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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娘子-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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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句云山雾罩的话,却是让顾明珠猛然惊醒过来,她忽然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了,他就是那个被顾青藏在酒肆后的宅院里多年隐姓埋名不曾露面的人。
  前些数日子她就得了消息,说那宅子里的人有了动静,进进出出忙碌不停,还有马车停在酒肆前,想来就是他的病好些了,才会乘了马车外出。
  可是她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来拜祭自己阿娘。
  她着急地唤住了他:“郎君……”
  可那中年郎君却是不肯再停留,也不曾回头,扶着仆从就要下了石阶往马车上而去,全然不曾理会顾明珠的话。
  只是此时远处的马蹄声再一次打破了安陵的清净,有人骑着马向着这边奔驰而来。
  为首的一身玉色束袖袍服,头上银冠湛湛,面容如玉石雕刻一般轮廓分明,一双眼目光凌厉望向这边而来,正是崔临。
  他身后跟着的是崔奕与梁大几个亲卫,也都策马飞快而来。
  到了墓前,崔临翻身下马,大步上前来向顾明珠微微颔首,便目光灼灼望向那位病弱不堪的中年郎君:“是卢家三郎君?”
  卢家三郎?
  顾明珠一愣,难不成是范阳卢家之人?可是为何会藏在长安?
  那位郎君愣了一会,脸上最后那点血色也好像瞬时褪了去,眼中也是木然一片,许久才慢慢有了点神采,苦笑一下,开口问道:“这么多年也未曾听到有人如此唤我,你们已经找到我,可是来拿我的?”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崔临与崔奕眼中满是惊喜,举手作揖:“不想竟然真是卢三郎君,是我等失礼了。”
  卢三郎愣愣看着他们,直到听说他们是博陵崔家子弟,才慢慢回过神来,脸上更是有了惊讶之色:“世家子弟竟然再回了长安?当日父亲让人带了信回范阳,信上叮嘱过若非乱世,世家之人不得再入长安……”
  听到这里,顾明珠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那位卢三郎,许久都不曾移开眼去,难道这位卢三郎是……
  崔临低低一叹,沉声道:“卢三郎君可否愿意随临去小叙一番,临有事相告,也有事想问。”
  卢三郎君瘦削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我已经是这副模样,苟延残喘罢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能不敢。”纵然已经是受病痛折磨多年,却还不曾磨灭他身上坦然率性的气度,依旧是当年世家郎君的风华。
  崔临冷清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却转而望向顾明珠,看着她满眼惊疑不安,脸色柔和了下来:“郡主想来也是满腹疑惑,想要问个明白,不如也请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顾明珠感激地看着他,点点头:“还请诸位稍候,待我给阿娘行礼上香之后,再随诸位同行。”
  她说罢,转身吩韩嬷嬷将上祭之物摆好,自己在已经摆好的蒲团上摆下,在墓碑前深深拜俯下去,久久不曾起身来。
  崔临望着那墓碑前一身素服略显单薄的身影,眼中渐渐满是怜惜,他迈步上了石阶,一步步向着那拜伏在地的身影走过去,直到她身后才停了下来。
  却是整了整衣袍银冠,举手向着宣阳大长公主之墓深深一揖,面容肃穆庄重,分明是持晚辈礼,那样的认真与恭敬却是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顾明珠更是惊讶地抬起头望向他,却只见他的眼中满是稳重的温柔,抬头望向那座石碑道:“父母之心,惟愿平安顺遂。大长公主泉下有知,也只不过盼你安好,你莫要苛责自己。”
  只是低低的一句话,却是这许多年艰辛之中难得的关怀宽慰,如同破冰的暖阳融化了顾明珠最后的一点冰雪,化为泪光盈盈于睫。
  许久她才闭了闭眼,望着那座镌刻着忠穆二字谥号的石碑,扶着阿碧的手慢慢起身来,轻声道:“阿娘当日舍下我去了,我却不能不弄个明白,这也是我能为阿娘做得仅有的事。”
  她说罢,转身望向崔临,还有那位扶着仆从的手面无血色的卢三郎:“走吧,总该弄个明白的。”


第328章 无可奈何的选择(第二更)
  离庄的丹枫已经红了叶子,拾阶而上落了一地的红叶,绵绵密密的秋雨之中,木屐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崔临换了一身竹叶青大袖袍服,脚下踩着木屐,衣袖飘摇当先而行,崔奕与扶着仆从的卢三郎跟在后面,顾明珠带着阿碧与小葵踏着木屐一步步跟着他们向着花厅而去。
  花厅里早已摆下几张榻席,三张围着案几,案几上摆着酒与菜肴,另一张却是在主席之旁,上面摆着的是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热腾腾的茶汤,薄盐少酥,闻起来更多的是茶的清香。
  崔临在主席上坐下了,打发了小圆去一旁的小炉边温酒。
  他请了卢三郎在另一张榻席上坐下,崔奕也随之坐下,三人围着案几沉默着。
  只有顾明珠,看了看那张在崔临身边的榻席,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坐下了,只是脸上有些泛红,榻席离着崔临那样近也就罢了,让她脸红的是面前案几上摆着的糕点,都是她往日爱用的,一样也不差,这实在是教她有些不敢往崔临那边望过去,害怕脸上会更是烧热。
  崔临倒是从容,他让小圆斟了热酒,举杯向着卢三郎举杯:“临不曾想过还能见到卢三郎君,实乃幸事。”
  卢三郎淡淡一笑,瘦得青筋暴起的手举起杯盏到跟前闻了闻,却是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不得不放下杯盏,用衣袖掩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自嘲地一笑:“多年不沾酒乐,不想竟然教你们瞧了笑话了。”
  他无力地倚靠在凭几上,嘴唇青白:“如此苟延残喘多年,真比不得当年畅快肆意活上一日。”
  崔奕看着心焦,急急问道:“三郎究竟是何病,为何如此严重?”
  卢三郎脸色黯淡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哀凉,又无力地挥挥手:“不过是些要命之病。”
  顾明珠终究是按捺不住满心的焦急,开了口:“敢问卢三郎君,我父亲与阿娘究竟与你……”
  卢三郎望向顾明珠,有些失礼地看着顾明珠好一会,才微微露了笑:“郡主与大长公主有七分相似,当年的大长公主可是天下闻名,无论容貌与恩宠都是无人可比的。”
  “我只是见过大长公主一面,还是在宫宴之上,那时候大长公主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嫡公主,与废太子乾,魏王璟还有身为禹王的当今都是一母同胞,最是尊贵。只是当年太子乾勇武,魏王璟贤明,都深得先帝爱重,禹王相比之下便不那么得看重,若非当年出了废太子的变故,只怕今日帝位未必就会……”
  他对这样忌讳大罪的话没有丝毫避讳,坦然地说着,好似不过是寻常之事:“当年太子乾因为涉及巫蛊魇镇之事而被废,更是自缢在东宫之中,先帝命人彻查却查出竟然是魏王璟命人陷害废太子,魏王璟获罪圈禁,终于也服毒自尽,先帝悲愤之下重病不起,立了禹王茂为太子便一病不起,不多时候便崩殂于太极殿。”
  “我父亲当年深得先帝信任,与太子少师郭晟,大将军顾青同为先帝重臣,日日入宫请安,听候先帝吩咐。”卢三郎君的话有些气息不匀,喘声粗重,时时咳嗽打断说话,好一会才能接续上,“而我当年不过是赵国公府的浪荡子,无心功名只爱书酒诗文,对父亲朝中之事素来毫无半点兴致,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一日父亲自宫中回府之后脸色极为难看,一到府中便将自己关在书房,谁也不许进去,连阿娘也被拦在门外,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吩咐人唤了我与大兄二兄去了书房,却是要让我们回范阳本家去。”
  “父亲说先帝的病已经十分重了,怕是撑不了几日,他必然会受命为顾命大臣,辅助新帝登基,只是我们兄弟几人却是不必再留在长安,过几日就寻了由头回了范阳去,他已经捎了信回范阳,要把我们都安顿好了。”
  “大兄二兄自是不肯,要问缘由,父亲却是一言未发,只是命我们尽快离去,自己又与阿娘商议,将府里的家财也都想法子拆分了,与了我们三兄弟带走。”
  卢三郎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想来,父亲那时候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这阖府的性命难保,想要早些安排保住我们这一脉,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终究是晚了,第二日先帝便在太极殿病故,父亲与阿娘,还有大兄二兄都被召入宫中哭灵,新帝即日登基,我们也便没能离开长安。”
  花厅外西北风渐起,丹枫叶落片片,打在半阖的窗牗上细细的声音撩动着人心。
  厅里一片安静,只有卢三郎夹杂着咳嗽的低沉的声音:“到大殡之日,太极殿中伺候先帝的妃嫔与宫人尽数殉葬,父亲再回府的时候便只剩下绝望之色,他不再让阿娘安排我们离开长安,却是悄悄命人将大兄之子才三岁的岱郎送到了庄子上去养病,再接回来的时候却是换了个孩子,岱郎不知去向。”
  他看了看崔临:“不知是不是已经安然送到了范阳。”
  崔临轻轻叹气,点头道:“卢家岱郎被养在范阳卢家长房,如今也已经成家。”
  卢三郎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那便好,总算我们这一支还不曾断了血脉。”
  “又过了几日,父亲接到了一封信,看完之后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一日不曾出来,出来之时只是吩咐阿娘去准备一套赤金如意璎珞,送去宣阳大长公主府,为即将出生的孩子添福添寿。”
  “不过两日,便传来了消息,宣阳大长公主难产,生下小郡主便撒手去了。”卢三郎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顾明珠,眼中满是感叹,“后来我才知晓,那封信便是宣阳大长公主所写,写给父亲,是要告诉他自己的死期的。”
  顾明珠端着茶瓯的手僵在了那里,愣愣望着卢三郎,口中低低道:“你说我阿娘是要告诉赵国公……”
  卢三郎叹了口气,点点头:“大长公主不是难产而死,她是被逼无奈,为了保住顾家所有人与即将出生的郡主的性命,才不得不选了这样的法子……”


第329章 唯一的活路(第一更)
  顾明珠愣怔地望着卢三郎,看着他满目悲悯地说下去:“初时我并不知晓这里面的缘由,只是看着府里的气氛越发凝重,父亲每日从朝中回来神色都越发难看,可那时候我却全然不明白,明明当今对父亲越发器重,从一品辅诚赵国公晋为超一品定远赵国公,恩赐源源不断而来。”
  “宣阳大长公主的死讯后,父亲便再也不过问我的课业,那时我也有了自己的打算,”他说到这里,语气有些晦涩,像是回忆起了某些不愿想起的记忆,脸上一直淡漠的笑容也变得黯然,“我日日流连在外,却不曾察觉到府里的变化。”
  “直到那一日,我赶着出府去曲江池边赴约之前,父亲唤住了我,却是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让我回来之前去西市带几块端州方墨回来,他历来用惯了,我也便不觉得有什么,应承下便匆匆赶出门去了。”
  “可等我再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赵国公府被监门卫团团围住,明火执仗地拿人抄查,而父亲早已安排了亲信悄悄留在府外,拦住了要冲过去的我,还挡住了追拿的官兵,我才狼狈而逃,侥幸活了下来,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崔临看着苦笑着端起杯盏来勉强吃了一口热酒的卢三郎,目光淡然,看来他是不打算与人说起他与罗氏的那段过往了,甚至因为那一段过往被折磨痛苦到现在,都还不肯说与别人知晓。
  顾明珠从听到宣阳大长公主的事开始,便脸色发白,勉力支撑着自己坐在案几边,阿碧与小葵满是担忧地握着她的手,为她换上热茶汤,然而那碗热茶汤依旧没能缓解她的震惊哀伤。
  好一会,她神色开始镇定下来,只是眼眶微微泛红,望着卢三郎:“为什么?当年在太极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要将伺候在太极殿里的妃嫔与宫婢尽数殉葬,会逼得身份高贵如宣阳大长公主不得不选择了断自己的性命,舍下夫君与刚产下的孩子撒手人寰,会不惜将权势赫赫的赵国公府一日抄家灭族!
  崔临与崔奕的神色这时候也凝重起来,望着卢三郎的目光有了重量,还是崔奕按捺不住开了口:“先帝的诏谕……如今可在郎君手中?”
  先帝的诏谕?!
  顾明珠疑惑地望向卢三郎,只见他脸上的苦笑越发重了,声音从低低的渐渐放肆起来,毫无半点掩饰地抚案大笑,只是那笑声里的诸多苦涩与悲凉却是让人心中酸涩不已。
  他望着崔临:“崔五郎难道也信当日先帝曾留下诏谕?”
  这一刻,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讥讽。
  崔临却是摇了摇头:“不信,若是真有,赵国公又岂会坐以待毙。”
  卢三郎看着他,笑容慢慢敛去,眼中终于有了赞赏之意:“崔家子弟终究不算是糊涂,看得倒是明白。”
  他望定崔临与崔奕二人:“父亲留下的话中从未提起过先帝曾有诏谕,无论是当初先帝病重还是后来,并不曾说过先帝曾留下诏谕,若是真的有那一道诏谕,有赵国公府之势,辅国大将军的兵权,又怎么会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崔临回头望了一眼木木坐在那里的顾明珠,才转回头来,沉声道:“当日先帝命赵国公彻查废太子与魏王之事,一连十余日召赵国公殿前觐见,之后便有了不顾病重,召三辅臣殿中面圣之事,想必是查出了真相,急于要做个决断。”
  “当日殿中三位都是先帝最为信任重用之人,留在殿中侍疾的宣阳大长公主也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嫡公主,所以原本只要照着先帝之命下诏,之后朝堂局势只怕是要翻天覆地的大变一番。”
  崔临的声音娓娓道来,不急不缓带着让顾明珠那颗翻腾的心沉稳下来的力量:“只是那日在太极殿,先帝的病情怕是又反复了,因为太医署的记档上有一句曾提到,永历十三年十月初九,急召太医署院判毛仁孝入太极殿诊脉开方。”
  “先帝的病重了,无法书写诏谕,也无法动玉玺,所以那一道诏谕并不曾有过。”他说完看向卢三郎。
  卢三郎笑容更是苦涩,点点头:“崔五郎果然不是寻常人,竟然仅凭着一条太医院的记档,就猜出了大概来。”
  “那一道诏谕从来就是子虚乌有,先帝纵然当日已有了废立之意,意欲让我父亲从废太子宫中接出皇太孙到御前亲自教导,却也因为此事心绪大动,病情越发凶险,不过半日功夫便昏迷不醒,殿中所说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顾明珠渐渐听明白了,脸色更是苍白难看,死死握着茶瓯的手用力到发青,原来这才是真相,这才是当日在太极殿中发生的事,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那一道从未有过的诏谕。
  可为何那一道未曾出现过的诏谕却成为了所有人死亡的阴影?先帝已经崩逝,这一段未曾付诸实现的往事就该尘封在过往之中,为何会……
  卢三郎看着坐在一旁的顾明珠,眼中的怜悯与悲伤更甚,他了解这样的感受,至亲之人无辜枉死,被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他望定顾明珠,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是郭晟,太极殿面圣之后,他就命人将消息送去了东宫。”
  当今圣人当日还是新册封的太子,在废太子乾被关入掖庭之后入主了东宫,又在先帝病故之后不到一日登基称帝,而太子少师郭晟就在新帝登基之日被擢升为一品太师,位列三公,权倾天下。
  原来是这样。
  她的阿娘为了不让顾家成为赵国公府那般模样,为了留住她这个还未出生就险些要被葬送的小生命,选择了自尽了却那段往事,所以父亲才会在她出生前几日便悄悄出了长安,赶回西北军中,西北数十万的军权加上宣阳大长公主的自我了断,才能在那场腥风血雨之中保住了顾家与顾明珠。
  而赵国公府却没有这样的活路,阖府上下一百余条性命以叛国罪论处,甚至连流刑都没有,尽数成了黄土下的冤魂。


第330章 她不会(第二更)
  到了这一刻,顾明珠已经能够拼凑出所有的真相,这是一段关乎帝位与阴谋的往事,上面沾满了鲜血与无辜的冤魂,这个真相太过沉重,她一时竟然无法完全接受。
  看着红了眼眶的顾明珠,崔临微微皱了眉,低声吩咐了一句在一旁看着炉火的小圆,小圆愣了愣,忙起身来掸了身上的灰,过去请了顾明珠出去:“郡主,这殿中酒气炭火之气浓重,怕郡主不惯,郎君命小的给郡主引路,出去散一散,也能看看离庄的景致。”
  顾明珠强忍着泪,心中再明白不过,是崔临怕自己觉着在外人面前失态尴尬,才会让小圆陪自己出去散散,想让她能够有一处无人的地方尽情宣泄心中的难过。
  她垂着眼帘起身来,理了理衣裙,向着那三位郎君所坐的榻席微微欠身,转身随小圆出了花厅去。
  离庄的景致很是清幽,火红的丹枫树下青石板路已经被秋雨打湿,潮湿得如同顾明珠此时的心,她苦苦追寻已久的真相终于全然展开在眼前。
  她几乎无法想象,郡主府箱笼里的小衣服是当年宣阳大长公主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点点做好的,上面的针脚细细密密,织进去的都是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将死的阿娘对还未出世的孩子最哀伤的期盼。
  孩子还未出生,她却已经知道自己将要缺席她未来的人生,用她的生命换了孩子的生命,为她留下了一个家,未来却再也不能保护她,那时的宣阳大长公主又该是如何的绝望。
  抬头望着那火红的枫叶,顾明珠的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颊而下,滴滴落入身上的素服。
  小圆已经悄然退去,连阿碧与小圆也都退到远处,清幽的小径上只有顾明珠一人,给了她可以安心流泪的地方。
  她伸手捂着脸,呜咽着,再活过来之后第一次如此任由自己的泪水肆意而流,像是要把心中的酸楚也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许久,从远处丹枫林小径里顾明珠一步步走了出来,除了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走上前来带着阿碧与小葵往外而去,却在经过小圆的时候,低低说了一声:“替我谢过你家郎君。”
  这已经不是一句感谢能够道尽了,让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终于不再是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再糊涂地度过一生,却辜负了当年阿娘用性命给她换来的生机。
  小圆愣了愣,没想到顾明珠就这样走了,他忙忙回了花厅去,在崔临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崔临倒是毫不意外,脸上原本阴沉的神色缓和了些,眉宇间也渐渐舒展了几分:“让人好生护送郡主回府。”
  崔奕倒是有些担忧:“只是方才……”
  无论是何人,才听闻了这样的事,只怕都是震惊与无助,不知该如何是好,顾明珠终究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难保不会有什么思量。
  崔临却是淡淡一笑:“她不会。”
  不知为什么,可他的语气就是那样肯定,肯定得连崔奕都觉得惊讶。
  上了马车,顾明珠的脸色恢复如常,吩咐马车往郡主府回去,韩嬷嬷带着人已经先回了府去了。
  到了郡主府门前,韩嬷嬷焦急地迎上前来,方才顾明珠匆匆随崔家郎君与那位不知来路的郎君同去了,她心里实在不放心,记挂着想要问一问。
  顾明珠却是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将军府可有消息过来?”
  韩嬷嬷忙点头道:“二夫人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青州的马车已经快要进长安了,明日想必就能进府。”
  顾明珠平静地笑了笑:“那就好,那是贵客,二婶母必然会好生招呼他们。”
  又问道:“可知道父亲何时回府?”
  韩嬷嬷摇了摇头:“说是这些时日就会回来,却还不见有消息。”
  顾明珠提到顾青时,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波动,目光复杂:“若是父亲回了将军府,让人送了信过去,就说我想见见他,有话要问他。”
  韩嬷嬷愣了下,这些年来顾明珠与顾青之间的关系只是勉强维系着表面的父慈女孝,顾明珠从不肯主动去见顾青,纵然顾青要见她,也不过是寥寥几句客套的话便作罢,现在这是……
  顾明珠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进了小花厅去,让人唤了早已等在府里的王家婆子进花厅来说话。
  第二日一早,顾明珠便带着阿碧与小葵乘了马车回了太极宫去,只是这一次她的马车却是装得满满当当的,足足有好几个箱笼。
  甘露殿一如她走之前那边冷清,只是德妃的马车却是停在了玉阶前,这倒是让顾明珠很惊讶,难道德妃在甘露殿中?
  果然到了殿前,徐司言正迎了出来,屈膝与她行了礼,轻轻笑着:“德妃娘娘在殿中,是娘娘召了她过来说话的。”
  顾明珠更是疑惑,先前天后病重,德妃数次求见却都被拒之门外,为何在这时候召她觐见。
  “娘娘的身子可大好了?”
  徐司言脸色又暗淡了下来,摇了摇头:“还不见起色,卢院判已经换了两个方子,却还是不见好起来。”
  那这时候召德妃是为了……
  顾明珠敛了心神,低声道:“若是娘娘精神不济,我便晚些再来请安。”
  徐司言摇了摇头,望着她微笑着:“娘娘听说郡主今日回来,一早便问了起来。”
  顾明珠便也不再多说,带着抬着箱笼的宫婢往偏殿去:“那我便在这边等着娘娘召见。”
  德妃在甘露殿中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才告退,出门来的时候还拉着徐司言的手细细叮嘱着:“……要用什么药材只管使了人来与我说,我那殿中这些年得的赏赐都不曾动过,有好些上好的高丽野山参,还有品相极好的血燕,晚些我就让人送过来,只要好生养着,过些时日娘娘便会大好的,娘娘身子康健才是大唐之福。”
  徐司言屈膝应下,礼数周到得送了德妃上了马车。
  顾明珠被召进甘露殿时,看见的便是脸色蜡黄无力靠在软枕上的天后,她看见顾明珠便露了柔和的笑容,向她招了招手:“来,明珠,到我身边坐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第331章 夫妻之情(第一更)
  顾明珠坐在天后的榻席边,伸手接过宫婢捧上来的汤药,小心地吹凉奉上去。
  天后却是摆摆手,让她放在一旁:“方才你说有事要求我,有什么就说吧。”
  她倒不急着与顾明珠说别的,先问起顾明珠要说的事来。
  顾明珠一笑,望向徐司言:“是府里的丝织行里新得了些上好的缎料,样式与颜色都是好的,也不敢独自留着用,便带回宫中来,想要孝敬给各位贵人,所以才想求娘娘允准,让徐司言帮一帮……”
  她说到这里抿嘴又是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臣女入宫时候不长,前两日德妃娘娘又使了人来问花样子的事,怕坏了宫里的规矩,所以想请徐司言帮着分了衣料送去各宫中。”
  她的话说得很是含糊,但天后却是眼中闪过一抹微光,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有心了,德妃素来喜欢这些小玩意,难免多留心些,不想还累了你如此煞费心思得准备了这许多。”
  顾明珠笑着道:“只是些衣料子,还怕贵人们瞧不上,一点心意罢了。”
  她说着,却是望了一眼身后捧着漆木大盘的小葵,小葵忙捧了托盘上前来。
  顾明珠亲手从那大盘中捧起一套鲜艳夺目的衣裙来,奉到天后跟前:“这是臣女为娘娘准备的,都是比着往日娘娘的衣裙做得,还望娘娘不弃。”
  天后有些讶异,却是向着一旁的宫婢点点头。
  宫婢上前接过衣裙,展开来摆在天后跟前,却是让殿中一众人大大惊艳一番。
  绛紫色蝶穿牡丹花潞绸束胸百褶落地裙,朱红轻纱流纨上系着两个拇指大小的南珠,紫罗兰色轻若无物的单丝罗披帛的澜边上细细密密绣着万年菊的花样子,衣料算不得是极为名贵,妙的是手工极为精致,宫婢轻轻展开之时,衣裙上的牡丹花仿佛如同活物一般,艳丽非常。
  徐司言瞧了瞧,惊喜地道:“果然是好看,若是再配上娘娘那套紫狐皮斗篷真是再合适不过。”
  天后看了看那衣裙,却是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真是教你费心。”
  顾明珠垂着眼:“娘娘折煞臣女,只是一套衣裙,不敢当娘娘的夸赞。”
  天后让宫婢收了那一套衣裙,咳了好几声,脸色又黯淡了几分,吩咐徐司言:“去吧,去把请封的诏谕送去太极殿吧。”
  请封?
  顾明珠疑惑地望向天后,又看向徐司言,只见徐司言屈膝应下,悄声退了下去。
  天后才挥退左右,只留下顾明珠在她身边:“我写了请封的内章,求圣人册封德妃为贵妃,暂摄六宫之事,形同副后。”
  顾明珠这会子是真的吃惊了,低声道:“娘娘这是……”
  天后望着顾明珠好一会,才苦笑着道:“我的身子不成了,便是养着也不过是越来越差,说不得就……后宫不能无主,德妃贤良淑惠,这些年也深得圣人的信任爱重,代掌内宫再合适不过。”
  顾明珠却是皱了眉,低声道:“臣女愿留在甘露殿侍疾。”
  天后望着她:“明珠为何还要留在甘露殿,你也瞧见了,宫中已经人心惶惶,只怕这几日的延嘉殿已经踏破了门槛了。”
  她说到这里,有些嘲讽地笑了:“德妃对你甚是看重,不然也不会让人去你那里要花样子,你怎么还会想留在甘露殿侍疾?”
  顾明珠头也没有抬:“本分所在,不敢有逾越。”
  只是这一句话,让天后不由地挑了挑眉,望了她好一会,笑容也柔和许多:“罢了,你既然有这份心,就留在这边吧,这几日怕是把阿辛一个人给忙坏了。”
  她吩咐宫婢帮顾明珠收拾打点,又道:“我让人唤了安平过来,让她也留在这边吧,这些时日她也跟着担心。”
  顾明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屈膝向着天后道:“谢娘娘。”
  她瞧不出天后究竟是什么打算,只是却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但天后的举动实在让她狐疑不解,为何会主动请封德妃为贵妃,如此一来,德妃的位份越发高了,在宫中便再无人可以摄其锋芒,若真有什么居心,也难以阻拦了。
  没人想到圣人会亲至甘露殿,从天后病倒之后,他便从来不曾来过,帝后之间的各种传闻早已传遍前朝与后宫,以至于当圣人的銮驾停在玉阶前时,殿前伺候的宫婢都愣住了,好一会才急急忙忙地拜下迎驾,又让人进殿禀报。
  安平公主正满是担忧地坐在天后身边,拉着她的手说着话:“……阿娘的身子可要快快好起来,实在是教我放不下心……”
  顾明珠坐在一旁,却是翻看着这几日甘露殿的记档与采买单子,这是方才天后交给她的差事,让她帮着打点甘露殿的事,徐司言管着宫婢与仆从,二人各有分工,互相帮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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