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耕读人家[科举]-第3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可她的脸上却不见多少满足平和,她紧紧抓住了孙子的手,在他耳边说道:“大毛……大毛……你得提防着他找……找回来!”
  林蓁愣住了,而林老太太随着最后一口气吐出了胸膛,头往旁边一歪,彻底没了呼吸。林蓁心中一阵剧痛,不论如何,林老太太是他的亲人,从小她很疼自己,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自己,无论家里多么穷困,老太太都尽量让他吃饱、穿暖,她对林大毛的恶意,多半也是为了让这个家在如此艰难的时代中能更好地活下去吧。
  林蓁看见了程氏,看见了自己的妻子,她们都在伤心的哭泣。可是最让他难过不安的,还是林老太太最后那一句话。
  如果是以前,林蓁对林学的处境并不担心,可是现在,他还有一个最不好对付的敌人:严世蕃——根据林蓁对严世蕃的了解,很有可能他现在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只不过还无法确定罢了。严世蕃比他知道的多,也比他聪明,比他心狠手辣,如果不是有陆炳,有沈炼的帮助,这次光凭他林蓁一个人,他不可能这么容易戳穿严世蕃的诡计,从今往后,他一定得加倍小心防范,他好不容易努力改善的一切,可不能再让严世蕃拉回上一世那样糟糕的局面……


第87章 
  第二天天刚放亮; 林蓁就爬起来带上林柱儿出了城,他和陆炳约好; 今早在城外和沈炼道别。林蓁出城走了半天,方才看见两三个头戴小帽,身穿罩甲,捕快模样的人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茶铺前歇着。
  陆炳带着林蓁往茶铺走去,林蓁正纳闷呢,其中一人站起身来,林蓁定睛一看; 才发现这人原来就是在陆炳的安排下乔装改扮后的沈炼。
  陆炳对林蓁道:“皇上如今只是抓了段朝用; 并没有问郭勋父子的罪。郭勋掌管禁军; 统领京师左军都督掌团营; 他因为自己的儿子受伤; 一直派人在京城附近对出城的人严加查问,我怕出什么意外,才让沈兄打扮成这样。”又指着另外两人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 我让他们和沈兄一起前往浙江,也是要查一查双屿岛上那什么范陶公的事情的。”
  林蓁一听; 道:“还是陆大哥你想的周到。恐怕郭勋父子怎么也想不到; 打抱不平的侠客竟然就是那位尽人皆知文采出众的沈秀才吧!”
  沈炼走上前来,对林蓁和陆炳深深一揖,道:“多谢二位相助; 尤其是维岳; 我至今也不明白; 你是怎么想出要和我在严大人家里比文章求亲这个法子来的呢?”
  林蓁淡淡一笑,道:“不用谢我,我也有我的私心,京城不少官员知道我尚未娶妻,包括严大人,都找了人到家中来向家母提亲,我也是有些不胜其扰,这件事情一闹出来,估计近期内家门口应该清静清静了。”
  沈炼仍然再三拜谢,道:“不论如何,你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不然的话我和咸宵今生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了。还有陆大人,若不是你,我这些日子在京城不知道怎么才能躲过郭勋明里暗里的搜查。两位,我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如此鲁莽行事,这次回到浙江之后,我先回到家乡让家中开始准备婚事,然后,我就继续到双屿岛上去打探,若是有什么收获,我一定早早将消息送到京城。”
  陆炳一拱手道:“有劳沈兄了。这件事,查不查的出来倒在其次,沈兄你还是要自己保重,一是不要耽误你成亲,二来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林蓁在旁提醒道:“沈兄,不要忘了,严世蕃的嫌疑很大,同时,将来你娶了严小姐,更要小心提防着你这位小舅子。还有,我说过的那个叫宋素卿的,很有可能也在岛上做生意,你若是找到此人,就把我教给你的那番话说与他听,想来他应该会助你行事的。”
  沈炼虽然觉得严世蕃做了不少坏事,但对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是幕后主使还是不太相信,不过,出于对林蓁的话的重视,他还是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三人坐在茶铺前,陆炳把茶盏一举,对沈炼道:“沈兄,那我们就以茶代酒,祝你此行一路顺风!”
  林蓁也跟着举起茶盏,道:“‘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沈兄,虽然你一再谢我,但我却觉得你的豪侠之举让我也感慨颇多,大明朝无论是江湖之中,还是庙堂之上,都有不少能人志士,理应国家富强,百姓和乐,如今四处仍然风波不断,动乱频生,所以说,你我都应该继续为了理想中的太平天下而努力啊!”
  另两人听了这话,神色都显得有些肃穆,他们将手中的茶水喝了,彼此匆匆又道了几句珍重,沈炼就和那另外两人踏上了离开京城的路,而林蓁也要赶紧赶回翰林院去上班了。
  陆炳和林蓁辞别了沈炼,陆炳便陪着林蓁往林蓁家中走去,林蓁便道:“陆兄,我回去换上官服就去翰林院了,你也忙你的事情去吧,过几日若是沈大哥那边有了消息,咱们再一起商议。”
  陆炳一言不发,在林蓁身侧默默走着,林蓁这才觉得陆炳今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陆炳的喜怒哀乐一般不怎么表现出来,方才要和沈炼道别,林蓁只是觉得他情绪稍稍有些低沉,现在他才意识到,可能又出了什么事了!
  还没等林蓁问,陆炳已经开口道:“阿蓁,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太难过……”
  林蓁一惊,忽然想起了今天陆炳对沈炼的人身安全格外在意,再联想到他说的那句“郭勋父子在城中四处搜查”,他猛地停住脚步,拉住陆炳低声问道:“陆兄,是不是魏姑娘出事了?!”
  陆炳左右看看,略有些紧张的道:“你先不要着急,这……说来是我一时疏忽,我本来告诉魏琼玉这几日就把她接走,可是,近来皇上命我们日夜审问段朝用,我好几天都没找到机会,只能委托旁人去办此事,结果那人晚到了一步,郭守干虽然不知详情,却也打听到我们是从魏琼玉那里把段朝用带走的,他肯定也知道魏琼玉不过是配合我们锦衣卫行动,并不敢伤害她的性命,但是为了泄愤,他派了几个人……派了几个人……”
  林蓁眼前浮现出魏琼玉那深邃如宝石一般,却又带着几分哀愁的双眸,他心头传来一阵剧痛,陆炳的话在耳边飘飘忽忽,让他有些分辨不清了。他知道这也没法责怪陆炳,陆炳把她带到京城,其实一直也照顾的不错,如果不是陆炳,说不定她早就连命都保不住了。况且,天下千千万万可怜的女子比魏琼玉下场更惨的数不胜数,就像她的姐姐,在最美好的年华遭遇了不该遭遇的痛苦,还没有绽放的花朵就这样被碾落成了泥土,又有谁能来还她一个公道呢?
  林蓁回过神来的时候,陆炳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道:“……皇上如今还很需要这些在大礼仪中支持过他的人,若是这时候惩治郭勋,那些支持和同情杨廷和的势力很有可能又会掀起对议礼众臣的新一轮的攻击,郭勋是私德有亏,而张璁、桂萼他们着急整顿吏治,清查土地,每天攻击他们的奏疏数不胜数……所以,郭勋暂时还动不得……段朝用和那天抓的那个喽啰,再过一阵子,等张璁他们把郭勋家田庄的状况查清,或许也就会被放出来了,不过你放心,这武定侯屡犯众怒,早晚皇上会有收拾他的时候!”
  林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的眼前莫名有些模糊。过了好半天,他才看清眼前陆炳熟悉的脸,和他那满是担忧的眼神,林蓁渐渐镇定了下来,不管如何,一切都结束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想个安置魏琼玉的办法。
  他想了一想,问道:“那魏姑娘现在在哪儿呢?”
  陆炳道:“这正是我发愁的地方,如今我不可能再把她送回安陆州去了,而京城里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等我想上两天再说吧。”
  林蓁点点头,两人默然往前走去。快到林蓁家门口时,他对陆炳说道:“陆大哥,如果你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安排魏姑娘,可以把她送到我的家乡海阳县去,我们那里是乡下地方,离京城又远,这些年薛兄薛中离在家乡讲学不辍,让那儿的风气越来越淳朴,少有的几个坏人也都待不下去,跑到别处谋生了。因为我中了状元,家里深宅大院的,百姓们也有几分敬畏,她在我那儿,至少可以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
  陆炳一听,低着头考虑了起来,最后对林蓁道:“好吧,等她恢复一段时间,我问一问她的想法,若是她愿意,我就送她去岭南。”
  送走了陆炳,林蓁赶紧回家换上官服,去翰林院报道,今天他迟到了一小会儿,又引得张璁对他横眉竖目,训斥了他一番。林蓁心情低落,根本没有心思分辨,况且,每天看着张璁这张脸上的表情就跟看着林老太太催着他找媳妇的表情一样熟悉,已经看得都没什么感觉了。他条件反射的自我检讨了几句之后,马上就回到编检厅和他那些难兄难弟们一起为《大礼全书》奋斗去了。
  两三个月过去,发生在魏琼玉身上的不幸给林蓁带来的阴云一直都没有散去,为了排解心里的难过,林蓁工作的格外卖力。在明朝头脑最好,文笔最好,历史经验最丰富,最能体会圣意的这一群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下,《大礼全书》的编纂工作终于到了尾声,朱厚熜读过初稿之后圣心大悦,敕谕内阁,将《大礼全书》改名为《明伦大典》。敕曰:“……欲使明人伦,正纪纲……朕欲名之曰《明伦大典》,未知可否,卿等便会璁、萼商议……”
  皇上都开口了,还有什么可否不可否的呢?张璁桂萼赶忙招来众人,连夜将朱厚熜的批示还有他提出的一些其他的意见传达下去,然后逐条逐句按朱厚熜的批示进行改动,忙忙碌碌一直到这一年新雪初降,这本名曰《明伦大典》的“礼书”编纂,才彻底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也就成了林蓁的简历上踏入仕途之后所所参与的第一个“大项目”,《明伦大典》的完成让翰林院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参与编纂的所有官员都收到了不同程度的升职和赏赐,彼时正是岁末,朱厚熜更是特地给他们增加了三天的假期,让他们和家人一起准备过节,同时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林蓁在京城过的第一个春节。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回忆起来甚至有些应接不暇,不过,过去的这些年,又有哪一年不是如此呢?从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他仿佛就在争分夺秒的过着日子,把一天当做两天来过,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在现代的时候他也有这样的干劲儿,是不是自己的成就也会比之前大得多?
  虽然京城比山都乡寒冷,但北方的雪景却让林蓁和年少的林莹觉得分外新鲜,除夕那一天晚上,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中洒落,举目望去在檐下微弱的灯光照耀中,整个院子四处一片莹白,林蓁一家人办置了一桌还算丰盛的酒席,一家四口围坐桌边,高高兴兴的举杯共饮,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林莹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趴在床前,数着一片片飞落在窗棂上的雪花,林蓁则在桌边伺候林老太太和程氏用膳,谁知院门处吱呀一响,莹儿惊讶又高兴的回过头道:“娘,奶奶,那天那位陆大人……他又来了!”


第88章 
  新的一年到来; 翰林们休假结束; 纷纷回到了翰林院,除夕夜的一次面圣似乎并没有对林蓁的生活产生多大改变,他仍然当着他从六品的修撰; 每天早来晚走; 为大明的修史事业发光发热。他要做的事情也和先前差不了多少; 只是编纂的书从《明伦大典》变成了《大明会典》,坐的位置也从编检厅里靠近门口冬冷夏热的地方换到了里面一个宽大点的书桌旁边。
  这完全在林蓁的预料之中; 翰林院底下的官位非常有限; 他现在担任的修撰,还有往下的编修、检讨这些职位是没有定员的; 但是再往上,如果他想升职; 那么上面的职位两只手差不多就能数出来了; 作为从六品修撰; 他下一步最大的可能是会被提升为正六品的侍讲或者侍读; 按规定; 侍读和侍讲各有两人; 这两人虽然贡献不大,但他们还都好好地在这儿呆着呢。
  再往上,那就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和侍读学士,到了“学士”这个级别; 才能更多接触君王还有国家核心的决策制定; 为将来入内阁做好准备。而除了这几个人之外;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位翰林院的最高领导——翰林大学士了。
  所以,林蓁现在对升职并没有太多肖想,而且有时候,升的太快,像张璁那样,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了,张璁现在已经不叫张璁了,他为了避讳朱厚熜那个“熜”字,请求朱厚熜给他赐了一个新名字,叫做张敬孚,字茂恭。他的这种行为再次赢得了满朝官员的一致鄙视,因为他的那个“璁”字根本和朱厚熜的“熜”不一样,他这样做,在大家眼里,无非是以前巴结皇上的招数都使完了,现在有绞尽脑汁想出了个更没有底线的新花样而已。
  曾经的翰林大学士张璁变成了如今的内阁首辅张敬孚,翰林院的官员们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再也不用每天早上看着张璁那苦大仇深的面孔了。桂萼虽然和张璁是一丘之貉,但他比张璁好伺候点。去年自从皇上下令清丈土地以来,他天天都满怀热情的在署堂后面的那间小斋房里忙活,据说是在研究新的征收田税的法子。他还下令,让翰林院所有的官员都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有什么建议的话可以直接找他去谈。
  虽然林蓁对桂萼的研究也很关注,但他的本职工作还是编史,他只能在闲暇时偶尔思考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他们几个参与编修《明伦大典》的人都有了独立的编写一些不是特别重要的部分的资格,皇上比较重视的内容,一般负责编写的总裁会指定像席春这样更有经验的史官去做。
  相比于专注记载大礼议的《明伦大典》,《大明会典》的内容可要广泛的多。这套史籍记录的主要是大明的典章制度,各部门的设置、沿革,执掌的职事,都详细的记载在这部史籍之中。
  可想而知,这部史籍非常有价值,编纂起来也要格外仔细。好在他们并不是从零开始,这本《大明会典》在弘治年间就已经成书了,如今他们要进行的是在弘治版本上的续修,也就是说,从弘治十五年到本朝的这几年的历史并不在先前的版本之中,他们要把这些年的各种改变,官职增删,体例变化一点点的加进去。
  《明伦大典》共有二十四卷,而《大明会典》足有二百多卷,他们这些史官像先前那样分成了一个个小组,每组一名修撰,一名编修,带着五个庶吉士,每隔五天向桂萼汇报一次进度。林蓁和徐阶分在了一个组里,他们所负责的正是“征收”,也就是如何收粮税草料这一部分。
  林蓁深深感觉这是桂萼有意的安排。他和徐阶上一个阶段都干得不错,桂萼让两人查看历年征收粮税的法规政策,无疑是希望这两个脑子好使的人能提出点建设性的意见来。
  不过,这样的安排给林蓁带来的最大的好处,就是他终于得到了频繁出入翰林院中的藏书楼的机会,林蓁从来也没有忘记过那个大木箱子,还有他仓促间丢进箱子里的几本书。先前他没有开始寻找这些东西,一是因为他没有资格,二是那时候事态还比较混乱,就算是他找到了海图,也没有一丁点劝说朱厚熜派人出海的条件。而如今一切都在渐渐步入正轨,清查了田产,整顿了赋税之后,林蓁相信,用不了多久,那套珍贵的航海图就会派上用场的。
  不过,前提是他还能把那套书找出来,这几天他没少跑藏书楼,徐阶对他的执著有点好奇,一再问他:“维岳啊,你到底在找什么?用不用我帮你一起找找?”
  林蓁对徐阶还是很信任的,且不说他曾经救了徐阶的性命,那之后,他们还一起在浙江余姚拜王阳明为师,就凭他和徐阶这大半年来的日夜相处,他觉得,徐阶和他一样,对国计民生格外关心,而且,林蓁发现,虽然徐阶对张璁、桂萼的主张有的赞同,有的不满,但他对这两人的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阿谀奉承的意思。
  和徐阶一比,林蓁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在张璁面前太低眉顺眼了,不过那是因为他知道张璁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虽然张璁现在离开了翰林院,但他的权力更大了,而且他一点也没有放弃整顿翰林院的打算。万一自己壮志未酬,还没找到航海图就先被张璁下放到地方,朱厚熜、陆炳都救不了自己,不仅如此,恐怕朱厚熜还会冷冷的批上一句:“辜负朕的期望,你再也别回京了!”
  林蓁想,就算找到航海图以后,他还需要不少人手,更需要像徐阶这样有声名,又年轻的人和他一起在朝堂上下推行他的主张,一点点的改变这些读书人闭关自守,故步自封的想法。他打算从现在就开始给徐阶“洗脑”,于是,他神神秘秘的对徐阶道:“子升,你知不知道,在余姚的时候阳明先生还对我说了些什么?”
  “王阳明”、“心学”都是翰林院里的敏感词汇,林蓁故意放低了声音,并且示意徐阶和他一起再去一次藏书楼,那里午膳前后都没什么人,他们可以在那里好好聊聊。
  一路上,林蓁从自己在广东、浙江的经历讲起,把出海通商,探索其他的陆地的事情对徐阶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徐阶生活在富庶的江南,尤其是近来数年的所见所闻告诉他,林蓁说的很有道理。他对林蓁说道:“就拿我的家乡松江来说吧,我听说我们松江的棉布尤其受到那什么日本,还有佛……佛郎机人的青睐,一匹上好的棉布在咱们这里能卖三钱银子,但若是卖出海去,价格在数倍之上。我们松江乡下地方家家都有妇人纺布,农闲时候产出的布匹日以万计,这些布匹若是能卖到海外,那大明的国库岂不是大大充实了么?”
  林蓁赶忙道:“正是如此!不仅是布匹,还有丝绸、瓷器、茶叶,这些都能为我们大明换来数不清的财宝。而且,阳明先生说过,我们不必坐等别人送银子来,也应该自己掌握银矿的开采,这样,万一别的国家政策有变,我们方才不会受到影响,白银的流入量也不会减少。”
  徐阶赞同的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踏入了藏书楼的门,林蓁把那些航海图志的样子对徐阶描绘了一番,然后他们就开始分头寻找,可是找了大半个时辰,两人名副其实的蹭了满鼻子灰,仍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收获,林蓁发现了一些有关税收沿革的史料,桂萼兢兢业业的样子始终在他眼前浮动,他和徐阶赶紧带着找到的东西,回到编检厅接着续写《大明会典》去了。
  第二天一早桂萼迟迟没来,他们免去了例行的情况汇报。桂萼年纪比张璁还大,最近行动举止已经让林蓁觉得他有点老态龙钟的了,其实,平心而论,林蓁不希望桂萼致仕或者是出什么意外,因为如果只剩下张璁一个人的话,他还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更加疯狂的举动。
  其余的翰林官员多少也有些惴惴不安,接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林蓁和徐阶趁着午休的功夫,讨论起了他们正在整理的资料,征收这一卷开卷便写道:“国初因田制赋、税粮草料、各有定额。每年、户部先行会计、将实征数目、分派各司府、州、照数征收。事例甚详、具列于后……”
  征收只有一卷,后面还有N卷就名为“会计”具体的记载了各地征粮数目多少,这样的综合资料也只有翰林院的官员们才能及时掌握,这个时候,林蓁深深感到了作为翰林在仕途上的优势——当一名地方的知县焦头烂额的为了谁占了谁几亩地,谁偷了谁一只鹅,张家该了李家的钱,李家拆了张家的房这样的事情而忙碌的时候,在翰林院里的这些新科进士,庶吉士们接触到的却是这个国家数代以来的政策制定,法度颁行,数年之后,他们就会对这个国家机器的运作规则有着充分的了解,而且往往能写一手比他们考中进士的时候更好的字,文笔也更成熟老练,这一切都将为他们进入内阁,成为真正的决策者而做好准备。
  林蓁和徐阶都还没用午膳,根据林蓁的经验,一用过饭之后,开春的阳光就会晒的他昏昏欲睡,他刚有了一点思路,还是想趁机和徐阶好好商量一下,他对徐阶说道:“子升兄,你看看从开国之初,到弘治年间,不同时间,不同地方这粮草征收之法一改再改,动不动就写着‘悉从民便’、‘务使军民两便’,结果百姓的负担却越来越重了,你觉得这是为何呢?”


第89章 
  徐阶停下手中的笔; 道:“让我想想……这征收粮食; 本来就是个复杂的事情; 因为百姓要承担的; 不仅仅是田赋,还有徭役,还有杂役; 还有岁贡,你看; 光是这粮食的运送,明初仅浙江一省; 就要‘设粮长一百三十四名……送粮人夫一千名’,这些都算是徭役; 还要百姓来承担; 交了粮又要无偿为官府运粮,这负担能不重吗?对了; 说到运粮; 田赋所收,南方是米; 北方多是麦粟; 收的是都实物,尤其是那些岁贡; 五花百门; 名目繁多; 交的时候分等别类; 这收租之人就容易巧立名目,吸取民脂民膏啊!”
  怪不得严世蕃把徐阶视为眼中钉呢,徐阶的水平确实很高,三言两语就把林蓁琢磨了大半天发现的问题都总结出来了,林蓁拍了拍手,诚心实意的道:“徐探花,我真佩服你。来来来,你过来看……”
  林蓁把手指向其中一行,读道:“弘治六年题准、山西腹里起运宣大税粮……可通车者、悉从民便、征运本色……其平阳府、泽、潞、辽、沁四州所属、转输颇艰。减征价银。每米麦一石、折银七钱。豆一石、折银五钱。草一束、折银四分……”
  徐阶若有所思的道:“转运颇艰,改成征银……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这样一来,百姓就得把米拿到市场上去换银子,这样会不会有些太麻烦了呢?”
  林蓁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长远来看,这应该是件好事,百姓去市场上换了银子,你说,如果是你的话,会不会给你的夫人,孩子顺便再买点什么?这样银子就不是死的,它就活起来了……”
  两人正在那里议论,忽然背后有人朗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去用午膳,一会儿过了时间,难道你们打算下午饿着肚子编书吗?”
  林蓁和徐阶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红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他长得相貌堂堂,长髯漆黑,修饰的整齐发亮,一看就是出身书香门第,又带着几分直爽,不像张璁那样一抬眼射来的就是阴测测的目光。总而言之,他的出众气质让已经见过了不少长得不错的人的林蓁在仔细端详了他的相貌之后,精神都大大为之一振。
  这人说的话虽然带着几分责问,表情却很沉静,林蓁和徐阶也没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马上站起身,道:“多谢大人提醒,我们马上就去。”
  说罢,他两人赶紧出了编检厅,到后面用膳去了,徐阶好奇的道:“这位是谁?他穿的是从五品官服,是新来的侍讲学士?我怎么没听到消息呢?”
  林蓁虽然从不曾见过此人,但他却清楚的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不仅是刚才,之前在系统的画面里,这个人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清楚地记得此人坐在经筵讲席上侃侃而谈的时候,嘉靖皇帝不断向他投去的赞赏的目光,他也知道,这个人将会是张璁最大的对手,不,应该说他会终结张璁的时代。
  “他就是夏言,夏公瑾。”林蓁小声道:“他可是个挺厉害的人。”
  徐阶惊讶的回头看了看,夏言似乎还在那儿,翻看着他们桌上的书卷。徐阶问林蓁道:“这位就是夏大人?维岳,你怎么知道的?!哎呀,他果真是气质不凡啊!维岳,你听说过皇上登基后他上的几封奏疏吗?那些奏疏篇篇言中时弊,字字掷地有声,当时很多同僚都在传颂他的义举呢!而且,我听说他和樊御史外出清查皇庄,挨家挨户明察暗访,愣是把京城附近皇庄的土地状况查的一清二楚,我对他的才学和能力都十分佩服……”
  徐阶刚说到一半,林蓁忽然猛的把他的袖子一拉,原来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此人身穿大红的一品官服,一步步走的很慢,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这就是当今的内阁首辅张敬孚,林蓁真心想不明白,他都已经一人之下百官之上了,干什么还这么苦大仇深的呢?他到底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林蓁和徐阶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并且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往翰林院的“员工餐厅”走去。张璁不仅不喜欢看见别人高兴,更不喜欢别人成群结队,兴高采烈的在他面前晃荡,在对于这一点的认识上,林蓁和徐阶是很一致的。
  就在这时候,张璁忽然一转身,迎着他们走了过来,好像有什么事情破坏了他用午膳的兴致,他正在回想着刚才路过编检厅的时候看到的那三个人:林蓁、徐阶、还有现在他最看不顺眼的夏言。
  他好像没有看见林蓁和徐阶一样,在他们身旁走了过去。林蓁和徐阶所以他的态度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害怕,但是事已至此,他们除了赶紧去吃饭之外别无选择。一直到了厅内,林蓁脑海中还冒出这么一个问题:张璁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了?!
  张璁不仅没有搭理林蓁他们,他一路无视了所有向他问候的翰林官员,径直走进了那间曾经属于他,现在属于桂萼的单间办公室,刚来不久的桂萼茫然从一堆地图上抬起头来看着张璁,道:“张兄,你……你今日怎么有空……”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张璁就气呼呼的坐了下来,低声喝道:“你那个老乡严嵩是怎么回事?!你在皇上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把他留在了京城,你知道他最近做了一件什么事情?!他竟然上疏请求皇上分开祭祀天地,皇上去年就有此意,屡次三番想让我在朝堂上提出,可我觉得此举劳民伤财,且无先例,因此并未同意,严嵩是从哪里来的消息,是不是你告诉他的?现在皇上把他的奏疏拿到内阁要阁臣们票拟,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桂萼当下手中书卷,颤悠悠的站了起来,对张璁道:“张兄呀,过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没摸透皇上的脾气啊?他若是不想让严嵩留下,我磨破嘴皮子也没用啊!严嵩是来求过我,你也知道,他说他留下来能帮咱们……”
  桂萼说着往窗外一指:“你也看见了,如今这个翰林院里,没什么人听我桂子实的,都忙着去巴结那皇上面前的红人去了。不过我最多再过两个月,把我这部《任民考》写完之后,我就要向皇上提出致仕了,他们呀,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管不了,也不想管喽。”
  张璁一听桂萼要致仕,心里更加不痛快了,他上前拉着桂萼的袖子,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