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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洗白手札-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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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苏遒默然良久,终是起身回了座位。
  静静观望的苏虞揉烂了一个葡萄。
  可卫戍却没能如嘉元帝所期盼的那样凯旋而归呢,最后到底还是不得已让父亲上了战场。
  可父亲……也没能活着回来。驱逐了异族人,挡不住自己族人的冷箭。
  高台之上,嘉元帝向张太后赔了罪,敬了酒这才落座。他刚落座,歌舞又起,是一出《踏歌》。舞女们摇曳着身姿,轻摆长长的水袖。
  苏虞擦干净手,往舞台瞥了一眼,不想这一眼便定住了。
  那正在台中央敛肩抛袖的,可不正是倚红院的头牌采薇姑娘?


第31章 匕首与簪
  阵阵清脆的琵琶声里; 苏虞虚拢着拳托起下颌。
  徐采薇恐怕正是这个时候进的宫吧,她是怎么混到教坊里头去的?
  苏虞下意识地往对面亲王所坐之处看,视线里秦汜正一杯接一杯地灌酒。她皱眉; 席上众人喝酒均是浅尝辄止,这人喝这么多酒作甚?
  苏虞收回目光,偏头往高台上看,恰恰捕捉到嘉元帝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异; 惊艳有之; 讶异有之。
  瞧见美人惊艳合情合理,可嘉元帝看到徐采薇为何会感到讶异?甚至; 那讶异多过了惊艳。
  一舞终了; 苏虞盯着徐采薇退了场。
  转头; 瞥见嘉元帝正对着身旁的总管太监李忠国附耳吩咐着什么。
  苏虞眨眨眼。
  这是要将徐采薇纳入后宫了?
  一个舞姬到底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呢?姿色上佳不是理由,宫里的女人一个赛一个地貌美; 光是美貌绝不足以嘉元帝冒着被言官弹劾的风险迎她入宫。
  苏虞手里又开始揉捏起葡萄,一旁的苏珞叹气阻她,她也恍若未闻。
  蓦地,她回过神来; 四顾之下唤了个小宦官至近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宫中趣闻。
  苏虞也知道宫里的事儿多半不能妄议; 她胡扯瞎诌地一会儿问这麟德殿占地多广; 一会儿问御花园有无莲花池; 一会儿又问这宴席上的葡萄是何地上供的。
  活像个第一次进宫见世面; 瞧着哪哪都新奇的小姑娘。
  小宦官低眉顺眼地答话。
  他看着不起眼; 说话倒有条有理,问什么也都答的上来。
  苏虞似是无意中问了句:“适才那些跳舞的舞姬都是教坊里的吧?献完舞便回教坊去了吗?”
  小宦官答:“回苏三娘的话,确都是教坊里的。如今这个时辰应是在偏殿歇着。”
  苏虞轻轻挑眉。
  小宦官补了句:“后头应是还有两场舞曲,舞姬们虽是分批,但今晚应都是候着所有的表演结束再行一同出宫。”
  苏虞点点头:“这样啊。”
  她有点坐不住了。
  与其在这坐着听着歌舞笙箫,胡思乱想,还不如亲自去一探究竟,以解心头之惑。
  她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宫中之事。
  又聊了会儿,她打赏了小宦官,命他退下了。
  小宦官拿了赏银,不声不响地退到一旁。
  苏虞理了理思绪,片刻便转头对苏珞和蝉衣道:“我去更衣。”
  “更衣”是委婉的“如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正欲起身,忽想起什么,问蝉衣:“今儿出门是不是带了件斗篷?”
  蝉衣点头,翻出一件白底绣仙鹤的斗篷递给她。
  苏虞解释了句:“夜里外头凉。”
  凉倒是其次。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她总觉得不安,况且这大明宫如今已不是她的天下,她得谨而慎之。
  她拿过斗篷,也不急着穿,拿在手里,随后起身。她摆手示意蝉衣不要跟着,一个人出了喧嚣的大殿。
  宫里人多眼杂,目标越小越好。真被人瞧见了,胡扯她迷了路,误打误撞也说的过去。
  苏虞穿上斗篷,带上帽子,拢了拢帽沿。
  徐采薇退场有一阵子了,七弯八绕得知了地方,她便赶紧轻车熟路地直奔而去。她在这宫里待了近二十年,连一草一木都烂熟于心,更何况是路。
  时间并不充裕,打探一番之后还得尽早回去,她摸黑走了近路。小路人少,她反倒觉得安心。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那小宦官说的偏殿。
  苏虞走着走着,忽然发觉后头有人跟了上来,四周黑得两手不见五指,她心下悚然,赶忙偏了方向加快脚步走过去,躲在一颗树后。
  不一会儿,那人沿着她原来的方向走过,又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苏虞靠着树,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树林很静,那头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何事?”毫无温度的男声率先入耳。
  苏虞一惊。
  那头静默一会儿才有人接茬:“王爷……我不想进宫了,你让我回去吧……”
  苏虞眼皮子狠狠一跳,这下可让她逮着秦汜和徐采薇之间的秘密了。
  那头秦汜皱眉,冷声道:“从一开始便告诉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王爷。”徐采薇声音里满是哀求。
  秦汜却毫不动容,声线越发凉下来:“记好你该做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往后在宫里,你我二人便当做从未相识,切不可有丝毫露馅。”
  苏虞在黑暗中眯起眼睛。
  徐采薇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忽见秦汜猛地转身朝身后不远处的那棵树飞奔过去,架势凌人。
  那头的苏虞察觉到动静,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立马朝反方向跑去。
  未跑出几步,斗篷的帽子脱落,耳后的风声愈发分明,她自知无法逃脱,遂猛地转身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朝那人刺过去。
  正庆幸簪尖抵住了那人的心口,泛着凉意的刀光已吻上她的脖颈。
  苏虞心跳停止了一瞬。
  长簪拔下,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晚风将之吹起,遮住了她半张脸庞,却遮不住慌乱。
  她握簪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下意识蜷了蜷左手,发现左手手心还捏着个葡萄,早已被她捏烂,汁水沁出,糊了她一手。
  苏虞尽力平稳着呼吸。
  苏太后呀苏太后,你可曾想过这个曾与你同床共枕度春宵的男人,有朝一日会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秦汜在黑暗中借着稀薄的月光瞧了半晌才瞧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偷听者的身份。
  他用刀面摩挲了一下少女光滑细嫩的肩颈,苏虞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却毫不示弱地用力顶了顶簪子。
  可她再用力也只不过刺破了秦汜一层外衣,连里衣都未刺到,遑论血肉?但她却仿佛已经感受到脖颈处刀尖划破皮肤传来的刺痛感。
  秦汜这是在警告她,她这小小一只簪子威胁不到他,但他的匕首却能在顷刻间了结她的性命。
  她还不曾看见苏家安稳地度过劫难,还不曾看见兄长娶妻,她怎么能死?
  苏虞心里头思绪翻滚。
  不,这人决计不敢在大明宫内,在太后寿宴之时杀人灭口。不然他如何对宁国公府交代?何况就算只是伤了她,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苏虞睁大眼狠狠地将他瞪住,一双眸子在月色里亮得吓人。
  秦汜也不言不语,目光凉凉地看着她,刀光分毫不偏。
  周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静谧的树林中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僵持几欲打破。
  苏虞心里一动。
  她瞥了眼不远处黑暗中不知所措的徐采薇,轻轻笑起来,低声道:“不知六公主瞧见眼下这情形,会不会以为王爷在这儿私会新欢?”
  秦汜挑眉:“你约了六妹?”
  苏虞拿簪子的手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她面上漫不经心道:“是啊,三娘与师出同门,逢此机会,探讨探讨。”
  说话间,脚步声逐渐逼近,秦汜目光游移了一瞬。
  正是这一瞬,苏虞猛地抬手,簪子袭上他的衣襟掩不住的脖颈。
  刹那间,秦汜回神,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痛意。
  与此同时,脚步声也停了,传来年轻女子的说话声――
  “采薇,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回去?下一场舞该准备上场了。”
  徐采薇含含糊糊应了声,往这边瞟了一眼,跟着来人走了。
  脚步声渐远。
  秦汜脖颈处的痛意愈发明显。
  “呵。”
  刀锋与簪尖。再次陷入僵持。
  苏虞始终维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簪子上的珠花因为她过于用力而嵌入掌心。
  秦汜眯着眼研判眼前的这个姑娘。
  竟被她娇小孱弱的样子给骗了去。
  僵持半晌,秦汜抬起垂在身侧的左手,握住了苏虞纤细的手腕子。
  苏虞一僵,瞪着秦汜。正当她准备往里刺的时候,脖颈处的匕首滑落。
  她的手霎时间脱了力,再难前进半寸。
  秦汜握着她的手腕子,将簪子从他的脖颈处移开。
  移至半空中,苏虞赶紧甩手挣脱。
  秦汜摸了摸脖颈,触到一小片濡湿。
  “啧。”他瞟了眼苏虞手里虚虚握着的簪子,漫不经心地笑了声。
  倏地,苏虞一个不留神,手里就空了。
  再一回神,那簪子便在秦汜手中,正被细细地把玩。
  苏虞深吸了口气。
  秦汜把玩半晌,忽然倾身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孤与三娘做个约定,孤替三娘绾好发,三娘便当今日不曾散过发。不知三娘意下如何?”
  他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她的耳边,苏虞僵住,喉咙缝里半晌也没能挤出半个字。
  秦汜又是一声轻笑,提步走到她的身后,轻轻拢住她散落的青丝,拨过她脸颊边的碎发,几个回转,用那支刺破他脖颈的簪子替她松松挽了一个发髻。
  手法倒是老练。
  苏虞一动不动,心跳漏了一拍。
  她明白他的意思。二人各退一步,只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此时此刻难以伤她分毫,但不意味着出了宫之后还是如此。
  要想安稳度日,便要把今日所见所闻之事烂在肚子里。
  但同时,这也是她手心里牢牢握着的他的把柄。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后果。
  苏虞转头,望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
  苏虞回到麟德殿内,歌舞未休。迎着苏珞和蝉衣焦急的目光,她赶紧回了座位。
  “阿姊,你去哪儿了?怎地去了这般久?”苏珞扯着她的袖子问。
  苏虞支吾道:“有点事儿耽搁了,”她摸到左手掌心的黏腻,便道:“能借一下珞娘的帕子吗?”
  苏珞赶紧拿出帕子递过去,心里疑惑她怎么又把葡萄揉烂了。
  这是和葡萄多大仇多大怨?
  苏虞接过帕子,仔仔细细地擦起手来。她余光里瞥见对面秦汜也进殿落了座,想起适才树林里那匕首上的戾气,手轻轻抖了一下。
  一旁的蝉衣看着自家主子出门前她亲手梳的发髻大变了模样,欲言又止。
  苏虞擦完了手,又瞥见那头的秦汜起身离开了。
  这又是去哪儿?
  她端起桌案上的凉茶一饮而尽,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经意间偏头,忽见上首的赵皇后告了病先行离去,她的身影刚消失于正殿内,赵皇后身边的宦官便走到了吴氏这一桌。
  那宦官捏着嗓子道:“苏二夫人,皇后殿下有请。”


第32章 太子侧妃
  吴氏进偏殿的时候; 才发现皇后并非只请了她一人,殿内稀稀落落坐了好几位贵妇人,一眼瞧过去; 个个身上的诰命品级都比她高。
  她有些忐忑地朝上首的赵皇后行了礼,在末位规规矩矩地坐下。
  赵皇后一口一口不急不慢地喝着汤药,这个时辰是她进药的时候,雷打不动。
  底下众人敛息安静地坐着等她发话。
  一盏汤药见了底; 皇后拿帕子拭了拭唇角; 又突然捂住嘴咳嗽起来。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出,一时只闻皇后的咳嗽声。
  半晌; 赵皇后终于止了咳嗽; 哑着声道:“我这身子愈发地不中用了; 让诸位夫人见笑了。”
  立时便有人接腔:“皇后殿下要多保重凤体才是啊。”
  赵皇后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 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位夫人,眸光中点点深意,道:“我也知道我活不长了,只可惜怕是看不到皇长孙的出世了……”
  她话音刚落; 下首的徐夫人赶忙道:“殿下哪里话,殿下福泽深厚; 必定是长寿绵延。”
  这种话赵苓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没搭理; 自顾自继续道; 语气添了些幽怨:“谁想我那侄女儿更是个病弱的; 嫁进东宫三年有余了,太子膝下仍无一儿半女。”
  一众人听着,半晌无人出头接皇后的腔。
  赵皇后叹口气,继续道:“也怪我不好,一心寄希望于我那不争气的侄女儿身上,太子身边也没个知心人。”
  底下众人彼此之间交换了几个眼色,她们心里早就在暗自揣摩皇后此举目的,想着这下皇后终于亮了牌。
  吴氏听了皇后这话心里琢磨好一阵子,联想到外头的传言,抬眼打量打量在座的众位夫人,发现这些夫人府上恰巧都有适龄待嫁的闺女儿。
  吴氏明白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徐夫人旁边的王夫人开了口:“皇后殿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尚年轻,时日还多着,您不要忧思过度。”
  另一头的李夫人也搭腔:“殿下,听闻城西有座观音庙求佛送子相当灵验,若太子妃身子不适不能远行,民妇愿代其前往求一尊送子观音献上。”
  赵皇后凉了声:“那岂不是折煞中书夫人了。”
  李夫人忙道:“怎么会?能为太子妃祈福是民妇的福气。”
  赵皇后凉凉地环视一圈。
  这一屋子的都是人精,她话都说这个份儿上了,她就不信她们听不懂,一个个装聋作哑。可太子势弱,必须有一个母家实力雄厚的妻妾。
  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安神茶,刚抿了一口,忽然来了气,把茶杯猛地扔出去。
  茶杯落地顷刻间破碎,混着茶水凌乱一地。
  众人皆是一惊,殿内的宫女太监跪倒一片。
  赵皇后阴着声问:“是想烫死我吗?”
  递茶的宫女一面哭一面磕头:“都是婢子的错,求皇后殿下恕罪。”
  下头的李夫人眼皮子跳了跳,她轻瞥一眼鞋面上溅到的茶水,鞋尖还挂着片儿茶叶。
  她禁不住心里冷笑一声。
  这皇后好大的架势,哪来的底气?
  宫里头掌六宫的是贵妃崔氏,宫外头她娘家赵家早已是江河日下,宫里头太子更是不成器,前些时候南下治水害死好些平民百姓,早有人嚷嚷着请陛下改换储君。
  这皇后竟还指望她把自个儿嫡亲的闺女嫁给太子为妾?就她那侄女太子妃,那出身连给她女儿提鞋都不够,还想让她女儿敬她为主母?
  虽说历朝历代都无废太子的先例,可大梁乃新朝,搬那套所谓的祖制早就说不通,谁知道这东宫之主未来的天下之主会是何人呢?
  那宫女仍在磕头,额头已见了血,赵皇后皱着眉摆了摆手:“下去吧。”
  “婢子谢皇后殿下开恩!”说完,那宫女赶忙爬起来踉跄着退了下去。
  赵皇后捏了捏眉心,底下还是无人开口说话,她闭着眼又摆了摆手:“你们也都回去吧。”
  “谢皇后殿下,民妇告辞。”众夫人说完,一一退了出去。
  半晌,赵皇后睁开眼,瞧见殿内还有一人不曾离开,她眯着眼瞧,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宁国公府的苏二夫人。
  “苏夫人还有何事?”赵皇后不急不缓地问。
  吴氏磕巴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民妇府上有小女正待字闺中,不曾许配人家……民妇愿为皇后殿下分忧。”
  ***
  寿宴结束,苏虞正准备起身出宫回府,那个领着吴氏离开的宦官又回来了,说是请苏府的几位小娘子一同前往偏殿,皇后问话。
  苏虞挑了挑眉,瞥向一旁猛地站起的苏瑶。前世的确是苏瑶嫁给了秦洋,当上了太子侧妃,想必也就是在太后寿宴上定下的亲,这回怎么还牵扯上她了?
  苏虞心里哼笑一声,所以若是有更好的选择,着太子侧妃也轮不到苏瑶的头上啊。
  苏瑶已经起身准备跟着那宦官走了,苏虞慢慢悠悠地牵着苏珞起了身,她凉凉地睨了一眼苏瑶的背影。
  这模样怕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了,还真是上赶着去给人家做妾。
  苏虞吩咐蝉衣留下,好让她告知父亲和阿兄她们的去向,她道:“父亲今晚心情必定不好,让他们先回去吧,不必等我们了。”
  蝉衣应“是”。
  “等人都散了,你在宫门口等我便是。”
  蝉衣颔首。
  苏虞吩咐完转头跟着那宦官出了殿。她一面走,一面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一出要怎么不伤脸面地躲过去,毕竟苏家目前还是不宜同任何一方撕破脸,坏了和气。
  三人进了偏殿,齐齐朝皇后下拜。
  赵皇后喝了口刚呈上来的新茶,淡淡道:“平身。”
  苏虞三人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苏虞手藏在袖子里,大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暗自酝酿着情绪。
  赵皇后抬眼瞥了一眼,底下站着三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三人均是半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她道:“抬起头来。”
  三人依意微微抬起了头。
  赵皇后看着站在中间的苏虞,问:“苏三娘年方几何呀?”
  苏虞眸光闪了闪,抬起眼皮子的时候,眸子里竟带了些怯生生的意味,她答:“回,回皇后殿下的话,民女今年十五。”
  赵皇后一笑,悠哉悠哉地又抿了口茶。
  坐在一旁的吴氏见这情形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皇后看上了苏虞?敢情她这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苏瑶脸色有点白,她看向旁侧的母亲吴氏,见吴氏方寸大乱的模样,心渐渐地凉了。她暗自咬紧牙根儿,攥紧了手心。
  赵皇后又道:“十五了,便是及笄了。可曾有婚配?”
  苏虞揪着袖子不说话,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道:“不,不曾。”
  赵皇后略略皱起眉。
  这丫头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适才在张太后面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
  赵皇后搁下茶杯,又问:“你可愿意做吾媳?”
  谁想她这话音刚落,苏虞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哭天抢地:“请皇后殿下恕罪,民女虽未婚配,但民女心里早就……有心上人了。望皇后殿下成全!”
  苏虞卯着劲儿哭,转眼就梨花带雨,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殿内几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赵皇后气得拧了眉,抬手指着地上抽抽噎噎的苏虞,手都气得发起抖来,她厉声反问:“做皇家媳上皇家玉牒,竟比不得嫁一市井草民?堂堂一国太子,竟比不上你那劳什子的心上人?!”
  闻言,苏虞半直起身子,一面抽抽搭搭,一面睁着一双滴溜溜的杏眼傻里傻气道:“我心里的人,虽无甚大本事,身份也不是顶顶尊贵的,可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好的。”
  赵皇后拿起桌案上的茶杯,猛地用力一掷,砸在苏虞面前的地上,茶水溅到她的衣摆上,苏虞微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下眉。
  “滚出去!”
  苏虞旋即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恭恭敬敬俯身下拜:“谢皇后殿下成全!”
  赵皇后一口气没顺过来,猛地咳嗽起来。
  苏虞在皇后愈加严重的咳嗽声中慢悠悠地起身,装模作样行了个礼,末了,转身离去。
  出了麟德殿,她擦干残存的泪珠子,嘴角勾起一抹笑。
  论做戏的本事谁能比得过她?
  依赵苓的脾气,经此一出,必定忌恨上她,但应还不至于迁怒于整个苏家。毕竟——
  苏虞回头看了一眼。苏瑶和吴氏仍在殿中,不曾出来。
  太子侧妃到底不也还是苏家人么。
  苏瑶想去做妾便做去吧,她也不拦着,想来拦也拦不住,人家正做着正宫一死立马上位甚至不日便凤临天下的美梦呢!
  她若多说几句,吴氏和苏瑶怕是以为她也觊觎这日后前途无量的太子侧妃之位呢。
  她可不愿去自讨没趣儿,要嫁便嫁吧。
  ***
  宫门外头,主仆二人刚一见面,蝉衣便发现苏虞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她赶忙上前问:“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您了?”她往后望了半天,也没瞥见吴氏和二房两位小娘子的身影。
  蝉衣转头,又瞧见苏虞凌乱的发髻,些许碎发从中散落下来,想起自家主子适才宫宴上出去更衣回来后转瞬便换了发髻,心里越发奇怪。
  苏虞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问。
  今儿个发生的事委实多了些,前脚刚躲过入宫,后脚就被秦汜刀贴着脖子狠狠唬了一唬,后头又被赵苓拉去问话,演了一出劳神耗力的戏。
  还有那徐采薇。她到底给什么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苏虞叹了口气。
  蝉衣听话地安静下来,扶着苏虞上了马车。
  马车启程,行了一段路,苏虞偏头问蝉衣:“父亲和阿兄都回去了?”
  “是的,”蝉衣颔首,说着又添了句,“国公爷心情不好,还命人去东市酒肆去买酒。”
  苏虞敛眸。
  那是父亲拼尽血泪亲手打下来的雍凉,到底还是有着执念,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土地受到侵害。
  苏虞叹了口气,转头掀开车帘往外看。帘子一掀,入目即是大安国寺。在夜色里巍巍然地矗立着。
  苏虞眼皮子跳了跳。
  她想起那壶滚到她脚边的酒,想起那个闷不做声的假和尚,想起那个镶金鱼袋……
  这个时辰,岂不是正好可以会一会那假和尚?
  “停车!”


第33章 风花雪月
  苏虞下了马车; 独自一人走进大安国寺。
  太后寿宴,普天同庆,宵禁暂休; 寺里头有零零散散几个香客。
  苏虞一路穿过大雄宝殿,往寺庙深处走去。
  她来到那座废殿前,老旧的木门依旧不曾落锁,轻轻推开一条缝; 几丝月光透了进去; 照见一地的死寂。
  苏虞猛地推开门,木门抗议般发出“吱呀”声。
  她提步跨过门槛; 裹着一身清凌的月光走了进去。
  环顾四周皆无人。
  苏虞怔了一下。
  前世她误打误撞进殿的时候; 那人便已在殿内; 兀自悄无声息地饮酒,冷眼看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应是比她来得早些。上辈子她和父亲祖母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辗转到这大安国寺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这会儿子时辰尚早,倘若待在这里守株待兔的话一定能揭开那假和尚的庐山真面目。
  苏虞在殿内晃荡了几圈,又去佛龛的柜子里数了数酒坛子,一坛不少。
  不知怎地; 她忽然就泄了气。
  那假和尚和她有甚干系?身份成谜又如何?值得她大晚上在这候着吗?
  苏虞提步往外走,走到半路又生出几分悔意。
  不论假和尚是谁; 他于她都有赠酒之恩。
  况且; 整个大梁能配金鱼袋的屈指可数; 任何一枚金鱼符都能在朝堂上引出不小的波澜; 而目前朝堂暗里的紧张局势让她不得不对每一个重臣贵胄的动向都一清二楚。
  太后寿宴之日; 夜半佛寺饮酒的假和尚可不正是漏网之鱼?
  如今已容不得这张网有任何差错。
  纵然她早已知晓苏家落败的幕后推手,可她还未谋划出详尽的计策应对那些中伤与陷害。
  她原本想着只要能阻止父亲上战场,让父亲安安稳稳呆在京城,嘉元帝就无法把那“通敌叛国”的脏水往父亲身上泼。
  可一日不打消嘉元帝的疑心,源源不断的、各式各样的脏水无时不刻蓄势待发。
  且瞧着父亲今儿这模样,劝他安安心心留在京城恐难于上青天。
  如今尚是暖春,可隆冬的噩梦从今夜起已然铺陈开。她得开始好好谋划一番了,不让自己重蹈入宫的覆辙只是第一步。
  要开始收网了。
  容不得任何漏网之鱼。
  苏虞轻叹口气,皱着眉走出了大安国寺。
  甫一出寺,忽瞥见一抹素色衣角。
  ……一如记忆里那假和尚的素裳。
  苏虞猛地转过头去寻,却只望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衣着华贵,通身气派。
  她大喊一声:“站住!”
  那人脚步顿了下,慢慢转过身来。
  苏虞的呼吸有一瞬的静止。
  竟是晋王这个风流浪荡子。
  怎么又碰到他了?!
  秦汜转身瞥见苏虞,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不由一声轻笑,道:“三娘且放宽心,孤定不会食言而肥,再行追究今晚之事。三娘发已绾好,事情自是一笔勾销。”
  言语间轻松得仿佛适才宫中的那些针锋相对都不曾发生。
  苏虞想起小树林里秦汜替她绾发的场景,想起那根染了血的簪子,想起那只匕首刀尖的凉意,心情越发复杂。
  秦汜再开口,笑意就淡了些:“时辰不早,孤先告辞了。”
  苏虞没应声,她皱着眉上下打量一番眼前之人,无甚所获。
  正在秦汜准备转身的时候,苏虞忽瞥见他暗金纹圆领袍下的一截素色衣角,粗糙的麻衣从做工精良的圆领袍的下缘露出一小截,甚是违和。
  她目光上移,便如意料之中地瞧见他腰间挂着的金鱼袋,再往上,那只金镶玉的发冠也似曾相识。
  假和尚便是秦汜?!
  苏虞深吸口气,对着他的背影问:“王爷去哪?”
  秦汜顿住,语气很淡:“回府。”话音落了,他提步就走。
  回府脱掉外袍再折回这寺里饮酒吗?
  “王爷何以披麻?”苏虞又问。
  秦汜脚步顿了下,却未停,一面走一面道:“家母忌日。夜深了,三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下,他声音里半点残存的笑意也不剩了,甚至添了几丝若有若无的阴鸷。
  苏虞听得心里一凉。
  也不知他这是在警告她把徐采薇的事烂在肚子里,还是提及他生母触了他的逆鳞。
  亦或两者都有。
  徐采薇之事决计没完,秦汜绝无可能放任她握着他把柄成为心头之患。
  她得想办法应对。
  至于秦汜的母亲……
  京城里都知晓,秦汜的生母徐妃是一个禁忌,可已经很少有人能说清到底何以禁忌,当年风闻过只言片语的也是三缄其口。
  苏虞他们这一辈对上一辈竭力尘封的事自是无从知起,但她好歹也是在宫里混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了,自是知晓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辛。
  外人只道徐妃是大将军徐凛之女,徐大将军跟随嘉元帝南征北战的时候,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嘉元帝,也就是后来的徐妃。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徐大将军只比这所谓的女儿徐妃长了十一岁。
  宫里有传言说徐妃是徐将军的侄女,也有说法云徐妃是徐将军打仗时捡的孤女。
  言至于此,倒也不重要了,徐妃禁忌的不是出身,而是她的死。
  苏虞记得,徐妃死后多年,嘉元帝曾无意间提起过她,神色语气里很是念念不忘的样子。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嘉元帝视徐妃之死为耻辱。
  徐妃是上吊自尽的,一尸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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