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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记事-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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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她也曾在方家生活过,当年她经由俞阿婆保媒,脱籍嫁出方家的时候,别说背地里了,就连当着她的面,都有人在替她叹息的。
都觉得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儿了。
当然,事实证明,世事变幻,不到闭眼的那一刻,没有甚的事体是能一眼看穿的。
而当时,因着介于保媒的是俞阿婆的缘故,而且那会子大总管还在世,没有人敢言三语四的说嘴些甚的。可有些话不用出口,罗氏也能猜到一二了。
自是明白她们的惋惜或是庆幸到底源自何处的。
毕竟对她们这些个打小关在方家这一亩三分地的小小天地里,等闲连门槛都出不得的小丫头们来说,外面的一切虽是新奇的,也是令人感到惧怕的。
就好比她们打小就听上一辈的姐姐们说的那样:外头的良民,日子过得可是艰难,不但有官家、地痞一重重的欺压,遭人鱼肉,还有各项赋税徭役重压下来,年年上交后也就剩不了几日的口粮了,吃不饱穿不暖那是常有的事儿……
哪像她们,虽是丫鬟,行事儿做不得主,可衣食起居甚的都不缺,天灾**还有主家遮风挡雨的庇护,可不比良民强得多,比那些个阖家只有一条裤子穿的极贫人家尊重的多。
虽说时至今日,她已经明白这话其实只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值得商榷的。
可也正因为此,即便她也打心里希望俞阿婆一家能脱籍出来自立门户,繁衍生息。但不管俞阿婆一家是否决定脱籍,不比秦连豹的坚持,在她看来,其实都是无可厚非的事儿。
想要打破固有的观念,斩断一份稳定无忧的生活,开始另一段或许荆棘遍布的生活,别说适应了,就是从心理上接受这一切,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毕竟世仆是不同于普通的奴仆的,世仆对于主家的依赖,其实比之庄户人家对田地的依赖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可没有经历过的人,是难以想象这样的心情,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
是以她是完全能够理解俞阿婆,还有方良诸人的迟疑,以及无措的。
却没想到,不久之前,忽的有一天,方庆气喘吁吁地找到她,张口就问她:“姑母,我家是不是真的要脱籍了?”
只还不待她点头说话,方庆已是继续问道:“那这样来说,我儿子还罢了,我孙子是不是就能下场文举武举了?”
就在那一刻,看着方庆期盼的眼神,根本笑不出来的罗氏才真正了解到了秦连豹,还有花椒、六哥等人坚持的由来,前路哪怕再坎坷,也应该闯一闯……
不过,罗氏并不知道的是,据花椒所知,这次方庆与罗氏的对话,还是他自打那回在家里头一众小小子的影响下,尤其是四堂哥同五堂哥的刺激下,意气了一遭,向六哥诸人表明了心迹后,头一回重提此事儿。
在此之前,饶是方庆一贯大大咧咧惯了的,都忽的就搭上了敏感这根筋。对于相关的话题,一概警惕。起初还会挠一挠头,欲言又止,渐渐的,已是不作任何表态了。
而这些,花椒自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包括得到确切的答案后,小麦还未怎的呢,方庆就已经高兴地翻跟头了。
确实颇有些心酸的。
还有就是在此之后,直到腊月二十,到家里头学塾年假解馆的这段辰光里,别说秦连豹还有花椒了,就连文启、小麦、罗冀一众小兄弟都明显觉察到,方庆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还是一样的神采奕奕,可精气神忽的就肯花在念书上头,而不是攒着调皮捣蛋了。
秦连豹自是好奇的,也不揣测,直接问他。
哪知方庆却是腆着脸,嘻嘻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嘛,以前我哪怕学贯古今,还不是得从拨算盘珠子学起。可往后家里头脱了籍,我就得自个儿找饭吃了,自然不能再像小辰光那样惫懒的。”
自是叫秦连豹这心里头又感慨,又哭笑不得的。
而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不光方庆,还有小麦忽的更加用功了起来。
花椒最记得旧年解馆的时候,方庆家去过年时,铺盖衣裳都丢下了,是带着一大包玩意儿回的家,据说许氏看到后哭笑不得,手都痒痒了起来,恨不得狠揍他一顿才解气。可今年,方庆仍把铺盖衣裳丢下了,却是带着一大包袱的书本文房回的家。
可家中一众小小子们,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连带着家里头的气氛,都安静、紧张了起来。
若说在此之前还不是十分的明显,可自打方庆小麦家去后,这种安静,尤其紧张的气氛就相当明显了。
再不似往年那般,解馆之后,一众小小子们必有两三天的辰光,要么就跟野放的家猪似的,疯的根本不着家,要么就跟家里头养了五百只鸭子似的,能把房顶都给掀开了。
可今年这一个一个的,却俱是一头埋在了书本上,简直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说开年后就要下场的二堂哥、三堂哥,还有六哥俱是作息如常的温习功课,就连四堂哥还有五堂哥,都在点灯熬蜡的啃着大部头的《兵书》。
这几个“带头大哥”俱都安静了下来,家里头一下子安静的简直不像话,尤其是石头和尚诸人,生怕打扰到他们,就连走路都恨不得踮起脚后跟。
连带着这会子已经年里了,却也再不似往年那般热闹的。
而且随着正月半的过去,二月二近在眼前,花椒很明显地就感觉到,家中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来的凝重。
起因就是,家中即要下场的三个小小子,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
就同大堂哥那会子差不多,一时之间,就不知道自个儿该做些甚的了。拿起这本书,又放不下那本书。
或许还不如大堂哥,就算是一本书拿在了手里头,可来来回回反复了好几遍,却仍是觉得不顺口不顺手,更不顺心,根本继续不下去,只能一遍又一辩的反复,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的了。
而越急越急,恶性循环就此产生。
花椒都觉得,过一个年,自己同香叶那是每逢年节是胖一圈儿,可这三个哥哥却是瘦了不只一圈儿了。
说到底还是心静不下来的缘故。
或是到底年纪尚幼,经历尚浅的缘故,这三个小小子,别说比不上秦连豹的举重若轻了,也远远不及大堂哥那般抗压能力强。
秦连豹白天黑夜的陪着他们,阖家老少也反复安慰着,饶是姚氏把她压箱底的安神香都拿出来了,还有并未回家过年的大堂哥,亦是接连不断地给他们写信,安抚他们的情绪,可多管齐下,效果却仍旧不明显,三人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放松下来。
花椒也挺担心这三个小哥哥的,觉得这三个小小子是不是太把下场当回事儿了。
不过也是,秦连豹同大堂哥虽然给阖家的小小子们开了个好头,却也带给了他们诸多无形的压力……
盛名所累,或许正是这个道理。
好在阖家虽然这般那般的折磨了一个多月,但三场考试顺顺利利的考下来,三人都还感觉不算坏。
在俞阿婆家,同秦连豹关起门来说了半天,花椒偷偷跑出来,告诉罗氏、俞阿婆还有许氏:“爹爹说了,应该问题不算大!”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黄梅
俗语有云:“雨打黄梅天,四十五日无日头”。
这可不是甚的妄语,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活实践经验的真实写照。
长江南岸,每逢窗前梅熟落蒂之时,墙下笋成出林之际,东风过后,往往黄梅天也将应时而来。
花椒前世亦生在烟雨江南,长在梅雨江南。
说句实在话,对于雨水不断、四处发霉的黄梅天,真是打心里头,没甚好感的。
那感觉,估计就同北方人连吃了一个月的沙尘暴是一般无二的滋味儿的。
一整个黄梅时节,不光是相对而言,前期湿度大,但因着往往“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的缘故,温度上头还算帮忙的莳天也好。还是后期同样的温度条件下,温度却在进一步攀升,以至于百物霉腐的梅天也罢。
总之从“入梅”,到“出梅”,都会叫花椒觉得神烦。
闷闷闷、潮潮潮、霉霉霉、烦烦烦,有时候肠胃还要造造反……
根本没法儿去悠悠然地体会诗词中,不尽穷愁,惟见一川烟草、满城风絮,还有梅雨入雾的褒贬喜怨的意境。
倒是完全能够体会甚的叫做“三日雨不止,蚯蚓上我堂。湿菌生枯篱”,尤其是后一句“润气醭素裳”,花椒真的是深有体会的。
甭说是在乡间黑洞洞、长满青苔的老宅子里了,就是在小辰光曾经住过的老城区临河结水珠的老屋中,黄梅天时亦是可以见到这般景象的。
实在是太过形象,太过逼真了。
把花椒满肚子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话儿,就这么活泼泼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以至于花椒一度非常崇拜这位关心现实,了解农家生活,并提倡了让她一直以来都受益匪浅的平淡艺术境界:作诗无古今,惟造平淡难的宋诗“开山祖师”——宛陵先生。
当然,时至今日,也是一样的崇拜。
毕竟不管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小园台榭、亭台楼阁的世界,对于花椒来说,都太远太远了。
而且她如今所熟悉的,又正是楝花清香、高柳乱蝉、鱼动新荷、蛙闹燕喧的自然环境。
不过,今生花椒长到九岁,经历过至今历历在目,并将铭记终生的“梅子黄时日日晴,小溪泛尽却山行”的“干黄梅”,尤其还生活在“良苦吴农田下湿,年年披絮插秧寒”的世道中……
所有顺应时令而来的节气,花椒都会报以感激之情。
“若无三日晴,那复一年秋”。
自然包括黄梅天。
时至今日,再来看曾叫她厌烦了二十来年的黄梅天,心态上,自然要比往昔洒脱的多的。
旁的不说,只说就如诗中所描绘的那般,梅雨时节充沛的雨水是非常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的,尤其对于水稻的插秧来说亦是十分有利的。甚至都可以称得上一年里头,最佳的耕作时段。
所以仅凭这则,不管是尤其喜欢往人身上粘的绵绵细雨也好,还是能砸的人一个激灵的倾盆大雨也罢,就算是不下雨也能叫人身上热乎乎湿漉漉的连阴天,花椒都再无厌烦之心。
只满怀希冀的祈祷它们都要乖乖的,该来就来,该回就会,说好明年再相见。
可不免叫花椒有些挠头的是,白云苍狗,这世间却是没甚的事儿是一成不变的。
就好比花椒不大不小,也长到九岁了,从还在罗氏肚子里算起,就找不出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黄梅时节来。
除了芒种节气的“正黄梅”,小满节气的“旱黄梅”,夏至节气的“甜黄梅”……甚至于还有甚的“黄梅不管”、“倒黄梅”的,轮番上阵。
短的一旬不到,来去匆匆。长的两个来月,甚至还要同秋老虎照个面。
就譬如今年,就又是一个迟黄梅。
因着梅雨开始的时候,别说芒种节气了,就连夏至节气都快过去了,等于将一季黄梅中的前半截——半个月左右的莳天,一斧头下去砍了个精光,就剩了后半截——同样半个月左右的梅天。
却是从“入梅”的那天起,完全没有甚的绵绵细雨打个招呼的,打头就是铺天盖地的雷雨天。
据秦老爹所说,这样的黄梅天,在莲溪又常常被称为“阵头黄梅”,别看人持续的时间一般不长,可志气却足,好似要把之前耽误了半拉月的雨水一道补足了似的,降雨量那叫一个集中。
这样的时气并不正常,却也不是没有迹象可寻的。
毕竟今年清明却是难得的不曾落雨的。
清明有雨早黄梅,清明无雨旱黄梅。
这也是谚语。
可搁在往年,对于再没甚的不曾经历过,吃苦都能吃成阿弥陀佛的的庄户人家来说,就算是黄梅迟了些,雨量大了些,也不算甚的,只要熬过这段辰光的田间管理也就成了。
顶多一天做到夜罢了。
然后日子过得再精细一些的人家,会仔细一番家中的防雨防潮以及防霉,还会留心阖家老少的身体状况。
可对于秦家来说,却是颇有些两头烧的感觉的。
毕竟这样的黄梅天,绝对不是远行的好辰光,更不是赶考的好时间。
可偏偏今年,不光是大堂哥五月初上,就特地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家,准备参加今科六月的院试。
还有齐齐过了府试这一关卡的二堂哥、三堂哥、以及六哥,因着短短两个月中,经历了两次六场的考试后,俱都万幸不曾烤糊了。
到底少年人,自然油然生出了两分斗志来,齐齐决定一鼓作气,跟着大堂哥前往省城历练一番。
就算考不过,也不算甚的,就当做长见识了。
既是孩子们都决定了,长辈们自然没有二话,自是全力支持的。
从四月底开始,为着四兄弟的考试,阖家都动了起来。
而那厢李巡检在暗搓搓地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后,搓了搓手,索性大手一挥,同人商买了一艘七八成新的运粮船回来,还借了十多名水夫。
让同样要去省城参加武举院试的李蹊带着管事、师傅,还有护院、厨子的,与秦家的舅兄舅弟同行,并拜托护送侄儿们一道赶考的秦连豹一路照料。
这对于秦家来说,自是再好不过的事体的。
前年院试时,秦连豹同大堂哥赴省城赶考的时候,是搭了方家的顺风船,一路上还不觉得。可旧年秦连豹带着秦连龙拼坐客船赶考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了甚的叫做遭罪。
虽说当时正值大比之年,船上泰半都是赶考的考生,按说是能够投契的,可各人性情不一,船上空间又狭小,隔壁舱室里打个喷嚏都听得一清二楚的,偏偏还有人身在船上都要招了运河上的画舫寻欢作乐……
一想到那样乌七八糟的环境,再想到几个孩子,秦连豹就同秦连龙商量着,要不索性还是走陆路得了,虽说用时冗长,估计得翻过一倍去,路上还得不断的投店,平白多了诸多麻烦同事故,可到底清净自在些。
何况黄梅天坐船,窗子就算不打开,也是一股一股的水汽漫进来,被褥甚的自来就没有干的时候。
可如今既是李家自家的船只,自是清净自在的。
两相对比,再加上如今两家的姻亲关系,秦连豹也就没有拒绝,欣然接受了李巡检的好意。
花椒听四堂哥五堂哥描述过这艘在他们这些个小字辈们看来,已经是庞然大物的运粮船。
据说船长总有七丈有余,船宽亦在八尺左右的。
虽说是艘运粮船,可李巡检已经三下五除二的请人敲敲打打做了改建,将原本甲板上的装粮的粮仓进行隔断,改成了卧舱、书房等舱室,才订上了桌椅条台,置办了碗碟茶具……
阖家的小字辈们听说后自是羡慕不已的,他们只在码头上见过这样的运粮船,还不曾上去参观过呢!纷纷盘算着待他们赶考回来后,也得上船瞧一回。
却没想到船只结构改造好后,李蹊上去走了一遭后,见上头足有十来间进深大概五尺左右,横宽也有四五尺的舱室,忽的突发奇想,就过来同秦连豹说,能不能将四堂哥五堂哥一并带上:“文师傅武师傅都得跟着我去省城赶考,四弟五弟就得解馆在家了,他们两个正是紧要的辰光,我担心他们一时不能自觉,荒废了武技……”
只心里不免在嘀咕:“我也是无奈之举,都是为了能带你们出门,可不是故意揣测,揭短的。”
秦连豹看着李蹊,这话儿里的真假他还是能够分辨的出来的。
可不可否认的是,李蹊的话确实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
送走李蹊后,就同秦老爹,还有秦连虎一众人商量:“既是有这样难得的机会,小四小五都解馆在家,罗冀文启、方庆小麦因着我不在家的缘故,也得放假。这一来就得大半个月,我想着索性把他们也都带上,去省城见一见世面。”
秦连熊听说后就看了眼秦连虎,又略一皱眉,颇有些迟疑的问道秦连豹:“好是好,可这六个里头就有三个皮猴狲,会不会打扰大郎他们温习功课,也叫你们操心的?”
不光是对秦连熊来说,其实如今在阖家而言,都是无论甚的都比不上孩子们的前路的。
秦连豹就笑道:“虽说顽皮,可也都是有分寸的孩子,否则我也不敢开这个口了。”
毕竟是行船,可不是在平地上,秦连豹也会担心小小子们顽皮,掉进河里去。可这小半年来小小子们的乖觉,却让秦连豹很快就打消了担忧。
又看向秦连凤:“再把老五也捎上,专门负责照管这几个小小子,我看也就差不多了。”
秦连凤就重重点头:“行啊!”又看向秦老爹同兄长们,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包在我身上就是。”
秦老爹看着就拍板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没有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孩子们如今都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略一思量,又道:“那这样,把石头和小和尚也一并带上……”
消息传出,小小子们自是高兴疯了的。
没想到这回的省城之行,连带着他们都有份儿。
俱是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会乖乖的,不打扰兄弟们温习功课,更不会给叔伯们添麻烦云云的。
秦连熊还是不大放心,就警告他们道:“若是顽皮,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唯有七堂哥,扳着手指头算了一遭。
自是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嘛,除了西群房里的几个小兄弟,和还螃蟹似的斜着走路的八弟外,就单把他给落下了。
香叶就赶忙安慰他:“七弟别哭,这不是你还得上学吗,不是三伯五叔同我爹故意不带上你的。”
花椒也道:“就是就是,而且你看哥哥们都不在家了,可我们还在呀,你得留下来保护我们呢!”
哪知七堂哥却冲她哼了一声,又伸手戳了戳她滚圆的小脸:“白果这么大的小丫头,还来哄我!”
花椒哭笑不得,七堂哥却已是挺了挺胸脯,告诉花椒:“那你可得听我的。”
香叶就嘟了嘟嘴,摇头道:“我是姐姐,我也没让你听我的话呀!当哥哥姐姐,可不是用来让弟弟妹妹听话的。”
七堂哥看了眼香叶,腮帮子都耷拉了下来:“可我又得一个人上学下学了……”
“呃……”香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她也不喜欢一个人待着……
垂头丧气的丁香看着这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小家伙,气不打一处来,就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七堂哥的额头:“小傻蛋,那你就去求你爹,求三叔带你一道去呀!我是女孩子,自是不能去的。可你是小小子呀,只要保证不拉下功课来,说不定三叔就会答应的。”
还给他使眼色:“带了椒椒一起去!”
“对呀!”七堂哥顿时眼睛发光,小炮弹似的就冲了出去。
跑出大概两丈远,才想起花椒来,赶忙折身回来拖了她的手,去找秦连豹。
又是一轮的赌咒发誓,六月初一,上半晌,搭乘着李蹊及先生、随扈,以及秦家一众男丁的沙船缓缓驶离崇塘码头。
滂沱大雨下,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花椒被秦老爹牵在手里,水光迷离中,目送着家人的离开。
☆、第四百二十三章 出门
秦连豹带着一众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字辈们启程前往省城的那一天,虽然老天爷仍旧没能从时好时坏的坏情绪中走出来。
任性地一哭就是七八天。
不但哭红了眼,还哭红了脸。
情绪波动这样大,时而淅淅沥沥,时而滂滂沱沱,时而还电闪雷鸣,落得个天昏地暗,整个天地都被雨水所笼罩。
天潮潮,地湿湿。
不过,同上回面对大堂哥在与眼下差不多的云情雨意中离家远游的心境又不大相同。
这一回,老天爷的心情,却并不都是大伙儿当下的心情的。
起初自是一样一样的伤感的。
花椒同姐姐们一连歪缠了秦老爹好几天,故意逗着小孙女们玩儿的老人家方才首肯,同意带她们出门送别哥哥们。
一路上,小丫头们坐在三层油布覆盖着的马车里,听着一声声打在人心上的雨滴声,不免有些泪眼婆娑的。
旁的都不为,兄弟们能不能题名这样的大命题并不在小丫头们的考量之中。
她们唯一牵挂的,就是他们兄弟姐妹就要分别了,而且还一别这样久。
这可是自来没有过的事儿。
就跟老天爷似的,哪里还能忍得住。
外头落大雨,马车里头在落下雨。
可马车还未驶上码头呢,隔着老远,人声雨水声中,就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动静直往密闭的马车头里钻。
丁香擤了把鼻涕,动了动耳朵,哑着喉咙轻声问道:“这是哪来的动静?”
可心里已经隐隐有个感觉了。
正抱着花椒小声抽噎着的香叶也哭不出来了,揉了揉眼睛。
丁香不管不顾地挑开了竹编的门帘子,以及掖的齐齐整整的油布,小丫头们这才知道,原来不仅她们所知道的周家湾漏斗湾的好些个乡邻越送越远,索性跟了过来码头上给自家的一众小字辈送行。
礼诗圩姚氏、杜家塘杜氏、横溪岕舒氏,还有袁家巷袁氏等等的一众姻亲故旧家,别说阖家能到的都到了,就连各自族里都来了不少人。
还有如钱运仁这般同自家相交甚笃的挚友伙伴们,尤其是宣歙商行的一众东家掌柜的,明明在此之前也已经走马灯似的过来家里头拜会过了,甚至还各自送上了盘缠,可今儿却仍是几乎一家不落的到齐了。
那阵仗那气势,可是半点都不比另一边,崇塘本地一众士绅富户来给李蹊送考的场面来的弱的。
可是这些人家,或是对于秦家来说,或是对于李家来说,都是自家人或是熟面孔,自还罢了。
有的确实真心实意的,有的却是人情的缘故。
可叫花椒,甚至于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崇塘的南北长街东西横街上的一干商铺,绝多数就连门板都只卸下一半儿来,街面上几乎没有住户商客在外走动的。
却有乌泱乌泱的老百姓或是披着斗笠或是打着伞,还有顶着孩子的,从四面八方特地赶到码头上,目的就是为了欢送一众赴省城赶考的小字辈。
整座码头都快被淹没了,却仍旧还有老百姓络绎不绝地往这儿赶。
欢呼的声音,祝福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的。
“乖乖!”
跳下马车的花椒不禁瞪圆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想象。
二月里,二堂哥三堂哥以及六哥一道考过县试,四月里,堂兄弟三人又一起考过府试,花椒都是亲历者,当时在崇塘甚至于莲溪造成了多大的轰动,她是亲眼所见的。
尤其府试题名后,家里头又有三个童生的资格稳稳到手后,他们从莲溪回来的时候,夹道欢迎的场面也至今历历在目。
花椒自是为哥哥们感到高兴的。
可她还是低估了“兄弟三童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分量,也低估了老百姓对于科举仕途的憧憬与热情。
虽然打心里忽的有些惶恐,可不知怎的,心里倏地云开雾散,一下子小雨转晴,还不是阴,火红的大日头一跃而起,顿时就艳阳高照了起来。
花椒也粉过萌物,可眼前这样的场面,再去看被人群簇拥着,因而显得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哥哥们,花椒满心里就生出了十分的崇拜来。
这简直是他们崇塘当下的第一天团呀!
就连也曾见多识广的花椒都傻了眼,丁香、香叶这两个小的在这样的冲击下就更不用说了。
送走秦连豹一行人后,别说香叶好好地,忽的就会笑出声音来,丁香亦是一连几天都沉浸在那天送考的场景中,就连无奈、遗憾甚的都顾不上了。
一连好几天都嘟囔道:“可该高兴疯了,何曾出过这么大的风头,我瞧着那俩个走路都该飘起来了……”
花椒同香叶就偷着乐,自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丁香说的“那俩个”必是她的“死对头”——四堂哥同五堂哥的。
不过很快,花椒就不是很笑得出来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兴奋的劲头也慢慢消散,再来面对家中一下子少了一半家人的冷清,任谁都提不起劲儿来的。
丁香又不禁托了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向往道:“要是我也能远行,出去游历一番就好了。”
还强调道:“一次,我不贪心的,一次就好了,我长这么大才出过一回崇塘呢,就是去方大舅田庄上的那一回!”
真个说起来,沈家阿公阿婆家在分水镇,香叶还去过分水镇。而二姐同花椒就更不必说了,莲溪城都没少去。就剩下她,竟是最可怜的那一个了。
无比的向往,亦是无比的遗憾。
花椒听着,就愣了一记。
半晌,不由跟着丁香幽幽叹出一口浊气来。
谁不想来一场能够说走就走的旅行!
可不说在这年头,说走就走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是根本不可能成立的事儿。起码相对于旅行这一行为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事儿。
不仅搁在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身上不可行,饶是搁在那些个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达官贵人的身上,亦是不能行的。
就譬如方案首,既是明证。
为着旧年的游历,别说他自个儿,就是方家都替他做了诸多准备的。
否则哪能有他同大堂哥一路无忧的游历的。
可即便如此,真个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句轻车简从罢了。
何况就算不说走就走,妥善做好一切准备再出行。
可显而易见的,她们的性别,哪怕出生在如此开明的家庭中,让她们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同兄弟们一般无二的长到这么大,还是注定了她们根本不可能同小小子们一样,能有机会云游四方的。
能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酌字酌句酌图的翻看大堂哥亲笔记录下来的《游记》,去想象世间风情,就已是难能可贵的经历了。
除非……
花椒脑海中有念头一闪而过。
可刚刚捕捉到那么一丁点的影踪,花椒就摇了摇头。
除非丁香以后能嫁个志同道合同样向往游历的夫婿,除非公公婆婆都十分开通,除非宗族里头也没有杂音,除非小两口财力颇丰,除非能有自保的能力,除非能有应对进退的本领,除非没有生育的压力,除非……一大通的除非,如果没有这重重的阻碍,说不得是能有远行游历的机会的。
可这样的机会,多么渺茫,花椒却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更不敢说。
哪知正在花椒怔忡之际,也托着沉甸甸下巴的香叶却是忽的就坐直了身子,水汪汪的大眼睛莹莹闪烁,亟不可待的告诉丁香:“三姐,三姐,那你以后就嫁个肯带你出去游历的姐夫好啦!”
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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