明远给拦住了。
  “王妃,陛下口谕,现在谁都不得擅见王爷。除了彻查此案的方大人。”
  方大人?方淼?
  “那,我去寻方淼。”
  ……
  如今,苏锦萝能出白梨殿了,但陆迢晔却反被关进大狱。这一瞬时的落差,让她猝不及防。苏锦萝迫切的想见陆迢晔一面。
  这个伪君子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会被人关进大狱。
  坐在文国公府的明厅内,苏锦萝低头盯着面前的茶碗,神色怔忪。
  廊下传来声音,苏锦萝放下茶碗起身,看到方淼一身常服而来。他身形挺拔,面容硬朗,穿金绣绫罗衫,戴珠玉冠,腰间香囊、扇囊等物一样不缺。行走时,身上带着清冽的水汽,像是刚刚沐浴完。
  反观苏锦萝,因为来的急,身上只着一件半旧罗衫,发髻上一支珠钗,清凌凌的立在那里,面色苍白,未施粉黛。
  “方大人。”
  “给静南王妃请安。”方淼拱手作揖,视线在苏锦萝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罗衫玉冠,面色不明。
  “上次还未谢方大人的救命之恩。”苏锦萝不善应酬,尤其是方淼看向她的视线,让苏锦萝觉得十分不适。
  “那日,是四皇子救的王妃。”
  “啊?”苏锦萝呐呐张口。原来她药力发作时看到的人,竟然是四皇子吗?所以也是四皇子将她送到文国公府的?
  电光火石间,苏锦萝想到那方帕子。四皇子怕不是以为她是方婉巧,才将她送到文国公府的吧?
  苏锦萝懊恼的咬唇。
  方淼视线下移,看到苏锦萝那张红菱小嘴,眸色轻动。他拢袖落座,端起茶碗轻抿一口,道:“王妃前来,不是道谢那么简单的吧。”
  苏锦萝面色踌躇的点头,“我,我是想求方大人带我进牢里看看王爷。”
  “陛下亲自下的口谕,恕本官无能为力。”方淼面无表情道。
  苏锦萝急向前一步,“可是,我听说……”
  “王妃,请吧。”方淼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势。
  苏锦萝愣在原地,蔫拢着搭下小脑袋,想起陆迢晔,鼓起勇气,还是决定一试。
  “方大人,我……您要如何,才肯让我去见一面王爷呢?”
  方淼没有说话,目光落到苏锦萝的发髻上。那是一个妇人髻,但因为小妇人实在长的太鲜嫩,反显得那个妇人髻看上去鲜活了几分。
  “白日人多眼杂,王妃若是要见,也得等到晚上。”
  苏锦萝双眸一亮。
  “将发髻拆了。”方淼攥紧手里的茶碗,茶碗微微倾斜,有茶水倾倒而出。他却恍若未觉,只盯着面前的妇人不放。那是一种,求而终得,畅快淋漓的感觉。他几乎要压制不住自己。
  “哎?”苏锦萝一脸懵懂的张开小嘴。这是个什么要求?
  “王妃不想见静南王了吗?”方淼沉着一双眼,眸中闪过阴鸷。
  苏锦萝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她低头,慢吞吞的伸手,触到那支珠钗,拆开了发髻。
  一头青丝瀑发倾泻而下,绸缎般黑亮,带着浓郁的桂花香,弥散在明厅内。披散在小妇人纤瘦的身形上,越显出一股风娇水媚。
  方淼呼吸一滞,起身。
  苏锦萝往后退一步。她不是不谙世事的闺中姑娘,经过陆迢晔,她已经能很清楚的分辨,面前男人眼中所带有的含义。
  原来,这个人真的对自己有意思。沈姨娘也不是巧合。
  看到苏锦萝脸上的表情,方淼压抑下心绪,道:“王妃暂住寒舍,今晚本官便带王妃入狱见王爷。”
  说这话时,方淼微仰下颚,心中难掩喜悦。
  压在头顶的天,终有一日,也被他踩在了脚下。
  ……
  是夜,风清月朗。苏锦萝坐着马车,与方淼一道去大狱见了陆迢晔。
  狱内闷热,分上下两层,点两排油灯,走道狭窄,气味也十分难闻。关在里头的犯人浑浊着一双眼,盯住苏锦萝,眼神流连。也有起哄的,被狱卒用棍棒敲的没了声息。
  苏锦萝攥着手,惴惴不安的行至牢狱最深处,站在槛栏外,看到了陆迢晔。
  男人穿一件玄色宽袍,立在通窗前,脚下照出一块皎洁月色,凝霜似得笼罩下来,衬在男人身上,不像是在大牢,反倒是像在月宫仙地。
  “王爷。”苏锦萝轻声开口,嗓音微颤。
  陆迢晔转身,看到立在方淼身边的苏锦萝。
  小妇人罩着一件黑色披风,兜住头脸,露出小巧下颚,白细小手握在槛栏上,紧到指尖泛白。
  “你怎么来了?”陆迢晔开口,声音淡漠。
  “我,我来看看你。”没想到陆迢晔是这个反应的苏锦萝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千辛万苦的进来,这个人却是这副冷淡模样。
  陆迢晔颔首,向前迈一步,转头,唇角勾起,笑意盈盈的看向方淼。
  “方大人也来了,真是稀客。”平淡的寒暄,就似此刻两人是在茶社府内相见的两位故人,而不是在弥散着腐臭腥气味的大牢内交锋的对敌。
  方淼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声音硬朗,“王爷在此处可好?”
  陆迢晔轻笑,只那笑却不达眼底,“极好。”
  方淼也笑,“那便好,本官还怕王爷不适应,特带了王妃前来瞧瞧。”瞧瞧你这副阶下囚的可悲模样。
  陆迢晔笑意渐敛,他转头,看向苏锦萝。
  小妇人露出一张瓷白小脸,站在槛栏外,青丝披散在肩头,粉颈处沁出微汗,一双眼水雾雾的含着泪珠。
  “怎么将头发放下来了?”男人伸手,穿过槛栏,触到苏锦萝的头发。细软丝滑,带着暗香。
  苏锦萝心虚的低头,“走的急,忘了……”其实是今日放下来后,方淼不许她再梳回去,不然就不带她见陆迢晔。
  陆迢晔但笑不语,他伸手,取下自己玉冠上的那支碧玉簪,慢条斯理的替苏锦萝将一头青丝尽数挽起,露出沾着香汗的纤细粉颈。
  苏锦萝怔怔看着面前的陆迢晔,突然感觉后颈一痛。
  压着苏锦萝的后颈,男人突然施力。
  苏锦萝下意识往前一撞,男人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唔……”
  暧昧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牢房内回响。
  方淼双眸赤红的攥紧拳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情景,面无表情的对上陆迢晔那双沁出笑意的眼,那里带着一如既往的轻视。
  苏锦萝气喘吁吁地靠在槛栏上,整个人几乎虚脱。
  “萝萝挽起头发的样子,真好看。”白皙指尖抚上苏锦萝的唇,流连片刻,陆迢晔轻啄一口,道:“回去吧。”
  苏锦萝红着一双眼,面带羞涩,依依不舍的攥着陆迢晔的宽袖。
  陆迢晔又哄片刻,在方淼的示意下,苏锦萝被狱卒领了出去。
  见小妇人去了,方淼这才不耐烦的开口,“王爷真是好兴致。如此境地了,都不忘温香软玉。”
  陆迢晔低笑,脸上带着讽刺,“这似乎不是方大人会说的话。”
  方淼负手而立于原处,道:“人,都是会变的。”
  “是嘛。”陆迢晔搓了搓指尖,放到鼻下轻嗅,那里尚存一份幽香。他深吸一口气,微抬下颚,语气轻缓,“方大人要清楚,本王能将你捧上天,也就能将你踩回泥里。”
  陆迢晔说的,是他帮方淼出谋,收拾四大皇商的事。
  方淼眸色一瞬凌厉,“那王爷,尽管试试。”
  “呵。”陆迢晔嗤笑一声,拢袖道:“方大人保重。”


第67章 
  一出狱; 苏锦萝就被侯在外头的明远接回了静南王府。
  马车辘辘前行,晨曦初显; 已是辰时。宽阔街道之上早已聚集人气; 鼎沸人声喋喋不休的充斥在两旁,伴随着阵阵蒸腾香气扑面而来,只让人觉得愈发心烦意乱。
  “吁……”马车突停,苏锦萝一个不防,跟雪雁撞在一处。
  “王妃。”雪雁慌忙将人扶住。
  苏锦萝抬手; 声音轻细道:“无事。”
  雪雁探身; 拨开帘子,只见自家马车前停着一辆香车宝马。玉佩金铃; 罗纱珠帘,隐约可见里头半卧着的一个华贵妇人。
  雪雁蹙眉; 与赶车的明远道:“怎么了?”
  “是三皇子妃。”
  当今陛下第三子陆友文,并非亲子,乃是养子,原名康勤; 娶王氏女。听闻这王氏女容貌绝艳,惯喜奢侈,竟学褒姒喜听裂帛之声。三皇子娇宠异常; 不听劝告,每日抬好几箱锦帛进府; 供其撕玩。
  一时; 三皇子骄奢淫逸; 沉迷女色之事传遍皇城。大家都私下言,这三皇子妃乃褒姒转世,是祸水妖物,能迷人心智,连皇家人都抵挡不住。
  街道虽宽,但还容不下两辆马车一道通过。苏锦萝攥着手中巾帕,学着陆迢晔的模样,叩了叩马车壁,声音轻缓道:“明远,让三皇子妃先过。”
  “是。”明远将马车赶至一旁巷口内,让王氏先行而过。
  香车宝马飘然而行,金铃清脆间,带着女子张扬的娇笑声。“多谢静南王妃。”
  按理,苏锦萝是王氏的婶子,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让道。只如今静南王府一朝败落,这些牛鬼蛇神便也不知从哪处冒出来,嚣张至极。
  苏锦萝一贯不是个欢喜争是非的,只是让个路罢了,她并没有什么觉得憋屈的。
  “王妃……”雪雁打下帘子坐回去,神色惴惴的看了苏锦萝一眼。
  苏锦萝神色疲惫的撑着下颚靠在茶案上,小小打了一个哈欠。
  一天一夜未歇,她早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与其跟这王氏争街道,还不如回去早早歇息的好。
  “我没事,给我倒碗茶吃。”
  “是。”雪雁给苏锦萝倒了一碗茶,触手时茶水却的冷凉的。
  “王妃,您的小日子快要到了,还是别吃冷茶了吧?”
  人若开始走下坡路,这事便会一桩借着一桩的糟心。苏锦萝看一眼面前的茶水,接过,轻抿一口。
  凉茶下肚,心口燥气陡消。苏锦萝懒洋洋的靠在马车壁上,闭眼休憩。
  雪雁跪在一旁,见苏锦萝双眸下乌青一片,满脸心疼。
  苏锦萝的肌肤本就白,如今这般憔悴模样,看着更是比常人严重些,也不怪乎雪雁心疼。
  ……
  青绸马车从静南王府角门入,一路过去,静悄悄的无半点声响。苏锦萝一觉睡醒,觉精神好些,她伸手拨开帘子,只见眼前,满目疮痍,丫鬟、婆子都不见几许。
  “这是怎么回事?”这还是那个巍峨壮丽,轩峻高阁的静南王府吗?
  “王妃,”苏锦萝的另外两个婢子如青和依彤抹着眼泪近前来,跪在地上哭诉道:“前几日王府被抄了家,事物被打砸了近一半,若不是掌刑大人来的及时,奴婢们兴许就见不着王妃的面了。”
  苏锦萝怔怔立在马车前,仰头看向面前杂草丛生的庭院。瓷罐碎片,槅扇木门尽毁,里头也是一派翻箱倒柜之相,不仅无半点人气,因着天热,那边边角角还结上了蜘蛛网。
  “先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暂住吧。”苏锦萝声音轻缓道。
  “是。”雪雁领着婢子去收拾住所。苏锦萝提裙走上几步,怔怔立在廊下,入目萧瑟,心口微酸。
  一朝之夕,从云端跌入泥泞,任谁都能来踩踏上一脚。雪中送炭难得,锦上添花良多。
  今日天色不大好,天际处的乌云压的很深,层叠峦嶂,尤如重山。苏锦萝听到身后传来苏清瑜的声音,伴着滚滚热浪,树蝉新鸣,到耳中已有些模糊。
  “萝萝,”苏清瑜疾奔上前,满面热汗。他三两步过甬道,跨上石阶,到廊下,踢开脚下翻倒的一只宫灯,“先与大哥回理国公府住段日子吧。”
  天气很闷,日光半明半灭,照的人晃眼。柳树条絮垂枝,被晒得蔫搭搭的。苏清瑜身上穿朝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整个人都被浸湿了。显然是刚刚下朝就过来了。
  苏锦萝静站在那处,缓慢摇头。她取出帕子,替苏清瑜擦了擦脸上的热汗,仰头开口道:“他说,让我在家等他。”
  “王妃……”玉珠儿正搬着实木圆凳出来,一个憋不住,立时便哭出了声。
  如今静南王生死未卜,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王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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