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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心眼儿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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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陵姮收起心里多余的感情:“只是不想被人误会。子迁也快定亲了吧。”
裴景思神情一变,原就白皙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阿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长大了,自然不能再如小时候那般整日一起玩闹了。”
“我定是听岔了。”裴景思勉强自己笑了笑,“阿姮就爱和我说笑。”
他看着站在梅树下的李陵姮。李陵姮相貌昳丽,今日穿了件半新的鹅黄对襟襦裙,披了织锦镶毛斗篷,几瓣胭脂色的梅花随着风落在她肩上,越发显得姿容俏丽。然而,那张美得如同梅花仙子的脸上却是只有淡淡的冷静。
又艳又冷,就像她身后的梅花,浸透了雪气,连香都是清冽的。
裴景思攥紧了拳头,“阿姮,我——我过几日再来寻你。”话音刚落,他迈着急促的步子往外走,留下落荒而逃的背影。
李陵姮看着裴景思单薄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李陵姮带着婢女离开花园后,一道穿了玉色衣裙的身影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转出来。
李婂先是朝裴景思离开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然后才望了望李陵姮离去的路,眼里若有所思。
第4章 4。心思
上元节过去几天之后,李家收到了来自太原公魏昭的节礼。
李希宗这日正好在家,他看着魏昭派人送来的礼物奇怪不已。他效忠的是大丞相魏峥,和魏家几位郎君接触不多,更何况是一向沉默寡言,跟在世子魏暄身后毫无主见的魏家二郎。
再者上元节都已经过去了,这份后补上的节礼便显得更加古怪。
让李希宗更加奇怪的是,这份节礼里的大多东西都是女儿家的头面首饰。显然,这份节礼不是给他的。
魏昭刚回府,就看到他父亲身边的仆从迎上来,“二郎君,郎主让郎君归家后去见他。”
“阿父现在何处?”
“郎主在书房等郎君。”
大丞相府的书房和别处的书房粗看没什么不同,细看却有许多差异。墙上挂的不是琴而是一张两百石的虎贲弓,书案后挂的也不是梅兰竹菊图,而是一只振翅高飞的墨鹰。绘画之人技法一般,但鹰的无畏和勇猛之气却像是随时能从画里冲出来。
三年前邙山之战,孝武皇帝想要除掉魏峥,反被魏峥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打败,孝武皇帝仓皇出逃,投奔关西大行台尉迟冕,北梁分裂为东西二梁,大丞相魏峥一手扶植清河王世子为帝,成为东梁实际上的掌控者。
魏峥就坐在黄花梨翘头案后,见到魏昭进来,连头都不曾抬起。作为东梁权臣,大丞相魏峥长相英武,虽然已过不惑之年,但依旧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反倒是今年不过十五的魏昭,显得死气沉沉,看不到丝毫活力。
“你今天给李景玄送礼了?”李希宗,字景玄。
魏昭垂着眼,低声回答道:“是给李长史家四娘子的。”
魏峥看着魏昭这个样子就来气。他抄起手边的文书毫不留情砸向魏昭。他自个儿相貌堂堂,发妻冯氏年轻时也是平城几家相求的贵女,聪颖且貌美。冯氏所出的几个孩子也都相貌俊美,聪明伶俐。唯有次子,出生时便体貌漆黑,其貌不扬,小时尚且聪颖,长大后却格外呆滞木讷,痴傻沉闷,行动之间没有丝毫英武昂藏之气。
魏昭没有躲,硬生生被砸了一脸。幸好时下木简文书逐渐弃之不用,改换为纸质文书。乱飞的文书后,魏昭垂下的眼里,只有无动于衷的森黑。
“捡回来!”
魏昭弯下腰,将散落的纸张拾起放回到翘头案上,接着后退两步,沉默不语。
“行了,出去吧。”魏峥让次子过来,原是想问问他为何给李景玄送礼,却越看越气,连事都不问了,直接挥手让他离开。问他,还不如自己去查!
魏昭早已习惯阿父对自己的态度,沉默着离开书房。
待魏昭离开后,魏峥召来下属,让去查查二郎为何送礼。部下回来的很快。
听说二郎是因为被勋贵弟子排挤而滚下山崖,魏峥越发不耐烦。
另一边,魏昭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先回来等候他的贴身仆从俞期一见他脸上的红印,立刻变了脸色。
“郎君,奴这就去寻医师。”
“不用了。”魏昭制止了俞期去找医师,只让他去寻药膏来。对于阿父的态度,他早已习惯。年少时,他也曾在阿父面前努力展示自己的聪明果敢。只是父亲高兴归高兴,却还是更看重大兄。从那时起,他便绝了向父亲展示的心思,为了不惹大兄猜忌,更是事事不出头,一心只以大兄马首是瞻。
这样之后,反倒阴差阳错让大兄看重起来。
涂着一脸药,魏昭坦然自若地坐在院子里雕木头。看在旁人眼里,便是二郎君痴傻愚钝,明明惹了郎主生气,却丝毫没有羞愧。
明面上,魏昭正全神贯注的雕刻。实际上,他却一心二用,一边灵巧地转动刻刀,一边在心里思索邺城传来的消息。
从去年年初开始,魏暄便在邺城整顿吏治,御史中尉娄具修因结党营私被魏暄奏令整改。去年八月,魏暄又为替心腹崔宪胞妹出气,而在真定侯宴会上羞辱娄具修之妻李元仪。
娄具修曾娶崔宪胞妹为妻,后为娶李元仪而休弃崔宪胞妹。
自那以后,娄具修一直怠慢公事,玩忽职守。年前,魏暄训斥了娄具修一顿,撤了他御史中尉的职务,将他外放到东西二梁边界的北豫州去担任刺史,只等年后赴任。
随着手中的木雕逐渐成型,魏昭也越想越深。几年前,娄具修来投靠父亲时,他见过娄具修一面。娄具修个性偏狭急躁,心眼又小。阿兄训斥他,又贬他官,只怕放出去就不肯再回来。
阿兄这一步走得不妙。
魏昭干脆利落削去多余的木料,换做是他,只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呼。”
他吹去木屑,一匹腾跃的骏马出现在面前。
悬浮在空中的木屑,遮掩住魏昭冷酷的面容。
虽然明知魏暄放娄具修离开后患无穷,但魏昭却没有去信提醒魏暄的打算。他和魏暄只相差两岁,作为世子,魏暄可以接受一个木讷痴傻,唯他马首是瞻的弟弟,却不可能接受一个谋略胆识都不输于他的兄弟。
上元节当日,李陵姮对父母说出今后的打算——做女中名士。她看得很清楚,女名士,女名士,重点在名上。为了博才名,她一改往日不愿出门的习惯,留心起晋阳城中的宴会来。只是,一来,刚刚过完各式各样的年宴,大家都想在家躲懒,因此宴会本来就少。二来,也不是所有宴会李陵姮都瞧得上眼的。
挑挑拣拣,一直到三月初三上巳节,她竟然还没出去过。
李陵姮在家里悠闲度日时,李婂却一反常态经常出门。
像前几次一样,李婂带着婢女进了清水街的康乐楼。打发婢女去对面的绣坊为自己挑些绣线后,李婂转身上了二楼的阁子。
“六娘子,你来了。”坐在阁子里苦苦等待的,正是被李陵姮多次避而不见的裴景思。和上元节时相比,此时的裴小郎君气质中带上了忧郁。这反倒使得他更让人心疼。
李婂也不例外。
“裴郎君保重身体,切莫忧思过重。”关切之语脱口而出后,李婂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语太过亲昵。好在,她看了裴小郎君一眼,裴小郎君并未介意。
裴景思幽幽地叹了口气,“多谢六娘子关心,只是,我怎么轻松地起来。”阿姮对他的态度突然大变,这段时间来,他既要瞒着家人,又要想办法让阿姮回心转意,早已心力交瘁。
李婂咬了咬唇,看着陷入忧郁的裴景思,心里对那位高高在上的阿姊突然生出几分怨怼。在怨怼之外,甚至还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她过完年已经十一了,北梁流行早嫁,但她却连相看都不曾有过,就算运气再好,以后也只能嫁个小世家的庶子。阿姊却有清河裴氏嫡子求娶,偏偏她还不屑一顾。
想到这,当裴景思向她询问李陵姮的近况时,原本想隐瞒一二以宽慰裴景思的李婂,不仅照实说,“阿姊近来心情颇好,早在几天前便开始准备上巳节事宜。”还装作自言自语般多添了几句,“阿姊似乎十分期待今年的上巳节。奇怪,阿姊从前对上巳节总是兴趣缺缺,今年却——”
闻言,裴景思脸上神情一僵。
三月三上巳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之一。男女老少祓除畔浴,水边饮宴,郊外踏春。北梁的男女大防不严,在这一日尤其如此。未曾婚配的年轻男女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踏春游玩,泼水嬉戏,更可以赠芍药定情。
每年的上巳节,都能成就好几对佳偶。
他和阿姮原本早已打算好,今年的上巳节一起露面,互赠芍药,上巳节后裴家再正式去李家下聘。
裴景思想宽慰自己,阿姮期待上巳节,也许是想和自己一起去,但心里残留的几分清醒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自那天梅林一别后,阿姮就没有再见过他,他送去的书信也一封未回。
裴景思苦笑起来,若非他寻了六娘子帮忙,他连阿姮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李婂心里不忍,一时又后悔起自己刚才添油加醋的话语,她安慰道:“阿姊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也许她只是想出去游玩而已。”并不是想要在上巳节寻找称心的小郎君。
裴景思收敛苦意,朝李婂温柔一笑,“多谢六娘子好意。还有一事要麻烦六娘子。”他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还请六娘子帮我把这样东西交给阿姮,并转告她,三月三,我会在汾水边等她。”
“这段时间,多亏六娘子帮我。子迁感激不尽。”
李婂看着被推到面前的锦盒,急忙摇头道:“我帮裴郎君并非为了谢礼。还请裴郎君将它收回去。”
裴景思没想到六娘子态度如此坚决,他惊讶地看着李婂。李婂贝齿轻咬下唇,比阿姮略圆的眼中满是坚定,双颊带着红晕,似羞似恼,让人心生怜意。
裴景思有些恍然,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一直只当是阿姮小妹的六娘子,竟也是一位难得的美人。
他心下一软,“六娘子唤我阿兄便是。”他柔声相劝,终于让李婂破涕为笑,收下了锦盒。
回府之后的李婂,先打开了裴景思送给自己的礼物。锦盒里装着两朵蓝宝石蜻蜓花钿,金丝掐成的蜻蜓惟妙惟肖,嵌在蜻蜓翅膀上的蓝宝石干净剔透,毫无杂质。作为不受宠的庶女,这样贵重的发饰,她一共也没几件。
裴氏不愧为五大世家之首,一份小礼居然也这般贵重。
她摩挲着另一只木盒,犹豫半晌,终于开了盒子。盒子打开瞬间,她蓦地瞪大了眼。
盒子里躺着一朵成年男子拳头的芍药花,花型饱满,呈盛放姿态。而让李婂震惊不已的是,这朵芍药竟是由整块的芙蓉玉雕成的!
裴氏——竟富贵若此!李婂看着美轮美奂的芍药,眼中渐渐染上异色。
“女郎,木棉回来了。”
屋外传来婢女的声音,李婂下意识关上木盒,将其藏入一旁的针线筐中。
第5章 5。上巳
冰河破封,流水潺潺,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不知不觉间,春日已至。
长史府,江芜苑。
李陵姮坐在红木雕如意纹五屏式镜台前,见梳头婢女欲为自己梳垂鬟分肖髻,蓦地出声道:“换一个。”
屋里的婢女闻言心里都有些惊讶,尤其是为李陵姮梳头的婢女,但还是按着李陵姮的话,将垂鬟分肖髻改成飞仙髻。
看着铜镜中渐渐成型的发型,李陵姮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
几位庶出的小娘子早早等在了门口。五娘子李婉和七娘子李媄聊着天,有意无意排挤着六娘子李婂。李婂带着婢女站在一旁,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况。几位庶出娘子中,她生母身份最低,偏偏容貌却最盛。温婉柔美,甚至胜过嫡出的四娘子。
能够在容貌上胜过嫡出的阿姊,是李婂心里最自得的地方。
耳畔的闲聊声突然中止,李婂好奇转身,待看到逐渐走近的人影时,指尖情不自禁掐痛了掌心。
这——这是——四娘子?!
往日惯常着妃色、芙蓉色长裙的李陵姮今日一反常态穿了条银红叠纱长裙,一件莲青色对襟外裳,腰间系着月白围裳,数根飘带随着走姿不断飘动,如燕子轻舞,姿容曼妙,大气风流。更让人吃惊的是她今日的妆容,柳叶眉换成了上挑眉,配上一双丹凤眼,英气十足。
见几名庶妹脸上显出惊讶之色,李陵姮自己也很满意今天的装束打扮。往日出门,她总是喜欢将自己往温婉柔美了打扮,但实际上,她的长相更偏英气,故意往温婉打扮,只是硬生生折了她的容貌而已。
临出门前,李陵升的妻子郑氏被查出怀孕,崔氏派人把八娘子李陵娉送过来,自己却决定留下来照顾长媳。
李陵姮本想让八妹带了乳母独自坐一辆车。偏偏八娘子李陵娉吵着闹着要和李陵姮坐同一辆车。李陵姮无奈,只好忍着洁癖,让八娘子上了车。
八娘子李陵娉今年才七岁,打心眼儿里喜欢李陵姮这个阿姊,再加上年纪小,性格活泼。坐在李陵姮对面,一路上叽叽喳喳小嘴说个不停。
李陵姮喜静,又不忍严厉苛责让她闭嘴,只能拉了半幅帘子,试图用车外街道上的景象来吸引转移她的注意力。
走到半路,牛车突然停了下来。
“阿姊,是到地方了吗?”
李陵姮往外瞧去,显然不是。五枝出去又回来,朝李陵姮禀报道:“女郎,前面有两队车马挡住了去路。”
今日上巳,出城的人家很多。李陵姮早已料到可能会有这种状况,因此并不着急。果然,等了一会儿,车夫便来禀报情况,原来挡住去路的是两队车马,分别是南赵郡公魏琛和太原公魏昭。太原公让了道,魏御史已经先走了。
车夫还道,太原公见被堵住的是李氏女眷,让她们先过去。
从魏昭的牛车旁经过后,好奇的李陵娉扑到阿姊面前,“阿姊,太原公是不是就是大丞相痴傻的那个儿子?听说他样貌丑陋,愚钝不——”
李陵娉话还没说话,就被李陵姮厉声打断。
“住嘴!小小年纪,整日不知所谓!”李陵姮虽然知道小妹性格活泼,大大咧咧,但没想到她什么话都敢说。魏昭可是未来北晋的开国皇帝,这番话若是被他听去,那还得了!
李陵娉扁扁嘴,“阿姊,我是看已经超过太原公的车队很多了才敢说的。而且这些话又不止我一个人说。我也是听阿艳说的。”
“夫子难道没有教过你,不可人云亦云吗?太原公不拘身份,为我们让道,你却背后说人闲话,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李陵娉委屈地应了声哦。李陵姮心里决定,等回府后,一定要让阿母好好教导八娘子,不能如以前那般宠着她,让她口无遮拦,没有一点世家贵女的模样。
好在,刚才车队已经驶的有段距离了。魏昭,应该没听见吧。
不过,她虽然不了解身为太原公时的魏昭,但登基为帝后,他却表现出宽厚大度的性格。阿娉这话,就算听见了,他应该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事实上,虽然李氏车队却是超过了魏昭的牛车,但一来牛车走得慢,二来魏昭耳聪目明,他不仅听到了两姊妹的话,还将这些话放在了心上。
李氏女郎,坐在第一辆车里。过目不忘的魏昭立刻想起当初那张充满嫌恶的脸。
牛车驶到汾河桥附近,这段河被世家权贵圈了起来,平民百姓不得靠近。
下车后,被训了几句的李陵娉带着婢女去找交好的小姊妹玩,李陵姮朝几位庶妹吩咐了几句,也朝河边的贵女们走去。
“阿姮你来了。”郑四娘子眼睛一亮,招呼道。
李陵姮带着笑意走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同为五大世家之一的王九娘道,“我们在聊徐二郎君。”
“徐二郎君?徐御史次子?”
郑四娘子朝周围人笑道:“你们瞧,我就知道阿姮肯定不知道这事。”
王九娘无奈地看了郑四娘一眼,“徐二郎君昨天和人赛马,竟然不慎落马,幸得旁人相救,才无性命之忧,只是断了一条腿而已。”
李陵姮想了想,果然从上一世的记忆里翻出了这桩事。
王九娘和李陵姮关系甚好,她一边夸着李陵姮今日的装扮,一边带着她往世安园里走。世安园截了汾水河的一段,独具匠心,顺水而建。
园里水流飘满了桃花瓣,李陵姮和王九娘执着柳条互相沾水点了点头身后,便在一旁坐下来,打算闲聊几句。
刚坐下没多久,原本聚在汾水河边的贵女们也都进来了。行完祓禊,有人提议玩曲水流觞。实际是,郎君们那边已经传来曲水流觞后的赋诗声,惹得小娘子们心里痒痒。
王九娘远以为李陵姮会和以前一样坐在一旁看她们玩,没聊到她居然起身朝着曲水走去。
“阿姮你——”
李陵姮回眸笑道,“难得玩一玩。九娘一起吗?”
王九娘摇头。李陵姮也不勉强,她和王九娘关系好,便是因为两人都是不爱出门,不爱交际的性子。
李陵姮刚坐到曲水边的草垫上,便听到一个女声扬声道:“没想到今日连四娘子都下场了,真是难得!”
李陵姮抬头一瞧,说话的是名穿着大红胡服的年轻女郎。看清对方的脸,她立刻认出了此人的身份,鲜卑贵族穆氏嫡女穆元颖。
“兰亭曲水擅风流。我虽为俗人,也向往风流名士生活。”
穆元颖笑道:“四娘子说得好,没想到一向温婉文静的四娘子骨子里居然向往名士生活。我一向佩服前朝的风流名士,今日难得四娘子下场,我们不如比一比才学。”
李陵姮终于确定,穆元颖对自己不怀好意。但穆元颖此举却是正中她下怀。她正愁找不到扬名的机会。
不知道何时,王九娘已经走到了李陵姮身旁,她用眼神示意李陵姮三思后行。穆元颖虽然是鲜卑族人,但她尤爱汉学,才学比一般的汉人贵女都要高。
李陵姮明白王九娘的好意,但她上前一步,朝穆元颖笑道:“光比试有何乐趣。我听说穆娘子手上有王右军的《初月帖》,若是我侥幸胜出,可否请穆娘子允我一观。”
穆元颖大声道:“别说一观,只要我输了,我便把《初月帖》赠给你。”她脸上表情一变,“只是,若是四娘子输了呢?”
“我曾偶得一块沉榆香,若是我输了,这块沉榆香便归穆娘子所有,如何。”
听到穆元颖拿王右军的《初月帖》做彩头时,众位贵女心里都惊讶穆元颖的大方。然而听到李陵姮输了便将沉榆香送给穆娘子时,众人脸色纷纷起了变化。
沉榆香始见《封禅记》:黄帝使百辟群臣受德教者,皆列珪玉于兰蒲席上,燃沉榆之香,舂杂宝为屑,以沉榆之胶和之为泥,以涂地,分别尊卑华戎之位也。
在场几乎没人相信李陵姮真有沉榆香。毕竟这种只出现在古籍中的名香,是否真正存在都是个迷。但李陵姮作为赵郡李氏嫡女,若是拿假香做赌,只会坏了她自己的名声。
难道,沉榆香当真存在?李氏四娘当真有沉榆香?
在场的贵女心里矛盾不已,矛盾过后,便都忍不住盼着穆娘子能赢。她们可以见见李四娘手中的沉榆香是真是假。
众人在弯曲的河道旁坐下来,浅腹平底,带着半月形双耳的羽觞被放入流水中,随着水流飘荡。羽觞停了三次,但都不曾停在李陵姮或是穆元颖面前。
刘七娘靠近做完诗坐下来的陆三娘,“阿萱,你说阿颖能赢吗?”
陆三娘眯了眯眼,看了眼好整以暇等待羽觞的李陵姮,“会的。”阿颖在她们鲜卑贵女中算是个异类,特别喜爱汉学,还曾拜名满天下的崔令纬之妻为师。李四娘虽然是汉人士族贵女,但除了温婉有礼,进退得度的好名声外,却并未传出才名。
汉人贵女一向自持才学过人,这回李陵姮若是输在阿颖手上,这可就精彩了。
第6章 6。扬名
漂漂荡荡的羽觞终于停在了穆元颖面前。她素手轻扬,捞起羽觞,先是痛快地饮下一杯果酒,然后起身目光灼灼看着李陵姮,道:“今日春风拂面,柳吐绿珠,我便以柳为题,赋诗一首。”
她沉吟片刻,口占道:“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
话音刚落,岸边便传来一阵拍手叫好声。女郎们抬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本该在另一处庭院里行曲水流觞的诸位郎君都已经站在了岸边。
这十几位郎君都来自晋阳城的权贵之家,不管是鲜卑贵族子弟,还是汉人世家子弟,都在其列,皆是相貌堂堂,俊美无俦,尤以站在最中间的几人最为出色。
同属鲜卑八姓的楼小郎君和穆三郎君关系很好,刚刚鼓掌叫好也是他最响。他肤白如玉,容貌精致,又因为是鲜卑贵族,五官更立体深邃,正是这群人中样貌气度最出色的几人之一。楼小郎君拍了拍同伴的肩,“三郎,早就听说你四妹文采过人,没想到当真这么厉害!刚刚那首诗,真是绝了!我看呐,李四娘今天可是要输了。”
他们都是听说女郎这边有人打赌比试才过来看。
穆三郎拂下肩膀上的手,沉稳道:“不可妄下定论。阿颖今日也是运气好,才能做出这样的诗。李四娘子出身汉人世家,门第高贵,诗书传家,定然也是出口成章,满腹经纶。”他边说便朝一旁望去,“崔郎君,你说对吗?”
虽然同样效忠大丞相,但鲜卑集团和汉人集团私底下的争斗却从未停止。
出身清河崔氏的崔琰微微一笑,“穆娘子确实才气过人,穆三郎无需妄自菲薄。”
崔琰气定神闲,但站在他身旁的同伴却没有那么轻松。
“阿琰,李四娘当真能赢吗?”穆元颖那首诗确实不错。而他们对李四娘了解都不多。
崔琰望着重新开始的曲水流觞,刚欲回答同伴的问话,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阿琰,这是怎么回事?”一袭月白锦袍的裴景思从外进来,走到崔琰身边问道。
崔琰转身,“穆四娘和李四娘正在比试文才。”余光里,他看到一名身量娇小的小娘子从外头进来融入女郎人群中。
撞上弯道的羽觞在李陵姮面前停下来。她撩起宽大的衣袖,从流水中拾起羽觞。在这过程中,李陵姮能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手上。
李陵姮抬起衣袖遮住半面,将酒樽中的果酒一饮而尽,动作虽不及穆元颖爽快大胆,但另有一番写意自在,竟有几分魏晋风流气度。
察觉到众人目光都被李陵姮吸引,尤其是刚刚进来的那人,穆元颖忍不住开口,“四娘子,你可想好要以何物为题?”
李陵姮心里好奇,穆元颖为什么会针对她,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放下酒樽,“穆娘子以柳为题,那我便也以柳为题吧。”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她今日本就是为了扬名而来。穆元颖这般针对她,她若是输了,不仅丢李氏的面子,更是有损汉人贵女的形象。既然要赢,不如赢得彻底一点。
李陵姮吟诵完毕,现场不仅没有刚才的拍手叫好声,反倒是一片寂静。
一名不过五六岁,跟着阿姊来玩的小娘子拉了拉阿姊的衣袖,不解地低声问道:“阿姊,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不知天地有清霜是什么意思?”
她身边的女郎显然听懂了李陵姮这首诗里的意思,急忙让小妹不要再问。
“匆忙之作,难登大雅之堂,还请穆娘子见谅。”李陵姮微笑道。
穆元颖早已脸色发白,听到李陵姮自谦的话,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李陵姮这首诗,明面上是在写柳,实际上是在讽刺她嚣张跋扈,行事猖狂。
好,好!没想到一向以温婉贤淑出名的李四娘子实际上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今日之事若是传到裴夫人耳中,她看李陵姮还怎么嫁给裴景思!
想到这,穆元颖不仅不再发怒,反倒笑了起来。李陵姮行事越放肆张狂,她越高兴。
“哪里。四娘子太谦虚了。这一局我甘拜下风。继续吧。”
站在岸边观战的郎君们,见那边重新开始后,纷纷议论起来。
原先认为李陵姮会输的那名郎君朝着崔琰不敢置信地道:“我刚刚没听错吧。李四娘当真做了那么一首诗?!”
崔琰含笑点头,“确实。”
那名郎君忍不住在心里啧啧不已,这首诗的水准比穆元颖那首高了不知道多少。但更让他惊奇的是,作这首诗的人居然是李氏四娘。在世家贵女中,李四娘一向低调,平日里很少出门。他虽然和李四娘接触不多,但也知道她一向以性格温婉出名。
性格温婉?温婉到以诗来讽刺人?他心里摇头,好奇转身想问问和李四娘接触最多的裴景思,却发现他看着对岸的神情有些忧郁。
不对。穆元颖的反应超出了李陵姮预料。她看着重新挂上笑靥的穆元颖,暗自提高警惕。
羽觞又分别在两人面前停了两次。李陵姮点到为止,不再以诗嘲讽穆元颖。最终的结果是三次都是李陵姮才高一筹。
“四娘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竟是这般词采华茂,文才富艳。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虽然穆元颖极力做出夸奖姿态,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输得起放得下。但实际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她语气的僵硬。
她看李陵姮不顺眼很久了。虽然李陵姮外出赴宴的次数不多,但因为某些原因,穆元颖十分关注她。时间一久,她就看出李陵姮表面上温柔贤淑,但实际上心高气傲,目下无尘。宴席上东西只装模作样尝几口,玩闹时从来不与人接触,但凡哪个小娘子离她近一些,便一定要想法子退开。李陵姮以为她把这种看不起人的傲慢藏得很好,实际上都被她看在眼里。
这样一个表里不一,自以为是的小娘子,怎么配得上——配得上范阳裴氏长房嫡子!
今日李陵姮下场,她本想让她在裴景思和众人面前狠狠栽个跟头。结果——穆元颖余光瞥见她放在心上的那人专注地盯着李陵姮,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穆元颖目光幽幽,望着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李陵姮,心里暗道,别得意得太早。
上巳节那场比试,让李陵姮彻底出了名。
既扬了名,又得了穆元颖送来的《初月帖》,再加上这段时间裴景思没有再来找过她,阿父阿母见她似乎当真具有成为女名士的潜力,对她也略微放了手,似乎不再逼她嫁入裴家。这些都让她心情大好。
她原想再接再厉,多参加些茶会。但最近因为北豫州刺史娄具修窃据武牢投降西梁,东西二梁再次爆发战役的缘故,晋阳城都安静了许多。
李陵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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