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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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篙架子,搭起了又宽敞又明亮的大红色喜棚,只是四周并没有挂上密密匝匝的红色绸缎喜幛而已。
又摆上了从各处商借过来的桌椅板凳,虽然这两处“分会场”的餐桌布置比较朴素,并没有像李家同自家似的铺上甚的桌布桌围的,使用的餐具酒器也俱都略次一等。
可每一桌上却俱都挂着一盏走马灯,上头六面,俱都红纸黑字,一笔一划的写着四冷荤八大碗的菜肴名儿。
四冷荤,八大碗,流水席上的菜色虽然要比李家、秦家的酒席稍稍逊色一筹,并没有那些个贵重的翅肚燕鲍的,可大鱼大肉、热茶热饭,却是应有尽有,并且管够的。
只不过饶是如此,满崇塘,甚至于莲溪,也没有任何一家饭庄能承办的下来,还是得月楼联合了崇塘镇上的另外三家饭庄,同两家瓜菜铺、五家墩头铺、三家鱼行,两家家禽蛋铺,再加上钱德隆的鼎力相助,才能有惊无险的把这场流水席办下来。
花椒见过大师傅们使用的厨棚,一溜炉灶简直望不到头的。
而且除了这热火朝天两班倒的厨棚外,李家还特地在三处地点都搭上了戏台子,雇来了戏班子、唱大鼓、说书以及杂耍的艺人,三处轮流唱堂会,一唱就是三天三夜……
生生把原本只是单纯的为了庆贺婚礼以及李蹊得中生员而办的喜酒,办成了答谢父老乡亲的筵席。
整整三天三夜,整个崇塘就像过节一样,人声杂沓、语笑喧阗、炮竹起火,络绎不绝,泰半的大人都不用做事儿,多半的孩子也不用念书,从日出到日落,只消赶席,大块肉大碗茶就好。
怎的能不叫人念念不忘。
而花椒还知道的是,这场别开生面的流水席,其实还是李蹊的主意。
☆、第四百三十五章 幸福
至于李蹊这样广而告之、大动乾坤招待一干父老乡亲流水席的用意,花椒大概其是能够猜出一二来的。。
毕竟虽说上古婚礼,不聚乐,不庆贺,重的是夫妇之义,与结之恩,世人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可以喧闹嘈杂的事体。
那辰光的婚礼,或者说“昏礼”,也确实非常简朴、干净,并没有后世繁缛的譬如挑盖头、闹洞房这类接受亲友祝贺、嬉闹,有时还会闹过了头的仪节。
夫妻“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携手步入洞房……这是俱有汉民族性格特质的,庄重、典雅,而又质朴的礼仪。
卑己尊人、严密规范。
昏服也并不是大红大绿的颜色,新郎新娘都会穿着端庄的玄色礼服。
玄色,既是黑中扬红的颜色,按着五行的思想,是象征着天的最神圣的色彩。
黄昏中开始的整个仪式,宁静安详,没有悲伤,没有喧嚣,安静细致的仪式中,或许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也许就是当今世人想要捕捉的那种力量。
可事实上,从中古时期起,或是参加婚礼的宾朋渐渐不甘于就此罢休的缘故,民间渐渐就有了戏弄新娘的习俗,所谓新婚三日无大小,又有“闹喜闹喜,越闹越喜”的说法儿。
从那时候器,婚嫁的仪式,就开始竭尽所能的热闹了。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极尽铺张、繁复,累世成了习俗。
四海之内皆是如此。
此时放在李蹊身上,在自己婚礼的筹划上,已经勉强能够说得上的话李蹊亦是如此的,非但没想过要免俗,甚至于还决定俗气到底的。
抑或是因着想要收到更多的祝福的缘故,也抑或是因着婚礼上已经极尽热闹了,往后夫妻之间过日子,自然就会少了诸多的吵闹,能够安安生生过日子的缘故。
抑或,或许还有旁的抑或,花椒没有多想……
可不管怎的说,接连三天还算有条不紊的流水席操办下来,时间证明了一切,确实没有辜负李蹊,还有李家人的善心,同用心,实可谓两全其美,一举数得的。
相干的,不相干的,几乎所有有幸参与到这场婚事中的父老乡亲都沉浸在了这场喧嚣、热闹,而又隆重的婚礼过程中。
即便这份幸福的来源各自不同,却是前所未有的一刻,值得所有人铭记。
尤其站在花椒的立场上来看,自是替姐姐茴香感到由衷的感动的。
不管为了甚的,李蹊确实尽心尽力,给了茴香一场关于“吃吃吃”,又完全脱于“吃吃吃”的婚礼。
虽然花椒活了两辈子,都还没有机会红裙上身,金钗当头。可对于大红盖头,花椒心中却是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执念的。
或许有人会说,旁的都是虚的,自个儿日子过得好,这才是真的好,婚礼不过一场形式而已,为甚的要投入那么多的精力财力,甚至于打肿脸充胖子,去折腾一场完全给旁人看的筵席。
何况快节奏的现代社会,无论甚的,都是效率为重,用最少的时间和金钱成本去完成婚礼这一人生大事儿,这或许才是年轻人应该有的行为。
可在花椒看来,婚礼有且只有一次,值得每一个人倾心相待,不留一分遗憾同不满。
毕竟一场婚礼,不但是对夫妻双方以及双方家庭,也是对来观礼的亲朋好友的尊重。
往小了说,可以说是一对小儿女最为美好的回忆,是夫妻双方走向成熟的象征。往大了说,更是两个家庭,甚至于两个家族几代人心血的结晶。
哪怕再退一步,说句没有出息的话儿,一场盛大的婚礼,无论在成本上还是精力上的投入都是相当大的,婚后小两口难免有需要应对一地鸡毛吵吵闹闹的辰光,想到曾经花了那么一大钱办过婚礼,婚礼上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宣过誓,还曾把那么多人都感动哭,婚后偶尔还会翻出结婚时的影像慢慢品……
眼前的这丁点鸡毛蒜皮,也就别再计较了。
结婚不容易,离婚就更不是甚的轻巧的事体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宣之于口的……
好吧,谁关心!
管它喧嚣与否,管它几时开席,管它菜色如何,管它鲜花够不够美,管它钻戒够不够亮,管它婚纱够不够奢华,管它司仪够不够有品,管它一切的一切……
花椒只想红裙上身,自己开心!
只想金钗当头,嚎啕大哭!
前世的时候,总在旁人婚礼上哭泣的花椒只以为这是因为她内心深处还有个公主梦,她对于那些俗之又俗的一切还心存渴望,她就想要个棒棒哒美美哒的婚礼……
可突然之间,看着在夹杂着祝福、悲伤、陌生,甚至于浮夸的复杂热闹中,反而显得最为沉静,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最为纯粹的幸福的茴香,五识灵敏的花椒这才后知后觉的忽然意识到,她一直想要的那一切,或许只是源于一份仪式感。
也由此忽的感知到,她的格外灵敏的五识觉察的由来,或许也正是来源于尊崇天地、敬畏鬼神的仪式感……
当然,这只是从未亲身经历过的花椒的一点小小的揣测而已。
还没有机会亲自体验的花椒,对于这一切,还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产生更多的感悟。
不过,在那一刻,自己的幸福与他人无关,喧嚣中的人生百态也与自己无关的茴香,或许头一遭照见了自己,也看清了自己。
虽然花椒并不知道曾经朝夕相对的姐姐都意会了些甚的,可成亲小半年以来,茴香眉宇之间的幸福却是做不得假的。
还有此时眼前温婉恭顺的左氏,虽然成亲方才一天不到,可眼角眉梢掩饰不住的柔情,花椒能够看得出来,也是自于内心的。
花椒突然就觉得天高海阔,心里头说不出来的舒心,踏实,别无所求。
欢欢喜喜地给左氏行礼,接过见面礼,还有封红。
只左氏饶是打小身子骨康健,可这一大清早的,祠堂、正厅、花厅这么一圈跪下来,已是用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虽然认人识姓,将家里头乌泱乌泱的一众至亲都认了个齐全,也收了一大堆的见面礼,并已将这些见面礼默默记在了心中,预备略有空闲就赶紧做账,以后往来随礼,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却也实在累得够呛了。
不过新媳嫩妇的,却不敢有丝毫的流露的,笑容无暇地落后一步跟在姚氏身后,服侍着。
花椒就见坐在一旁的莳萝同茴香齐齐给丁香使了个眼色,丁香有些不明所以的朝着二人挤眼睛,花椒笑着就踮起脚尖,凑在丁香耳边耳语了两句,丁香连连点头,就喊着“大嫂”,笑着上前挽了左氏的胳膊。
只她的挽和旁人的挽一动作并不一样。
几乎是架着左氏在走路。
不过因着丁香也算自幼习武的缘故,不但并不吃力,外人还分毫看不出来。
左氏杯丁香挽着走了两步方才反应过来,自是有些惊讶的,又感激地谢过丁香,红着脸小小声地道:“多谢妹妹了,只叫妹妹受累了,我自己可以走。”
丁香却挽了她的胳膊不放手:“大嫂放心,我力气大着呢,您只管靠着我缓口气就是了。”
这一来,陪在左氏身边用过饭,又应了姚氏笑着三两句揭过的话儿,直到把左氏送回屋歇歇脚,丁香方才告辞离开。
即便丁香并不清楚这里头的关窍,直率坦白,又神色真挚,可左氏因着自个儿心里有事儿的缘故,自是不免觉得脸上烧的。
可这心里头却是暖暖的,只觉得还余丁点儿的对于远嫁的担忧,忽的就因着婆婆、小姑的关情,而变得遥远了。
送走了丁香,可全复心思却还落在丁香姐妹身上。
从初见那时起,左氏就已是察觉到,家里头的这几位姐妹,同娘家姐妹给她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之间,她又说不上来,只觉得很喜欢。
尤其随着书信的往来,很多姐妹之间也不大好出口的话儿也有了一个可以唠叨的地方,他们的关系也算在纸上尖日益亲密起来了。
她自是又喜欢,又欢喜的。
就连她娘因着听说他们成亲后不会搬出去单过,而一直有些郁郁的心情,也总算慢慢放晴了。
却是觉得“小姑子,搅姑子”,小姑子是娇客,好些个也是搅得黄河水都不清的搅家精,她能和小姑子处的好,太婆婆、婆婆的家世摆在这里,以后进门的一众妯娌的家世等闲也再越不过她去,虽然不能搬出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这日子,想来也不算十分难过的。
这样的话儿,她听过也就过去了。可郭嬷嬷再三嘱咐她的话儿,却是牢牢记在心头再不敢忘的。
可直到此刻,虽然不过半天的相处,却也已是叫她忽的意识到,她娘家那样家族长大的孩子,恨不得从会说话起,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人说话到嘴边留三分,可搁在她娘家,却是说话行事留一半都欠妥的。姐妹们住在一起虽则也算有说有笑,颇为热闹,可一众长辈们都是背后哪怕恨得捅刀子,当面也能称兄道弟的人物儿,想不耳濡目染,都是难的……
或许就像郭嬷嬷所说的那般,秦家横逆起,正是方兴未艾的辰光,自是比一些个树倒猢狲散的落魄世家更要来的循规蹈矩、同心同德的……
左氏呆呆地想了会儿心事,倒是油然而生了两分雄心壮志来了。
若有一天,她的画像也能挂上自家的祠堂,受到子孙后代的供奉,那她这一辈子,才算真正没有白活的……
回过神来,人都精神了起来,就让一直守在耳房里,见她回来才赶来伺候的柳月桃月取来墨纸砚,将见面礼记录下来。
大堂哥回来了,却是特地抽空回来探望她的,目光中就有难掩的关切。
左氏忽的想起昨儿洞房花烛夜时大堂哥的眼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了起来,“唰”地站了起来,手又触到了面前的账簿,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缩了回来,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相公会不会觉得她势利……
左氏咬着唇,再不敢去看大堂哥的眼睛。
满脑子想的又不是这点子记性都没有,甚的时候做账不成,偏偏要赶在这辰光……
大堂哥却没有多想,低头看了一眼,倒是左氏的一簪花小楷更入他的眼。
“客人都送走了,你赶紧歇口气儿罢,明儿一大早,我们还得回门呢!”大堂哥说着,又道:“要不要我来帮你誊写?”
只话音刚落,就看了看低眉垂的柳月桃月,捏了捏左氏的手,又很快放开。
左氏不免大吃一惊,就见大堂哥已是快步往北屋书房去,迟疑了一瞬,抿了抿唇,还是跟了上去。
就见大堂哥已是从书橱上取出两个红漆匣子来,打开看过一眼后,就推到了她的面前。
指着其中的一个匣子告诉她:“这里头有两百多两银子,是我的私房,以后就由你收着了。”又指着另一个匣子:“这两份田契地契是家里头给咱们置办的私产,一个三百多亩的田庄,还有一间两进两出的院子,你也收好了。”
还告诉她知道:“田庄已经佃了出去,院子也租出去了,咱们一年差不多也能有四五百两的收益……”
左氏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不但心慌了起来,更是眼泪都快下来了:“不,不用了,还是相公收着吧!”
脑袋都快耷拉到胸前了。
大堂哥已是听出了左氏的语气不大对劲了,话头已住。
虽然不知道左氏这是怎的了,可他有着丰富的同姐妹们相处的经验,却也是有些知道女儿家的复杂心思的。
就道:“你别害怕,这本就是该当的事儿。”又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我们是患难与共的夫妻呀!”
左氏一惊之下,抬起头来,还闪着泪花的双目就又沉溺在了大堂哥的眼睛里……
☆、第四百三十六章 适应
嫁娶是人生大事儿,礼仪繁多。
作为女家来说,大红花轿出了门,却不是嫁出去的女儿就如泼出去的水,就此一去不回的。
待到第三天上,新姑爷姑奶奶三朝回门的辰光,女家还得广邀至亲,设宴款待新婚夫妇,自此之后,自亲迎开始的成婿之礼,方到此为止的。
只不过整场婚礼的程序,却还不算真正走完,之后仍有一道程序要走的。
按着莲溪当地的惯俗,待到姑奶奶出嫁弥月之前的三五天,娘家还要遣了人,担了“满月盘”过来探望的。
而且所送的礼品,均是有着特殊的寓意的。
譬如说寓意蒸蒸日上的馒头,寓意发达高升的定胜糕,寓意根深蒂固的连蹄猪腿,寓意早生贵子的桂圆栗枣,寓意昌盛繁衍的花生……
用于烘托气氛的同时,也用来祈福,讨个口彩,求个好运道。
以示娘家人对于女儿的关心,以及对于这门亲事的看重。
随后婆家会将亲家送来的礼品分送给本村邻舍,随后再给亲家回礼,到此耗时许久的整场婚礼,才能算是圆满的完成。亲家之间,也能开始相互串门了。
只不过对于新娘子而言,三朝回门,也就等于挥别了过去或许无忧无虑的闺阁生活了,同时也意味着从今之后,新娘子就要开始晨昏定省、做人作家,迅速适应婚后为人妻、为人媳的生活了。
这对于天底下所有的新娘子来说,都是一道坎。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
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而茴香当初就适应的并不十分好。
倒不是说家里的小姑子小叔子不好打交道。
同李蹊一样,李家的这对小兄妹,也是非常开朗活泼的性子,尤其小姑子同丁香虽只见过几面,却玩的非常好,是可以一起爬树的交情……
也不是婆婆李太太性子古板,有多苛刻的缘故。
或是需要她新妇事姑,片刻不离左右了,或是姑未冷先进衣,姑未饥先进食了,再或者姑愠亦愠,姑喜亦喜,骂也上前,打也上前,不许多辩,陪奉笑颜云云的了。
其实说起来,李太太的性子颇似杜氏,爽朗明快,虽然看起来颇有些泼辣厉害,可对于丈夫却从来温柔体贴,对待孩子们也一贯关怀备至。
也并不算难打交道的婆婆。
何况茴香这个长媳又很得她的喜欢,是她一心所看重的,自然觉得亲上加亲,待她十分的照顾的。
只茴香到底是在秦家这样三世同堂五房共居的大家族里头长成的,饶是素来性子沉静,算是姐妹当中最为内向的一个,也已是习惯了弟弟妹妹在身边来来去去的热闹了。
兄弟姐妹们,尤其花椒离了茴香自是百般的不习惯,头几夜饶是有丁香、香叶陪在身边,也几乎是睁着眼睛一夜到天亮,而早已习惯了每天夜里都要起来给花椒掖被子的茴香又何尝能够适应的。
虽然新媳嫩妇的,适应新环境尚且来不及,可这家里头空荡荡的,心里头也难免空落落的。
好在的是,若是能给婆婆分个类的话儿,李太太这种性格类型的婆婆,虽然茴香在此之前只有耳闻,从未亲见,可因着她不但读书识字,尤其因着打小的学习环境,还相当擅长活学活用,一点就通的缘故,竟是还未费心思去揣摩,就已是误打误撞地讨了李太太的欢心了。
不过,在茴香看来是误打误撞,可在李太太而言,却完全是她远见卓识的缘故的。
自是对自己的眼光颇有些自得的。
毕竟李太太如此的看重茴香,一心一意的要结这门亲,本就是看中了秦家人的聪慧。
早在之前的日常往来上,李太太就已经觉得同秦家人打交道是件非常舒服的事体了。这会子一场婚事办下来,更是妥妥帖帖,没有一丝一毫叫人指摘生气的地方。
可不是正应了那句话,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自是跃跃欲试的。
所以婚礼正期的第五天,又摆下华宴,宴请过秦家阖家之后,李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指点起茴香来。
从熟悉家中的社交人脉开始。
整理了一匣子的单子,并一书篓的拜帖过来给茴香看。
把二三十张单子分门别类的递到她手上,一一告诉她这家是谁家,那家又是谁家的姻亲,都同自家有过甚的交际,这家跟那家又有甚的过节……以及譬如通家之好日常该如何走动,泛泛之交逢年过节的时候又如何应酬,还有上官家眷跟前该如何说话行事儿,再有商贾之家的宴请,李太太一口气递了三四张单子给茴香:“这几家,不失礼数即可。”随后又递了五六张给她:“这几家,咱们随意即可,到时候想去就去,不想去,派了妈妈们走一趟也是一样的……”
一路说下来,当时茴香还未意识到甚的。
只是李太太既然这样事无巨细的教导她,她自是要用上十二分的心思来习学的。
郑重接过那一张张的单子,又认真应诺,就当上书一般了。
何况再对照再娘家时,祖母、母亲同一干长辈们同她说的那些个轶事儿,告诉她的一些个过往,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体,茴香确实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明过的,自是并不觉得无聊的。
而且茴香自小养成的性子同习惯摆在这里,虽然李太太只说让她熟悉熟悉,慢慢接触,并没有要求她当即要将单子上的人家一五一十的记下来,可她既是应了李太太的话儿把单子拿了回来,自是当成一桩正经功课对待,一得闲就要熟背在心的。
也是到底年纪轻轻的缘故,又背了十余年的书了,对于背书,早已如吃饭喝水般自然,也已有了自个儿的窍门了。
在李太太按照亲疏远近的基础上,又按照士农工商,辅以行会、籍贯等等进行记忆,不过几天功夫,就已是将这里头错综复杂的关系倒背如流了。
待她新婚弥月之后,李太太开始携了她出门应酬,正式在崇塘官商圈子里露面的时候,心中有丘壑,自然而然也就一一对应,派上用场了。
她这才明白李太太的真正用意。
也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之前备嫁之时,长辈们千叮咛万嘱咐的,身为长媳所需要承担的家族责任,到底都包括了些甚的……
而李太太自是喜不自胜的,比起举茶举饭、把搔背痒这些个丫鬟也能做好的事儿,她更需要的是一个宜家宜室,人情练达的儿媳妇来整理门庭、传宗接代。
茴香虽然说话行事儿轻描淡写的,同她风风火火的性子正好相左,可不但娘家能耐人辈出,家风正名声好,姑娘自个儿也格外聪慧能干,何况身体好,学问也好,还能叫儿子上心……这么多好处摞在一块儿,再给她生几个雪团儿似的孙儿孙女的,她自是别无所求的。
而相比较茴香的渐入佳境,左氏的婚后生活却是从一开始就如鱼得水的。
虽然并不敢因着家中一干长辈的慈爱,一干同辈的和气,尤其大堂哥待她的体贴,就在态度上随意起来、不知轻重,说话行事从始至终都以谦虚谨慎、沉稳端庄为第一,可心底的轻松,却还是让左氏发自内心的愉悦起来的。
除了一如既往地担心娘家人以外,她的日子,可以说比之未出阁时,还要无忧的。
不必苦练女红厨艺去不动声色的讨大伯娘的喜欢,为了婚事筹谋;不必想办法维持吃穿用度,免得被姐妹们耻笑;不必费心思去结交各房的丫鬟妈妈,不叫自家在族里头成了睁眼的瞎子……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家里的大姑姐小姑子似的,真正拥有无忧无虑的闺中生活的。
不过老天爷待她还是不薄的,虽然从前的日子,确实辛苦过。可以后的日子,只要她全心全意、不欺暗室,她是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维系这样的无忧的。
可大堂哥看着打心里欢跃起来的左氏,想到她就连被妹妹们领着爬上堡墙极目远眺,就连吃上一块他买回来的薄荷糕,都能高兴上一整天,却是打心里有些心酸的。
因为他同时也看到了她爬上堡墙时的小心翼翼,也看到了她有酒食,先生馔,有薄荷糕,先孝敬长辈的孝心……
其实早在议亲之前,他就知道未来岳家,左家四房在族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是从方案首那厢得知的。
他们兄弟相交,方案首听说了方老太太替他保媒的婚事后,还有些不放心,特地去替他打听了一回。
左氏一族的景况先不提,正如方案首所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更迭,本是如此,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家族是能长久不衰的。
至于左家四房,房头人丁单薄没有出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业被其他房头吞并是一个方面。可偏偏左家的名头摆在这里,这是另一个方面。家里头来往应酬的都是莲溪城里的高门大户,人情客往,喜丧随礼的,饶是在他们这样的人家都不是甚的小数目,更遑论左家偌大的名头。这日子过得怎的样,自是可想而知的。
不过方案首虽然没有办法打听人家深闺之中的景况,却也同他明说了,告诉他:“恕我不恭,幸而表叔的儿女俱都不曾随了他的名士风气……”
不过关于这则,他却是并没有甚的可迟疑犹豫的。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般,自是相信父母家人的眼光的。既是母亲婶娘,还有妹妹们都说左氏好,那自然没有不好的道理的。
谁不想娶个贤良的妻子呢!
只不过早在他们议亲之时,父亲母亲确实同他商量来着,说是让他成亲后就同左氏搬去莲溪城里的小院子住。
并不是就此将他们分出去过,而是希望他们小两口单过些日子。至于生计开销,会由家里头贴补。
他确实也是反对的。
他自是明白爷娘的心意的。
虽然嘴上都说当初翻修宅院、分家析产的时候,就已经同叔叔们商议好了,他们老兄弟五个这辈子自是不会分开的。所以老宅会归于公中,一块砖都不能分。至于他们这些个小字辈,往后爱上哪就上哪,他们懒得管,也管不着这许多的……
可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既担心委屈了左氏,又想着若是没有家里头这诸多琐事应酬打扰,他们夫妻间的感情或许也能更加亲密些。
说到底还是一心为着他们考量的。
可就像他之前同左氏解释的那般,他也有他的考量。
毕竟家里头祖父祖母都已年迈,父母长辈的虽说还正值壮年,可弟弟的妹妹们却还年幼,正是需要他在旁辅助出力的辰光,如何能因一己之私,一走了之,就去经营自己的小日子的。
何况他还是长子长孙,阖家阖族的重担,本就是他的责任。
希望左氏能够理解。
幸好左氏也确实能够理解。
回信告诉他,理应如此。
毕竟将心比心,她亦是放心不下家中的父母弟妹的。
还有并未宣之于口的是,虽然在此之前,她确实一心惦记着自己的亲事,可直到亲事已近在眼前,她才有些理解为人媳的两难境地。
而大堂哥收到左氏回信,自是长松一口气的。
还曾安慰过姚氏,告诉他:“那样深宅大院里头长成的姑娘,自小都是尽让着长大的,咱们家的景况不会比左家更复杂,娘不必担心她不能适应咱们家的日子的……”
这是他当时的心里话,按着方案首所知道的情况同他自个儿的了解,自家自是不能有左家那许多的尔虞我诈的。
可现在想来,却是打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左氏的。
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忽的心念一动,大堂哥脑子里就蹦出了个主意来。
却是甚的都没说,而是先给只比他早了半个月成亲的方案首去了一封信,又去同父母长辈商议,得到长辈的首肯,又收到方案首肯定的回复之后,才来问左氏:“你想不想同我出去走一走?”
☆、第四百三十七章 通透
不比头顶上永远只有巴掌大的一方天空,日头很少能够透进来,饶是炎炎夏日,亦是阴气森森,檐下阴山屋后都能长出茵茵一片青苔来,更能叫人发霉的那些个深宅大院,四时节气好像永远都慢了不只一步的。
吃过一碗蚕豆饭,又吃过一碗乌米饭,夜里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榴花将开未开之际,乡间的夏季,脚步也就日益临近了。
半夏熏风,清和气暖。
这是左氏所不知道的暮春初夏。
风老莺雏生麦气,雨肥梅子燕子梁,桑榆秦秦鹅儿水,最美人间四月天!
对于左氏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体验,只觉得整个人豁然开朗,瞬间顿悟。
当然,深深沉醉在暖润空气、芳香泥土中的左氏,也深深的相信,自此以后,她过的每一天,或许都会是她漫漫人生路中最美的一天。
不论春夏秋冬,也不论晴雨雪阴。
只不过,无论左氏如何珍视每一天,此时已是四月梢头的时节了,也就是说,再过几天,就是粽子当头的五月节了。
按着自古以来的惯俗,五月初五的五月节自然是一年当中,十分盛行并且异常隆重的节日,甚至于是可以同春节、八月半并称为一年三节的。
但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民间家家也需饰小闺女,尽态极妍,出嫁女亦要簪以榴花,各自归宁。
也正因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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