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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娘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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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不通,不只是因为今日是天下闻名的杏园探花宴,还因为这时节正是民间的上巳节,长安城的百姓大都阖家出游,前来曲江池畔踏春祓禊。
顾明珠的马车缓缓行过官道,停在了池畔彩棚边,她扶着阿碧的手下了马车来,看了眼后面跟着下来的罗氏与顾明月顾明玉,淡淡收回目光,向着兰舟而去。
皇家园林芙蓉苑修建在曲江池另一侧,贵府的夫人娘子们需乘舟去到那边,宫中早已备下了许多轻便平稳的兰舟与宫女们伺候在池边了。
“那不是元娘她们么?”才上了兰舟,顾明玉远远看见池中另一艘兰舟上的人,便不禁欢喜地道,“她们也都来了。”说着话,便要高声招呼王元娘姐妹。
罗氏顿时冷了脸,低声斥道:“没有半点规矩,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大呼小叫哪里有一点贵府娘子的模样!再这样不知礼数,我就打发人送了你回府去。”
顾明玉顿时垮了脸,老老实实坐了回去,低声道:“只不过是与元娘她们招呼一声罢了,不曾坏了规矩……”
罗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那副不知悔改的模样,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轻声与顾明月说起话来,交代她一会子去紫云楼时要谨守规矩,又拉着顾明珠细声细气夸赞她平日里跟着教引女史学规矩最是认真,必然能教天后娘娘满意。
顾明珠淡淡笑着,任由她在耳边絮絮说着话,间或应上一句,并不热络。目光扫过一旁瘪着嘴,垂头丧气的顾明玉,罗氏虽然一副慈母的模样,但心里还是难免偏颇的,兴许是因为当初罗氏满心以为自己怀上的是个哥儿,谁料最后生下的还是个女娃儿,终究是失望了。
只是她却觉得,比起温柔体贴无可挑剔的顾明月而言,她倒是更喜欢顾明玉这样直白坦荡,不知道掩饰的性子。
“这不是骠骑大将军夫人吗?”罗氏带着顾明珠三人才下了兰舟,一旁就有人笑盈盈地开口招呼着,“几位娘子真是花容月貌,无怪人人都说大将军府几位娘子最是出挑。”
罗氏回头,却是脸色微微一动,也笑了起来:“是郭二夫人,夫人安好。”她屈了屈膝行了礼。
郭二夫人坦然受了她的礼,望向罗氏的目光里带着些高高在上的睨视,嘴上却是笑得亲热:“怎么不见府上老夫人,这样好的景致,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她是敕封的二品夫人,与罗氏这样没有品级在身的可是不一样,哪怕罗氏是骠骑大将军夫人也得向她行礼。
罗氏面上毫无半点波动,轻轻笑着:“老夫人前些时候发了愿,今日要去玉佛寺上香还愿,故而不曾来。”
郭二夫人笑了一声,看了眼身后的郭玉秀与郭玉兰:“你们还不来给夫人见礼,还有几位娘子。”
一身锦绣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郭玉秀与郭玉兰上前来,微微屈了膝,便退到一旁,目光却是如刀锋一般刮过顾明珠与顾明月她们姐妹三人。
看到顾明珠的模样,郭玉秀像是吃了一惊,旋即得意地笑了起来,她虽然不明白为何顾明珠作成了这身打扮,但是这样瞧起来,着实是太不起眼了,她也就不用时时提防着顾明珠了。
顾明珠看着她那副得意的模样,不在意地别开眼去,怨不得郭玉秀如同防贼一般防着顾家几位娘子,长安贵府里人人都知道这一场曲江宴非同寻常,天后娘娘亲临,恩召贵府的娘子们觐见,不就是为了给贤王与显王殿下看一门婚事。
贤王李裕与显王李密那样的人才品貌,也就难怪这些娘子们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得,谁不想得了这样的好婚事,自然是要用尽手段了,所以才会有了西河庄子的事。
一想到贤王,顾明珠的心头一阵密密扎扎的痛楚与嫌恶,那一幕幕往事好似就在眼前,就算是再重活一世也忘不掉。她甩了甩头,脸色越发冰冷,一言不发地随着她们向着杏园走去。
王夫人带着王元娘也走了过来,笑盈盈与郭二夫人与罗氏招呼着:“二位夫人也来了,今日这边可真是热闹……”她自来是个和气的性子,见谁都是三分笑脸,与罗氏倒是脾气相投。
郭二夫人瞧了她一眼,昂着头往前走着,不大理会她们。
她们相隔也不过是几步远的距离,王夫人与罗氏的寒暄自然也都落在了郭家母女的耳朵里,只听王夫人与罗氏笑着道:“……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吧,今日崔家也是要来人的……”
罗氏像是愣了愣,忙问道:“崔家?哪个崔家?”
王夫人嗔怪着:“还能使哪个崔家,自然是博陵崔家的人。”
走在前面的郭二夫人不由地也是一惊,居然博陵崔家也会来人,那可是连宫中都不敢轻易开罪的关陇士族,自从赵国公之事后便早已不问国事,轻易不会来长安,却不知这次是为了什么?
她竖着耳朵听着,却听王夫人带着点兴奋地说着:“听说来的还是崔家嫡出的郎君……”
第16章 没那么简单
博陵崔家嫡出郎君!几位娘子都不由地吃了一惊,互相望了一眼,震惊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期盼雀跃之色。
那可是博陵崔家,是关陇士族之首,天下士族的翘楚,是寻常庶民连想也不敢想的百年望族,便是寻常权贵也难以与他们结交往来。当年高祖皇帝若非得尽关陇四大世家支持,要想扫尽前朝余孽开国立朝也非易事,便是当今圣人与天后娘娘对这些士族中人也是百般尊崇,礼让三分。
只是赵国公一事之后,士族中人便不愿再与皇室贵族多加走动来往,更是不肯再入朝为官出仕,就更是难见到这些士族子弟了。谁也没想到,这一次曲江宴上,博陵崔家嫡出郎君会来,实在是叫人惊讶。
王夫人还在絮絮地说着:“不但是崔家郎君会来,还有陈留王……”
“陈留王!”这下子连郭二夫人都变了变脸,绝没想到这位也会来,先前可是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看来这场曲江宴还真是不简单。
她顾不得多想,唤了郭玉秀与郭玉兰姐妹二人快步跟上,急急忙忙朝着芙蓉苑里去了。
罗氏也是心里七上八下,低声问王夫人:“怎么那位也来了,天后娘娘召她们紫云楼觐见不是为了替贤王与显王殿下……”她话音渐渐低了下去,眉头微微皱起。
王夫人脸上也有些不安,却还是强笑了笑:“自然是替贤王与显王殿下挑选亲事,只是过些时日便是圣人降诞日,陈留王也是赶回长安献寿礼罢了。”
罗氏定了定神,轻声道:“难怪崔家郎君也会来,只是这么个时候……实在是叫人担心。”
王夫人倒还算镇定,一笑道:“慌什么,天后娘娘在呢,哪里能出什么乱子。”
她们说着话,带着自家几位娘子不急不忙向盛放如云缤纷绚烂的杏林而去。
紫云楼高耸在杏林深处,在花团锦簇之中露出碧瓦朱甍飞檐翘角。楼前已经三三两两有许多贵府夫人与娘子们在候着了,郭二夫人这会子正带着郭家姐妹与中书侍郎府邓夫人说着话,看起来脸色不虞,想来也是因为方才听到的消息。
顾明玉虽然性子直白不知转弯,却也看出来了这其中气氛有些怪异,不禁奇怪地拉了拉顾明月的衣袖,轻声问道:“陈留王是什么人?为何不曾听说有这位殿下?”
当今圣人子嗣单薄,宫中的皇子殿下也不过三位,除了太子殿下,便是与太子一母同胞的贤王、显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与许国公府冯大娘子定了婚事,这一回的曲江宴就是为了替贤王和显王殿下挑选婚事,可是从未听说过陈留王。
顾明月咬了咬唇,原本娇美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却是低声道:“休要多问,一会安安分分坐着就是了。”
只有顾明珠神色自若,漫不经心地走开几步去,站在一树盛放如云的杏树下,负手抬头望着那开得正好的杏花。
也难怪顾明月与顾明玉不知道陈留王是谁,顾明珠当初也是不知道的。只因为他是宫中和贵府里从不提起的人,是不宣于口的禁忌,如同隐形人一般存在在世间,在皇族之中。
说来陈留王的身份何其贵重,他是先皇后陈氏与当今圣人的嫡长子,更是当年玉牒宝册钦封的太子殿下,却因为陈皇后身献巫蛊之术被废,太子之位也便岌岌可危,好在虽然还算年幼的他尚有自知之明,上奏请求圣人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自请去封地陈留,自此便留在陈留多年不曾回过长安。
这是十余年来他第一次重回长安。
巳时一刻,紫云楼的门大开来,青衣宫婢们鱼贯而出,整齐立在两侧屈膝拜下,恭迎着贵府夫人娘子们。
罗氏眼色严厉地扫了一眼顾明玉,以示警告,这才脸上堆着笑带着顾明珠顾明月与顾明玉姐妹三人,与王夫人母女一起款款进了楼去。
各府的席位都是照着品级排开,罗氏到了入席才发现顾明珠的席位却是远远在她之上,与她和顾明月顾明玉姐妹隔了有些距离。
她轻轻叹了口气,笑着与顾明珠道:“你去席上坐下吧,若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与我说就是了。”满是慈爱地望着顾明珠。
顾明珠微微露了笑,向她道了谢,带着阿碧向着自己的席位去了。
郭玉秀与郭玉兰也入了席位,她们的席位却是就在顾明珠的身旁。
“顾大娘子今日怎么做这身打扮?竟然与这些宫婢一般模样。”郭玉兰看着顾明珠那身朴素的打扮,忍不住开口讥讽道,她与郭玉秀一般,素来瞧不上顾明珠,一想到要与她坐在一处,只觉得带累了自己。
郭玉秀也掩口笑了起来:“阿兰你不说,我竟然还不曾看出来,果然是这样,顾大娘子的打扮还真是别出心裁。”
姐妹二人笑得畅快,满心得意看着顾明珠,很是满意她今日这样容貌不显的样子。
顾明珠却是淡淡一笑,唤了宫婢替自己取了凭几来靠着,这才抬眼望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郭家姐妹,开口道:“听说卢家娇娘已经不成了?”
她的一句话,如同三伏天的一盆冰水,将郭家姐妹的笑容生生冻在了脸上,郭玉秀更是嘴角微微抽搐,眼里不由自主透出恐惧慌张之意来,好半天才强自镇定下来,道:“你胡说什么,娇娘在府里养着呢,医官说伤得重了,要养些时日才能好。”
至少郭二夫人是这么告诉她的。
顾明珠一笑,不紧不慢地道:“伤成那般模样也能养好?”她指了指不远处两张空着的席位,“若是那般,为何卢夫人与卢四娘子连这曲江宴也不肯来了?”
郭玉秀手哆嗦起来了,她低下头去,心里乱成一片,卢娇娘真的不成了么?她当初要除掉的是顾明珠,可不是卢娇娘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17章 故人
紫云楼里席分两处,男宾女宾分坐两旁,当中用轻纱屏风隔开,隔着薄薄的烟罗纱若隐若现可以看见对席而坐的宾客。
郭玉兰这会子正好奇地盯着对席上坐着的一群身着御赐绿袍簪戴的进士郎官,凑近姐姐郭玉秀身边道:“秀娘你快看,竟然还有那么大年岁的老丈也是新科进士,瞧着怕是已经儿孙满堂了。”
她指着新科进士之中须发皆白的老者,掩口笑了起来。
郭玉秀瞥了一眼,冷淡地道:“不过是些穷酸腐,这把年纪能中了进士已经算是有福分了,有几个是年少得志的。”
郭玉兰一边摆弄着手绢,却是一边不住地望着那边,忽闪着眼睛:“并不是呢,你快瞧,那不是有位年轻郎君……”
一群已过中年的进士郎官中俨然坐着一位年轻清俊的郎君,一身绿袍绯带更是衬得他面容如玉,正含笑与身旁的几位进士郎说着话,举止之中一派温文尔雅,教郭玉兰看得好一会移不开眼去。
顾明珠正吩咐阿碧唤宫婢来替自己换了饮子,听见郭玉兰如此说,不由地抬头望去,只那一眼,她便愣在了当场,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那是郑钰!不会错的,就是他!
一股无法言说的屈辱感从心底涌上来,渗透至她身上每一处,让她挣扎不出来,身旁热闹的紫云楼与这楼中的盛宴慢慢褪色悄无声息地淡去,记忆里的那一幕仿佛又在眼前了。
那是她记忆里最后一次,元庆八年八月初三,贤王府刚得了宫中册封皇太子的诏谕,府里四处张灯结彩,道贺的文武官员权贵宗室往来不绝,李裕让她准备了十余桌宴席,在前院宴请来道贺的宾客,府里一时热闹非常。
她原本在内院里欢喜地让人收拾打点,隔几日就要搬去东宫,有的是事务要安排,也因为经历了这么多次生死和苦痛的煎熬,这一世躲过了诸多算计与加害,终于得偿所愿嫁进了贤王府,更是陪着他出生入死,为他打算谋划,夫妻情深义重,终究是苦尽甘来,明日他就会上折,请封她为太子妃。
可在她得了小婢的传话,说他吃醉了,在前院厢房里歇着了,匆匆赶过去照看他时,却是被人强行按在了他的榻边,将她的嘶喊求救都生生堵在了口中,就那样绝望地看着那个人撕开了她的衣袍。
那个人就是郑钰,只是那时候他不再是新科进士郎官,而是废太子李弘的东宫属臣,深得李弘信任,却在废太子被流放庐州,贤王被册封为太子之时,来了贤王府道贺,还对她这未来太子妃……
就在郑钰撕开了她的外裳之时,榻上酒醉酣睡着的李裕醒了过来,正看见这一幕!
后来的事,她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只记得郑钰冷汗淋漓地跪在李裕跟前,说他与自己早已安通款曲,这一次是吃得醉了酒意上头,接了她的密信相约,才会来了这边与她相见。
他拿出的那张桃花签纸上的字的的确确是她的,连她自己都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李裕终究没有相信她是无辜的,他撕掉了请封她为太子妃的上折,与了她最后的选择,称病去青莲观修行静养,或是被休弃回顾家。
彼时顾家早已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父亲对她在贤王府的所作所为已经寒了心,不再过问她的事,罗氏生下嫡子,正是春风得意,她已经回不去了。
终于心灰意冷,带着几个贴身婢女收拾了细软,悄无声息地乘着马车绝望地往骊山青莲观去了,却终究没能保全性命,马车在进山不久便遇见贼人,惊了马,冲下了山道,翻入山崖之下。
或许到死的那一刻,她是恨的!恨郑钰的无耻陷害,却更恨李裕的冷酷无情,那些年的夫妻之情,她为了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全然不顾念,就凭着一面之词便舍弃了她,每每想到这里,那扎心的痛楚便会教她无法忍耐。
所以,这一世她不再想着嫁进贤王府,不再想着要费尽心机得了赐婚,她要的是全然不同的命运,或许只有打破这个既定的命运,才能够不必一次次痛苦的轮回。
顾明珠慢慢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心中翻涌的灰暗的过往慢慢压抑下去,身旁又是热闹非常的紫云楼,觥筹交错,笑语声声。
隔着轻纱屏风,看着那边郑钰俊秀的脸,她面上终于古井无波,收回目光来,与身后的阿碧道:“昨儿教你绣了新花样子,今日怎么还用着这旧荷包,还不换了新的来?”
说着话,她一脸不悦地摘了腰间的荷包递给身后的阿碧。
阿碧愣了愣,接着荷包低声应着:“是婢的不是,回去便换了新荷包与娘子佩上。”
一直坐在席上兴致不高的郭玉秀却是听见了,瞧了一眼阿碧手中的荷包,别开眼去,带着期盼之色望着垂着珠帘的上席。
远远的铜钟响了一声,宫婢们忙忙退开去,拜倒在席后,热闹的紫云楼也一时安静了下来,诸位夫人带着娘子们忙起身来,也齐齐拜下。
天后娘娘与诸位殿下驾临了。
第18章 喜忧参半
顾明珠与众人一般拜伏在地,看不见进来的人,只能听见落在织花波斯地毡上轻快的脚步声,与迤逦而过的裙摆。
待到水晶珠帘响起清脆的碰撞声,才传来宦者高声的吩咐:“起。”席上的宾客纷纷起身来,回到席上坐好。
郭玉秀迫不及待地抬头看向上席,上席当中水晶珠帘放下,隐隐约约可见一位身着明黄凤纹翟衣的贵妇人坐在当中,旁边的席位上坐着的却是数位年轻的郎君。
她的目光移到一旁,却是脸色一变,忙忙低下头去,一旁的郭玉兰吃惊地开了口:“是太子殿下!”
席上的诸位夫人与娘子们都不由地吃了一惊,脸色各异地按捺着心绪。
顾明珠缓缓抬起眼,看了一眼上席,太子李弘脸色萎靡,眼神虚浮,半靠在凭几上,目光在女宾席上睃来睃去,最后落在一位伺候在一旁的美貌宫婢身上,脸上露出带着兴味的笑容。
他那原本算得上英俊的脸,因为那笑容变得扭曲起来,让人忍不住生出嫌恶来。
看着一群脸色突变的夫人和娘子们,顾明珠淡淡笑了,也难怪她们吃惊,人人都知道太子已经与许国公府大娘子订了亲事,十月便会大婚,故而谁也没有料到太子会来曲江宴,难免都生出疑心来,揣测天后娘娘是不是打算为东宫选侧妃了。
太子身旁席上坐着的便是贤王李裕与显王李密,而他们身旁的一位身着石青圆领素面缎袍,束着银冠玉带,白皙清秀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看起来就如同一位寻常的文弱郎君,正低着头慢慢饮着瓯中的茶汤。
就是这样一位不起眼的郎君,却是让席上坐着的人们不由地都目光紧了紧,他是陈留王李念,被废的前太子。
李念身边却还坐着一位年轻的郎君,宽大的博裳,头上的高冠已经歪歪斜斜,散落下来的乱发却难掩他那俊俏的容貌,他嘴角噙着一丝漫不经心地笑容,拍了拍案几,高声笑道:“这等美事,如何只饮这等无味之物,真真是无趣!”
放浪不羁的态度让许多人不由地皱了眉,猜度着望着他,难不成这一位就是博陵崔家郎君?却是在天后娘娘跟前如此放纵!
可偏偏他那俊俏到精致的模样让一众年轻娘子们看得有些失神,举止中的自在不但不让人觉得他是失态,倒觉得那是真性情。
顾明珠分明听到身后一位娘子低低声道:“这位崔家郎君真是好姿容,怨不得人人都说关陇崔家尽是人中龙凤。”
一时间,席上的人有喜有忧,喜的是曲江宴上居然有崔家嫡出郎君前来,兴许还能与士族攀交一番,这是何等容光之事,可是教人担忧地是这宴会上不止是贤王与显王两位殿下,还有太子与陈留王,实在是叫人猜不透天后娘娘的心思,难不成也要替这两位挑选亲事?
太子身份贵重,是东宫储君,却是耽于酒色,性情刚愎自用,自小被册封为皇太子,便一直不为圣人所喜,天后娘娘为了他没少操心,更是纡尊降贵请了范阳大儒卢公前来为他讲学,教授为君之道,然而他依旧无心朝政,倒是在东宫纳了不少美人,整日醉生梦死,不成模样。
而赐婚给陈留王,就更是叫人不寒而栗,那可是废后陈氏之子,先前的废太子,天后娘娘与陈氏早已是死仇,听闻当初陈氏死于狱中之时,更是狠下诅咒之言,发誓来生为猫,天后娘娘为鼠,世世生啖其肉,自那以后太极宫中再不养猫。
若是将自家娘子嫁给了陈留王为王妃,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跟着陈留王一并获罪,举家被牵连,谁又敢冒这种灭族的风险结亲呢?
席上坐着的夫人和娘子们一时如坐针毡,心神不定地低着头,思量着对策。
“既然是探春宴,也就不必如此拘着了,”水晶珠帘后,那把低柔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新科进士之中挑选两位做探花使,去替我们探春采意吧。”
宦者恭敬地应下,到了新科进士席上吩咐了几句,十余位新科进士郎官之中推举了两位出来做了探花使,郑钰也在里面。
他可是最为年轻俊秀的进士郎官,又作了探花使,自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少年轻的娘子频频注目,带着丝羞怯地望着他,郭玉兰也是不住地往他那一处瞧着。
顾明珠坐在一旁看得明白,轻轻一笑,低下头去自饮着。郭太师虽然德高望重,为先帝重臣,但终究年岁已长,郭家子弟之中并无太过出色之人,难免后继无力,故而这几位嫡出娘子的婚事是要好好打算一番的。
郭玉秀与当初的顾明珠一般,属意贤王李裕,所以才会处处与顾明珠针对,只不过是想要除掉个对手,而郭玉兰,只怕对郑钰那副俊秀的模样有了意思。
只可惜,事事未必都能如愿的。顾明珠唇边那抹笑慢慢淡去。
“看着这些娘子们,便记起当初我还在青州府里的时候,也是与她们一般年纪,”珠帘后天后的声音低沉婉转,带着点轻轻的笑意,“眨眼就是数十年光景了,连安平都与她们一般年纪了。”
语气里很有几分感叹,就像一位寻常的有了些年纪的妇人感叹岁月如梭一般,全然不像是那位高高在上,与圣人比肩而立的贵妇人。
郭二夫人往日里常进宫拜见郭贵妃,见天后娘娘次数也不少,这时候堆满了笑迎合道:“娘娘正是春秋鼎盛,纵然是有了三位殿下与安平公主,也依旧如同花信年华。”
这样肤浅直白的奉承却是让珠帘后的天后娘娘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这是哄我开心。”她的目光透过珠帘望出来,像是不经意地问道:“我听说宣阳的女儿也来了?”
第19章 相看
顾明珠从席上起身来,款款行到堂中拜下:“见过天后娘娘。”举止落落大方,毫无拘谨之态。
席上众人的目光不由地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只因为宣阳大长公主的名声实在太大,即便她已经仙逝多年也还时不时会有人提起。
水晶帘后低低吩咐了一声,宦者上前撩开了水晶珠帘,帘后金丝玉席上身着明黄团凤翟衣梳着高髻的中年美艳贵妇人望向顾明珠。
只见拜倒在堂中的年轻小娘子一身寻常打扮,厚厚的覆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蜡黄的脸上毫无半点光泽,五官尚算清丽,只有那一双眼睛格外透彻莹润,黑白分明直视人心一般。
她一时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你是……顾氏明珠?”宣阳的女儿就是这般模样?叫她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顾明珠镇定自若地望着天后:“臣女正是顾氏明珠。”
原本听说是宣阳大长公主之女,太子坐直了身子,目光瞬也不瞬地落在出了席位的顾明珠身上,不住上下扫视着,想要仔细看看她的容貌,可在看清楚顾明珠的模样后,太子顿时拉长了脸,失望地靠回凭几上。
他虽然记不清楚宣阳大长公主的模样,却也早就听说了,那可是长安第一美人,连自己母后都比不上她的容貌,可为何女儿却是如此寻常的模样,实在叫他失望。
他兴致缺缺地移开目光,在席上一位位衣着鲜艳模样娇美的娘子身上扫视起来。
天后却是露出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从前你母亲宣阳公主与我也是旧识,在宫中常在一处说话,她走了这些年,我都不曾见过你,所以才问起来。”
她说着,向着顾明珠点点头:“你回席上去吧,我那里还有些当年你母亲喜欢的旧物,晚些让人给你送过去。”语气亲切,就如同寻常长辈一般。
顾明珠心里一轻,强压下脸上的喜色,举手及额拜下去:“臣女谢天后娘娘恩赏。”起身后慢慢退回了席上坐下。
她面上平静从容,却是分明听到自己胸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手心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终于这一回等来的不是天后询问她年岁生辰,没有教身后的女官记下她的年庚了。
她微微抬起眼,看向席上的太子,果然他的目光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早已落在一旁打扮出众的郭家姐妹二人身上。
只是她没有察觉到,太子身旁的榻席上坐着的贤王李裕正专注地看着她,他很是好奇,这小娘子分明不是这副长相,为何要在曲江宴上将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难道是不愿意被赐婚?明明方才母后有意问起她来,就是想要看看她是否合适,她却好似早已知道一般,实在是奇怪。
顾明珠没有发现李裕的打量,她低下头去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是躲过一时,虽然她也知道因为骠骑大将军府的缘故,天后娘娘未必肯就这么轻易作罢,她还要小心才是。
天后已经问起别府的娘子来了,一位位娘子红着脸带着担忧又是暗藏期盼地上前屈膝行礼。
郭家姐妹二人也上前行礼,天后娘娘笑着问了几句,便让她们退下了,倒是顾明月与顾明玉上前时多问了几句,更是夸赞顾明月知书识礼,问起她平日在府里有什么喜好,顾明月都微微红着脸大大方方地回了话。
罗氏看着顿时欢喜不已,眉梢眼角是藏也藏不住的笑。
对顾家这样的垂爱却教郭二夫人脸色难看许多,她沉着脸坐在席上冷冷望着顾家母女,毫不掩饰气愤之意。她心里明白,天后娘娘这样偏重顾家,无非是因为骠骑大将军顾青,与他手中的西北十万兵马,若是能够娶了顾家娘子,自然是得了一大助力。
郭家虽然如今看起来与顾家不相上下,朝堂上郭太师与顾大将军也是势均力敌一般,但郭太师终究年迈,身子骨也大不如前,若是有个什么万一,郭家便再无依靠,无怪天后娘娘并不看好郭家。
可她不能就这样看着顾家人再得了赐婚嫁入皇族,郭家必须要想法子得了皇家赐婚,才有希望能够支撑下去。
郭二夫人脸色阴鹜,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伺候的小婢,小婢屈了屈膝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却是走到郭玉秀身后站定了。
年轻的娘子们按照宣召一一上前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或是打量或是猜测,都是揣度着天后娘娘的心思,猜她会挑中谁给两位殿下。
只有两个人对此事好像毫无兴趣,瞧也不曾瞧过这群惴惴不安的小娘子们。
崔奕半躺半坐在榻席上,一只手撑着头靠在案几上,另一只手里闲闲捏着酒盏,吃上一口酒,皱眉与端正坐在一旁的陈留王李念道:“你回长安难不成就是为了来定下一门亲事?”
李念清秀的脸上笑容温润:“是为了给圣人献寿礼。”
崔奕略带嘲讽地笑道:“陈留离长安千里之遥,这些年来降诞日你都不曾回来,今年却要献寿礼。”他看了眼正温和问着话的天后,又望向李念,“是她召你回长安的?”
李念笑容不变:“是我一片孝心,想要回长安给圣人和天后娘娘请安祝寿。”
崔奕撩开额上一缕垂下的散发,皱着眉头又吃了一口酒:“就知道你会如此说,真是无趣!”他举起吃干了的酒盏,让宫婢再满上,抱怨道:“就该让五兄随你来长安,你与他倒是投契,都是这样无趣地性子。”
李念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倒是漾开来了:“五郎可还好?许多时不见他了,他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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