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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临安-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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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不穿褙子的原因还有一个,二娘是宋家的妾,一向喜欢穿褙子,宋酒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从来不穿褙子。却不曾想,她这番的尊重竟换来这样的下场。
宋酒一边更换衣物,一边思虑。如今的局势对她来说尚有赢面,花媪并不知原主人的身份,她做起事来也不会感到掣肘。
但是,原主人的身份今后亦会成为她的掣肘。就凭一点,这位女子莫名地淹死在了城外的河里。
换好衣物,宋酒仔细端详着铜镜中人的模样,若说以前的宋酒,只能算作中上等的姿色。
镜中这副容颜当真是天赐,无一处不精致。眉似远山,一双鹿眼灵动含波,脉脉而有情。鼻有如精心雕琢,朱唇皓齿,肤白滑腻。
美得如锦城绽放的芙蓉,只见一眼,便足以令人心动。
墙头挂着一幅字,上书:亲贤远小。
落款是娟秀的小字:宋玉姝。
墨色尚新,那写字之人应该是原先的小娘子了。
原来她叫宋玉姝,竟与宋酒同姓。
“吱呀……”
门突然开了,宋酒猛一回头,只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站在门外。那孩童也不进来,只愣愣地站在那处,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盯着宋酒。
花媪端着食盘突然出现在孩童身后,呀了一声,“小郎君怎的出来了?”
小郎君一言不发,掉头小步跑了。
花媪似乎对小郎君的举动见怪不怪了,端着昏食进了房间。“小娘子,可以用昏食了。”
宋酒看着小郎君离去的方向,回头问花媪:“方才的孩童是何人?”
花媪暗自摇头叹气,看来大夫说的是真的,小娘子出门摔着了脑袋,浸了凉水,将之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小娘子初来临安城的时候,只带着小郎君和一些细软。老奴也曾问过您,您只说是您的儿子。可小娘子当时分明是未出嫁的,怎会有这么大的小郎君呢?但见小娘子您再三地坚持,老奴也就当真了。”
宋酒抿了一口细粥,“那他怎的见了我不言语?”
花媪心疼地叹了口气,“唉,小郎君这一年到头也说不了几句话。”
“怎么说?”宋酒疑惑,显然是对小郎君的事上了心。
宋酒想,许是小郎君长得太像阿顾小的时候了。
花媪替宋酒布菜,“小郎君似乎很抗拒外人,整日都闷着不说话,这一个年头下来,老奴只听小郎君说过两个字。”
宋酒震惊,“两个字?”
一个五岁孩童,一年只说过两个字,足够震撼了。
“小郎君饿了只说‘吃’,困了便说‘睡’。”
宋酒正想说什么,只听隔壁房间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哭声。
花媪两手一拍,抚着额头道了句:“哎呀,坏了。”
宋酒快步跑出去,推开隔间的房门,只见方才的小郎君正坐在冰凉的地上哇哇大哭。
地上尽是杯盏的碎片,小郎君就坐在一地的碎片中央。
宋酒赶紧将小郎君抱起来,免得他受伤。
花媪则是将桌上的黄胖双手拿起来,扯着步子跑到床前小心地搁在枕边,然后边往回走边说:“小郎君莫哭哩,花媪将黄胖搁回去了。”
原来花媪打扫小郎君的屋子时,将黄胖暂时搁在了桌上。不想自己年纪大了,忘了将黄胖放回原处,现在小郎君发起脾气,忒吓人了。
小郎君听了,果然止了哭声。
宋酒这下明白了,小郎君是得了“迟语”之症。
所谓迟语,就是孩童到了五岁仍不会开口说完整的话,行为举止与普通人不符。所用的物什必定要摆在同一个地方,若是有一处不对,便会大哭大闹,直到物归原处。
宋酒把小郎君放在床边坐下,摘了帕子放入水盆浸水,绞干了展开,轻柔地擦拭着小郎君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
小郎君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宋酒,乖乖巧巧地,仿佛刚才摔杯子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花媪站在一旁看着,想到小娘子大概是不记得小郎君的名字了,小声提醒道:“小娘子,小郎君姓宋名清盼,您平时都唤他‘阿盼’的。”
宋酒拿着帕子的手一滞。
阿盼?听着好耳熟。
“宋大娘子,日后劳烦你照顾阿盼……”
是梦里那个声音说的。
阿盼,便是跟前这个小郎君。那梦里与她说话的就是,宋玉姝!
宋酒瞳孔紧缩,手害怕得微微颤抖。
花媪见宋酒有一会儿没动了,支着身子唤道:“小娘子?”
宋酒回神,笑着掩饰自己的失态。“花媪,劳你收拾下碎渣子。”
牵起宋清盼的手,缓慢而轻柔地擦拭着他的手掌心,宋清盼的小手软软的。宋酒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是乖巧地看着宋酒。
宋酒鼻尖一酸,觉得自己对不住宋清盼。
宋清盼患了迟语症,自己却占据了宋玉姝的身体。他们如今天各一方、阴阳相隔,可怜的宋清盼却一点也不知晓。
一只柔软的小手摸上了宋酒的脸庞,抹去宋酒直往外滚的泪水。
“阿盼……”
宋酒紧紧地抱着宋清盼,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替宋玉姝保护好怀中的这个孩子。
(注:①黄胖:一种泥塑玩具。②迟语症:类似现代的自闭症。)
第五章 :酒楼闹事
“女兄,金刚石粉的味道如何?宋家的家产都归我了,哈哈哈……”
“女兄,你的林郎也是我的了。”
宋雪滢居高临下地看着宋酒,眼里尽是得意。“女兄,用不了多久,宋君顾这个小纨绔便会自取灭亡了,哈哈哈……”
“不要!”
宋酒蹭地坐起身,额上、身上全是汗,发丝紧紧贴在肌肤上,黏糊糊的。
原来是梦。
花媪在拍门,“小娘子醒了?不好啦,酒楼出事了!”
宋酒起身,“花媪进来再说。”
门被推开,花媪端着水盆进门。宋酒看着盆中清澈见底的水,愣了一会,随后暗自嘲笑自己,如今她已不再宋宅生活了。
宋酒伸手绞帕、擦脸,完事后说道:“花媪,要劳您费些功夫替我买些梅花了。”
花媪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问道:“小娘子,这大热天儿的,哪来的梅花?”
宋酒以前有个习惯,每日必定要用梅花沁水来洗手。即使随着阿爹去北方做生意,她依旧保持这个习惯。
北方水稀少,水也珍贵。即便如此,宋酒还是贴身带着梅花瓣,一日三次,一次都不能少。
这是宋酒的一个执念。
旁人可以说她活得奢侈,梅花又不是一年四季都会有的。但她想这么活,要执着地活着,即使重生在宋玉姝身上,这一点依旧不会改变。
“马家的药铺子里有晒干的梅花,花媪可去那里买。”
宋酒梳妆完毕,戴上皂罗跟着花媪往酒楼去了。
等到站在酒楼面前时,宋酒却愣在原地。看来要适应宋玉姝的身份,还要花上一段时间。
她原以为要去的是小宋酒家,未曾想是眼前的这家。
一年前,宋员外离世,宋酒身为家中嫡长女,肩挑重任,经营起了阿爹留下的酒楼。她曾见过宋家酒楼的气派,却不想是宋玉姝这个柔弱小娘子开的。
花媪在一旁催促道:“小娘子快些吧,迟了是要吃官司的。”
宋酒点头,随着花媪走过酒楼前的彩楼、越过朱绿的欢门,进了宋家酒楼。
闹事的是酒楼的一层,大多的一层酒楼是供买酒不多的食客饮酒所用。加上店中诸种酒价钱不高,是以寻常人家、富庶子弟都会聚在一层。
花媪一出现在门前,店家眼中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几步跑上前来。“小娘子可来了?”
店家是宋玉姝雇来的,以前也受雇打理别家酒楼,但今日闹事的人他也法子管,只好通知花媪禀告东家了。
花媪侧身退开,宋酒从她身后走进门来。
店家上前,万分欣喜却也没失了规矩。“东家,您来啦!闹事的是钱家的郎君和另一位郎君。两位郎君点的是上等的琼腴酒,店里仅剩的一坛就被他们点了去,郎君醉了竟然还要再来一坛。老奴言明了原因,他们还是……”
这琼腴酒是黄酒中的一类,纯度不高,后劲却很足。普通人饮一瓶还好,这两位郎君竟然点了一坛,当真极品。
宋酒隔着皂罗对店家说道:“辛苦店家,此事我会解决的。”
店家退到一边,指了指闹事之人所在的位子。
只见一位身穿天青色纱袍的郎君正醉意醺醺地靠在柱梁旁,另一边坐得远些的人就算是化成了灰烬,宋酒也认得他。
宋酒握紧拳头,愤恨地望着林路桓,目光似毒箭,恨不得一箭射穿了他的心,好让他当场毙命。
“阿宋,等你阿爹丧期过了,我林路桓必定朱红大轿抬你进林家门。”
“阿宋,我林路桓岂是贪你宋家财产之人?你就是摆上金山银山,我也看不进眼的。”
“阿宋,你这个贱人……”
……
都怪她自己识人不清,枉信了小人。
似是察觉到宋酒的眼神,较为清醒的林路桓眯着眼看向宋酒。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隔着皂罗却看不清模样。
那钱家郎君离宋酒近些,看着宋酒窈窕的身影,又戴着皂罗,想必一定是个美人。伸手过去一捞,色眯眯地说道:“小娘子,来,陪郎君我喝两杯!”
宋酒厌恶地皱着眉头,向后三步退开了,自有小厮上前拉住钱家的郎君。
“把脏手放开,我可是临安城钱家的郎君,是你这等低贱人可以碰的?”
一旁饮酒的客人听到这一声怒喊,碍于这位郎君的身份,只得暗自摇头。钱家可是临安的名门望族,怎会有这种言行粗鄙的郎君。
宋酒倒不怕他发火,向隔壁桌的客人讨来一杯茶水,抬手就将茶水泼向钱家的郎君。
酒楼内的客人都睁大了眼,这小娘子也忒厉害了,敢教训钱家的郎君。
钱家郎君被冰冷的茶水给泼清醒了,两眼再睁时已恢复了些许清明。“你这小娘子如此无礼,敢用茶水泼我!可知我钱方是何许人也?”
宋酒见茶叶沾在钱方的头发上、额上,不禁笑出了声。
“郎君饮酒无度,在我酒楼中闹事,方才又将我当成陪人饮酒的小姐不成?听闻钱氏一族治家严谨,这等举止可不是钱氏一族的郎君该有的。”
钱方扯起袖口擦掉发丝儿上的茶叶,言语咄咄逼人。“我钱氏一族什么时候由你这小娘子来指点了?这宋家酒楼是你开的?我明日便让它关门!”
宋酒上前,行动不急不缓,身姿犹如岩上青松。
客人们以为宋酒还会做出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来,纷纷支起脑袋,屏气凝神等待精彩的一幕。
只见宋酒挺直了腰杆,忽的叉手对着钱方道:“招待不周是宋家酒楼的不是,既是酒楼招待不周,今日的酒就当宋家酒楼请郎君的。但有一点郎君应该知晓,店中的琼腴酒确实只有一坛,郎君点了一坛去又执意还要,岂非强人所难?”
客人惊讶宋酒的举止,亦惊讶她的言辞。宋酒的这番举动既向钱家郎君道了歉,又点出了钱方作为食客的不足。
这小娘子当真有气度,还很聪明!
林路桓饮的酒本就比钱方少,在座上歇息一阵便站起身走了过来。
宋酒余光瞥到林路桓的身影,忍着满腔的恨意往后退了几步。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当场要了他的命,但是她现在不能这么做。
如今她在暗,敌在明。她要让敌人不知所以地抱着恐惧走向死亡。
林路桓晃着身子走到钱方身旁,说道:“钱郎,既然小娘子都这般说了,又不让你付酒钱,此事就算了吧!”
这话让客人听了,定以为这位郎君是个识大体的人。可只有宋酒知道,林路桓说话的重点在酒钱上。
林路桓不仅吝财,还好面子。
林家一向不太富裕,但因为宋酒和林路桓自小订了娃娃亲,所以在钱财上会时不时接济一下林家。而林路桓便是这个受接济最多的人,按他的话来说,阿宋迟早会是自己的媳妇,提前支点钱使有何不可?
记得是早些时候的事了,林路桓要与同窗出去饮酒,又担心银两不够会失了面子,便偷偷将宋酒的紫玉钗拿去典当了。事后他倒也将紫玉钗赎了回来,宋酒也念在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没多做计较,但此事不免在心中留下了疙瘩。
钱方抖了抖袖口,不怀好意地笑道:“可以啊,只要小娘子愿意饮了这杯酒!”
宋酒当然不会同意。
若真的喝了那杯酒,她便与陪人饮酒的小姐无异,那她宋酒以后如何在临安立足?
宋酒摇头,似叹息般,清亮的嗓音顿时传遍了整个酒楼的一层。“郎君气度,小矣。”
钱方伸手便要朝宋酒打去,嘴里恶狠狠地骂道:“你敢骂我气度小?”
“钱氏旁支竟有你这等败类!还不住手?”
一道清脆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声音并无奇特之处,却硬生生地将钱方举起的手吓了回去。
(注:①郎君:古代女子对男子的称呼。②小姐:在此是对青楼女子的称呼。)
第六章 :钱氏九郎
钱方声音有些发抖,仿佛见了那人似的,嘴里恐惧地唤道:“九哥。”
宋酒转身看向门外,只见一郎君进门来,月白纱袍,上绘白鹤飞天样式。
再见其容颜,惊为天人。眉形秀美,鼻梁秀挺,唇似阳春三月的桃花,肤如雪。宋酒未见过白雪,只觉得他的肌肤比临安漫天的柳絮还要白上三分。
谁说只有女子才能倾城倾国,这话放在这位郎君身上一样适用。
不知在座的客人里谁喊了一句,“是钱氏九郎!”话里含着三分激动、七分敬重。
钱氏九郎,钱改容。风格秀整,乃钱氏一族中的佼佼者。
宋酒自然是知道他的,正对着钱改容,叉手道:“郎君万福。”
钱改容还了礼,“小娘子有礼。”随后又对着钱方严肃地道:“钱氏一族最重家风,既是钱氏的旁支,在外边如此失礼便是犯了家规。回去后自请家法。”
似乎是被“家法”二字给吓着了,钱方面色刷一下变得苍白。“是,谢九哥教诲。”
宋酒暗自摇头,大家族的礼仪果然严苛,得了惩戒后还得答谢长者的教诲。
“小娘子方才向你道了歉,你似乎还未回话?”钱改容的声音轻得似一阵风,眼神也是清清淡淡的,说出的话却像一把利刃直逼钱方。
钱方不情不愿地瞟了宋酒一眼,但碍于钱改容的身份,敛衽叉手道:“小娘子,对不住了。”
本该是最恭敬的礼数,却被钱方做得如此散漫。
宋酒不与他计较,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郎君大礼,酒娘愧收。下回郎君再来,酒娘替您找个好座!”
隔着皂罗,钱方看不见宋酒的神情,却总觉得她是笑着的。
钱方冷哼一声,甩着袖子走人。
钱改容临走时探究地看了宋酒一眼,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
两人今日初次相见,言语间不过是“万福”、“有礼”两句话而已,钱改容却觉得这位小娘子手段不简单。
钱改容今日并未打算到宋家酒楼,只是在路上听到路边的孩童在唱着:“钱家郎君手中钱,酒楼醉酒丢了脸,要钱不要脸哩,真呀真稀奇哟……”
事关钱氏一族的名声,他不得不去走一趟。可到了宋家酒楼,见到了方才的一幕,着实惊讶了。
宋家酒楼的东家竟然是一位小娘子。
若那首歌谣只是她为了脱身的法子还好,若是另有打算,危及钱氏一族的名声,那就必须小心提防她才是。
店家看着离去的两位钱氏郎君,心底总算腾了口气儿。可看见身后的林路桓时,心里多少是有些不耐烦的。
钱氏郎君自然要以礼相待,可这位郎君只是个读书郎,随意打发打发就行了。
如此掂量着,店家转个身对着林路桓说道:“这位郎君,您是要继续呢还是……”
林路桓因为钱方的这一出闹剧弄得面子全无,哪还有心情待在此地。但是,他方才隐隐约约察觉到这酒楼的小娘子对自己有恨意,莫不是因为钱方的无礼之举,连带着把他也记恨了吧?
“小娘子?”林路桓越过店家径直走向宋酒,一身的酒气熏得店家的一双老眼迷离。
宋酒早已察觉到林路桓靠近,一个侧身巧妙地避开了。“郎君逾距了,想是琼腴酒的劲头上来了。”
“我没醉。”
林路桓只想问清楚为何这小娘子对他有恨意,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而宋酒是一步步地往后退。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便觉得他要调戏宋酒。
“郎君还是早些离去罢,学究怕是要来取酒了。”
不知是何人说了一句,林路桓便止住脚步,慌张地环顾四周,没见着学究的身影,赶紧整理衣袍仓皇跑出了酒楼。
宋酒默默地看着林路桓逃走时略带狼狈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
一个学究便让林路桓吓成这样,当初一把推她撞在门上的胆量去了哪里?恶狠狠地骂她是“贱人”的狠劲又去了哪里?
不过是畏惧学究手中的一支笔罢了。
林路桓读书是为了做官,若是被学究瞧见他在酒楼中对小娘子逼问不舍,那他的举荐信十有八成会落空。
店家眼见着一个麻烦消失在眼前,心头一阵愉悦,须臾又是愁容满面。
俗话说得好,福祸相依。没了闹事的人是喜,可是偌大的临安城,有什么消息能藏得住呢?宋家酒楼的口碑怕是要在这里折损一截。
店家小声询问宋酒的意见,“东家,今日的事怕是对酒楼的声誉有损,您看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宋酒带着店家上了二楼,倚着栏杆看下方的人来来往往。
“店家不必担心,此举对酒楼有利无害!”宋酒笃定的语气让店家信了八九分。
“请东家释疑。”
葱玉小手在栏杆上不急不缓地击着节拍,清脆的铃铛声如潺潺的溪水声缓缓而动。宋酒除了皂罗,徐徐起身,叉手,对着店家行了一个大礼。
这一举动倒让店家吃了一惊,连连退后,称不敢。“东家这是作甚?老奴受不起这个的。”
“这礼店家受得起的,宋家酒楼若没有你在打理,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
宋酒昨夜辗转难以入睡,便起身翻了翻宋家酒楼的账簿。这一翻,瞧出了许多问题,也让宋酒惊讶宋玉姝的财力。
照宋酒推测,宋玉姝应该是带着宋清盼逃到临安城来的,如此宋玉姝便不是临安人。那她到底是何身份,竟能够买下一座酒楼,在盈利不多的境地下经营了两年也没有关门。
但饶是财力惊人的宋玉姝,也抵不过惨淡的生意。宋玉姝留下的银两所剩无几,如今宋家酒楼只是一个外观华丽无比的空壳子,状况可谓是岌岌可危。
宋酒要想在临安站稳脚跟,必须将宋家酒楼经营出色才有胜算。
昨夜翻账簿,账目的收入、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见店家是个不贪私的。更何况宋玉姝根本不懂经营之道,权当个甩手东家,酒楼一应事务都交与店家处理。
如此看来,店家不仅不贪私,而且深谙经营之道,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可是,事也有做腻的时候。何况以前的宋玉姝还是个不管事的。
宋酒瞧店家的举动,怕是到了时候要请辞了。
“东家,老奴只是您雇来看店的,您这是折煞人了……”店家侧着身,不敢受宋酒的大礼。
宋酒直起身,微微笑道:“店家可是嫌弃酒娘不谙世事,这两年来从不过问酒楼的事情?”
店家正过身去,却瞧见了一双美丽的鹿眼,那双眼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店家觉得东家像极了一个老于世故的商人。
店家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眼前的东家不过是年轻的小娘子而已,若放在寻常人家,已到了待嫁的年纪。怎称得上老于世故?
“东家多虑了,老奴只是一个管事的,怎敢嫌弃东家?只是老奴也上了岁数,想回家颐养天年,尝尝含饴弄孙的滋味。”
含饴弄孙?宋酒知道店家只有一个儿子,如今正出外游学,尚未婚娶,哪来的小孙子?
宋酒并未点破,只是万分诚恳地看着店家,道:“或许店家认为酒楼撑不过三个月便会关门,但在酒娘看来,从默默无名的酒楼跻身临安酒家的前三甲大有可为。以前是酒娘懵懂,还望店家不弃,与我共筹谋才好。”
“前三甲?”店家眉端一挑,显然是不信的。“临安首屈一指的当属祝家酒楼,东家莫不是要与祝家一争高下?”
以店家对宋家酒楼的了解,要与祝家酒楼争高下,简直是痴人说梦。
宋酒早已成竹在胸,自信地说道:“有何不可?成大事者,若两眼拘泥于眼前的寸土之地,怎知天高地广、浩野千里?若志在燕雀,又怎知鸿鹄之志?店家又怎知自己不是壮志仍在、雄心未泯?不如放手一搏,拼他个锦绣繁华!”
店家望着宋酒的那双灵动的鹿眼,想起自己的前半生。他这半生打理过的大大小小的酒楼,从来没有东家问过他这个问题。
还是热血方刚的时候,他也曾放出豪言,要打理天下第一酒楼。奈何生活所迫,辗转于各个酒楼时渐渐磨去了那股豪气。如今被宋酒一提,店家仿佛觉得那股血气从狭小的缝隙中缓缓流出,然后噗地向上喷涌,势不可挡。
“若是东家能让宋家酒楼成为临安第一,老奴拼尽全力也要与东家战到最后!”
宋酒原本严肃的脸色突然绽出一道笑容,“原叔,多谢!”
“东家客气了,这一声原叔老奴当不起。”
“当得起,既是要患难与共,便是一家人。以后原叔不必再称我东家了,叫我酒娘便是。”
原叔自称老奴,其实一点也不老。按年纪算也是宋酒的叔伯辈分的人,宋酒称他一声原叔合情合理。
“东家,这尊卑有别,您呀就别难为我了。”店家抹了一把虚汗,问道:“东家之前为何说酒楼会安然无事?”
宋酒看着酒楼下方正在玩耍的孩童,说道:“原叔可还记得今日宋家酒楼来了几位钱氏郎君?”
(注:①皂罗:一种黑色质薄的丝织品。②学究:教书先生)
第七章 :王氏之焕
“老奴年纪虽大,也不至于记不得事。今日酒楼来了两位钱氏郎君,醉酒的是钱氏的旁支,后来的郎君是正支的钱九郎。”
宋酒又问:“钱氏九郎在临安的声名如何?”
原叔不假思索地道:“钱氏九郎,临安钱氏一族中最受器重的郎君,满月时便得范公赐名,又天生一副好相貌,临安已是人人皆知。只是钱九郎从不进出酒楼……”
原叔说着说着便恍然大悟,眼中满是惊喜。“东家的主意原来在这儿!”
宋酒点点头,“不消一个时辰,钱氏九郎进了宋家酒楼的消息便会传遍临安的大街小巷。原叔你想是钱九郎的名声高,还是钱方的名声高?”
“自然是钱九郎。”原叔激动地满脸通红,一双手也不住地颤抖。“东家好计谋啊!”
直到宋酒离开了宋家酒楼,原叔的嘴里依旧念叨着这一句话。
“东家好计谋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激动人心的滋味儿了。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内,整个临安城的人便知晓钱氏九郎进了宋家酒楼。
天色暗沉,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廊前的水池子里映出一个飞快跑过的身影,油纸伞旋开的雨滴散落在池子里,荡漾出一圈圈的波纹。
“郎君,郎君!有大事情啦!”小童飞速地合了伞立在柱子旁,拍去身上的雨珠走进回廊,突然发现回廊里多了一人。
“种将军,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种将军的男子粲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三儿回来啦!”
小童的笑僵在嘴边,“种将军怎么还叫我三儿?我有名字的,叫白雨!”
“白雨,忘了规矩了?”
此声一出,如昆山玉碎。
说话的是一旁的郎君,他头也未抬,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桌沿。荼白衣袍被穿过回廊的带着水汽的夏风微微吹起。
白雨垂下头,恭敬地唤了一声:“种将军。”
种将军咧着嘴哈哈笑了两声,好似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一口白牙甚是惹眼。“之焕,你还知道什么是规矩。天下人都说王氏之焕雅人深致,其实你是最没规矩的那一个。”
常人只凭“之焕”二字便知:坐在种将军对面之人出身太原王氏,行五,名之焕。
王之焕眼不离书,道:“种卿,你又黑了不少。”
种卿身为一个将军,以前最讨厌别人说他黑,尤其是王之焕。只不过这一回他不再生气了,而是十分得意地说道:“这叫麦色,不叫黑。我妹子说了,将军若肤为麦色,定有大作为!”
“那她定是诓骗你的。”
“我妹子哪会骗人,她就在临安城,改日我带她来见你当面对质。”
白雨在一旁支着脑袋提醒道:“将军,我们郎君是不见任何小娘子的。”
王之焕瞧了白雨一眼,道:“刚才匆匆忙忙地要说什么大事,现在可以说了。”
“哦,我险些给忘了。”白雨敲敲脑瓜子,“钱九郎进了宋家酒楼。”
种卿一听,兴奋得大手往大腿上一拍。“太好了,九郎终于开窍了,以后不愁找不着人喝酒了。”
王之焕没理他,继续问白雨。“缘由?”
“钱九郎这次去宋家酒楼,其实是为了钱氏旁支的一位郎君,只是外头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钱九郎到宋家酒楼饮酒。如今宋家酒楼前可挤满了人,都要进去坐一坐。”
种卿大失所望,原以为终于可以找人陪他喝酒了,谁想是一场空欢喜。王之焕是指望不上的,这人嘴挑得很,酒不是上品的一滴不沾。
“你这回来临安做什么?我听说你未过门的小娘子跑了,还带着个三岁孩童。是不是真的?”
“嗯。”王之焕淡定地翻着书页,仿佛种卿说的与他无关似的。
“难不成宋家想违婚?就算他宋家再怎么家大业大,可以免了那一年的牢狱之灾,难道也不怕太原王氏的手段?”
本朝律令规定,但凡女家违婚,须受牢狱一年。平常人家也许只能进牢狱,但在富庶人家,按赎铜的规矩来办,一切都是小事情。
种卿见王之焕毫无反应,又问:“要不你把宋家的婚约退了,我带我妹子来见你?说不定她手中还有留仙酒呢!”
一年前种卿到临安城办事,偶然尝到留仙酒,就以高价买了两瓶给王之焕带去。谁知路上遇着匪人,打斗时碎了一瓶,仅有的一瓶本打算与他共饮的,谁知王之焕竟将它据为己有。
“酿酒之人都已故去,哪还有留仙酒?”
“你不是从不见小娘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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