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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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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商定出行日期时,却是翻着黄历,碎碎地念:“正月半过后又是二月二,二月二过后就是观音诞,观音诞过后还有清明节,然后上巳节、浴佛节……你是咱们家的长房长孙,如何能不在家。”
何况大多都是“行孝”之事儿。
要不是有祖母快刀斩烂麻,他不知道还要多费多少周折,才能叫母亲松口的。
……
正月十八,宜出行,这是方家老太太亲自瞧中了的吉日。
家里头,一干长辈们只将大堂哥方案首一行送到了大门外,小字辈们却俱是早早就披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一径送到了小村外。
渐渐止步,看着渐行渐远,从大到小,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儿的大马车。一阵风猛刮而过,眼前白纱袅袅,一片朦胧。
一切云情雨意,好似宛然其中。
只不过老天爷的安排真个从来都只有叫人出乎意料的份儿,当天夜里,绵绵细雨忽的戛然而止,风停雨歇,第二天一大清早,日头更是一跃而起。
自是叫人颇有些啼笑皆非,又长松了一口气的。
天气复又晴朗了起来,一过正月半就开始慢慢收心的小字辈们已经得上学去了。
长辈们却还得继续忙着起收东头园子里的三茬白芹,待到将近两万斤的白芹俱都收拾妥当出运上船。
而秦连豹因着县廪生的身份,答应了要替崇塘镇上好几个考生具保,所以赶在二月初九之前也将要前往莲溪,至礼房考场当堂认保的时候,已是将近两旬后的事儿了。
家里头终于收到了大堂哥的信。
是民信局里早已熟识了的身穿青衣的小伙计送上门来的,还未进门就从褡裢里取出一封厚厚的书信,拿在手里都没扬得起来,又捧在了手里,才高声道喜:“贵府大公子有信来!”
还好奇道:“只这信怎的是从京口寄出的?您家大公子不是在莲溪方家的学堂里念书了的吗?”
花椒也是家里有书信进出后这才大概其知道,这会子的民信局其实都是私人经营的赢利机构,是明州帮商人的首创,业务大致包括寄递信件或是物品。
各家民信局之间通常还都联营协作,算是构成了民间的通信网。
也算是真正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了。
大堂哥在莲溪方氏家学里念书的事儿,除了两头周家湾、漏斗湾的乡邻们俱都知道些许的,其余也就姻亲故旧的知道丁点儿了。
可旧年不出一月光景就传扬的整个崇塘街知巷闻,以至于上门说亲的人又多了两三成,而且开口就是问起方氏家学来,就是从民信局走漏的消息。
而听到动静,方才下课的花椒姐妹从花厅直奔而出,缩在堡墙后头竖着耳朵听。
茴香丁香同香叶自是高兴的不得了,他们可是天天都在家里头掰着手指头算着大堂哥同方案首的行程的。
而花椒一听“京口”二字,却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从西跨院赶过来,脚程比花椒姐妹还快的杜氏接过书信,笑盈盈地向那小伙计道谢,又随口解释道:“我家大郎外出游学了。”还道:“说是每到一地儿都会写信回来,您局里要是接了信,还烦请小哥儿先送我家。”
说着还掏了十来个铜子儿,直接塞进了小伙计的褡裢里:“辛苦小哥儿了,点碗好茶吃吧!”
清脆的铜子声此起彼伏,把小伙计欢喜的直搓手,连连保证:“婶子您放心,大公子一来信,我保管头一个就给您送来。”
说着就欢欢喜喜往下一家赶了。
秦家这厢迫不及待的拆开信。
同之前大堂哥从莲溪写回来的书信一模样,也是大号的信封里头装着五六封寻常大小的书信。
除了有分别写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叔叔婶娘们、弟弟们、妹妹们的之外,还每每会有特地写给秦连豹的,有两回还有特地写给花椒的。
只这回却果然就有一封特地写给罗冀文启的。
花椒下意识地就将这封信攥在了手里。
一旁茴香已经拆开了大堂哥写给秦老娘秦老爹的信封,在给眼睛已经不大好使的秦老娘读信了:“祖父祖母膝下敬禀者:我同方大哥现已行至京口,一路官道,白天赶路,晚上投宿驿站,一切平安。期间我们还在长塘湖停留了两天,果如祖父所说的那样……”
然后大堂哥也写了一封近乎一模一样的给花椒姐妹,不过却同妹妹们说了番百里外长塘湖的景致:“白鹭、黄雀、獐鸡、野鸭遍地都是,那才是真正的飞起不见天,比之莲花荡还要壮观……”
大堂哥弹弓在手,百发百中,一连打了十来只野味儿。再加上方案首尝试着打了两三只,还有跟随的回事处管事同随待处的护院也试了一回,上集镇卖给贩子,他们四人几天的开销就挣出来了。
香叶听着惊叹不已,瞪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直道“大哥好厉害!”
丁香读的却是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只花椒暂且还没工夫理会这则,攥着大堂哥写给罗冀文启的书信,心里头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东头书院里罗冀文启下课,又熬过了午饭,才同茴香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地拉着他们二人回了屋。
郑重地将已经摩挲地略有些皱巴的书信递到他们手中,点着小脑袋告诉他们:“二表哥,文启哥,这是大哥从京口寄给你们的。”
其实在那天家里头说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个话题的时候,花椒是亲眼所及文启同大堂哥眨眼睛的。
一时有些诧异,只略一思量,花椒就有些明白文启的用意了。
眼珠子一转,就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缠上了当时一言未发的大堂哥。
大堂哥看着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的花椒,哭笑不得,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禁点着她的腮帮子好笑道:“小丫头可真是个机灵鬼!”
倒是没有再说甚的,转身就领着花椒去找正在屋里候着他的罗冀文启。
罗冀文启看着拉着大堂哥衣袖的花椒,也习以为常的没说甚的,罗冀还拿了酥糖出来与花椒吃。
文启也不避讳花椒,就直言拜托大堂哥,若是能往西走的话儿,说不得就会路过他们二人的家乡京江京口。
“所以,我们就想请大哥若是方便的话,替我们留心一二家中的消息……”
果然不出花椒所料,正是她猜测的这般。
而大堂哥亦是大概其知道罗冀文启二人的身世的,也知道他们的大概家乡。所以在文启朝他眨眼睛的时候,心里头就已是有些隐隐知道他们的用意了。
自是没甚不可的。
他同样也是知道秦连豹曾答应过罗冀文启,等他们二人再大一些,就带着他们回去京口寻访家人。
毕竟路途遥远,罗冀文启年岁又小,文启的身子还是不如人,这两年上怕是不得成行的。
可同时秦连豹,还有秦老爹等人又有些担心,世事变幻,也不知道三五年之后,京口又是哪般光景了。
这回若是能够趁着游历的机会,替罗冀文启寻访一二,自是再好不过的。
一口应下,更是道:“你们两个可还记得家中情形,最好能够写下来,我想办法打听一二。”
而罗冀文启,尤其是罗冀,当初遭难离家的辰光本就年纪很小,再因着渐渐长大,时日愈久的缘故,小辰光的事情哪怕再想记住,也已是忘了多半了。
只能让记性相当不错的文启帮他记着。
直到旧年开始识字,又头一回听说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句话儿,这才恍然大悟。
赶紧将自己唯一记得的家人,同文启帮忙记着的一些个情形一条一条的记录下来。
文启看着,也学着罗冀的样子做了记录。
这会子大堂哥一说,两人赶忙就重新抄录了一份出来交与大堂哥。
花椒看着就松了一口气。
树高千尺不能忘根。
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背井离乡的痛楚。
若是罗冀同文启都能找到家乡找回亲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值得努力。
又忽的想到了小和尚。
捏着酥糖就找到了正在趁着午休工夫帮着家里拾掇菜地的小和尚,把大堂哥顺路会替罗冀文启寻访家乡的事儿告诉他知道,也直截了当的就问他:“和尚哥哥,你家到底在哪里?要不要也写下来,让我大哥帮你留心一二……”
☆、第三百九十三章 回音
其实把辰光推到旧年腊月里,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花椒其实已经问过小和尚同样的问题了。
一样直接,还记不记得家乡何处!
而当时小和尚虽然没想到花椒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但思虑再三之后,或许小脑袋里想通了甚的,还是很坦然地告诉了花椒,他确实还记得小拇指大小的那么一丁点儿的信息。
花椒直到现在都还想的起来他当时比划的表情同模样。
只小和尚当时也确实心存顾虑,并不愿意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或是心事,同花椒敞开来说。
又不好意思直接回绝,就顾左右而言他,一个劲儿地同花椒胡扯些旁的。
花椒虽然并不明白小和尚到底在顾虑些甚的,也在心里猜测过,或许他并不只记得这么一丁点儿的,或许他的被拐还另有文章。
却也有些明白他对她的坦诚,或许只是因为不想要隐瞒她或是欺瞒她。
既然不愿多说,花椒自然不会勉强些甚的。
可大堂哥这趟出门游历,在花椒看来,在这一方面来说,却也是个给他们打听家人消息的绝佳机会。
毕竟就算三五年后,小和尚也好,罗冀文启也罢,甚至还有到时候忽的也想回乡的石头芽儿等人也罢,花椒虽然相信秦连豹或是家里人会履行承诺,帮助他们甚至于带着他们回乡寻亲。
可这年头,同花椒前世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花椒前世有警务资源,有寻亲寻子的网站,有打拐基因的数据库,还有新媒体的技术手段,甚至于还有每一位随时随地都可以化身为志愿者的社会公众……
而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就不说了,花椒是有过深刻体会的。
只说光是老百姓出行都相当困难了,就拿周家湾还有隔壁漏斗湾的百姓们来说,光是五六里地外的崇塘镇对他们而言就已经足够远的了,更别说二十里地外的莲溪城了,很多人甚至于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老家所在的方圆十里地儿。
更遑论还要往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上去寻人。
像文启那样的还则罢了。
虽说这一年来,因着刻意打听的缘故,就连花椒都已经知道宁江府隔壁确实有府名朱方,下辖一州名京口,长江、运河皆流经境内,那年也确实京江决堤,水势蔓延上百里,淹没人畜、民田、房屋不可计数。
同文启的记忆正相吻合。
而文启也确实对家中的确切地址还有印象,至于家族的堂号还有父祖的名讳身份等等的信息,更是一清二楚。
只要按图索骥的找过去,就算如文启所担心的那样,即便家里人真的已经都不在了,却也或许能找到一二姻亲或是一二邻里的,总能找到一二线索聊以慰藉。
而且就如花椒所提议的那般,再留下书信,道明他们如今的情状同自家的确切地址,若是还能有亲族同文启一样命里有福死里逃生的找回乡去,说不得这辈子就能有再见的一日。
可如果像罗冀那般,只知道自家累世聚居的村落好像叫个罗家村,村子里头的百姓也多姓罗,却连自个儿姓甚名谁都并不确定,只知道有个**名叫做“盆子”。
可“盆子”这个小名,就同“小和尚”一样,就算在莲溪也十分普遍的。
像是“和尚”,基本上都是孩子满月的时候,把孩子抱到庙里穿上和尚衣裳,把大名写到黄裱纸上,庙里的主持同僧众们免不了要念上两句经,再称颂一番,如此这般这孩子就成了一名“寄名和尚”了,从此也就可以长活人间,长留在父母膝下了。。
而对家里头这般处理的新生男婴,一般都会取名做“和尚”。
再至于破盆烂钵、缸、罐、瓦的,也是民间为着卑贱,容易养活的意思。
一窝蜂的,一个村里头说不得就能有一拨叫做“盆子”的小小子小丫头,何况罗冀再囫囵记得的,就是家门前还有株杏树,能打不少杏子,不远处还有个小山坡,坡上有许多树,坡旁还有一条沟,沟里能有鱼……
仅凭这么丁点儿语焉不详而且相当寻常的消息,这可怎么找,岂不是大海捞针!
就像当初秦连熊说的那样,远的不说,只说他们崇塘附近周遭的几个集镇上,叫做罗家村、罗家庄或是罗家圩的村子就不下四五个了。
再去问问,人家可不都是大多姓罗吗?
但这回与大堂哥同行的还有方案首。
而方案首除了随身带了位护院外,还带了位方家回事处的大管事。
说话做事儿八面玲珑滴水不漏,除了需要他指点方案首同大堂哥应对游历途中的些许琐事之外,比如秀才遇到兵。
譬如游历路上迎头撞见了打马而过的巡检司兵役,看你布衣芒鞋长的就不像本地人,马车上又没任何标记,自然没有值得他们让道的地方,当即面露凶相拦下盘问,这会子可没甚的文明执法,饶是方案首这样世家出身的子弟,别说本就不准备大张旗鼓世人皆知,就算明堂正道的,也不愿同这些个乡间小吏一般见识。
毕竟就算方家是莲溪一等一的官宦世家,不知道出了多少举人进士。但有父母官上任,也从不敢怠慢。县里头有甚的事儿,也从来没有推诿的时候。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破家知府,灭门县令。
正是这个道理。
一路上难免遇到这样的事体,高贵冷艳那一套自是用不得的,最好的法子就是及时奉上路引,坚定不移口齿清晰的告知兵役们,你正是路引上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免得被人哐当一声将你落锁带回去吃牢饭,这时候可没有渠道让你直播喊冤的。
而方案首同大堂哥这两个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除了需要回事处的大管事指点他们应对外,还尤其需要他来指点方案首进退。
这回外出游历,方案首同大堂哥虽只决定在宁江府周遭走一走瞧一瞧,可相对的,这周遭却是有着数不尽的亲朋故旧的。
方大老爷同方老太太的意思,既然到了地界儿,那自是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的。
所以就希望方案首奉上名帖,到处拜见一遭。
尤其这些人家中,多有同方家子弟几辈子相契的鸿儒文士,方案首同大堂哥也正好趁此机会求教一二。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而且对二人的学业自是大有进益的。
能有名师辅导,花椒自然替大堂哥同方案首高兴。
可相对的,花椒更关心的是,那也就意味着这些个人家大多都同方家一样,亦是当地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地头蛇。
自然不至于麻烦这些个人家亲自出力,还得搭上方家的人情,其实只要能请府里的回事处管事介绍两个当地无所不知的帮闲帮着,这就尽够了。
所以花椒才会找到小和尚,再度张口。
可小和尚似乎却并不好奇花椒重提旧事儿的。
而花椒并不知道的是,自打大年三十夜里头知道大堂哥意欲出行游历后,其实小和尚已经暗暗打听过大堂哥游历的路线了。
却是既觉遗憾,又是长松了一口气的。
就朝花椒摇了摇头,道:“大堂哥同方大哥得一路往西去,走上两三百里地就到了罗冀哥同文启哥的老家京口了,可我家好像在南边儿,就不顺路了。”
“南边儿?”花椒却是瞪圆了大眼睛,又急急忙忙地准问了他一句:“和尚哥哥你能确定吗?你家真的是在南边儿吗?”
小和尚看着瞬间激动了起来的花椒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花椒是真的激动的,已是顾不上甚的了,直接就拽着他的胳膊道:“那和尚哥哥家到底在哪里?我祖父认得南边儿明州府大通号的汪三掌柜,那也是个地头蛇般的人物,你要是果真囫囵记得家在哪儿,可以让我祖父去信请他帮忙打听一番,说不得就能有消息呢!”
花椒握着小拳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期盼的望着小和尚。
花椒虽然并不知道明州府在哪里,却从郭掌柜那听说过还在他们宁江府的南边儿。
所以每回郭掌柜有两回都是直接前往宁江府同汪三掌柜商量买卖,再折返回到莲溪的。
若是小和尚真的知道,那问过长辈之后,若是真的颇为相近,或许真的可以请汪三掌柜帮着打听一番的。
小和尚却是慢慢垂下头去。
花椒看着就冷静了下来,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半晌,小和尚朝着摇了摇头:“等我再大一些吧,到时候我自己去找。”
花椒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隐隐有个念头,或许真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或许小和尚当年被拐一事儿,说不得并不是那般简单的事儿,而是果然另有隐情的。
而小和尚这般模样,想来他当年即便年纪很小,却也是多少知道一些内幕的。
“嗯!这样也好!”
花椒当即点头,自然不希望小和尚在自己羽翼未全的时候就去冒险的,哪怕再好奇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就此打住。
不过又很认真的告诉他:“和尚哥哥,你甚的时候想回去,就同我们说,我们全家都会帮你的。”
小和尚就重重地点头。
于是乎,正月十八,大堂哥启程游历的时候,就贴身带上了罗冀文启誊写的信息,以及留给未知家人的书信。
就此一等就是两旬光景,终于有了回信。
却不知道有没有回应。
花椒只觉得自己心里揣着的那只小兔子好像倏地就长大了,还生了一窝小兔子,闹得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都快蹦出来了。
而文启下意识地接过花椒塞过来的书信,看着信封上他们二人的名字,这才手抖了起来。
罗冀也直愣愣地盯着文启手里的信封,也是头一回真正感受到了唐诗中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到底甚的意思。
花椒看着两人,抿了抿嘴,到底没有说话,也就这样看着罗冀手里,都快被他们二人灼灼目光穿透了的书信。
还是文启先动了起来。
长吁了一口气,才用仍旧有些颤动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取出了其中的厚厚一小沓信纸。
花椒不知怎的,也跟着长吁了一口气,这心里却是没来由的安顿了一些的。
文启展开叠的齐齐整整的信纸,罗冀也挪着重重的步子踱了过来。
花椒却没有动,还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小兄弟两个的对面。
而罗冀虽然上了半年也,也读了两本书,识的千余字子肚子里了。
可在阅读书信上,却仍旧还有些小问题,还不是十分流畅,尤其就更跟不上文启的速度了。
所以只两页书信看过去,两人同看就成了文启看过一页,就交给罗冀一页,他再往下看下一页。
只罗冀看到第四页上,刚刚看了个开头,接过文启递过来的第五页,捏着书信,却不再往下看了。
只是抿着下唇,盯着心无旁骛、一心沉浸在书信中的文启。
文启额头上都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毛毛汗来了。
站在对面的花椒看着心里头的小兔子是不见了,却跟忽的塞个了炮竹似的,噼里啪啦的就炸了起来。
蹬蹬蹬就去端了张靠背椅过来放在了文启屁股后头,就怕他脚一软,摔了个屁股墩。
文启已经看完信了,把最后一页也递到了罗冀手上。
也慢慢回过了神来。
却根本没有意识到额头上的毛毛汗,倒是注意到了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花椒,也习惯性地拍了拍花椒头顶的丫角,还笑道:“多谢咱们椒椒了。”
又看向罗冀,却没想到罗冀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自是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状态到底有多吓人的。
就指了指罗冀手里的书信,好奇道:“怎的不看了?”又问他道:“是不是哪里看不明白?”
说着就接过了文启手里的书信,要重新读给他听,还道:“大哥说他会在京口停留两旬一月的,所以我们收到信后可以照着地址给他回信。这信是五天前寄出来的,咱们也得赶紧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速
只话虽这样说,可一时之间,别说罗冀一脑门子的空白,就连文启亦是除了道谢的话儿,提着笔亦是再不知道该说些甚的了。
小兄弟两个俱是愣怔无言。
花椒亦是默默。
哪怕那会子年纪尚小,但文启牢牢刻在心上的线索却是非常详实的。
即便整整四年过去了,据大堂哥信中所说,一路西行,距离长江愈近,竟然人烟愈少,凋零枯败。
就连京口城中,亦是一副紧衣缩食、潜心生息的萧条景象。
说起来同样傍山依水、通衢要道,甚至于京口的地理位置比之崇塘还要优越,却全然没有崇塘镇上门庭若市熙来攘往的景象,只能勉强称得上城固民安。
饶是方家回事处的大管事儿打听后都既唏嘘又万幸的,说是整个京口的世家大族,除了那三五世家硬撑下来了,其余家族就像是从头到脚换了遍血似的。
好些个人家就此元气大伤,家道日艰,或是卖田卖地维持用度,或是分家析产丢卒保车,东零西落地就这么衰败下来了。
要想恢复元气,没有个二三十年,怕再是不成了。
由此可见,当年京口周遭确实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自然灾害的打击。
而文启家虽算不上甚的世家大族,在京口一地儿说实话从来不曾排上名号,却也不是甚的小门小户的出身,宗族势力在当地还算强大。
依花椒猜测,一个中产之家估摸着应是笃定的。
是以当大堂哥跟着方案首拜见当地世交,又由回事处大管事儿领着找上这家的回事处管事儿,求上门去,将文启家的宗族堂号告诉他听,人家当即就道他们京口原先是有这么一号人家的,三槐堂王氏。
又赶忙请来了府中清客,其实就是还算有正经差事儿名头的帮闲,人家一听,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了文启家的宗族坐落、家族传承,还有族长族老的名讳来。
与文启所说正好吻合。
可饶是中产之家,在天灾面前依旧渺小脆弱的有如沧海一粟。
大堂哥在给罗冀文启的书信中,只是告知文启暂且还没能给他寻访到家人,但他已经将这桩事儿托付给了那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清客了,他会帮着留心的。
虽是清客,可人品能力应是过得去的,否则也不至于会被那样的世家大族招揽至家了。
而且大堂哥已经同那位清客商量好了,还给他留下了家中地址。
到时候但有蛛丝马迹,就会给家里头来信。
只大堂哥一共写了七八封信,其中特地写给秦连豹的信中,却是直言道,那年京口被决堤的京江、运河齐齐倒灌入城,城垣倒坏十之六七,民房坍塌不下数万间,百姓争相逃命。
可到底根据京口州衙事后统计的大致数字来看,整个京口境内,男妇死者外加失踪人数总在三万余人左右,全家绝灭者,即有八百多户……这其中,因着天灾而族灭的,或许远不止文启这一家。
当然,文启既是命里带福活了下来,三槐堂就不算族灭了。
但是也因着知道三槐堂王氏沧海遗珠,还有子弟存活下来,那三槐堂遗留下来的族产,包括祖宅、铺面、田产之类的,自是可以物归原主的。
当然,这看起来极其寻常的“可以”一词,自有诸多门道在其中的,哪怕文启身上没有任何一张书契在。
大堂哥一听这话心里头就有数了,何况还有方家回事处的大管事鞭辟入里地解释给他同方案首听。
不过这样事关宗族的大事体,大堂哥自是没法做主的,何况若是需要过契的话,这还得文启亲自过来按手印的,只好当即给家里头来信,询问文启的主张。
又把这桩事儿告诉了秦连豹知道。
而秦连豹也拿到书信后,不待他看过后去找罗冀文启,二人已是带着花椒先找过来了。
秦连豹就安慰罗冀文启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两个自宽心,会有好消息的……”
文启因着线索详尽的缘故,找到了家但没找到家人。
大堂哥还去文启家的祖宅看了看,虽然破败不堪,可到底是文启的家,是他的根。
但也相对的,因为罗冀的线索实在模糊的缘故,虽然大堂哥亦是托了那位清客帮着踅摸,可到底乡间更不比城中,据说京口城外好些个村落都是直接被洪水夷为平地的,而迁移流利背井离乡的百姓更是不知凡几。
想要替罗冀找到根,譬如大海里头捞针,却不是这样容易的事儿。
而实际上,这样的答案,对于一度曾经颠沛流离,看过了太多太多人间惨剧的罗冀文启来说,其实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了。
可他们当初能在阎王爷手里头抢回两条小命,又何尝不是为着那一点儿的念想,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的。
而当时都活下来了,如今自然更没活不下来的道理的。
哪怕这消息并不好,哪怕这心里头也实在哀痛,两人还是俱都点头应“是”。
秦连豹看着就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松了一口气。
又同文启说起了家中的族产来。
文启即便老成,可遇上这样的大事儿,仍旧没了章法。
就同秦连豹道:“姑丈,祖宗几辈子挣出的族产,若是可以,自然没有眼睁睁看着败落易主的道理,可我如今年岁太小了,也没有这个能力收拢保住这份产业……”
这个道理,秦连豹如何不明白,就道:“那咱们这样,先瞧瞧到底能保住多少产业,能不能重新补几份书契,若是能行的话,那我们就赶紧去一趟京口,先把事情落实下来再说。”
只是之后到底能不能保住产业,秦连豹亦是不敢打包票的。
可这样的结果,对于文启来说,已是意外之喜了,连声应诺,帮着秦连豹磨墨。
翌日一早,秦连熊就亲自将又一份厚厚一沓的书信送至民信局,请他们当即发出去。
别说罗冀文启了,就连花椒都在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这封信寄出去,下一封信又会甚的时候来。
而家里复又忙了起来,又到了一年一度分红的时节了。
与旁人家年底盘账分红不大一样,旁人家不管是人家也好,还是商号店铺也罢,都又在年前腊月结账的习惯。
但秦家因着三茬秦白芹年后才能起收的缘故,索性沿袭旧年的体统,把分红挪到年后。
小字辈们自是没甚太大的感触的。
尤其小小子们还不像花椒姐妹以及在外游历的大堂哥,大堂哥还可以列席,花椒姐妹也可以旁观,但二堂哥几个从头至尾就没有参与过,自然没甚体会。
而花椒姐妹就算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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