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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小户媳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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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子相携走进裁缝铺,小小的铺面顿时显得热闹拥挤。一个挽着坠马髻,一身绣芙蓉的赭红袄裙,细眉细眼细皮细肉,年纪在二十上下;一个用金环束了个歪歪髻,垂着及腰的发尾,绿袄紫裙,泼辣辣艳丽无双,光彩夺目,年纪倒是和冷知秋差不多的样子。
她们见店里只有一个戴着斗笠低头避让的女孩,便要离开,就要转身时,年小些的那个女孩却瞥见放在柜台上的那只鞋,觉得怪异,又多看了两眼。
躲在布匹后的孔令萧暗叫倒霉,盼着她赶紧走。
幸亏那女孩看了两眼终究不敢肯定,却发现冷知秋身旁一件成衣甚是好看,便招呼另一个:“表嫂,快看,这衣裳我穿合适么?”
她大咧咧挤开冷知秋,一把将衣架上一套水红缀玉带坎肩小袄的连裙衣裳取下来,欣喜地抚摩着光滑的缎料、温润的白玉坠子。“今年新衣全做了绿色的,我娘可没少嫌弃,她总说女孩子就该穿红的好看。表嫂,你觉得我穿绿的好,还是红的好?”
裁缝师傅见生意上门,插话道:“小姑娘这么标致的人物,穿哪样不好看?关键还是看款式料子,这一身衣配小姑娘,正正好的合适。”
年长的表嫂和女孩一起翻看着,嘴上啧啧,声音也是尖细的:“好是好,怕是价钱也好,在这里买不划算的,若是你喜欢,叫你娘出些材料价,表嫂给你缝,不比这里买要少花好几个钱呢。”
两人旁若无人、唧唧喳喳的小声议论着。
冷知秋见孔令萧躲着不出来,便将五个铜板递给裁缝师傅:“师傅,您替我转交一下,不足的钱先问您支借两日,我从家里拿了钱定来还你。我爹就是东城念……”
借钱当然要报家住哪里,不然和尚跑了,也找不着庙。但她怕孔令萧听见了会上门纠缠,毕竟就要出阁嫁人,要是平白招惹一个陌生男子,岂不是节外生枝?便凑到裁缝师傅耳旁耳语,将住址告诉他。
裁缝师傅点头答应。
躲着的孔令萧一着急,冲出去就追已经走出铺子的冷知秋:“姑娘——”
那还在和表嫂研究新衣服的女孩一看,惊呼一声,一把拽住孔令萧的袖子:“好哇,果然是你!快说,这两天你躲去哪里鬼混了?!”
熟稔的语气,就像他的小妻子一般。
☆、010 背后
孔令萧只来得及抓住冷知秋三根手指,纤细冰凉的触感令他心惊,下意识就收紧。
谁知其中一指竟然有伤,他抓得狠了,伤口裂开,迸出血珠子,有一点染在了他的袖沿。
冷知秋疼得倒抽凉气。“啊!”她闷喊了一声,低低的像小兽被踩了尾巴,颤颤而惊吓,手臂都绷直了。
孔令萧吓得松开手,讷讷:“对不起,又伤了你……”
心在扑通扑通狂跳。
“她是谁?”绿衣紫裙的女孩想要弯下腰去探究“情敌”的长相。
冷知秋扭头快步就离开,脸上有些发红,心里十分郁闷。
哪个男子也没碰过她,偏偏这书生三番两次和她肢体接触,从无意到故意,陌生的男子气息和力量,都让她有些懊恼。下意识的,她只想赶紧逃跑,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撞见这个人。
孔令萧怔怔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还要追上去,手臂却被牢牢挽住,绿衣紫裙的小姑娘嘟着圆圆的樱桃唇,不依的直跺脚:“不许你追她!不然我叫哥哥以后都不带你玩了!”
项宝贵会听他妹妹的指挥才怪,这姑娘真是被她那位泼辣老娘教得不把男人的尊严当回事。
眼看冷知秋已经跑得看不见,孔令萧的脸沉了下去。
“项宝贝,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树上去?”
裁缝铺外就有棵梧桐树,此刻光秃秃的积了一层雪。要是挂在上面,滋味当然不太美妙。
只是无论冷知秋,还是这个叫项宝贝的女孩,抑或孔令萧本人,此时此刻,都没料到彼此日后的牵绊纠葛。
项宝贝看孔令萧生气,她比他更生气。
“哼,你扔嘛,你扔嘛!还说好男不跟女斗,你尽欺负我!上回骗我说喜欢冬牡丹,害我巴巴儿的跑到乡下园子里去采,等我回来,你却躲得人影都没有了,原来是在东城和别人勾勾搭搭。骗子!流氓!”
她一口一声的娇叱,殷红而丰润的小嘴快速张合着,一点停顿都没有。
孔令萧看看四周开始围上看客,胸闷得真想动手把她扔树上去,“好,我是骗子流氓,项大小姐,能不能松开我这个骗子流氓,离我远点?”
心里,他在腹诽:你这辣子丫头,就学着你老娘吧,以后看你怎么嫁的出去。
项宝贝哼了一声,骂归骂,但就算是骗子流氓,她也喜欢。喜欢就不能放手让给别人,要去争去抢。
她抱紧孔令萧的一只胳膊往西拽。“不管,不放!你跟我回家,快来看看我采的冬牡丹,在苏州能种出这样的冬牡丹,只有我娘有这本事……”
裁缝师傅看两人说话间就拉拉扯扯走远了,忙举着一两银子和那只坏掉的鞋,赶出来喊:“哎,那个公子,这是你的鞋和缝鞋的线钱!”
可那两人哪顾得上,一个还在四处找冷知秋的身影,一个使了吃奶的劲,硬生生把个书生当驴一般往西城拉。
项宝贝的表嫂笑眯眯地道:“师傅,把鞋和钱交给妾身便是,我会捎给那公子的。”
得了鞋子和钱,那表嫂便也往西走,去追项宝贝和孔令萧,但转了个街角,便停住、往北回家去了。那银子自然是悄悄收为己有,至于鞋子,她看着料子好,想拆了重新缝成一双小鞋,给刚满一岁的儿子穿。
——
冷知秋一路乱跑冲到书画铺里,拿回装裱精美的那箱书,便急忙往家赶。
那个孔令萧走了吗?她小心翼翼做贼似的偷瞄了一眼裁缝铺——人都散了,只有隔壁一间卖花、卖纸的小店,两个女人正倚靠在门边对她指手画脚小声议论着。
她抿唇低下头,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不安,冷不防被一个挑着货担的人拿扁担一角挑飞了斗笠。
那挑担的大汉戴着顶宽沿草帽,背影修长,悠哉悠哉的稳健脚步不停,仿佛不知道自己撞了人,留下若有似无的低声哼唱。她看不到,背对着她,他精致的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
“怎么这样……”都是些什么人啊!
冷知秋心里叫着倒霉,只好放下书箱,蹲下身去捡斗笠,再直起身时,便正好看到那两个倚门说话的女人正目瞪口呆的直盯着她瞧。
见识过项家下大礼那几个女眷亲戚,现在冷知秋已经比较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看了。她戴回斗笠背了书箱就继续回家,完全没听到身后那两个女人的对话。
那俩女人,年纪都在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其中一个长得还颇有姿色,风韵动人。
长得比较路人甲的那位妇人拿胳膊肘捅漂亮的那一位,嘴巴往一边呶得像患了面瘫:“哎哎,看,是不是刚打京城回来的姓冷的那家姑娘?”
“哼,就是她,刚回念奴巷那天我就瞅见过,小妖精!”漂亮的妇人狠狠盯了一眼冷知秋的背影。她向来自负美貌,可是跟冷知秋一比,别说自负,连那点可怜的自信都掉了一地,捡不回来……
另一个有些幸灾乐祸地刺激她:“看着挺正经的一姑娘,到底是名门大户里出来的。”
漂亮妇人不屑的啐了一口:“正经个屁!再过几天就是项家的新媳妇儿了,还在这里跟那风流书生不清不楚,长得一副祸水相,啧啧……项家那个悍婆子,这次真是脑子被门夹坏了。”
“怎么说?”
“就她那个儿子,常年不在家的,项家以后守着这么个祸水媳妇独守空房,不出事才怪。”漂亮妇人嗤笑。
另一位却不以为然。“这个可说不准,万一项沈氏是打算拿漂亮媳妇出来顶门面,有这样的美人出马,你在知府大人那边的生意恐怕就要黄喽。”
漂亮妇人顿时脸色发黑,咬牙切齿:“那悍婆子好意思做出这种事!?我花寡妇是活着没脸没皮了,她那个死要面子的,绝对不可能靠儿媳妇胜过老娘我!”
尽管嘴上很笃定,但想想自己已经快四十岁了,年纪不饶人,以后苏州知府大人家的鲜花供应,未必还能掌握在手里。
开个花店、纸店,一年能有多少进账?那些大官大户人家的生意才是真金白银。
花寡妇眯起眼,暗暗思忖:是要想想后路,想想对策。
——
冷知秋一回到家,就发现原本冷清的老宅大屋里,居然人声喁喁,多了两个陌生的声音……
☆、011 约定
冷知秋先行回屋放下书箱,这才转到后屋去找母亲,谁知母亲不在,听声音也在前堂陪客人说话。
她想,莫非是哪个亲戚听说了婚事,赶来贺喜?
可自打被抄家后,好几门亲戚都自动断了,苏州老家更是因为年深日久,远的近的亲戚慢慢失去联络,老一辈作古,小一辈不一定认得冷景易老爷。
至于母亲刘氏那边的亲戚,都远在嘉兴,应该没那么快得到消息赶过来。
冷景易有傲气,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肯向冷知秋的外公家里求助,更何况外公这几年老了退养闲居,两个舅舅都在仕途关键时刻,所以胆子越发小起来,就算去求助,也未必敢帮衬被抄家的女婿。
想了会儿也想不出是什么人,索性来到堂屋外轻声禀告:“爹,娘,孩儿回来了。”
屋里顿时静下来,冷景易道:“知秋,你进来。”
有了父亲的允许,冷知秋便进门,先看到正北客座上坐了个膀粗腰圆的中年妇人,眼神凌厉,脸上却挂着满满的笑容,她坐在那里,存在感就和她的体重一样,超过所有人。
首先,作为一个女人,她坐了一般尊贵的男客人才会坐的位置。
然后,就是她看冷知秋的眼神,直直的,没有任何拐弯抹角,最后,还附带收起笑容、皱了下眉。很明显,她对冷知秋有不满意的地方。
世上不仅仅有“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种物理原理,人和人之间互相的感觉,极其微妙,有时候也符合这个定律。
冷知秋在那样的目光审视下,站得更加笔直,眼睛看向父母。
冷景易夫妇的表情却是欢快的。
冷刘氏对女儿使眼色:“这位是你婆婆,还不快行礼。”
婆婆……?
好陌生、好有违和感的称呼,让人听了就会自发的、油然的、宿命感的……产生欲迎还拒的抵触情绪。
两个本来毫无关系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一个要开始“尽孝”,一个要开始“宠爱”。
而冷知秋看过、听过的故事里,“婆婆”这种人,仿佛就是为了欺负媳妇而存在的。
她做梦也没想到,传说中的婆婆竟然就这样突袭到面前,让人毫无准备。
出于教养习惯,她立刻反应过来,恭恭敬敬给那霸气侧漏的未来婆婆下跪、叩首行礼。
“给姆妈请安。”
“嗯,你先起来。”
看眼前的准儿媳款款柔柔,如杨柳似娇兰,说话和亲家母一样轻声细气,就跟黄莺鸟叫般,项沈氏不客气地对屋里的主人道:“两位亲家,这个叫……”冷刘氏尴尬地提醒:“知秋。”项沈氏噢一声,接着道:“对,知秋,也太瘦了!平常拎得起水桶不?你们也真是,儿女不能太娇惯,得赶紧让她补补身子,干点力气活才能壮实,不然怕是不好生孩子。这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还叫女人吗?我给儿子娶媳妇,就是图的抱孙子!”
冷景易夫妇脸上顿时变色。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女儿的未来婆婆是个爽快干脆的人,做事风风火火,想得又周到。现在看看,似乎有些厉害过了头,直肠子到了伤人的地步。
这还没正式过门呢,已经挑剔上了,还是当面的……也太不给人脸面了!以后女儿在这样盛气凌人的婆婆眼皮底下过日子,还不得受饱了气?
夫妇俩相视一看,均开始怀疑这门婚事是否太操之过急。
冷知秋先是惊讶,旋即心里火气上升,这下马威直接当着她父母的面,可有一丁半点的尊重!?
我不犯人,为何人要犯我?她迎上项沈氏的眼睛,并不畏惧。
“多谢姆妈关心知秋的身体,既然话说到这里,姆妈,知秋要和您约定几件事,将来也不至于扯皮扯不清。”
冷景易默然,看来女儿是真的生气了。她那性子,平常软软的什么都好说,一旦较真,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方面有些随他这个做父亲的。
冷刘氏却急得连忙站起来去拉女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造反”。
项沈氏把健硕的身躯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要笑不笑地道:“好啊,亲家母别拦着,让她说说看。”
“多谢姆妈宽待。第一件事,知秋嫁进项家,是尊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大家你情我愿,并无高低亏欠,将来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便一拍两散,都不得再追究赔偿,背后损人清誉。”
好嘛,还没过门,先说了“和离”的事。
项沈氏黑着脸坐直身子,不吭声。
冷知秋继续道:“第二件事,知秋不是送子观音转世,将来有没有孩子,谁也说不准,如若没有,姆妈必定不高兴。一家子人住在一起,若总是不高兴,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我也不想耽误令郎的青春。因此烦请姆妈定个期限,多少年没有孩子,就断了这门姻亲?”
按照朝廷的律法,明媒正娶的妻子,要休妻得符合七出的罪名,其中不能生育的期限一般很长,可以绵延到差不多五十岁。这条律法原本是出于对女性的保护,但在冷知秋看来,未来婆婆都已经开口提生孩子的事儿了,要是拖个几十年,天天为孩子的事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那还不如早散早好。
更何况,她私心里其实就想“将计就计”,借着未来婆婆的刁难,趁机把婚事早点了结。本来,她就不想离开父母、嫁入项家。
而且,她一直不明白,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所以丑话就要说前头。
冷景易夫妇互相看看,心想这傻孩子怎么说这些气话?把事情说得这么僵,偏偏还有她自己的道理,弄得夫妇俩都不知该怎么开口劝和。
项沈氏却听得很堵,刚刚还是她挑剔人家,现在人家的姿态可一点儿也不比她低,好像巴不得悔婚似的。这是一个媳妇对婆婆的态度吗?
偏偏冷知秋说话语气柔软,似乎处处都在为男方着想,一切都由男方做主。
项沈氏最恨的就是那些说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句句让你不舒服的人,如果论起骂街打架,她倒是一点也不落下风。这媳妇有脾气,还偏偏是她最恨的那种人,这叫个倒霉催的!
她眯起眼再打量冷知秋,越看越头大……未来媳妇不仅脾性不对,长得也太招人了!
那做媒的辛嬷嬷真是满嘴谎话,说什么“温顺可人”“勤劳孝顺”“相貌清秀”……她年轻时候也是个美人,可是跟这儿媳妇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这也叫“清秀”?那挨千刀的骗子媒婆!
现在好了,亲都订了,该怎么办?
冷知秋道:“姆妈,知秋看人说话,因是姆妈爽快在先,才有知秋直言在后。还请姆妈给个答复。”
项沈氏皱眉大声说了个“好”字,想了想便道:“老娘是个性子急的——最多两年!生不出孩子,你就自己回家吧!”
“什么?!”冷景易夫妇同时惊呼。
☆、012 弟弟
先不说这亲家母居然开口闭口自称“老娘”,当着他们的面羞辱他们的女儿。
关键之关键,哪有两年没生孩子,就休妻的道理?
知秋才多大?今年九月才满16及笄之龄,要生孩子,以后还有十几二十年时间可以慢慢来,给出两年期限,这跟“悔婚”有什么两样?不对,恶劣的程度比现在悔婚还要严重百倍。等嫁过去两年再退回来,女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知秋这孩子也是,未来婆婆虽然不对在先,做小辈的怎么可以提那么没退路的话题?这两人看来还真是天生犯冲。
“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冷景易哼了一声,脸色黑得像锅底。
项沈氏一点也不怕冷老爷的黑脸,横着眼睛道:“是你的女儿自己要期限,又不是我说的。咱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放屁不带拐弯的,这个媳妇儿,实话说在这里,我不中意!两年限期,没的商量!时间长了,老娘心情一个不好,不晓得会怎么虐待你家千金小姐!”
这……粗鄙!威胁!蛮横!
文雅高贵惯了的冷景易夫妇目瞪口呆,被这一句句爆炒豆子般的俚语抢白气得够呛。
反倒是甫见面就互相没好感的准婆媳二人,在这个问题上,观点出奇一致。
冷知秋暗自弯了弯嘴角,点头道:“就听姆妈的意思。”
她心里乐开了花,如果嫁到项家,夫妻和睦也就罢了,若是不和睦,两年就能回家陪着爹娘,这真是太好了!
看她喜上眉梢,冷景易夫妇直摇头:这傻孩子!
项沈氏则是膈应得差点捶胸口:好哇,看这样子是巴不得悔婚呀!老娘的儿子那么优秀,你以后别给老娘后悔!
好在这“君子协议”项家最多赔掉二百多两银子的礼金,真要说吃大亏的,应该属冷知秋。就是她那副态度,实在让项沈氏无法释怀。
“行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两位亲家,我还有事忙。”
说着,项沈氏就板着脸离开了。
她的脚步和她的脾气一样,像两只风火轮,走过冷知秋身边,带起一阵风。
冷知秋怔了怔,准婆婆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花香,清新、甜润,仿佛刚从花丛中打了个滚再出来,空气中都带了点嫣红的碎片。
好意外……
“唉——”父亲叹息。“知秋你这孩子,看把事情闹的!要不是‘宝贵’还挺不错,爹也不想要这门亲了。”
“唉——”母亲也叹息。“女儿你真是要愁死你爹娘了。这亲还要不要结呢……?”
“咳!”边上有个人小心翼翼的干咳了一声。
一家三口这才注意到,旁边角落里还有个人,跟项沈氏比起来,这个人真是太没存在感了,一直老老实实呆着不吭声,竟然让大家完全感觉不到他。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眉眼生得精致之极,可惜有些女气,身子骨也瘦弱,穿得又不多,整个人细伶伶的。
他站在那里,就像路边的一根草……
冷刘氏和善地冲他招了招手,他便乖乖的凑过去,低头等吩咐。
“知秋,这是你弟弟。他原本叫张小野,如今你爹爹刚给他改了名字,叫冷自予,以后便是你的自予弟弟。自予啊,那就是你的知秋姐姐。”
冷自予转头飞快的瞄了一记冷知秋,顿时面红耳赤的把头低得更低,几乎埋到胸口去了。
一声蚊呐般的轻唤:“姐姐。”
冷知秋愕然。
这一天真是过得朵朵奇葩。
先是那莫名其妙的牛皮糖书生,接着是悍妇婆婆登门,这会儿又从哪里冒出来个“弟弟”?
冷景易解释道:“是这样的,知秋——他是项家老爷的表外甥,父母都不幸过世了,一直寄养在项家。元宵迎亲那天,按照风俗规矩,要你的兄弟背你上花轿,可惜这些年我和你娘也没能给你添个兄弟姐妹的……你婆婆听说这事,体贴我们的难处,把自予过继给我们做儿子,也就是你的弟弟。以后他就是我们冷家的一份子,知道了吗?”
原来如此。
冷知秋又再仔细打量那男孩,彼此陌生,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也生不出亲切的感觉,只觉得他似乎很内向,总垂着眼皮,完全看不到他心里想些什么。
“弟弟。”她淡淡的唤了一声。
冷自予受惊地抬了抬脑袋,又是一声蚊呐般的“嗯”。
冷刘氏叹口气道:“亲家母想得还是很周到细腻的,以后知秋不在我们身边,好歹还有自予膝下承欢。她是个办事的人儿,就是脾气差了点。”
说起来,冷刘氏就忍不住数落女儿:“你婆婆是个直肠子,有些话是不中听,做小辈的要懂得谦让孝顺。你这孩子平时都好,怎么偏生要和自己婆婆顶嘴?真正不像话!”
冷知秋道:“刚才她忒不把知秋当人看,孩儿一时生气,这会儿知道错了,以后尽量多和她亲近便是。”
至少,项沈氏有些特质和言行让她有了少许改观。也许,准婆婆面恶心善也未可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事情到了这地步也无可挽回,我们做父母的可不想女儿嫁出去两年,就被休回家。你以后好自为之。”冷刘氏道。
冷景易夫妇也知道她不较真的时候,比谁都好说话,看她态度恢复软和,也就不再训斥她。
“弟弟住在咱们家么?”冷知秋的注意力落在便宜弟弟身上。
“正是要和你这个姐姐相熟几日。一会儿你们姐弟一起把西厢房边上那间小坡屋收拾干净,就给自予住。”冷刘氏安排道。
内事,她做得主。
冷景易不管这些,只问冷自予:“孩子,平日里有没有随着你项家表哥念书?”
项家表哥,自然就是指项宝贵。
☆、013 疑惑
念书?跟着表哥?开什么玩笑……
他嗫嚅不答。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明白新认的爹为什么要这么问。谁都知道,项家是什么样的门风,表舅爷平日里写几个字都是偷偷摸摸的,更何况“念书”?
他不知道冷景易一家子多年不在苏州,这次回来也不是什么衣锦还乡,加上冷景易夫妇本来就不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聊闲篇,那天看孔令萧来下大礼,就认为是新姑爷“项秀才”,哪里会去想这其中别有曲折?
冷景易却只当这孩子内向、木讷,心想“宝贵”这样的人才,随便指导一下,这孩子也不至于如此笨拙。
“怎么?你表舅、表哥平日里都不曾教你?”
这回,冷自予总算给了点反应,点点头,又摇摇头。
“……”
冷家三口面面相觑。
冷景易捻须喟叹:“自予啊,以后做了我冷景易的儿子,就不要总低着头。”他的目光瞥向冷自予乱绞衣服的手,“也不要和自个儿衣裳过不去,两手平放垂于身侧,抬起胸来,眼睛看着你爹——对,如此才是个恭谨大方的少年儿郎。”
冷自予紧张地按他的话抬头、放手、挺胸、平视,脸色都发白了。
这一折腾,倒是立刻减去了几分忸捏的女孩子气,真正有点男孩样子。
“嗯,自予,现在你和爹说说看,都读过什么书?”冷景易看着干儿子的眼睛追问。
冷自予愣愣的回答:“读过……什么书……我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啊,不对,那个已经不是我的名字了……”
他的新名字,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冷景易捧茶喝的手一抖,差点没摔了茶杯。
怎么会这样?
三个人脸上都是疑惑,但冷自予今天刚进门,也不好盘问太多。
冷知秋道:“爹,您把弟弟吓坏了。您是两榜进士,肚子里有大学问,教自予的话,岂不是大材小用?还是把弟弟交给我吧,我来教他读书写字——等女儿嫁了人,您再慢慢教他不迟。”
说到最后一句,父女俩都敏感地心酸了一下。
离元宵成亲只有六天不到,留给这一家人相聚的时光不多了。
——
冷知秋带着弟弟一起收拾坡房。
一干起活来,冷自予就不那么拘束了,别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手脚却极麻利,想来是项沈氏调教出来的。
偶尔,他还忍不住反过来指导知秋:“那个桶要托一只手在桶底,这样省力……姐,这么多盘子你搬不动的,拿下两个吧……哎!”
话音未落,冷知秋果然出事,因为错误高估自己的能力,她搬多了盘子,超出负荷的手臂一酸,盘子就往地上滚。
不料,冷自予居然一个箭步冲上来,赶在盘子落地前,将四个盘子全都抢在了手里,动作之敏捷,简直匪夷所思。
在那一瞬间,他自信而果断,动作老练得……就像是专门练习过一般。
冷知秋愕然不已。
冷自予放下盘子,搓着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一下,转眼工夫,他又变回了那个木讷害羞又有些女气的男孩,继续忙自己的。
倒是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个原本陌生的半路姐弟,悄悄的拉近了距离,彼此都有些熟悉起来。
过了一会儿,冷知秋幽幽的问:“弟弟,项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表舅家,很好啊。”
这回答真是言简意赅。
“……家里有多少人?”冷家人口最多的时候有将近七十人,她的丫鬟就有六个,各司其职。项家是小户人家,应该人口不多,但愿和现在居住的老宅子差不多清净。
冷自予停下活计,站直身板,四十五度角侧向上、仰望离头顶不足一尺距离的斜坡瓦房顶,掰着手指头数:“嗯,有表舅,表舅母,宝贵表哥,宝贝表姐,三爷爷,小英子,桑姐姐……我现在不算在里头了……嗯,还有一个叫沈天赐的表叔叔经常会来做客,一做客就会住个十天半月的,差不多也是表舅家的人了。所以,一二三……一共算八个人吧。”
什么三爷爷、小英子、桑姐姐、表叔叔的,冷知秋听不懂,她也没兴趣多打听,只问弟弟:“他们待你好么?”
冷自予羞涩的低头笑了笑,点点头。
冷知秋瞅着他,“你刚才想到了谁?”为什么要害羞呢?
“我没……”冷自予吃了一惊,脸反而更红了。
这时,冷刘氏在屋外喊:“知秋,来帮娘盛饭。自予,去洗洗手,该吃晚饭了。”
这几句喊,声音不高也不低,但温暖。
这个家因为多了一个新成员,变得比往常热闹一些,但并不嘈杂。
冷知秋仔细为父母和弟弟盛好饭,再为自己添上一碗,看到桌上的菜肴颇丰盛,虽然不好跟从前比,但看得出母亲为新弟弟的接风宴,是颇花了心思的,还从鸿兴斋买了几样大菜压场子,堪称是近三个月最奢侈的一顿饭了。
冷自予进堂屋,冷知秋忙向他招手:“你来——”
趁着爹娘还没入席,她蘸了一点茶水,在桌上写:冷自予。
“看,这个是我们的姓,念做‘冷’,这个字是‘自’,这个是‘予’。你写写看?”
“不……”冷自予别扭着,却不肯动手。
“你是不是不爱读书识字?”冷知秋不悦的猜测。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勉强他了。
“嗯。”冷自予不置可否的哼唧了一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桌旁。
冷知秋刚要开口说话,冷自予却抢先用变声期的古怪嗓音道:“表舅家都不喜欢!”这一声低喊是带了情绪的,似乎有点不满抵触。
冷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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