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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与权谋的较量:宫砂泪-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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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嫃顿时抬头朝上官鸣夜哭嚷:〃娘亲病了好些日子,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小环,不要对你爹这样无礼。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好好陪陪你爹。今后,你爹就孤单了,你可要常常陪他啊……〃公孙雨苓哽咽了,豆大的泪滚出眼眶,一串串落在衣襟上。
〃娘……〃上官嫃像孩子一般任性哭闹,拳头直往上官鸣夜身上砸,〃告诉我究竟是什么病?宫里这么多太医,我叫他们全部都来给娘治病!〃
公孙雨苓一面咳嗽一面按住她的手,喘息道:〃小环,皇上已经派御医来看过了,娘吃了许多药,才撑了这么久。〃
安书芹躬身去扶上官嫃,劝慰道:〃皇后,别让夫人再忧心了,你们好好说会儿话。〃
上官嫃这才怔住了,望着母亲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痛至极,却用力拭去泪水,挤出满面笑容,〃娘,小环会听话,以后经常回家来陪爹。〃
公孙雨苓捏着女儿的下巴,欣慰地笑了,〃好,娘有东西送给你。〃她吃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交到上官嫃手中,断断续续地说:〃娘早就为你绣好的兜肚,请道长做法了。待你与皇上合卺的时候,记得穿上,保你早早怀上龙子。〃
〃嗯,小环知道了。〃上官嫃隐忍地哽咽着,将锦袋攥在手中。
〃小环,娘都没有好好照顾你,若有来世,一定要再做我的小环,让我好好疼你……不要……不要再入宫了……〃公孙雨苓的气力似乎到了尽头,脸稍稍往上官鸣夜的肩偎过去,气若游丝道,〃四哥,为我吹首曲子……〃
第44节:第四章威仪棣棣(10)
上官鸣夜仰视暮云阴沉的夜空,眸中莹莹。他腾出手,让公孙雨苓依偎在他肩上,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箫。曲调一出,风凝月碎。所有人凝神听着箫音,仿佛天地间一切都不再有响动。一曲又一曲,接连不断。
淡淡月光从花架洒下来,紫藤花飘旋坠落,她的目光如云水般温柔,沉醉地闭上双眼,嘴角滑过一丝甜蜜的笑意。当环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松开滑落,箫音微微一震,并未停下。
上官嫃死死抿紧了唇,一头扎进安书芹怀中,浑身不住地颤动。她身后的一行宫婢齐齐下跪伏地,除了箫音,天地仍然静默着。
上官鸣夜一直在吹,循环往复,没有停下,或许只有不停吹下去,才不会曲终人散。可他面前还有上官嫃,当眼看着她哭得几乎昏厥过去,箫音戛然而止。他抱住身边渐渐冷却的妻子,和女儿紧紧相拥。
连着几日,上官嫃除了哭灵,还要打起精神来陪父亲聊天,以缓解他的悲苦之情。公孙雨苓下葬后,安书芹奉命回宫,留下元珊寸步不离地跟在上官嫃身边照顾。
上官嫃抱着厚实的棉被卧在榻上,本是炙热而烦闷的夏日,却因满眼的惨白色觉得寒冷至极。父亲不在,她便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庭院里那座紫藤架发愣,一愣便是几个时辰。
元珊在屋里收拾打点,红着眼将那个装着兜肚的锦袋放入箱里。有丫鬟送了只紫檀匣子来,元珊打开一看,都是些荷包、绢帕、团扇等刺绣品,手工精致不说,花样尤其费了心思。丫鬟双目红肿,轻轻说:〃这都是四夫人这几年来绣给皇后娘娘的,一直没什么机会送进宫里去。〃
元珊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在这难过,叫皇后娘娘看了不好。〃
〃元姑娘,明日你们就回宫了,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回府。以后四爷真是……真是孤独极了。〃
上官嫃忽然扭过头说:〃谁要回宫了?〃她脸色麻木,眸中透着一股决绝。
元珊缓缓走过去,忧心道:〃皇上准了娘娘守灵七日,我们已经延误了,若明日还不回宫,只怕不合规矩。奴婢已经通知李尚宫,明日派凤辇来府里接娘娘回去。〃
上官嫃又撇头望着窗外不吱声了。浓烈的阳光烤得外边像是要生火了,丫鬟们泼了几盆水去,热烘烘的水汽便往上腾。整个院子却仍然显得冷冷寂寂,了无生气。
夜幕降临,街市便热闹起来。河边一行铺子生意红火,客似云来。上官嫃俨然一副小丫鬟打扮,漫无目的地在人潮中游荡。她趁元珊去传膳的空当飞快换了装,溜出相府。她身无分文,眼看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才发觉自己没地方落脚。
望着那些纵横交错的街巷,她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不过,她没想回家,只想走得远远的。连母亲临终前都希望她下辈子别再进宫,她便想不出为何还要回到那座冷清孤寂的皇宫里去。这是她第一次真切地看见金陵的模样,新鲜又胆怯。终于可以走到最繁华的地方,看看别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临河的一家酒楼高朋满座,上官嫃闻见诱人的香味儿,禁不住伸长脖子望进去,她或许该用膳了。可是……上官嫃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继续朝前走,忽闻一阵爽朗的笑声,熟悉无比。她仰头一看,见二楼的红漆木栏内晃着一道颀长的身影,玉冠、紫袍、镶金革带,手持佩剑,是査元赫无疑。上官嫃从未觉得査元赫如此招人喜欢,于是底气十足地迈过门槛,寻楼梯上去。
谁知在楼梯口有两名守卫将她拦下,严正道:〃二楼都被我们公子包下了,不得上去。〃
上官嫃翘首望了望,只听见说话的声音,却不知査元赫在此约见谁。她明知不该打扰,但实在是饥肠辘辘,只得低声问:〃可是査大人在楼上?〃
〃是,你是何人?〃
上官嫃微微一笑,〃我是宫里的人,有要事求见。〃
〃宫里的人?〃两名守卫相视一眼,又问,〃报上名来,我们好通报。〃
上官嫃想了想,还是谨慎为好,答:〃我是宫婢小元。〃
守卫打量她几眼,点点头便上去了。不一会儿,木楼梯咚咚直响,査元赫风风火火冲了下来,愣愣地望了上官嫃好一会儿才欢喜地笑道:〃真想不到能在这遇见你!〃说着,请她上楼。
第45节:第四章威仪棣棣(11)
上官嫃莞尔一笑,微微提着裙角随他上楼,一面道:〃我出门散心,想要吃点东西,凑巧在门外看见你,便进来了。〃
査元赫格外兴奋,拊掌大叫:〃小二,再加几道好菜!〃
偌大的观景台,只有一桌客人,上官嫃顺势看过去,却见席上坐着的一男一女颇为面熟。女子衣装鲜亮,目光骄横,一双薄唇似是不满地微微撅起。男子衣冠楚楚,看似温文儒雅,眸中却露出不满之色。上官嫃微微一怔,听得査元赫凑在她耳边道:〃你都认识的,上官廉,上官妦。哈,不知你见了他们是不是该叫哥哥姐姐?〃
上官嫃便蹙眉朝他怨道:〃你早些说我就不上来了。〃
〃不过正好,你来帮我解围。〃査元赫说完嘿嘿笑了两声。上官嫃不解其意,刚走完最后一阶楼梯,冷不丁叫査元赫一把揽入怀中动弹不得,〃当心!〃査元赫装模作样地关切道,〃上楼的时候总是这样不小心,可伤着了?〃
上官嫃一面怒视他,一面配合地摇摇头,〃没有,我没事。〃
査元赫心里乐开了花,拉着上官嫃的手让她在最靠近自己的那张梨花椅上坐下,又殷勤地为她倒上茶水,全然不顾对面的上官妦脸色愈来愈差。好在多年不见,他们并未认出眼前丫鬟模样的女子是上官嫃。
上官嫃渐渐觉出几分名堂来了,忍俊不禁,温柔道:〃多谢査大人。〃
上官廉嗤笑道:〃我还以为今日元赫兄是诚心来向我妹妹道歉,却不知原来早有安排。〃
査元赫一脸惊讶,〃道歉?为何?〃
上官妦杏目圆瞪,一跺脚扭头跑下楼去了。上官廉唤之不及,气愤道:〃元赫兄,你招惹我妹妹在先,如今又不打算给个交代?〃
査元赫挠挠下巴,沉吟道:〃说真的,廉兄,我不记得何时招惹过她,只记得她这四五年一直缠着我不放……〃
〃你……〃上官廉一时气结,指着査元赫磕磕巴巴地说,〃你们不是一吻定情了么?〃
〃啊!你说的是那件事!〃査元赫恍然大悟,拍拍额头,〃原来她缠着我是为了那件事……不过,是她主动亲了我,我碰都没碰她!〃说完,他摊开双手,眼神无辜极了。
上官廉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査元赫如释重负,一口气饮了三杯酒。上官嫃极有兴趣地支起下颌盯着他问:〃哎呀,不知道那个一吻定情是怎么回事呢?〃
査元赫斜睨了她一眼,笑容不羁,〃你想试试?〃
上官嫃冷哼一声,〃你是不是又假装帮人找东西,然后欺负别人?〃
〃几年前的上元灯节,她在街市上猜灯谜,那么笨的人,如何能猜出来?不过她又很想得头彩,于是我就帮她一把,作为报答,她亲我一下也不为过吧?〃
〃就知道你不正经。〃上官嫃扬手想敲他的头,査元赫顺手一挡,便握住了她的手腕,笑道:〃我这招使了这么多年,只有你和元珊没上过当。不过元珊是因为被你解救了,否则也要陷入本帅的迷魂阵!〃他带着几分醉意看上官嫃,只觉她肌肤如玉,被檐下的红纱灯笼映得面色绯红,但眼窝深陷,那双眼睛没了以往的神采。上官嫃亦在出神,想起母亲刚刚过世,府中并无他人关心此事,真是人情冷暖。
査元赫迟迟不愿松手,指尖在她皓腕上轻轻摩挲,见她神情憔悴,轻声安慰:〃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一个人离世,便是上天警示我们要珍惜还在世的人。听说你明日回宫,别再跟皇上赌气,早早搬回德阳宫去。〃
〃我不要回宫。〃上官嫃垂下头,丧亲之痛她没办法放下,而面对司马棣只会加深她的痛楚,她这一世恐怕也无法释怀。上官嫃突然夺过査元赫手中的酒杯,一口饮下,〃元赫哥哥,你带我走吧?〃
査元赫额上青筋凸显,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痴痴地望着她,〃我带你走?我们去哪儿?〃
〃总之我不要回宫,我不要回到那个笼子里去……我不要在那里待一辈子!〃上官嫃顿时泪如雨下,伏在桌上抽泣。査元赫伸臂将她揽住,回想起这些年她愈渐标致的模样,笑容竟少得可怜。要带她走吗?可这只金丝雀却是他的舅母啊……
第46节:第四章威仪棣棣(12)
街市直到亥时才散了,河岸两旁寂静无声,剩了几盏微弱的烛火倒映在水面上。一只乌篷船泊在拱桥底下,船头的桅杆挂了盏风灯,款款映照着篷内熟睡的女子。
査元赫将自己的外衣叠起来,小心翼翼地塞给上官嫃当枕头,自己又钻出船篷。拾起船头东倒西歪的酒壶,晃几下,发现其中还有一壶没喝干净的,便饮尽了。水里蛙声聒噪,岸边树上的蝉鸣也一阵高过一阵。査元赫长长吐了口气,一手支着脑袋半躺在船头。这条河通向很远的地方,他可以马上划起双桨,趁夜色逃离金陵。可谁又知道她酒醒后还愿不愿意随他走,毕竟多年来,她心目中那个人的地位谁也无法撼动。
篷内传来两声嘤咛,査元赫晃晃悠悠地走进去,脚下一个不稳扑倒在她身边。上官嫃紧紧蹙着眉,满面绯红,额上、鼻尖依稀沁出汗珠儿,口中不知在念些什么。査元赫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只觉得浑身燥热,便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一下轻一下重地扇着。
扇下的凉风夹杂了酒香,令人怡然,上官嫃渐渐安静下来,嘴角隐约有满足的笑意,翻了个身恰好钻进査元赫怀里。他的扇子顿了一下,望着她孩子般俏皮的脸蛋,右臂将她揽入怀中,左手仍旧持扇替她扇着风,动作却比方才轻快多了。他幻想着她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不要天亮,也不要醒过来。
半夜里不知怎么突然电闪雷鸣,明黄的辇车顶着狂风一路疾驰将近宫门。司马棣盘膝倚坐在车内一角,斜斜望了上官嫃许久。或许是不胜酒力,她才睡得这样熟,连轰隆的雷声都听不见。抑或是她在别人身上找到了安宁,就像多年前在山洞里那一夜。
车轮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上官嫃被颠醒了,雷声贯耳,她受了惊吓,身子紧紧地蜷缩起来。一道道闪电划破夜空,映出帷幔上蛟龙狂舞,她才发现自己身在龙辇之上。缓缓侧头望向角落里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她仿佛被暴风刮得迟钝了,浑身麻麻的毫无知觉。
〃你醒了?〃司马棣不温不火道。
上官嫃坐起身,方才盖在身上的衣袍滑至半腰,她随手拾起,垂眸一瞥,却是司马棣的龙袍。她脑中一片混沌,想不起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司马棣靠她近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还是很烫,回宫宣太医看看。〃
上官嫃无意识地躲了一下,心虚得不敢看他,〃皇上怎会半夜出宫?〃
司马棣反而不像素日里那般冷漠了,温和道:〃若不是你任性偷跑出相府,朕何须费心费力?〃
上官嫃迟迟不愿抬头看他,以她的心智,如何猜得透他半分。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待她最好也不过是和颜悦色说几句关怀的话,而一怒之下便能毁了她的家。上官嫃淡淡说:〃皇上其实不必管我的死活。〃
司马棣猝然伸手捏起她的下巴,狠狠道:〃朕不管你的死活,可你不论死活,都得在宫里,一步都别想跨出去!〃说完,他霸道地吻住她的唇,上官嫃想逃开,双手却被他牢牢钳住。司马棣仿佛在泄愤,狂野地汲取她的每一丝气息,直至她全无反抗之力,只能顺从。
上官嫃无助地淌下泪水,她曾迷恋过的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而可怕。外面呼啸的风声和震天的雷声仿若都在千里之外,她耳边就只有喘息和心跳声。司马棣抽下她的衣带将她双手捆绑,上官嫃再挣扎也无济于事。对襟薄衫被轻易挑开,唯一遮蔽在胸前的那抹碧色兜肚被他抓了一角在手中。上官嫃脸色惊惶,失声哭了起来。
司马棣定定地看着她孩子般哭闹的样子,胸前起伏不定,他喉结动了动,翻身躺下,盯着车顶上的五彩巨龙缓缓地说:〃你是朕的皇后,若再做出有失妇德之事,决不轻饶。〃他深深呼了口气,帮她松开捆住的双手。上官嫃急忙将衣衫穿好,一面擦拭脸庞的泪水。司马棣冷冷地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么?如今要给你了,你却害怕。〃
上官嫃垂着头,双手抱在胸前,〃我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上官嫃抿唇不语,似是心中有气。司马棣从她身后将她揽住,贴在她耳边轻轻哄道:〃小环,吓着你了。〃
上官嫃忽地觉得心头一暖,温顺地答:〃母亲刚刚过世,我要守丧……〃
司马棣笑道:〃母亲刚刚过世,你却与男子在外夜宿,算不算不孝?〃
〃夜宿?〃上官嫃努力回想,只记得与査元赫在酒楼喝酒,全然不知后来发生了何事。
她忐忑不安地侧头望着司马棣,却见他的目光温柔了许多。司马棣似笑非笑地说:〃虽然你有错,不过査元赫错得更离谱,朕罚他明日就起程去梁州参军。〃
上官嫃忆起査元赫曾说过要去军营磨炼,没想到这么快,说不定过几年他真当上了帅将回来耀武扬威。她微露笑意,昏昏沉沉地将头靠在了司马棣肩上。外面雷雨再大,辇车里面也是干燥而温暖的。他们相互依偎,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雨夜,孤独越久,越渴望身边有人陪伴。
第47节:第五章夜如何其(1)
第五章夜如何其
连日大雨过后,御街上的青石板都是湿漉漉的,被街铺的灯火映得水光可鉴。
亥时已过,人烟稀少,临街一家准备打烊的酒肆空空荡荡,唯有上官鸣夜一人独饮。他穿着一身月白衣袍,发髻亦是用白巾所束。面容憔悴,不见昔日半点风采。桌上酒菜齐备,只是酒壶已空,菜肴未动丝毫。
夜色遮掩下,一名华贵妇人踏着木屐款款行过,时不时踏在水洼里,溅起雨水也浑然不顾。她迈入酒肆的门槛,径自去柜台给掌柜一锭银子令他退下,又拿了两壶酒给上官鸣夜送去。她在他对面端然坐下,轻声唤道:〃四哥。〃
上官鸣夜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只亮了一瞬间,又暗灭了。他垂目望着手里的酒,醉醺醺地说:〃夜深了,公主怎会在此?〃
司马银凤光艳浓彩,在微弱烛火下滟滟生光,微微一笑,〃来陪四哥喝酒,叙旧。〃
〃不必了。〃上官鸣夜即便落拓,也是一杯一口酒慢斟慢饮,绝不会失了风度。
司马银凤替自己斟了杯酒,嫣然一笑,〃四哥,何必拒人千里?银凤自知不该任性跟四哥赌气,不过二十年了什么气都消了。我并非不明白,即便你当初敢娶我,父皇也不肯让我嫁给你,反倒会连累上官大人。其实,我们就算各自成家,也可以平和相处,不必每次见面都如见仇敌。〃
〃微臣不敢,微臣每次见公主都毕恭毕敬,唯恐失礼。不过公主却拿微臣当仇人,一旦逮到机会便苦苦相逼。〃上官鸣夜酒意正兴,什么话也不惧说出口。
司马银凤掩口而笑,眸中波光闪闪,脉脉地望着他,〃看来我们的旧事四哥都记得很清楚。〃
上官鸣夜猛地搁下酒壶,一面大笑一面望着她说:〃银凤,我一直想跟你说清楚,不是我不敢娶你,而是根本就不想。从一开始我喜欢的人就是雨苓,不是你。我之所以接近你,完全是奉父命行事。当时我心中早打算好了,即便娶你,也要纳雨苓为妾。后来得知皇上要将你许配给元帅的大公子,我如释重负。这一生能和雨苓成为结发夫妻,便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
司马银凤神情凝滞了,她不敢置信地盯着上官鸣夜,那些旖旎的过往、令她沉醉了多年的旧梦,竟是一场戏?她回想方才他说过的每个字,直到那些字都狠狠钉在了心上。她脸色阴霾,攥紧了手,指甲狠狠刺入掌心,却麻木地对他笑一笑,说:〃上官大人,这么多年,我当你是仇人,看来并没做错。〃
上官鸣夜举壶就口,一顿狂饮。木屐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渐行渐远,夜空里又飘起雨丝,零星、凄清。
第五章夜如何其
章阳宫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即便到了秋季也芬芳扑鼻。宫殿里陈设简单,只有少许必要的器物,案几和书架上皆无玩物点缀,贵妃榻头搁了只花瓶,插着几枝菊花。上官嫃一袭素衣,髻上缀着银珠流苏,未施半点脂粉。她倚窗读书,手里握着一只陶瓷茶杯。午时的阳光暖暖的,惹得人昏昏欲睡,她渐渐合了眼,手无力地搭在腿上,茶杯松落滚了下来。元珊及时接住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回茶托内。
司马棣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直到遮了门口的光,元珊才忙下跪请安。司马棣挥挥手令她退下,一步步极轻地走近上官嫃。她睡在白茫茫的阳光里,耳郭通红,半透明的,一丝丝血脉清晰极了。他轻轻坐上榻将她揽住,闻见她发间微微散出一股暖香,像孩子气的乳香,又夹杂了昔日他为她特制的茵犀香。
第48节:第五章夜如何其(2)
上官嫃微微一惊便醒来了,回头望着司马棣有些无措,半晌才有了反应,惊呼:〃皇上?章阳宫里花丛极多,皇上不该贸然前来。〃
司马棣从怀里掏出一只精巧的香囊嗅了嗅,微微一笑,〃花丛才能吸引蜂蝶,朕就是闻着花香而来的。〃说完,他将荷包在上官嫃面前晃了晃,〃朕这只荷包用了太多年,觉得有些旧了。〃
上官嫃愣愣地望着那只碧绿的香囊,拙劣的绣工、彩线略微褪色,那是她十岁时绣的第一个香囊,万万想不到司马棣竟常年佩戴在身。上官嫃伸手轻轻捏住香囊,羞涩地笑道:〃太难看了,我还以为早就扔了呢!皇帝……皇上,就让臣妾为你重新绣制。〃
司马棣突然将香囊收回掌心,似笑非笑地说:〃重新绣制可以,不过这只也不能叫你要回去。〃
上官嫃微微嘟起嘴,眨巴着大眼睛,〃可是这样的玩意怎配得上九五之尊?皇上还是扔了它吧。〃
〃岂可扔了?这不是普通玩意儿,可是保命的。〃司马棣故意做出一副骇然的神情,赶忙将香囊藏进怀里。
上官嫃面颊酡红,难为情地唤道:〃皇帝哥哥,还给我吧,叫人家看见了怎么办?到时会嘲笑本朝皇后连香囊都绣不好。〃
司马棣眯眼一笑,眸中流露出点点温情,握住她的手问:〃那你准备何时跟朕回去?〃
上官嫃怔了怔,望着瓶中几枝灿灿的菊花,垂目道:〃臣妾想在此为母亲守丧。〃
〃朕知道你心中有些事情无法释怀,但你一向明白事理,不该像孩童一般使性子。不如我们来约个时限?〃
上官嫃傻傻地望着他深邃迷人的眼睛,〃什么时限?〃
司马棣抚了抚她发髻上的流苏,在她柔嫩的脸颊轻轻啄了一下,小声说:〃就以一年为限,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做真正的结发夫妻。〃
上官嫃羞怯地垂下头去,手心微微沁出汗。她脑中忽然晃过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兜肚,脸颊滚烫。合卺的时候穿上它,就能怀上龙胎……真的要为他生个孩子么?她红着脸撇头看窗外,司马棣将她每一刻的神情都收入眼底,一张俊颜上绽开了弥足珍贵的笑容。
时至秋末,太液池边满目败红衰翠。冷风清爽,上官嫃衣着简朴,在池边慢悠悠走着,一面用双手捂住脸颊小声问:〃这样不会有人认出我来吧?〃
元珊笑答:〃娘娘,此处僻静,极少有宫人走动。冷吗?披上斗篷吧?〃
〃不必了。〃上官嫃晃了晃胳膊,〃方才练剑出了一身汗。〃
〃这次皇上出宫狩猎,娘娘为何谎称不适呢?娘娘不是喜爱骑射武艺么?〃
〃我喜爱骑射是想要强身健体……〃上官嫃侧头望着太液池茫茫的水面,顿了顿说,〃并不是为了谁。〃
元珊一个劲地点头附和,〃是了是了,娘娘自然是为了强身健体。〃
上官嫃似乎听出几分嘲意,扭头朝她嗔道:〃元珊!〃其实她清楚,旁人都能看出来为了迎合司马棣,她什么都肯干,哪怕在马背上颠簸,哪怕在烈日下暴晒。只是不想轻易被人戳破罢了。
元珊无辜地睁大眼睛,〃奴婢什么也没说。〃
上官嫃撅起嘴唇以示不满,一手拂去垂在面前的光秃柳条,朝远处眺望,池心水榭那边宝扇簇拥,似乎是长公主的步辇。元珊扬起尖尖的下颌翘首望了好一会儿,才笃定道:〃是长公主进宫了。皇后娘娘可要前去问安?〃
〃不去了,我这副样子……〃上官嫃微微一笑,素颜清雅。
〃不如回宫去稍作装扮,娘娘与长公主已有数月未见了呢。〃
〃不去。〃上官嫃执拗地扭过头,继续朝前走。雪白的缎裙被西风撩起,裙摆倏然飘散开来,与薄纱披帛在风中缱绻,惊艳如一朵怒放的雪莲花,极其醒目。风停后,上官嫃微微侧目,发觉刚从水榭走出来的长公主正专注地望着自己,她冲元珊无奈一笑,〃看来是躲不过了。〃
司马银凤一袭宝蓝色翟衣,金簪步摇熠熠生光,看样子是进宫来觐见皇上的。上官嫃微微施礼,瞥了眼后面陪司马银凤一起游园的安书芹,安书芹亦上前施礼请安,上官嫃道:〃极少见安尚书有此雅兴。〃
第49节:第五章夜如何其(3)
司马银凤双眼微眯,嫣红的唇跟抹了蜜一样晶莹,笑道:〃是我请安尚书来的,叙叙旧。〃
上官嫃故作恍然大悟,〃哦!我不知道原来皇姐与安尚书相熟。〃
〃不止安尚书,我与皇后前不久过世的娘亲也相熟,从前我们三人是相见甚欢的好友。是不是啊,书芹?〃上官银凤撇头睨着安书芹,安书芹只是垂眸伫立在一旁点头附和。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安书芹称身子乏力先告退了,上官嫃望着她行去的背影淡淡蹙眉。
司马银凤收敛了笑容,屏退左右,全然不似方才那般亲和,不冷不热地说:〃皇后这样在宫中行走是否太失礼?〃
上官嫃缓过神来,轻声答:〃我只想在池边散步,没料到会遇见皇姐。〃
司马银凤伸手拂了拂上官嫃髻上的流苏,漫不经心道:〃贵为皇后,就该有皇后的样子。你要为母亲守丧固然是没有错,但也大可不必做出一副孱弱可怜的模样来令皇上内疚。宫里漂亮的衣料多的是,既素雅简洁又高贵大方的衣装司衣局一定能做得出来。你这样的年纪,就该打扮得如花似玉,可别委屈了自己。〃
上官嫃乖顺应道:〃皇姐说得极是,是我疏忽了。〃
〃皇后自然不必操心这些事,恐怕是身边的人不懂尽心尽力,敷衍了事!〃司马银凤突然目光犀利地扫向上官嫃身后。
元珊大惊,忙跪下,〃是奴婢疏忽大意,奴婢知错了!〃
司马银凤冷笑一声,狠狠道:〃身为皇后的贴身侍婢,竟然把皇后都看丢了,由她在外面四处游荡,险些出了事!若不是皇上为你求情,本宫早已将你杖毙!〃
元珊脸色煞白,头重重地磕下不敢动。上官嫃浑身一颤,辩驳道:〃即便元珊有错,也不至于受杖毙此等大刑。〃
司马银凤厉声反问:〃那我孩儿就活该被贬出京师么?〃
万丈阳光下,她气势逼人,上官嫃不由退了两步,靠着栏杆喃喃道:〃贬出京师?他……不是去军营服役么?〃她头脑发懵,茫然瞪着眼睛,司马棣说罚他去梁州参军,她便当做是服役了,原来竟是贬官……
司马银凤步步紧逼,目露锋芒,〃若不是皇后任性妄为,元赫怎会被牵连?〃
上官嫃忍气吞声,一面往后退,〃既然这样,元珊更不当受罚,皇姐尽管罚我好了。〃
〃哼!罚你元赫也回不来!不如好好想想你该如何去讨皇上欢心,让皇上心里消了这口气!〃司马银凤愤愤地将尖长的护甲戳进栏杆的木料中,脱手而去。
上官嫃惊魂未定地斜睨着那只鬼爪一样的珐琅护甲,渐渐想起那夜与査元赫饮酒的场面。她虽然开口说要他带自己走,但那不过是胡话气话,她从未想过要离开皇宫啊……至于后来发生的事,她已经丝毫想不起来。
上官嫃明知道自己不该,却还是来了。雪白的衣裙,苍白的面容,眼底更是黯淡无光。她就这样站在司马棣面前,以一种清淡的语气对他说一切都是她的错,査元赫很无辜。司马棣先是一怔,而后冷冷地笑了,在空阔的殿里显得毛骨悚然。他搁下笔缓缓起身,负手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当时醉酒了,朕不怪你。〃
〃査大人也醉酒了,皇上何不念及旧情对他小惩大诫,为何要将他贬去梁州?〃
司马棣顿住脚步,斜睨着她,〃你是在质问朕吗?〃
〃臣妾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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